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永青挑了下眉，偏頭看著卓阿咪：“褲子不知道，對了，我衣服你沒洗吧？”
“你還想讓阿咪，給你洗衣服？”曲扎眉毛都要立起來了。
季永青面無表情默了一下：“我不找衣服怎么還你？”
“沒洗，盆里了呢?！弊堪⑦湟呀?jīng)困得煩了，看著曲扎，說話帶著些煩躁：“哎呀，你們個頭差不多，要不你先借他穿幾天?！?/p>
卓阿咪說完話，打了個哈欠就跑了，剩下兩張黑臉在屋子里。
曲扎哼了一聲，拉著個馬扎坐在門口，張嘴招呼了一下同伴，季永青的衣服一下就被甩了進(jìn)來，落在地上。
“謝了?！奔居狼嘌垌淞藥追郑囱鼡炱鹆艘路?。
衣服可不是他的，是那個內(nèi)鬼的，他們沒有特殊反應(yīng)，說明并不認(rèn)識斃命的接頭人。
季永青拿著衣服往外走，被曲扎抬手?jǐn)r住：“你去哪兒，別亂走。”
“我去洗衣服。”季永青看出曲扎的敵意，挑挑眉，勾起唇角，“還是……你想給我洗？”
曲扎臉上討厭的神情，像頭小牛，鼻子噴出氣哼了一聲：“我才不洗。”
兩個人卡在門口，互相對峙，誰也不服誰。
季永青看見曲扎身后，不知何時，站著個中年婦女，他們隔著曲扎，對視了一眼，她便拍了拍曲扎肩膀。
曲扎嚇得蹦了起來，回頭看清楚人就站直了些，表情恭敬。
季永青莫名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咽了下口水，收起了偽裝時的嬉笑模樣，安靜站在原地。
“你，跟我過來。”依瑪么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季永青聽出，這是昨天和卓阿咪說話的人，見曲扎讓開，就快步跟上，落后在她身后幾步。
依瑪么走到堂屋里，一米見方的土坑火塘邊放著幾個靠背木椅，依瑪么指著其中一個：“坐吧，我叫依瑪么，是阿咪的阿媽。”
“你好。”季永青點點頭，拉過椅子坐下。
依瑪么從身后柜子里，撈出個鐵皮盒，抓了點什么扔在搪瓷杯里，從火鉤上取下銅壺，沖了點熱水，遞給他。
他接過抿了一口，入口出乎意料的清香，居然是不錯的茶葉。
依瑪么看著他還算有禮貌，表情和緩了些：“趁著阿咪沒醒，你走吧。”
“??？”季永青這一下，差點沒燙到嘴。
這居然是送客茶嗎？
“你不能娶我女兒。”依瑪么沒等他問原因，就十分直白告訴他了。
季永青沉默了一下，繃緊了脊背：“真放我離開？理由呢？”
昨晚那么大陣仗給他折騰的夠嗆，結(jié)果也就過了一夜，就要趕走他了？可不像鬧著玩，倒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命短。”依瑪么抿了口水，神色平靜。
季永青眼皮跳得厲害，比起卓阿咪，眼前的婦女表情滴水不漏。他一時間也品不出，這是警告，還是因為他受傷嫌棄他命短。
他裝作虛弱的樣子，咳嗽了幾聲：“阿姨，我是下鄉(xiāng)收雞毛的。”
季永青把自己和朋友從北邊來，下鄉(xiāng)收雞毛做撣子，怎么被偷包又追賊，說得繪聲繪色，末了嘆口氣：“我真沒想到他們有槍啊?！?/p>
“老鄉(xiāng)真是誤會了。我這不嚇到了，見你們也端著槍，以為你們也是一伙的，才忙著跑嘛?！?/p>
他見依瑪么笑了一下，露出些懷念的神色，趁機(jī)開口：“我這傷也厲害，就在這里歇歇腳，過幾天就走了?！?/p>
但片刻，依瑪么還是搖搖頭，吐出的話依舊不中聽：“不行，命短?！?/p>
季永青深吸了一口氣，神色鄭重了許多：“我答應(yīng)了帶卓阿咪去首都，就會信守承諾。我覺得，出于尊重，您首先應(yīng)該征求她的意見。”
一年零六個月的他接受任務(wù)，潛入走私團(tuán)伙，上下幾乎摸遍了，只差那顆過于警惕的釘子。
這一次他假意背叛，就是為了引蛇出洞，他才能找到人。
對方原本是想要活捉他，只是他吊著尾巴溜太久，尾巴急了，才開槍想滅口。在發(fā)現(xiàn)他受傷后，更是有意識在把他往這邊攆。
“你走不走？”依瑪么皺了皺眉，覺得這個小伙，頗有些不要臉。
季永青頭皮一緊，不知道為何，有點緊張起來，脫口而出：“三十六條腿和三轉(zhuǎn)一響，我都能準(zhǔn)備?！?/p>
說完，他突然醒悟自己說了什么，面色陡然漲紅。
他進(jìn)村躲避，是尾巴吊太緊想松松，可尾巴卻突然撤遠(yuǎn)了？
太刻意了！
刻意得像是釘子就在附近，怕他發(fā)現(xiàn)。
哪不知他會被卓阿咪套麻袋帶回來，他在寨子房頭上，看得更清晰。
這環(huán)境特殊，很封閉，去縣城困難但也不是不能去，最關(guān)鍵離著軍區(qū)，也并不遠(yuǎn)。
他要是釘子，他絕對會潛伏在這里。
總之，賴他也要賴在這里。發(fā)現(xiàn)釘子前，他是不會離開的。
季永青話都出口了，只能順著話頭：“彩禮兩百？”
雖說他決定打一輩子光棍，但還是有常識的，外面彩禮可就一百。
可依瑪么聽完，一點高興表情都沒有，眉頭反而皺得更深了，一句話都不說。不說滿意，甚至好像更嫌棄他了？
季永青有點忐忑，補(bǔ)了一句：“我不抽煙喝酒，作息規(guī)律，會做飯?！?/p>
這樣的話，總能顯得他命長一點了吧？
于是，卓阿咪睡飽醒過來，一出自己房間門。
就看見顧永青背對著她，蹲在院子中間，拿著搓衣板，手上賊有勁搓著衣服。曲扎和木吉，盤腿蹲在他旁邊一臉笑容，看著相處得不錯。
卓阿咪心里也放松了一些。
依瑪么坐在火塘邊，看著幾個不省心的小崽子，見她出來，就笑著招招手：“先吃飯？”
卓阿咪抬頭看了看日頭。
今天本來該去衛(wèi)生室點卯的，遲都遲了，就更加不著急，在火塘邊坐下，拿了個窩頭：“他們不吃嗎？”
“吃過了。”依瑪么看著心情不錯。
卓阿咪夾了根灰灰菜放嘴里，嚼了嚼。
又夾了炒臘肉放在窩頭上，抬著咬了一小口。
最后，端起碗喝了口湯。
卓阿咪看著火塘邊，老神在在的阿媽，重重嘆了一口氣，小臉拉得老長：“阿媽，心情不好，也不能浪費(fèi)糧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