"我反對這樁婚事！"秦霄將手中的咖啡杯重重放在茶幾上，咖啡液濺出幾滴，
在玻璃面上留下深褐色的斑點。"反對無效。"父親秦志明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繼續(xù)翻著手中的航空雜志，"你今年三十了，連個正經(jīng)女朋友都沒有。語嫣這么好的姑娘，
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秦霄揉了揉太陽穴，感覺一陣頭疼。
三天前那場所謂的"相親"根本就是個誤會。他不過是去常去的咖啡館寫飛行報告，
恰好坐在了程語嫣對面——那個位置是整間咖啡館唯一剩下的空位。
誰知道這一幕被路過的姑姑看到，誤以為兩人在約會，轉頭就告訴了雙方家長。更荒謬的是，
雙方家長一合計，發(fā)現(xiàn)兩人年紀相當、工作相關（一個是機長，一個是空管），
簡直是天作之合。在長輩們連珠炮似的"催婚"攻勢下，
他和程語嫣竟然稀里糊涂地領了結婚證。"爸，我們根本不熟！"秦霄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結了婚慢慢就熟了。"秦志明終于放下雜志，嚴肅地看著兒子，
"你媽走之前最擔心的就是你的終身大事。"提到母親，秦霄沉默了。
他低頭看著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黑色制服肩章上的四條杠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作為航空公司最年輕的機長之一，他能在萬米高空從容應對各種突發(fā)狀況，
卻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婚姻束手無策。"......至少讓我們先同居一段時間適應一下？
"他退而求其次。秦志明露出勝利的微笑："語嫣明天就搬過來。對了，她喜歡喝紅茶，
記得準備。"第二天晚上八點，秦霄剛結束一趟從上?；貋淼暮桨啵崎_家門時，
發(fā)現(xiàn)客廳的燈亮著。一個穿著淺藍色家居服的女子正背對著他整理書架，
烏黑的長發(fā)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露出白皙的后頸。聽到開門聲，女子轉過身來。
秦霄這才看清她的全貌——瓜子臉，杏仁眼，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線條分明。
不是那種驚艷的美，卻有種干凈利落的氣質，就像她指揮飛機時發(fā)出的指令一樣清晰明確。
"回來了？"程語嫣微微點頭，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候一個普通同事，
"我把我的東西放在次臥了，不會占用你太多空間。"秦霄放下飛行箱，
扯松領帶："不必這么客氣，畢竟我們現(xiàn)在是'夫妻'了。"他在最后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帶著幾分諷刺。程語嫣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我煮了面，你要吃嗎？
""不用，我在機組餐廳吃過了。"秦霄徑直走向主臥，關門前又補充了一句，
"明天我早班，五點起床，會盡量不吵醒你。"門關上的瞬間，程語嫣的肩膀微微垮了下來。
她看著桌上那碗已經(jīng)涼透的面條，輕輕嘆了口氣。就這樣，
兩個陌生人在同一屋檐下開始了他們的"婚姻生活"。接下來的兩周，兩人像兩條平行線，
幾乎沒有交集。秦霄的排班表總是滿滿當當，而程語嫣作為進近管制員，
工作時間同樣不固定。他們偶爾在廚房或客廳碰面，也只是簡單寒暄幾句，
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空間。直到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秦霄駕駛的A330從新加坡返航，
機上載有286名乘客。距離降落還有二十分鐘時，塔臺通知由于天氣突變，
原定跑道暫時關閉，需要盤旋等待。"塔臺，這里是CSN301，請求優(yōu)先降落，
我們有一名孕婦出現(xiàn)早產(chǎn)征兆。"秦霄按下通話鍵，聲音沉穩(wěn)。
耳機里傳來一個冷靜的女聲："CSN301，收到。請保持當前高度，右轉航向090，
加入等待航線。醫(yī)療援助已準備就緒。"秦霄皺了皺眉——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他看了一眼頻率，確認自己沒聽錯，確實是進近管制頻道。所以今晚是程語嫣值班？
"CSN301，理解。但考慮到乘客情況，能否申請直飛？"他再次請求。"負面的，
CSN301。當前空域流量大，必須按程序等待。"程語嫣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秦霄握緊操縱桿，指節(jié)發(fā)白。駕駛艙外電閃雷鳴，飛機在氣流中輕微顛簸。
副駕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機長，孕婦情況不太好，乘務長說可能需要緊急接生。
""我知道。"秦霄深吸一口氣，按下通話鍵，"進近，CSN301再次請求優(yōu)先著陸。
機上醫(yī)療緊急情況升級。"短暫的沉默后，程語嫣的聲音再次響起："CSN301，
雷達識別?？梢灾憋w本場，下降并保持高度1500米，聯(lián)系塔臺118.1。
醫(yī)療小組已在02跑道頭待命。"秦霄的眉頭舒展開來："收到，直飛本場，
下降并保持1500米，聯(lián)系塔臺118.1。CSN301。"飛機平穩(wěn)降落后，
醫(yī)護人員迅速登機，將孕婦送往醫(yī)院。完成所有交接工作已是凌晨兩點。
