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李樹對死亡唯一的記憶。意識消散前,他看見“好兄弟”魏哲摟著他的妻子蕭淺,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快意:“淺淺,別怕,這啞巴終于不礙事了?!倍挏\,
他愛入骨髓的妻子,眼神空洞,麻木地默認(rèn)了這一切。不——!靈魂深處的不甘與怒火,
像炸藥般引爆。李樹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喘息。沒有冰冷的天臺,沒有魏哲得意的嘴臉。
眼前是熟悉的客廳吊燈,空氣里飄著飯菜的香氣。墻上的日歷,
是他永生難忘的日期——三年前。他回來了?;氐搅吮瘎“l(fā)生之前。1“安安,來,喝牛奶,
魏叔叔給你熱好了。”這個溫柔的聲音,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進(jìn)李樹的心臟。是魏哲!
他正端著一杯牛奶,微笑著遞給他們六歲的兒子,李安。就是這杯牛奶!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前世,就是從這杯牛奶開始,兒子的身體每況愈下,
最終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停止了呼吸。他當(dāng)時只以為是兒子體弱,
卻不知這是魏哲長達(dá)數(shù)月、惡毒陰險的投毒計劃!“不!”他想嘶吼,
想沖過去打翻那杯毒藥,可喉嚨里像被滾燙的烙鐵封死,
只能發(fā)出“嗬……嗬……”的絕望氣音。三年前的“意外”,讓他成了啞巴。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伸出小手,即將接過那杯死亡的邀約。絕望,無邊的絕望,
像前世從天臺墜落時的失重感,瞬間攫住了他。他腦中清晰地閃過兒子躺在病床上,
身體冰冷,心電圖拉成一條直線的畫面。那種痛徹心扉的失去,再次將他的靈魂撕裂。
就在這一刻,異變陡生!“啊——!”正要接過牛奶的李安,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他的小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嚨,小臉漲得通紅,雙眼翻白,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爸爸……我……我喘不過氣……”他哭喊著,小小的身體劇烈地抽搐,
仿佛真的在經(jīng)歷一場致命的窒息?!鞍舶?!”蕭淺從廚房沖出來,看到兒子的慘狀,
嚇得魂飛魄散?!霸趺戳??安安你怎么了?”她手忙腳亂地想抱起兒子,
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丈夫。李樹像一尊被釘在地上的雕塑,死死地盯著魏哲手中的牛奶,
眼神里的絕望、憤怒和警告,濃得幾乎要溢出來。蕭淺的心猛地一顫。她不明白丈夫的眼神,
但兒子痛苦的模樣是如此真實。一種來自母親的、無法解釋的直覺,讓她心頭警鈴大作。
“啪!”她一把揮手,將魏哲手中的牛奶杯狠狠打翻在地。溫?zé)岬呐D虧姙⒁坏兀?/p>
玻璃杯摔得粉碎。奇異的是,杯子落地的瞬間,李安的窒息感也驟然消失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進(jìn)媽媽的懷里?!霸趺椿厥??
”魏哲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但立刻又換上那副關(guān)切的表情,
“是不是牛奶太燙了?還是安安對這個牌子過敏?”蕭淺抱著瑟瑟發(fā)抖的兒子,心有余悸。
她蹲下身,指尖沾了一點地上的牛奶漬,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奶味,
似乎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類似杏仁的微弱氣味。她的心,咯噔一下。她抬起頭,
看著驚魂未定的兒子,看著一臉“無辜”的魏哲,最后,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沉默的、眼神像要吃人的丈夫——李樹身上。這個家,到底哪里不對勁?
2牛奶事件,最終被魏哲以“可能是新?lián)Q的牌子,安安腸胃不適應(yīng)”為由,
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蕭淺的心里瘋狂滋長。
她看著丈夫李樹。自從父親猝死,公司陷入危機(jī),李樹又在一場“意外”中失聲后,
這個家就變得死氣沉沉。她承認(rèn),她累了,也怨過。她覺得是李樹的無能和沉默,
將整個家庭拖入了深淵。而魏哲,她父親最得意的門生,像一束光,
在這片黑暗中給了她支持和希望??山裉?,李樹那雙眼睛里的情緒,是她從未見過的。
那不是平日的麻木和頹唐,而是火山爆發(fā)前的巖漿,是深淵底部的怒火。幾天后,
魏哲又一次來到家里,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皽\淺,公司的窟窿太大了,
我找到了一個高回報的理財項目,只要把剩下的流動資金投進(jìn)去,半年就能翻倍,
到時候我們就能徹底翻身了?!蔽赫艿恼Z氣充滿誘惑力,眼神真誠得不容置疑。
蕭淺的心動了。父親留下的公司是她最后的念想,她做夢都想讓它起死回生。
她接過那份看起來無比正規(guī)的合同,條款清晰,回報率高得驚人?!罢娴目梢詥??
