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色中的山村與預言六月的風裹著松針與泥土的氣息，在長壽村的溝壑間緩緩流淌。
這座被群山環(huán)抱的村落如同嵌在青綠綢緞上的一枚古玉，后山的輪廓在暮色里漸次朦朧，
遠處水庫的粼光穿透薄霧，像撒了一把碎銀。朋友阿遠蹲在自家農(nóng)家院門口，
用樹枝撥弄著墻根下搬家的蟻群，粗布褂子后背被汗水洇出深色的云紋，
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畫?！斑@鬼天氣，白天連風都懶得打轉(zhuǎn)。
”阿遠將搪瓷缸重重擱在石桌上，缸里的野山楂葉打著旋兒?！罢f起來也怪，
打從我爺爺那輩起，這村子就沒出過熱死人，倒像是被啥東西護著。
”他抬手指向半山腰那片暗影，“就說我家那座老院子，北墻靠著荒山野嶺，
左右都是塌了半邊的土坯房，一到傍晚就起風聲，邪乎得很。
”阿遠家的兩座農(nóng)家院如同村落的兩極：村中心那座貼著嶄新的紅對聯(lián)，
窗欞下掛著成串的干辣椒，煙火氣濃得能擰出水來；而半山腰那座卻像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青磚黛瓦蒙著厚厚的苔衣，院中央那棵合抱粗的香椿樹，據(jù)太爺爺說還是光緒年間栽下的，
虬結(jié)的枝干如同老者青筋暴起的手臂，向暮色里伸展。樹干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
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模糊的刻痕，像是前人留下的某種標記，在斑駁的樹皮下若隱若現(xiàn)。
“你爺爺當年咋想起開農(nóng)家院的？”我踢開腳邊的碎石，驚起一團蠓蟲。阿遠灌了口涼茶，
喉結(jié)在夕陽下滾動：“說起來玄乎。那年有個算命先生路過，攥著我的手瞅了半晌，
突然一拍大腿說：‘這孩子掌紋里藏著山水線，是吃文旅飯的命。
’結(jié)果我大學畢業(yè)證還沒焐熱，老爺子就把一串銅鑰匙拍我手里，‘去守著半山腰那院子，
’他說，‘那地方有靈氣?！彼嘈σ宦?，“你說巧不巧，我學的是計算機，
偏要回來伺候這幫山貨?！卑⑦h頓了頓，目光投向那棵老香椿樹，
繼續(xù)說道：“我爺爺還說過，這棵樹有靈性，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小時候我不信，
覺得是老人家年紀大了瞎念叨?？珊髞戆l(fā)生了一件事，讓我不得不有些動搖。
那是我上初中的時候，有天晚上下大雨，我偷偷爬到樹上掏鳥窩，結(jié)果不小心摔了下來，
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后，我爹說，是香椿樹保佑，我掉下來的時候，
正好被幾根粗壯的樹枝托住了，不然小命就沒了。從那以后，我對這棵樹就多了份敬畏。
”話音未落，山路拐角傳來碎石滾動的聲響。阿遠猛地站起身，
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準是表叔說的那撥客人！”他慌忙整理衣領，
又蹲下身把石桌上的茶漬擦得锃亮，“表叔電話里說，三個人包院，不差錢，就圖個清靜。
這種貴客，咱們可得伺候好了。”阿遠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
捋了捋有些凌亂的頭發(fā)，顯得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第二章 黑袍客與銅爐秘影七點的太陽將最后一縷金輝拋向山梁時，
三個黑影出現(xiàn)在蜿蜒的山道上。他們走得極輕，仿佛腳不沾地，
連鞋底擦過碎石的聲響都被暮色吸得干干凈凈。為首的中年人著一襲黑綢長袍，領口微敞，
露出月白襯衣的領口，袖口用銀線繡著若隱若現(xiàn)的云紋，針腳細密，
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亦著同款裝束，
只是那姑娘的袍角繡著暗紫色的藤蔓，隨著步履輕輕搖曳，像極了山間悄然攀爬的野薔薇，
藤蔓的末端還繡著小小的花苞，栩栩如生?！笆菂窍壬桑靠煺堖M！”阿遠堆著笑迎上去，
手心卻在褲腿上蹭出了汗。他注意到，這三人走路的姿勢很特別，腳步輕盈，幾乎沒有聲音，
仿佛在貼著地面滑行。尤其是那位中年男子，雖然看起來五十多歲，但步履矯健，眼神銳利，
讓人不敢直視。中年人微微頷首，聲音像磨砂紙擦過陶盆：“叨擾了。
”他側(cè)身讓身后兩人進門，三人的行李是清一色的黑布袋子，
