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嗦螺了兩下口里的糖:“蔣叔沒銀子了,可小妾有,他們不敢自己買宅子,怕人又打壓他。這宅院如今是花祖母的,他們只需要跟她一起成房主就可,到時候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租房子的時候就安了這個心,否則誰家租房子的給三年租子?如今東西廂房一買去也就住開了,又不扎眼,再生個兒子也夠住”。
半夏有些意亂心煩,順手也剝了塊糖:“祖母不會賣的”。
“一百貫誰不賣?”,三妮撇了撇嘴:“一畝良田才兩貫錢,租子二百到五百文,賣了宅子買地不更穩(wěn)妥?租三戶一年也才九貫……大姐說蔣家買她也買,五十貫買下也安心了,我們幾個出門子,二哥三哥也有地方住。你早晚也嫁人,守著院子花祖母不如守著地安心,賣一百五十貫她還白剩三間正房,也不用指望你養(yǎng)老。”
三妮不是機靈,是大妮教的。祖母必賣……祖父才死不到一個月,怎么一切都不一樣了?
中午時分,張寡婦領(lǐng)著大勇大柱興沖沖回了院子里,三妮急忙跑了出去:“嬸子,院子可買妥了?”
張寡婦心情大好:“買妥了,一會兒就搬家,也近,就隔三條巷子,以后去嬸子家串門子”。
“嘿嘿,我一定去”,三妮笑著跑回自己的屋子里,不用問,必又傳話去了。
吃過中飯,半夏換了身粗布灰袍幫著一起搬家。
大勇心里不好受:“活計臟”。
半夏笑道:“重的拿不動,輕的我還行”。
張寡婦看了一眼兒子心頭不是滋味:“你大勇哥死活不愿意大妮,嬸子也不好再住下去,借了二十貫買的,以后有記賬的活計我來叫你”。
半夏皺了皺眉:“跟誰借的?”
“張二狗……就是咱們東院的房東張超,三年給他,三分利”,張寡婦揉揉眼睛:“本我想再攢三年兩載的再搬,前幾日大妮托東院趙大牛媳婦過來做媒,你祖母也知道,你祖母說大妮不錯……可大勇不同意”。
半夏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工夫不大拿著個荷包走進(jìn)來交給張寡婦:“這塊翠扣子您趕緊賣,最少值二十貫,您趕緊還他,三分利,三年連本帶利的您得還五十八貫,您再能干一年還二十貫也還不上,到時候就是無底洞。我借您,您三年后有了給,沒有就五年給,我也不急用,也別給利,祖父一場事,您不幫襯著我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您莫與我客氣,以后您不許抬利去,莫坑他們兩個……莫說跟我借的,只說陳大管家預(yù)先支付的”。
張寡婦連連點頭,抹了把淚一句話說不出來,小心翼翼的收起,領(lǐng)著大勇匆匆出了院子。
大柱慘白著臉倒了碗水遞過來:“以后有事只管招呼一聲”。
喝了半碗水,半夏看了一眼東廂房,招娣到現(xiàn)在也沒買床回來,怕蔣家也快開口了。
花氏回來的時候,張寡婦一家已經(jīng)搬出去了。
花氏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廳堂里的孫女嘆了口氣:“搬就搬吧,大勇大柱歲數(shù)也不小了,大妮領(lǐng)四個弟弟妹妹過活也難……他們兩個配不上你,不識字又窮,靠打零工過活,日子也太艱難,如今陳大管家心善先借二十貫,他們也不用抬利,挺好的事”。
“飯菜熱好了,先吃飯吧”,半夏心頭一陣糾結(jié):“您想賣宅院?”
花氏點了點頭:“賣,祖母不給你添負(fù)擔(dān),賣一百五十貫我買七十五畝良田,上租十五貫,夠咱們兩個生活的,明早蔣家和大妮就跟我去牙行”。
祖孫兩個安靜無話的吃了晚飯。
早上半夏起的晚了些,只等院子里的人都走才出了屋,廳堂的桌子上放著一碗粥,一塊發(fā)糕,一碟咸菜。
走過來默默的坐下吃飯。
自己也該攢些私房。
吃過早飯,拿起祖母帶回的絲線,搬了把椅子做撐子。
看著絲線在手上飛快的成球,又發(fā)起呆來。
一個時辰后,眾人喜笑顏開的回了院子,花氏幫著將西廂房又打掃了一遍才進(jìn)了廳堂。
一進(jìn)廳堂撲哧笑道:“你倒手快,竟都纏好了”。
半夏低頭打著絡(luò)子:“您都弄好了?”
“弄好了,一共買了一頃地,手上還剩二百文,也夠用,上租二十貫我存錢莊了”,花氏咧咧嘴:“趙姨娘買的房子,東西廂房都是她的名,敢情你蔣嬸子那對金鐲子是包銅的,招娣的項圈子也是。就趙姨娘人家的私房是真金白銀的,她也買了一頃地,估摸著手上還能有個十貫八貫的,張啰買個下人做飯呢。大妮這幾年也沒少攢,拉扯四個弟弟妹妹還攢了五十貫,祖母如今不缺銀子了,你掙多少都?xì)w自己,日子也有個奔頭”。
半夏點了點頭:“我聽您的……張二狗是什么人?”
花氏擺擺手:“二十五歲無賴漢,萬貫家財敗壞光了,人長的還行,有錢就去青樓,也就剩下個宅院,如今也住了三戶人家,聽你祖父說也過了童生,倒識文斷字”。
“大妮的五十貫是跟他借的吧”,半夏麻利的編好一個又拿起五股絲線:“也是三分利?”
花氏一愣:“沒聽說啊,不會吧”
“張嬸子在咱家住了十年了,也才掙六十貫,她今年才十六歲,三年前住進(jìn)來開始打零工,哪來的五十貫?”,半夏一臉若有所思:“別是她幫別人買的,讓她白住個一二年的”。
花氏心頭一慌:“我去問問她”。
“您提都不能提,隨她去吧,沒賣之前您說了算,如今人家宅院人家說了算”,半夏苦笑道:“明早蔣叔就得在院子里殺豬,多少也是掙,人家自己院子沒本錢,天熱歸天熱,鋸響就有沫,三個月一大家子人他也確實是閑不起,只要酒樓飯鋪子開著肉就不愁賣,也是好事?!?/p>
花氏眉頭緊鎖低頭不語。
“您別氣,您能做的就是洗出幾個木盆接些豬血做菜吃。宰便宰,在院子里小來小去的您也得利,只莫白吃人家的,準(zhǔn)備個大缸煉葷油,咱們也多吃幾頓肉”,半夏自嘲道:“以后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