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城東區(qū)的回響酒館,就像一座被遺忘的垃圾場——外墻斑駁脫落,霓虹招牌只剩三個字還能閃爍,剩下的全靠想象力補全。伊森站在門口,拉了拉自己破舊風衣的領子,心里盤算著是不是該回頭。
“這地方看起來比我的破公寓還邋遢,我賭十塊錢里面有三個人想殺我,五個人想搶我,剩下的都想賣給我過期藥丸?!?/p>
伊森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劣質酒精、霉變食物、汗臭和嘔吐物的味道撲面而來,差點把他掀個跟頭。酒館里的燈光昏暗得跟謎語人似的,只有吧臺和幾張桌子上方懸掛著幾盞黃色燈泡,散發(fā)著病態(tài)的光芒。
“哇塞,這地方的裝修風格叫'末日廢土風'嗎?還是'貧民窟朋克'?反正肯定不是'健康衛(wèi)生風'就對了?!币辽嬷亲有÷曕止?。
整個酒館里擠滿了燼城最底層的居民:衣不蔽體的流浪漢蜷縮在角落里啃著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面包;紋身覆蓋全身的黑幫分子大聲吹噓自己如何在上周的幫派火拼中“干掉五十個敵人”;衣著光鮮的黑市商人正低聲與客戶討價還價,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面。
嘈雜的電子音樂從破舊的音響里震耳欲聾地播放著,歌手的聲音沙啞得像是把砂紙塞進了喉嚨。伊森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被這噪音攪成漿糊。
“這比我想象中還糟糕一百倍,就像把垃圾場、監(jiān)獄和精神病院混在一起煮了三天三夜的剩菜鍋底?!?/p>
伊森環(huán)顧四周,試圖在這片人間地獄中找到線人莉莉提到的“老K”。他的目光落在吧臺上,那里有個肥胖得像是吞下了一整頭豬的中年男人,正趴在臺面上呼呼大睡,一條口水從嘴角流出,在木質臺面上形成了一個小水洼。
伊森深吸一口氣(隨即后悔了這個決定),走到吧臺前,用力敲了敲臺面。
“咚咚咚!”
沒反應。
“咚咚咚咚咚!”伊森加大力度。
肥胖男人猛地驚醒,一臉寫滿“我要殺了你”的表情抬起頭,兩只腫脹的眼睛像是塞了兩個發(fā)霉的小土豆,眼神又渾濁又警惕,盯著伊森就像盯著一塊送上門的肉。
“臥槽!嚇死爹了!”男人抹了把臉上的口水,“小子,大半夜敲什么敲?要喝酒還是要命?”
伊森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大概是全燼城服務態(tài)度最差的酒保了,連那些專門賣假酒的黑窩點都比這里專業(yè)。
“我找老K?!币辽瓑旱吐曇粽f道,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像個經(jīng)常出入這種地方的老手,而不是一個平時只敢喝果汁的驗尸官。
酒保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起來,像是被按下了某個開關,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七分。他上下打量著伊森,目光在他那件勉強算得上干凈的風衣上停留了幾秒。
“誰介紹來的?”酒保問道,聲音低沉而警惕。
“莉莉。”
“暗號?”
伊森回憶著莉莉教給他的那串蹩腳得不能再蹩腳的暗號,差點笑出聲來。不過考慮到當下環(huán)境,他還是正經(jīng)地說道:“低語之風,帶來銹蝕的回音?!?/p>
伊森在心里補充道:真是弱智到家了,這暗號還不如“芝麻開門”有創(chuàng)意。
酒保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一些,眼中的敵意減少了大約百分之六十。他朝著酒館最黑暗的角落抬了抬下巴,那里有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卡座,隱藏在一根搖搖欲墜的柱子后面。
“老K在那兒。”酒保懶洋洋地說,隨后補充了一句,“別惹麻煩,不然你會變成明天的特價肉湯原料?!?/p>
伊森咽了口唾沫,假裝這個威脅對他毫無影響,實際上他的腿已經(jīng)有點發(fā)軟了。
“夠嚇人的,不愧是五星好評的回響酒館。這要是寫進旅游指南,肯定是'來了就別想走'系列?!币辽睦镒猿暗?。
他穿過醉漢、賭徒和商販的混亂人群,朝著那個陰暗的角落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仿佛在評估他身上值錢物品的價格。
終于,他來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卡座前。卡座里坐著一個干瘦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老頭,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灰色外套,外套上的補丁上面還有補丁,看起來像是經(jīng)歷了三次世界大戰(zhàn)又被路邊的狗啃過。老頭的頭發(fā)稀疏花白,看起來像是被人從垃圾桶里撿出來隨意貼在頭皮上的。他的臉上布滿皺紋,就像一張被揉皺后又展開的地圖。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陷在布滿溝壑的臉龐中,銳利得像兩把刀,正毫不掩飾地打量著走近的伊森。老頭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杯渾濁的黃色液體,天知道那是酒還是尿樣,手指間夾著一支幾乎燃盡的香煙。
伊森在心中祈禱道:“希望這就是老K,不然我就要在這個魔窟里繼續(xù)找人了,我的小命可能撐不到那時候?!?/p>
他深吸一口氣,在老頭對面的位置坐下。椅子發(fā)出一聲不祥的“咯吱”響,像是在抗議伊森的體重。
“您好,請問是老K嗎?”伊森試探性地問道。
老頭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繼續(xù)審視著伊森,仿佛在解剖一只青蛙。
伊森覺得自己像是坐在一千根針上,但他決定打破這尷尬的沉默,直接切入正題。
“我需要情報?!彼币暲项^的眼睛,“關于檔案墓園地下區(qū)域,以及猩紅工坊在那里的活動?!?/p>
伊森說完,從口袋里掏出那塊從銹蝕守衛(wèi)殘骸中找到的凝憶碎片,輕輕放在桌上。碎片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fā)著幽藍色的光暈,像是一塊被囚禁的星空,在這骯臟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美麗和珍貴。
“這是定金?!币辽a充道,心里卻在滴血:“我的小錢錢啊,在黑市至少值三千塊??!”
