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言得“血龍玉”者號令群雄。我以仇家遺孤身份臥底青龍會,幫主收我為義子,
賜下血龍玉信物。他讓我剿滅叛徒立威,行動中卻撞見被軟禁的幫主夫人?!鞍⒛?/p>
十年不見。”她褪下衣袖,露出與我臂上一模一樣的胎記?!斑@血龍玉是毒玉,
他以毒控制我十年,只為逼問天機(jī)閣秘寶下落?!贝巴馔蝗豁懫饚椭餍β暎骸胺蛉擞诸B皮了,
為夫提前回莊了?!?--正午的日頭毒得能燙穿頭皮,空氣凝滯粘稠,
吸進(jìn)肺里都帶著股鐵銹的腥氣。青龍會總舵的演武場,活像個燒透了的磚窯。
巨大的青銅鼎里,炭火嗶剝作響,蒸騰起扭曲視線的熱浪。鼎身盤踞的猙獰惡蛟,
鱗爪在高溫里似乎活了過來,張牙舞爪,俯瞰著鼎前這片被汗水浸透的方寸之地。場中,
兩條人影翻飛。我——沈墨,手中一把尋常鐵劍,劍脊黯淡無光,
每一次格擋都顯得笨拙遲滯,仿佛被無形的泥沼拖住。對面那漢子,綽號“開山斧”趙莽,
虬結(jié)的肌肉在汗?jié)n中油亮反光,一柄沉重的宣花板斧舞得虎虎生風(fēng),
每一擊都帶著劈開山巖的狠厲。斧刃撕裂空氣,發(fā)出沉悶的嗚咽,
一次次險之又險地擦過我的衣襟、發(fā)梢,卷起的勁風(fēng)刮得臉頰生疼?!皬U物!
”趙莽的唾沫星子混著汗水濺到我臉上,他滿臉橫肉因鄙夷而扭曲,“就這點(diǎn)三腳貓功夫,
也敢來青龍會討飯吃?爺爺送你回老家!”話音未落,板斧化作一道凄厲的黑光,自左向右,
攔腰橫掃而來!角度刁鉆,力量更是十成十的狠辣。場邊圍觀的嘍啰們爆出一陣嗜血的喝彩,
仿佛已經(jīng)看到我腰斬兩截的血腥景象。我瞳孔猛地一縮,身體本能地想要側(cè)步擰腰,
以最迅捷的身法避開這致命一擊。那瞬間的閃念,足以讓我輕易滑出斧刃的死亡籠罩。然而,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剎那,一股冰冷的意志強(qiáng)行凍結(jié)了我的筋骨。不能躲!不能露!心念電轉(zhuǎn),
我硬生生遏制住所有精妙的應(yīng)對,右臂肌肉賁張,將那柄凡鐵長劍倉促地橫在腰側(cè)。
幾乎同時,沉重的斧刃狠狠劈砸在劍脊之上!“當(dāng)——!
”刺耳的金鐵交鳴撕裂了演武場的喧囂。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順著劍身狂涌而入,
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鐵劍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竟從中硬生生彎折!
