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阡把鉛筆夾在耳后,盯著數學試卷上最后一道大題發(fā)呆。
窗外的雨聲像某種加密的摩斯密碼,滴答滴答地敲打著他的神經。"言阡同學,
請回答這個問題。"粉筆頭精準地砸在他的課桌上,粉灰濺到袖口。他慢吞吞地站起來,
耳機里《月光奏鳴曲》的旋律還在繼續(xù)。透過教室后排窗戶的倒影,
他看到數學老師李志明鏡片后瞇起的眼睛。"選C。"言阡隨口答道。
教室里爆發(fā)出一陣哄笑。他這才注意到黑板上是一道證明題。"放學后留下來。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把這道題抄二十遍。"言阡低頭坐下時,
發(fā)現筆記本角落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涂鴉——一個沒有五官的人臉,
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他皺了皺眉,用橡皮使勁擦了幾下,鉛灰反而暈染得更大了。
下課鈴響起,前排的周曉陽轉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老地方?""今天不了。
"言阡把試卷塞進書包,"得去便利店頂班。""又是替林小滿?"周曉陽擠擠眼睛,
"你該不會喜歡那丫頭吧?"言阡把耳機音量調大,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他數著自己的腳步聲——十七步到樓梯口,轉角處第三塊瓷磚有裂痕,
像一張扭曲的笑臉。便利店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發(fā)疼。言阡換上深藍色制服時,
發(fā)現左邊袖口有一塊洗不掉的咖啡漬,形狀像只展翅的烏鴉。
林小滿的留言條貼在收銀機下方:"緊急情況!拜托啦!過期三天的飯團可以帶回家。
"凌晨一點二十七分,言阡在值班日志上畫下第七個正字的最后一筆。
玻璃門外的路燈突然閃爍起來,他抬頭時瞥見監(jiān)控屏幕閃過一個黑影,但轉身查看時,
貨架間空無一人。凌晨三點零三分,言阡從噩夢中驚醒。
同樣的場景——空無一人的學校走廊,
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警告:"規(guī)則……必須遵守……"最深處的那間教室門縫下滲出暗紅色液體,
門牌號碼是333。他摸到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顯示3:33,
但眨眼間就跳成了3:34。這是第七天了。洗手間的鏡面上凝結著水珠。
言阡用掌心抹開一片清晰區(qū)域時,發(fā)現鏡中的自己慢了半拍。他試探性地舉起左手,
鏡中人卻緩緩抬起了右手。"操。"他猛地后退,撞翻了漱口杯。第二天數學課上,
言阡的鉛筆尖突然折斷。他彎腰去撿時,透過課桌腿的縫隙,
看到教室最后一排多了一雙慘白的球鞋——鞋帶散開著,像兩條僵死的蛇。順著褲腿往上看,
是他在筆記本上畫過的無臉人,校服領口別著生銹的姓名牌。
"后面......"言阡抓住周曉陽的椅背。"嗯?"周曉陽轉頭時帶起一陣風,
吹散了言阡筆記本上的橡皮屑。最后一排坐著的是請病假兩個月的學習委員,
正低頭記著筆記。但言阡分明看到,她的筆記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333"。
周日晚上十一點五十分,便利店的自動門發(fā)出故障的咔嗒聲。言阡正在整理過期商品,
身后傳來雨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響。"歡迎光臨。"他頭也不抬地說。
收銀臺前站著個穿黑色雨衣的人,兜帽壓得很低,袖口在滴水。
言阡注意到那人的手指異常修長,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的污垢。"要塑料袋嗎?