秦霄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機場，雨已經(jīng)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秦機長。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秦霄轉身，看到程語嫣站在路燈下，制服筆挺，
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今晚謝謝你的配合。"他干巴巴地說。程語嫣走近幾步，
將保溫杯遞給他："姜茶，驅寒的。"秦霄愣了一下，接過保溫杯。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他擰開蓋子，一股生姜混合紅糖的香氣撲面而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飛這班？
"他喝了一口，甜辣的味道瞬間溫暖了整個胸腔。程語嫣微微一笑，
這是結婚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我是空管，記得嗎？
所有航班信息都在我的屏幕上。"兩人并肩走向停車場，夜風吹過程語嫣的發(fā)梢，
帶來一絲淡淡的茉莉香氣。秦霄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像正常夫妻一樣交談。
"剛才在飛機上......"秦霄猶豫了一下，"我態(tài)度不太好。""專業(yè)判斷而已。
"程語嫣平靜地說，"我必須確保所有飛機的安全間隔。不過......"她頓了頓，
"你在緊急情況下的決斷力令人印象深刻。"秦霄看向她的側臉，
路燈在她長長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他突然發(fā)現(xiàn)，
工作中的程語嫣有種特別的魅力——那種全神貫注、掌控全局的自信，
與平時在家沉默寡言的她判若兩人。"明天你幾點下班？"他突然問道。
程語嫣略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下午四點。怎么了？""我休息。
"秦霄喝光最后一口姜茶，"要不要一起吃飯？畢竟我們得'慢慢變熟'。
"程語嫣的嘴角微微上揚："好啊，不過這次別讓長輩們知道了，
免得他們又有什么'驚喜'。"兩人相視一笑，夜空中的星星似乎也亮了幾分。秦霄沒想到，
自己會為了泡一杯紅茶而手忙腳亂。周六早晨的陽光透過廚房窗戶灑進來，
他盯著電水壺上跳動的溫度數(shù)字，85℃，父親說過這是泡紅茶的最佳溫度。
他從柜子里取出程語嫣帶來的錫蘭紅茶，按照網(wǎng)上的教程，小心翼翼地量出兩茶匙茶葉。
"你在做什么？"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秦霄手一抖，幾片茶葉撒在了臺面上。
他轉身看到程語嫣穿著淺灰色家居服站在廚房門口，頭發(fā)隨意地挽起，幾縷碎發(fā)垂在耳邊，
顯得比平時柔和許多。"泡茶。"秦霄干巴巴地回答，"我爸說你喜歡喝紅茶。
"程語嫣的眼睛微微睜大，她走近幾步，
看著臺面上略顯凌亂的茶具和那包被撕開的高級紅茶，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謝謝，
但不必這么麻煩。我平時自己來就好。""不麻煩。"秦霄固執(zhí)地將熱水倒入茶壺，
"反正我今天休息。"程語嫣沒再推辭，她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秦霄略顯笨拙的動作。
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堅毅的下頜線。制服外的他看起來沒那么嚴肅，
甚至有些......可愛。這個詞在腦海中蹦出來時，程語嫣自己都嚇了一跳。"好了。
"秦霄將冒著熱氣的茶杯推到她面前，表情有些忐忑，"嘗嘗？"程語嫣接過杯子，
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綻放，溫度剛好。"很好喝。"她真誠地說。
秦霄的肩膀明顯放松下來，他給自己倒了杯黑咖啡，兩人就這樣站在廚房里，
安靜地享用各自的飲品。陽光、茶香和咖啡的苦澀混合在一起，竟有種奇妙的和諧感。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秦霄突然問道。程語嫣搖搖頭："休息，可能看看專業(yè)書籍。
"她頓了頓，"你呢？""本來約了朋友打球，但他臨時有事。"秦霄盯著咖啡杯，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繼續(xù)那天沒完成的'熟悉彼此'計劃。
"程語嫣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平靜："好啊，你想怎么熟悉？
""先從最基本的開始吧。"秦霄放下杯子，"比如，你喜歡什么顏色？""藍色。
"程語嫣不假思索地回答，"像晴朗的天空。"秦霄笑了："難怪你的家居服都是藍色系。
那食物呢？""辣的，越辣越好。"這次程語嫣的嘴角微微上揚，
"但我猜你已經(jīng)從廚房里那堆辣椒醬看出來了。""嘿，那可不公平。"秦霄抗議道，
"你顯然已經(jīng)偷偷觀察過我的生活習慣。""職業(yè)習慣。"程語嫣輕描淡寫地說，
但眼里帶著笑意，"觀察細節(jié)是空管的基本功。"就這樣，一問一答間，早晨悄然流逝。
秦霄驚訝地發(fā)現(xiàn)，程語嫣私下里并不像工作中那樣嚴肅刻板——她喜歡看老電影，
養(yǎng)了一陽臺的多肉植物，甚至還會彈一點鋼琴。而程語嫣則了解到，
這個在萬米高空叱咤風云的機長，私下里竟然會收集各航空公司的撲克牌，
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甜食愛好者。中午，他們一起做了簡單的午餐。秦霄負責煎牛排，