老K的目光立刻被那塊凝憶碎片吸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就像沙漠中看到水源的旅人。但他并沒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重新看向伊森,眼中多了幾分審視。
“猩紅工坊……檔案墓園地下……”老K終于開口,聲音像是兩塊生銹的金屬片摩擦發(fā)出的聲音,“你問的可是禁忌中的禁忌,小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幾個大小不一的煙圈,煙圈在空中扭曲變形,最后消散在酒館渾濁的空氣中。
“這塊碎片不錯,但還不夠?!崩螷繼續(xù)說道,目光在伊森臉上游移,“告訴我,你為什么要知道這些?靜默議會的人?”
伊森感受到老K身上散發(fā)出的無形壓力,那感覺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扼住了喉嚨。他知道對方在試探自己的底線和身份。
“如果我說我是靜默議會派來找茬的,您信嗎?”伊森露出一個假笑,“看我這張欠揍的臉,像是能在議會混的嗎?”
老K的眼睛微微瞇起,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伊森嘆了口氣,決定換一種策略?!拔也皇亲h會的人?!彼届o地說,“我只是在調(diào)查一起……特殊的死亡事件,線索指向了那里?!?/p>
他巧妙地隱瞞了自己的驗尸官身份和超感共鳴能力,只透露了必要的信息。在這種地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不僅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保護信息提供者。
老K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始終盯著伊森,像是要看穿他的靈魂。酒館里的嘈雜聲和音樂聲似乎都遠去了,在這個小小的卡座里,只剩下兩人之間的無聲較量。
“好吧,”老K終于開口,聲音比之前柔和了一點點,“看在莉莉的面子上,還有這塊碎片的份上……”
他彈了彈煙灰,湊近伊森,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道:“猩紅工坊確實在檔案墓園的地下有動作,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在那里搞一些秘密實驗,據(jù)說與深層回響域有關,想打通一條穩(wěn)定的通道,或者……”
老K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控制里面的東西。”
伊森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爬上來。深層回響域,那是連靜默議會的高層都不敢輕易提及的禁忌領域。據(jù)說那里是所有回響現(xiàn)象的源頭,也是最危險、最不穩(wěn)定的區(qū)域。想要控制深層回響域中的東西?猩紅工坊的人瘋了嗎?
“至于你說的那起'特殊死亡事件',”老K繼續(xù)說道,“如果發(fā)生在地下區(qū)域,很可能與工坊的實驗失控有關。”
老K說完,伸手拿起桌上的凝憶碎片,滿意地放進口袋。碎片的藍光一瞬間照亮了他皺紋密布的臉,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從深海中浮現(xiàn)的幽靈。
“好了,小子,我也給你個忠告?!崩螷靠近伊森,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猩紅工坊的'齒輪大師'沃爾科夫對那個地下區(qū)域非常重視,派了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一個叫'毒蝎'塞拉菲娜的女人負責那里的項目?!?/p>
“毒蝎塞拉菲娜?聽著就不像好惹的主啊?!币辽睦锇迪?,“這名字要是放在演唱會上,粉絲得尖叫死?!?/p>
“如果你想繼續(xù)查下去,”老K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最好小心這個女人。她不僅手段狠辣,而且據(jù)說還是個高階回響操控者?!?/p>
說完這句話,老K向后靠在椅背上,示意交易結束。他那雙銳利的眼睛逐漸恢復了最初的冷漠,仿佛剛才那個提供情報的熱心老頭只是一個幻覺。
伊森點點頭,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他的腦子里塞滿了新獲得的信息,像是一臺超負荷運轉的老舊電腦。
塞拉菲娜……這個名字莫名地熟悉。伊森皺著眉頭,試圖回憶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卡座時,一個念頭突然擊中了他:那具焦黑的尸體腕部的刺青!上面刻著的就是這個名字!
伊森猛地轉過身,想再問老K一些關于塞拉菲娜的細節(jié),但老K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卡座和桌上那杯沒喝完的渾濁液體。
“我靠,這老頭是會瞬間移動嗎?還是我眼睛出問題了?”伊森目瞪口呆地環(huán)顧四周,卻找不到老K的身影。“這退場也太帥了吧,一秒變霸總是吧?”
就在這時,酒館的大門被猛地推開,刺眼的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幾個身著制服的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為首的人高聲喊道:“靜默議會監(jiān)管部門!所有人不許動!”
酒館里頓時亂成一鍋粥,有人跳窗逃跑,有人躲到桌子底下,還有人掏出武器準備拼命。
“臥槽!這是什么神仙時機?不會是沖我來的吧?”伊森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吃了一百個檸檬還要酸,心跳快得像打鼓,“我這輩子走過最大的運,就是遇上這些破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