”她有些猶豫?!跋嘈盼?,淺淺。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魏哲微笑著,將一支筆遞到她面前。
客廳的另一頭,李樹正在陪李安搭積木。當(dāng)他看到那份合同時,搭積木的手猛地一僵。
又是這個!前世,就是這份合同,將蕭家最后的資產(chǎn)全部卷走,
讓他們背上了永世無法償還的巨額債務(wù)。所謂的理財公司,不過是魏哲找來的騙子團(tuán)伙。
最終,公司破產(chǎn),房子被拍賣,蕭淺在無盡的悔恨和絕望中,精神幾近崩潰。李樹的腦中,
瞬間閃過了那個畫面——追債人兇神惡煞地砸開房門,蕭淺抱著兒子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
喃喃自語。那種傾家蕩產(chǎn)、流落街頭的冰冷和饑餓感,像電流一樣擊穿了他的神經(jīng)。
他必須阻止她!他猛地站起身,想沖過去,可雙腿卻像灌了鉛。就在蕭淺接過筆,
準(zhǔn)備在合同上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滋——!”一股尖銳的、被高壓電擊中的劇痛,
猛地從她的指尖傳來,瞬間竄遍全身!伴隨著劇痛的,
還有一股無法言喻的、靈魂都被抽空的絕望感。仿佛她簽下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而是整個家族的墓志銘。破產(chǎn)、追債、流離失所……所有未來的凄慘畫面,
都化作冰冷的情緒洪流,沖垮了她的理智?!鞍?!”蕭淺尖叫一聲,
手中的筆“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捂著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看著,手心因為剛才的幻痛,
竟冒出了一層細(xì)密的冷汗?!皽\淺?你怎么了?”魏哲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但立刻被關(guān)切掩蓋?!拔摇业氖帧笔挏\的聲音在顫抖,她看著那份合同,
仿佛在看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又是這種感覺!和那天安安窒息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一種來自未來的、真實的、死亡般的體驗!她猛地抬頭,看向李樹。只見李樹站在原地,
臉色慘白,額頭上滿是汗水,身體因為極度的情緒波動而微微顫抖。他的眼睛,
死死地盯著她,或者說,是她面前的那份合同。那眼神,和那天一模一樣。蕭淺的心,
徹底沉了下去。一次是巧合,兩次呢?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對魏哲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對不起,阿哲,我……我可能最近太累了,手總抽筋。
這么大的事,還是讓我再考慮一下吧?!蔽赫艿男θ?,第一次出現(xiàn)了瞬間的僵硬。
他看了一眼蕭淺,又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李樹,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里,掠過一絲陰冷的寒光。
他察覺到了什么。而這一絲寒光,被李樹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他知道,魏哲的耐心正在耗盡,
危險,正在加速逼近。3蕭淺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驚濤駭浪。她開始失眠,一閉上眼,
就是兒子痛苦窒息的臉,和自己指尖被電擊的劇痛。這不是幻覺。她越來越確定,
這不是她的幻覺,而是某種……警告。一種通過她身體,讓她親身感受惡果的恐怖警告。
而發(fā)出警告的人,似乎就是她那個沉默如謎的丈夫。她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李樹。她發(fā)現(xiàn),
只要魏哲不在,李樹的眼神就會變得柔和,他會笨拙地給兒子削蘋果,
會在她晚歸時留一盞燈,會默默地把她踢掉的被子重新蓋好。這些細(xì)節(jié),她以前從未注意過。
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啞巴。這天,天降大雨。
蕭淺需要去鄰市的分公司處理一份緊急文件。出門前,她的手機(jī)響了,是魏哲?!皽\淺,
雨太大了,高速路滑,你開車一定要小心啊?!蔽赫艿穆曇粢蝗缂韧販厝狍w貼?!班?,
我知道了,謝謝你,阿哲?!笔挏\掛了電話,心中卻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蛷d里,
李樹聽到了電話的內(nèi)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高速!雨天!他想起來了!前世的今天,
蕭淺就是在去鄰市的路上,剎車失靈,撞上了護(hù)欄!雖然搶救了回來,卻也斷了一條腿,
在輪椅上度過了余生。而那場車禍,被鑒定為“雨天路滑,機(jī)械故障”,
魏哲還因為“及時”叫來救援,被所有人稱贊為“恩人”。
“不……不行……”李樹在心中狂吼,他沖到門口,想攔住蕭淺,
卻只能發(fā)出無意義的“嗬嗬”聲,用手死命地比劃著?!澳阌职l(fā)什么瘋?