巨大的沖擊力毫無花假地撞上我的左肋?!斑?!”一聲短促壓抑的痛哼從喉間擠出。
劇痛如毒蛇噬咬,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像斷了線的破風(fēng)箏,被狠狠摜飛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滾燙的青磚地上,塵土混著血腥味嗆入鼻腔。我蜷縮著,
左手死死捂住劇痛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鉆心的疼,額角的冷汗混著灰塵滾落。
“哈哈哈!膿包!”趙莽扛著斧子,狂笑著走到我面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帶著汗臭和勝利者的傲慢,“廢物就該有廢物的下場!”他抬起沾滿泥污的靴子,
作勢就要朝我臉上狠狠踩下。場邊的喧囂瞬間拔高,
口哨聲、叫罵聲、催促踩下去的吼聲匯成一片令人作嘔的噪音。那些面孔在熱浪中扭曲變形,
寫滿了對弱者的無情踐踏和嗜血的興奮。就在那只靴底帶著風(fēng)聲即將落下的瞬間,
一個冰冷、低沉,卻仿佛蘊(yùn)藏著無形力量的聲音,穿透了鼎沸的人聲,
清晰地響徹全場:“住手?!眱蓚€字,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針,扎進(jìn)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鼎沸的喧囂如同被利刃切斷,瞬間死寂。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演武場正前方那座高臺。
高臺之上,一把巨大的紫檀木交椅。青龍會幫主,衛(wèi)天雄,正端坐其上。
他身形并不算魁梧得驚人,但坐在那里,卻像一塊亙古不化的玄冰,又像一頭蟄伏的猛獸。
玄色云錦大氅披在肩上,金線繡成的猙獰龍首盤踞肩頭,
在熾烈的日光下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他一手隨意搭在紫檀椅的扶手上,指節(jié)粗大,
骨節(jié)分明,另一只手正把玩著一枚玉扳指,動作慢條斯理。趙莽那只抬起的腳僵在半空,
臉上的狂笑瞬間凍結(jié),化為驚懼。他猛地回頭看向高臺,對上衛(wèi)天雄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時,
渾身一顫,觸電般收回腳,慌忙躬身:“幫…幫主!”衛(wèi)天雄的目光,像兩道無形的冰錐,
越過趙莽,落在我身上。那目光銳利得驚人,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釘進(jìn)骨髓里。
我強(qiáng)忍著肋下的劇痛,艱難地用手肘撐起上半身,喘息粗重,臉上沾滿塵土和血污,
狼狽不堪地迎上那道審視的目光。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目光在我臉上、在我沾血的虎口、在我彎折的鐵劍上緩慢逡巡,最后,
極其隱晦地,在我劍柄末端那個不起眼的、已被血污和汗?jié)n模糊的古老云雷紋上,
停留了一瞬。他的眼神深處,似乎有極其細(xì)微的波動,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顆石子,
旋即又歸于深不可測的平靜。那枚溫潤的玉扳指在他粗糲的指間,被捻動得愈發(fā)緩慢。
“骨頭倒硬。”衛(wèi)天雄終于開口,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清晰地送入每個人耳中,“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聲音嘶啞破碎,
帶著顯而易見的虛弱和惶恐:“回…回幫主…小人…叫沈墨…無父無母,
北邊逃荒來的…聽說青龍會…賞…賞口飯吃…”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衛(wèi)天雄沉默著,那沉默像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演武場死一般寂靜,只有炭火在青銅鼎中偶爾爆出噼啪的輕響。他捻動扳指的動作停了,
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那枚古玉光滑的表面,眼神幽深,似乎在權(quán)衡著什么,
又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早已了然于胸的答案。終于,他緩緩抬起手,對著我,虛虛一點(diǎn)。
“帶過來?!眱擅鏌o表情、氣息沉凝的玄衣勁裝護(hù)衛(wèi)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掠下高臺,
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他們的動作看似尋常,力量卻大得驚人,
幾乎是將我半提半拖地帶離了塵土飛揚(yáng)的地面,不容絲毫掙扎,
徑直拖向那座象征著青龍會至高權(quán)力的紫檀交椅。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驚愕、嫉妒、難以置信……如同無數(shù)根芒刺。肋骨處的劇痛在拖拽中更加尖銳,
但我竭力維持著臉上那種劫后余生、茫然無措又帶著一絲卑微期盼的表情。身體懸空,
視線掠過一雙雙神情各異、被熱汗和塵土模糊的臉,最終定格在高臺之上。
衛(wèi)天雄依舊端坐如山。距離拉近,那張臉清晰地映入眼簾。并不算特別英俊,
甚至有些過于方正冷硬,深刻的法令紋從鼻翼兩側(cè)延伸向下頜,如同刀削斧鑿,
刻滿了久居上位的威嚴(yán)和不容置疑的意志。尤其那雙眼睛,此刻正微微瞇起,目光沉凝如鐵,
牢牢鎖在我臉上,像是在審視一件突然闖入視野、來歷不明的兵器,
評估著它的價值與可能的威脅。我被重重放在冰冷的、打磨得光可鑒人的青石臺面上,
距離他的紫檀椅不過三步之遙。兩名護(hù)衛(wèi)如同鐵塔般沉默地立在我身后,