被隨意堆在院子中央的青石板上。袋子邊角露出銅質(zhì)的棱角，
在漸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幽幽的光，仿佛蟄伏的獸眼。阿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發(fā)現(xiàn)那些袋子的布料也很特別，像是某種粗麻布，但質(zhì)地緊密，
上面似乎還繡著一些細小的圖案，只是看不太清楚?！拔?guī)湍研欣畎徇M房吧？
”阿遠搓著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袋子上，“看這分量，像是帶了不少東西。
”他伸出手，想幫忙提一個袋子，卻發(fā)現(xiàn)袋子重得出奇，差點沒提起來?！安槐亍?/p>
”開口的是那姑娘，聲音甜得像浸了蜜，可她說話時眼皮都沒抬，
只顧著用指尖摩挲袋子上的繩結(jié)。我這才注意到，她無名指上戴著枚樣式古怪的銀戒，
戒面雕著只展翅的烏鴉，喙部嵌著顆暗紅的寶石，在暮色中宛如凝固的血滴。
她的手指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涂著淡淡的蔻丹，
與她身上的黑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中年人走到香椿樹下，
抬頭望著枝葉間漏下的星光：“你表叔說，這院子今晚只留我們？
”他的目光在香椿樹上停留了很久，仿佛在審視著什么，眼神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是是是！”阿遠連忙點頭，“管家都讓我支走了，就剩我在旁邊耳房守著，
有事兒您隨時喊。”他指了指墻角那間低矮的小屋，“我就住那兒，不礙事?！卑⑦h說話時，
心里有些忐忑，他能感覺到這三人身上散發(fā)出的一種無形的氣場，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借個火?！币恢背聊哪贻p小伙兒突然開口，嗓音嘶啞得像生銹的門軸。
他從袖袋里摸出個黃銅煙盒，盒面上刻著纏枝蓮紋，卻沒裝煙，反而躺著半截紅燭，
燭芯已經(jīng)被捻得松散。煙盒的邊緣有些磨損，顯得有些年代感，
上面的花紋也因為長期使用而變得有些模糊。阿遠慌忙掏出打火機遞過去，火苗跳起的瞬間，
我瞥見那男人手腕上纏著道深褐色的傷疤，形狀像條扭曲的蛇，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先生要是抽煙，可得離樹遠點，”阿遠絮絮叨叨地叮囑，“去年有個客人在樹下點煙，
火星子濺到樹皮上，第二天那片葉子全蔫了，邪門得很?！卑⑦h說這話時，
特意看了看中年人，想觀察他的反應。中年人接過打火機，卻沒去點紅燭，
只是盯著跳躍的火苗出神。這時山風突然掠過，香椿樹上懸掛的舊風鈴“叮鈴”響了兩聲，
黑袍的下擺被吹得鼓起來，露出他們藏在袍下的鞋子——竟是雙白底黑幫的布鞋，
鞋尖用彩線繡著細小的符文，隨著腳步輕輕晃動，仿佛活過來一般。那些符文的樣式很奇特，
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又像是抽象的圖案，讓人看了有些頭暈。
第三章 石桌上的陰陽語阿遠借口去廚房拿水果，拽著我躲進耳房。透過窗縫，
我們看見三人圍坐在石桌旁，卻沒開燈，只在桌邊點了盞馬燈。
昏黃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像三團晃動的墨漬，隨著風勢扭曲變形。
馬燈的光線有些昏暗，只能照亮石桌周圍的一小塊地方，使得整個院子顯得更加神秘詭異。
“你看他們帶的那銅爐，”阿遠壓低聲音，手指在窗臺上敲得咚咚響，
“跟我爺爺留下的那本《山家秘術(shù)》里畫的‘聚靈爐’一模一樣！三足兩耳，
爐身刻著云雷紋，準沒錯！”阿遠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和緊張，
他從懷里掏出一本破舊的書，翻開其中一頁，上面果然畫著一個類似的銅爐，
旁邊還有一些注解。 我湊近細看，果然見那個最大的黑袋子被打開，
露出一只半尺高的銅爐，爐口堆著些暗紅色的粉末，像極了曬干的血竭。
那姑娘正用一把銀勺輕輕攪拌粉末，動作虔誠得如同在調(diào)制某種圣藥，
銀勺與銅爐碰撞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攪拌的速度不快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