”蕭淺被他激烈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有些不耐煩,“我要遲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
”她繞開他,匆匆地出了門。李樹絕望地看著車子消失在雨幕中。他腦中,
畫面反復(fù)上演——刺耳的剎車聲、金屬扭曲的巨響、飛濺的玻璃、以及蕭淺被卡在駕駛座里,
滿是鮮血的腿……那股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從現(xiàn)實中剝離。他癱倒在地,
渾身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雨幕中,蕭淺駕駛著汽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魏哲的電話,
李樹的反應(yīng),讓她心神不寧。她下意識地踩了踩剎車,測試了一下。還好,剎車是正常的。
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剛準(zhǔn)備加速。突然!一股無法抗拒的劇痛,
猛地從她的雙腿傳來!仿佛骨頭被硬生生撞斷,劇痛之上,
是被變形的方向盤和車門死死擠壓胸腔的窒息感!“啊——!”死亡的恐怖,瞬間攫住了她!
這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她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能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猛地一腳踩死剎車,將車子以一個極其危險的角度,險險地停在了緊急停車道上。
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大口喘著氣,渾身被冷汗?jié)裢??;糜X……消失了。
但那股劇痛的余韻,還殘留在她的神經(jīng)末梢。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jī),沒有打給魏哲,
也沒有打給任何人,而是直接搜索了“道路救援”,撥通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拔?,
我的車好像有點問題,剎車……感覺不對勁,能來幫我檢查一下嗎?我在……”半小時后,
穿著工作服的修理工,從車底鉆了出來,臉色凝重。“女士,您真是命大?!薄霸趺戳??
”蕭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修理工舉起一個零件,指著上面一處不易察覺的切口,
說道:“您的剎車油管,被人為割開了一個小口。平時慢速開可能感覺不出來,
但只要您在高速上連續(xù)急剎,油壓會讓這個口子瞬間崩裂,導(dǎo)致剎車徹底失靈。”他頓了頓,
看著臉色慘白的蕭淺,補了一句:“這手法很專業(yè),不像意外。您最好……報警。
”不像意外。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蕭淺的腦中炸響。她的腦海里,
瞬間閃過魏哲那張“關(guān)切”的臉,和他那句“開車一定要小心啊”的溫柔叮囑。一股寒氣,
從腳底直沖天靈蓋。4蕭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推開門,
看到李樹正蜷縮在沙發(fā)上,像一頭受傷的困獸。他聽到開門聲,猛地抬起頭,
看到完好無損的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瞬間涌出了淚水。是劫后余生的淚,
也是如釋重負(fù)的淚。這一刻,所有的懷疑、猜測、恐懼,都有了答案。蕭淺走到他面前,
看著他因為脫力而慘白的臉,心中五味雜陳。她慢慢地蹲下身,從茶幾上拿起紙和筆。
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在白紙上,寫下了三個字?!臼悄銌??】李樹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著那三個字,又看著蕭淺那雙寫滿震驚和探尋的眼睛。他明白了,她終于明白了。
積壓了三年的委屈、前世的血海深仇、重生的無盡絕望,在這一刻,
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他沒有哭出聲,因為他不能。但他用盡全身力氣,
重重地點了點頭。眼淚,無聲地從他的眼角滑落。蕭淺的眼淚也瞬間奪眶而出。是恐懼,
是后怕,也是一絲……得救的慶幸。她終于明白,那些恐怖的“通感”,不是詛咒,
而是來自她丈夫的、用生命和靈魂發(fā)出的警告。他無法說話,便用這種慘烈到極致的方式,
一次又一次地,讓她親身體會到死亡的后果,將她從魏哲精心布置的陷阱邊緣,
硬生生拽了回來。他們之間,仿佛瞬間建立起一種超越言語的、用生死構(gòu)筑的聯(lián)盟。
她擦干眼淚,拿起筆,飛快地寫著?!九D蹋亢贤??剎車?都是魏哲?
】李樹再次重重地點頭。他搶過筆,顫抖著寫下兩個字。【全部。】蕭淺的心,
徹底沉入了冰窖。那個她視為親人、視為依靠的男人,竟然是想將她全家趕盡殺絕的惡魔!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F(xiàn)在不是悲傷和憤怒的時候。她看著李樹,繼續(xù)寫道。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李樹的眼中閃過刻骨的恨意。他拿過筆,
手因為激動而抖得厲害,一筆一劃,寫下了他失聲的真相?!竟?。財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