程語嫣則準備了一份辣味沙拉。兩人坐在餐桌兩端，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他們之間灑下一片明亮。"所以，"秦霄切著盤中的牛排，
"你為什么選擇做空管？這個職業(yè)壓力可不小。
"程語嫣的動作頓了一下："我父親是空軍飛行員，從小聽著塔臺的無線電通訊長大。
"她的聲音輕柔下來，"十二歲那年，他執(zhí)行任務時遇到機械故障，因為與地面配合失誤，
沒能......"秦霄的叉子停在半空。他從未想過，那個在塔臺里冷靜自若的程語嫣，
背后竟有這樣的故事。"抱歉，我不該問這個。"他低聲說。"沒關系。"程語嫣抬起頭，
眼神堅定，"正是那次事故讓我決定成為一名空管。
我相信精準的指令和及時的判斷可以挽救生命。"她停頓了一下，"就像前天晚上那樣。
"秦霄注視著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程語嫣在工作中總是那么一絲不茍。那不是刻板，
而是責任；不是冷漠，而是對生命的敬畏。"你父親會為你驕傲的。"他輕聲說。
程語嫣的眼睛微微濕潤，但她很快眨了眨眼，轉移了話題："說說你吧，為什么選擇飛行？
"秦霄笑了笑："很俗套的故事——小時候第一次坐飛機，看著機長從駕駛室出來，
覺得那身制服帥呆了。"程語嫣忍不住笑出聲，這個回答太"秦霄"了——直白、不矯情，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下午，他們一起看了程語嫣收藏的老電影《卡薩布蘭卡》。
當影片播放到機場分別的經(jīng)典場景時，秦霄發(fā)現(xiàn)程語嫣悄悄抹了抹眼角。他假裝沒看見，
只是默默遞過去一張紙巾。電影結束后，秦霄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
表情變得嚴肅："公司電話。"程語嫣點點頭，起身去廚房準備茶水。當她端著紅茶回來時，
秦霄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眉頭緊鎖。"緊急情況？"她問。"嗯，明天早班的機長突發(fā)腸胃炎，
公司讓我頂替。"秦霄揉了揉太陽穴，"北京往返，晚上才能回來。
"程語嫣將茶杯放在他面前："幾點起飛？""六點二十，我得四點起床。"秦霄嘆了口氣，
"抱歉，我們的'熟悉日'要提前結束了。""工作重要。"程語嫣平靜地說，
但秦霄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當晚，秦霄早早休息了。半夜起來喝水時，
他發(fā)現(xiàn)書房還亮著燈。推門一看，程語嫣正伏案工作，面前攤開著幾份航圖。聽到動靜，
她抬起頭，迅速合上了手邊的一本《飛行操作手冊》。"還沒睡？"秦霄倚在門框上，
目光落在那本被匆忙合上的手冊上。程語嫣的耳根微微發(fā)紅："研究一下新航線的管制方案。
"她頓了頓，"你明天要飛的航線。"秦霄心頭一暖。他沒拆穿她偷偷看飛行手冊的事實，
只是點點頭："別熬太晚，優(yōu)秀的空管需要充足的睡眠。""知道了，機長大人。
"程語嫣難得地開了個玩笑。第二天凌晨三點半，秦霄輕手輕腳地起床，
卻發(fā)現(xiàn)廚房的燈已經(jīng)亮了。程語嫣穿著睡衣，正在準備簡單的早餐。"你沒必要這么早起來。
"秦霄低聲說。程語嫣將煎好的雞蛋和吐司裝盤："空腹飛行對胃不好。"她轉身去拿咖啡，
卻被秦霄輕輕握住了手腕。"謝謝。"他認真地說。程語嫣的手腕在他掌心微微發(fā)燙，
兩人目光相接，一種微妙的電流在空氣中流動。最終是秦霄先松開了手，
拿起餐盤狼吞虎咽起來。"慢點吃，別噎著。"程語嫣忍不住提醒，
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關切。一小時后，當秦霄的航班準備起飛時，
塔臺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CSN457，跑道03L，可以起飛，風向280，
風速5節(jié)。"秦霄按下通話鍵："可以起飛，CSN457。"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
"早上好，管制員。"耳機里傳來輕微的電流聲，
然后是程語嫣帶著笑意的回應："祝飛行愉快，機長。
"副駕駛好奇地看了秦霄一眼："你認識今天的管制？"秦霄推動油門，
飛機開始在跑道上加速："嗯，我妻子。"副駕駛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追問，
飛機已經(jīng)昂首沖入云霄。這一天的工作異常順利?；爻虝r，
秦霄甚至獲得了一個優(yōu)先降落許可，這在晚高峰時段實屬罕見。當他結束飛行任務，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推開門，客廳里亮著一盞溫暖的落地燈，
茶幾上放著一個保溫杯和一張便簽："姜茶，記得喝?！猋"秦霄拿起保溫杯，熱度剛好。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家里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陽臺上那排多肉植物也被精心澆過水。
一種久違的、被關心的溫暖涌上心頭。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發(fā)了一條消息："謝謝姜茶。安全到家。"幾乎是立刻，手機震動起來："不客氣。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秦霄盯著屏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突然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