無形的壓力幾乎讓人窒息。衛(wèi)天雄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
仿佛要剝開我所有的偽裝,直抵靈魂深處。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抗拒的吸引力,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也回蕩在寂靜的演武場上空:“沈墨?名字不錯。身板雖弱,骨頭里有股韌勁兒,
眼神…也還算干凈。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在這亂糟糟的江湖里,要么早早喂了野狗,
要么……”他頓了頓,捻動扳指的動作極其輕微,那枚溫潤的玉在陽光下折射出內(nèi)斂的光澤。
他的視線,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我垂落身側(cè)、緊握成拳的手,以及那劍柄末端模糊的云雷紋。
“要么,就得找個足夠硬的靠山?!彼眢w微微前傾,那股無形的威壓感驟然增強(qiáng),
如同實(shí)質(zhì)的山巒傾軋下來。深潭般的目光牢牢攫住我,一字一句,
清晰地問道:“你可愿……入我青龍會?”演武場上死寂無聲,連呼吸都仿佛被凍結(jié)了。
無數(shù)雙眼睛死死盯著我,等待著我的反應(yīng)。趙莽那張橫肉臉在人群前排扭曲著,
驚愕、不甘、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混雜在一起。我猛地抬頭,
對上衛(wèi)天雄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肋骨處的劇痛和虎口的灼熱感提醒著我此刻的狼狽。
我急促地喘息著,臉上努力擠出一個混雜著巨大震驚、茫然無措,
最終又被一種近乎卑微的狂喜所覆蓋的表情,
聲音因?yàn)榧雍吞弁炊澏兜脜柡Γ骸霸浮敢?!小人愿意!謝…謝幫主收留!謝幫主大恩!
”我掙扎著想叩頭,卻被身后的護(hù)衛(wèi)死死按住肩膀,動彈不得,只能徒勞地徒勞地點(diǎn)頭,
眼中甚至逼出了幾分感激涕零的濕潤。衛(wèi)天雄看著我,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但那雙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捉摸的滿意。他緩緩抬起右手,
對著我,虛虛一托?!捌饋戆??!蹦锹曇粢琅f低沉,卻似乎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他不再看我,
目光轉(zhuǎn)向演武場下鴉雀無聲的幫眾,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金鐵交鳴般的威嚴(yán),
清晰地回蕩在每個人耳邊:“從今日起,沈墨,便是我衛(wèi)天雄的義子!”“轟——!
”演武場瞬間炸開了鍋!死寂被徹底打破,
無數(shù)道驚疑、震撼、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的箭矢射向高臺。
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匯成一片壓抑不住的嗡嗡聲。義子!這絕非尋常的收留!
這是青龍會從未有過的先例!這個剛剛還被打得像條死狗、連名字都無人知曉的年輕人,
憑什么?衛(wèi)天雄對臺下的騷動置若罔聞。他緩緩站起身,
玄色大氅在日光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他微微側(cè)身,
對著侍立在一旁、始終垂手肅立、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心腹管事微微頷首。
那管事約莫四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卻銳利如鷹。他立刻會意,無聲地躬身,
隨即快步走向高臺后方。片刻,他雙手捧著一個約莫一尺見方的紫檀木盒,
步履沉穩(wěn)地走了回來。木盒本身已是雕工精湛,四角包著暗沉的黃銅,
散發(fā)著一種低調(diào)而沉重的古意。無數(shù)道目光瞬間被那盒子吸引,
演武場上的嗡嗡聲也詭異地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管事手中的東西,
仿佛里面裝著某種令人心悸的魔物。衛(wèi)天雄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撫過紫檀盒蓋冰涼的表面。
然后,他“咔噠”一聲,打開了盒蓋。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血腥與某種奇異甜香的陰冷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讓離得較近的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盒子內(nèi)襯是深紅色的絲絨。在絲絨中央,
靜靜臥著一塊玉。那玉約莫巴掌大小,形態(tài)并不規(guī)則,像是一塊天然形成的異種血髓。
玉質(zhì)本身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詭異的色澤——并非純凈的血紅,而是深紅、暗紫、墨黑交織混雜,
如同凝固的淤血,又像是被反復(fù)浸透、干涸了無數(shù)次的陳舊傷痕。玉石的內(nèi)部,
仿佛有無數(shù)道細(xì)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紅色血絲在緩緩流動、糾纏、搏動,時隱時現(xiàn),
散發(fā)著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妖異光芒?!把堄?!”不知是誰,
在死寂中失聲喊出了這三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整個演武場徹底沸騰了!