"言阡掃著那瓶礦泉水的條形碼。雨衣人沒有回答,只是放下一封純白的信封。
信封觸碰到柜臺時,言阡聞到一股鐵銹混著潮濕報紙的氣味。等他再抬頭時,
自動門正在關閉,門外空蕩蕩的,連個腳印都沒留下。信封背面是暗紅色的火漆印章,
"永晝"兩個字像用指甲刻出來的。言阡用小刀挑開蠟封時,刀尖突然崩出個缺口。
信紙上的字跡像是被水浸泡過又晾干的:"致言阡同學:你已被永晝中學錄取,
明早7:00前到校報到。注意:1. 不要穿黑色衣物。2. 不要回答穿黑校服的人。
3. 不要相信“下課鈴”。信紙邊緣有焦痕,仿佛曾被火燒過。
言阡嗤笑著把信扔進垃圾桶,卻在摸到信封里還有東西時僵住了——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永晝中學大門銹跡斑斑,門柱上纏繞著枯萎的藤蔓。
最詭異的是左下角那個模糊的人影:同樣的黑發(fā),同樣的站姿,
連左耳上的兩顆并排的小痣都一模一樣。言阡的手開始發(fā)抖。他從未去過這所學校,
更不記得拍過這樣的照片。周一清晨六點十五分,言阡站在公交站臺,背包里裝著那張照片。
他本該去城南的明德高中,但雙腿卻不受控制地走向開往永晝中學的114路公交車。
車上乘客稀稀落落,全都背對著車門。言阡刷學生卡時,
讀卡器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無效卡——無效卡——"司機沒有回頭,
只是機械地重復著:"往后走,別堵在門口。"言阡抓住扶手時,
發(fā)現車窗倒影里的乘客們正緩緩轉頭看向他。他們的臉像融化的蠟像,
五官順著玻璃往下滑落。倒數第二排有個穿黑校服的女生舉起手,似乎在打招呼。
"要下車嗎?"司機突然問道。言阡這才發(fā)現車廂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車門外的永晝中學大門與照片上一模一樣,
只是橫幅上的"歡迎新生"四個字鮮艷得像是用血寫的。他回頭望向公交車,
車窗上密密麻麻貼滿了人臉,所有"乘客"都正對著他,嘴角咧到耳根。
校門口的霧氣開始蔓延。言阡摸出手機想導航回家,
卻發(fā)現所有地圖軟件都顯示"您所在的區(qū)域不存在"。
一條未署名的短信突然彈出:"規(guī)則一:從現在起,你從未存在過。
"身后的柏油馬路像被擦除的鉛筆畫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翻滾的灰色濃霧。
鐵門發(fā)出生銹的吱呀聲,自動打開一條剛好能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言阡深吸一口氣,
邁步踏入的瞬間,聽見鎖鏈拖地的聲音從霧中傳來。
有什么東西在他耳邊輕聲說:"歡迎回家。"鐵門在身后轟然關閉的剎那,
言阡聽見鎖芯里傳來牙齒咬合般的咔嗒聲。眼前的永晝中學與照片里截然不同。
校舍外墻是嶄新的米黃色,走廊的日光燈明亮得刺眼。但空氣中飄浮著某種腐敗的甜味,
像是放久了的糖果混著鐵銹。言阡摸出手機,屏幕上的信號格顯示"無服務",
相冊里那張黑白照片卻變成了彩色——畫面里的"自己"正站在他現在的位置,
舉起手指向教學樓。"新生請直接前往三樓教務處。"廣播突然響起,
夾雜著唱片跳針般的雜音,"重復,不要停留,不要張望,
不要相信任何標有'緊急出口'的門。"走廊兩側的班級牌在言阡經過時微妙地扭曲起來。
高二(3)班的門牌突然變成了高叁(弎)班,門玻璃上糊著厚厚的黃色污漬。
當他湊近想看清時,整條走廊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
言阡后退時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轉身發(fā)現是臺飲水機,
顯示水溫的LED屏泛著紅光:33.3℃。接水口緩緩滲出暗紅色液體,
在一次性紙杯里積成粘稠的一汪。"要遲到了哦。"有人在他耳邊說。言阡猛地轉身,
看見一個穿藏青色校服的女生。她抱著厚厚的《學生守則》,齊耳短發(fā)別著向日葵發(fā)卡,
嘴角保持著精確的15度上揚。"我是夏葵,學生會的。"她歪了歪頭,"你在找教務處吧?
"言阡注意到她胸前的姓名牌銹跡斑斑,像是已經佩戴了十年。更詭異的是,
當燈光重新亮起時,夏葵的影子比身體慢了半拍才出現。"這是哪?"言阡下意識后退。
"永晝中學呀。"夏葵的笑容擴大了,"規(guī)則二:不要質疑你所在的地方。"她突然湊近,
言阡聞到她領口散發(fā)出的陳舊油墨味,"否則會被'他們'聽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