驚呼、抽氣、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瞬間爆發(fā)!“天!真的是血龍玉!”“傳說…傳說是真的!
青龍會真有此物!”“得血龍玉者…可號令群雄啊!”“幫主…幫主竟將此物賜予他?!
”血龍玉!江湖中流傳了近百年的血腥傳說。據(jù)說此玉乃上古兇獸精血所化,
蘊(yùn)藏不可思議的力量,得之者能懾服群雄,執(zhí)掌武林牛耳!無數(shù)人為之瘋狂,
掀起過腥風(fēng)血雨,卻從未有人真正證實(shí)它存在于世。如今,它竟在眾目睽睽之下,
被衛(wèi)天雄親手取出,即將賜予一個剛剛?cè)霑?、名不見?jīng)傳的小子!
衛(wèi)天雄對臺下的沸騰恍若未聞。他伸出兩根手指,
極其慎重地拈起那塊沉甸甸、觸手冰涼滑膩的血龍玉。那玉一離開絲絨,
內(nèi)部的血絲仿佛受到刺激,流動得更加急促明顯,妖異的紅芒隱隱透出,
映得他粗大的指節(jié)也泛著一層不祥的微光。他轉(zhuǎn)過身,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雙眼睛里,
此刻沒有任何溫情,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審視祭品般的銳利。他向前一步,
將那枚散發(fā)著陰冷氣息與血腥甜香的玉石,不容置疑地、緩緩地遞向我?!澳弥蚰?。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骨髓發(fā)寒的穿透力,
“這是我青龍會至高信物之一。從今日起,你便是我衛(wèi)天雄的兒子。
”冰冷的玉石落入我的掌心。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沿著手臂的經(jīng)絡(luò)直竄而上,
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狠狠扎進(jìn)骨髓深處!我渾身猛地一顫,
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將這邪物甩脫。那寒意中,更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甜膩感,
如同某種劇毒的花蜜,悄然鉆入鼻腔,試圖滲入肺腑。我強(qiáng)行壓下身體的異樣,
雙手微微顫抖著,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小心翼翼地捧起這塊傳說中的兇玉。
它的分量遠(yuǎn)超尋常玉石,沉甸甸的,仿佛真的承載著無數(shù)亡魂的重量。
那內(nèi)部交織流動的血絲,在正午的烈日下顯得愈發(fā)詭異,仿佛有生命般在我掌心搏動。
我抬起頭,臉上竭力堆砌出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到極致的神情,
聲音因激動而哽咽:“義…義父!孩兒…孩兒謝義父天恩!此物…此物太過貴重!
孩兒萬死難報!”衛(wèi)天雄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
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審視。他微微頷首,沉聲道:“既入我門,
便是自己人。這玉,便是你的身份,你的倚仗?!彼D了頓,話鋒陡然一轉(zhuǎn),
語氣變得如同出鞘的寒刃,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與肅殺:“然,身份需立,威望需樹!眼下,
便有一事,正需你去辦!”他猛地轉(zhuǎn)身,面向臺下依舊騷動不安的幫眾,玄色大氅無風(fēng)自動,
獵獵作響,一股無形的煞氣轟然彌漫開來,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敖戏侄娑嬷?,
黑鷂子方厲!”衛(wèi)天雄的聲音如同沉雷滾過,“此獠勾結(jié)外敵,私吞會中巨萬財貨,
更欲攜密信叛投‘七絕堂’!證據(jù)確鑿,罪不容誅!”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青石板上,
帶著血腥的宣告。“此等叛逆,不殺不足以正會規(guī)!不除不足以儆效尤!”他猛地抬手,
指向臺下人群前列一個面色瞬間慘白如紙的彪形大漢,“張彪!”那大漢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