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默多克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承重柱，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間撕裂般的劇痛，喉頭翻涌著濃重的血腥味。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浸透了破碎的紅色面罩邊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他僅存的、超越常人的感官此刻如同超載的精密儀器，嗡嗡作響，捕捉著整個大廳里彌漫的硝煙、金屬銹蝕、以及金并那龐大身軀散發(fā)出的、如同猛獸般的壓迫性體味。他的世界在劇痛與眩暈的夾縫中搖搖欲墜，黑暗的視野里，只有金并那沉重如戰(zhàn)鼓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如同催命的鼓點。
“你再不來…”馬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音節(jié)都耗盡力氣，“看到的就是…我的尸體了?！?/p>
這句話帶著無奈的熟悉感。兩個小時前，手合會忍者冰冷的刀鋒幾乎吻上他的頸動脈；一天前，某個俄羅斯黑幫頭目的霰彈槍口噴吐著死亡火焰——每一次，都是這道黑白相間的龐大身影，撕裂絕境，如同從天而降的怒熊。
“我來了，”王臨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蓋過了馬特粗重的喘息，“你想死都沒那么容易?！彼歉采w著仿真熊貓毛發(fā)的碩大頭顱只是朝馬特的方向略一偏轉，隱藏在深邃眼罩后的目光似乎已將那律師渾身傷勢盡收眼底——皮開肉綻，但筋骨未斷，臟腑無損。這盲眼律師的軀體，顯然經(jīng)受過遠超常理的錘煉，如同百折不撓的橡膠。抗揍，是他最樸素的生存之道。
“警察…直升機…很快…”馬特艱難地擠出警告，耳中已能捕捉到遠方逐漸清晰的警笛尖嘯和旋翼切割空氣的沉悶轟鳴。
“我知道?！蓖跖R的回應簡潔如鐵。
“他的衣服…特殊…防彈…抗切割…”
“我知道?！?/p>
“手杖…右手…攥緊…關鍵…武器…”
“我知道。”
一連三個“我知道”，斬釘截鐵。王臨不再看馬特，龐大的身軀開始活動。他旁若無人地扭動腰胯，粗壯的臂膀在空中掄出沉重的風聲，覆蓋著厚實“皮毛”的雙腿交替高抬，腳掌踏在布滿彈痕和碎石的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每一次拉伸，那圓滾滾的腰腹與壯碩的肩背肌肉便在精密的仿生皮毛下賁張起伏，充滿爆炸性的力量感。他在熱身，如同即將踏入角斗場的巨獸。
這個世界的金并，絕非電影宇宙里那個尚在成長的黑道頭目可比。尤其是他此刻緊握的那根烏沉沉的手杖——那本該是更遙遠未來的裝備。王臨的“資料庫”瞬間比對更新：激光切割，神經(jīng)毒氣，高壓電擊，煙霧遮蔽……這根看似古典的手杖，是濃縮了尖端殺戮科技的兇器，是連金并最信任的心腹韋斯利都未曾知曉的底牌。金并的力量、反應、戰(zhàn)斗智慧，都遠超預估。當然，在超越凡俗的巨力面前，依舊……不夠看。王臨的“熱身”動作帶著一種睥睨的輕松。
“你到底是什么人？”金并終于開口，聲音如同兩塊花崗巖在摩擦，用的是字正腔圓的漢語。他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由肌肉堆砌而成的肉山，塞在一套剪裁異?？季?、材質(zhì)閃爍著暗啞微光的深色西裝里。那西裝緊繃在他虬結的肌肉上，卻奇異地沒有一絲破裂，顯然絕非凡品。他瞇縫著的小眼睛里精光四射，死死鎖定王臨，“藏頭露尾，鬼鬼祟祟！”
“藏頭露尾？”王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只覆蓋著黑毛的碩大熊掌夸張地捂住自己的“臉”——那逼真無比的熊貓頭套，“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藏了？我這不是一絲不掛，清清白白站在你面前嗎？哎呦！”他突然怪叫一聲，另一只爪子也捂了上來，聲音里充滿了“懊惱”的顫音，“你不說我還沒意識到！我居然沒穿衣服！太丟人了！簡直丟人丟到銀河系了！”
他放下爪子，圓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金并那身緊繃的西裝上來回“打量”，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貪婪”：“對了，老兄，我看你這身行頭不錯。咱倆體型…嗯，都挺有分量的，你的衣服我大概能湊合穿穿？要不…你行行好，脫下來送給我？”他頓了頓，語氣瞬間轉為極致的嫌棄，“嘖…好像也不行！你這身臭汗腌入味的衣服，臟死了！誰知道沾了多少病毒細菌？我可不想得皮膚??！”
“噗——！”角落里的馬特實在沒忍住，牽動了傷口，疼得一陣齜牙咧嘴，但嘴角那抹笑意卻壓不下去。他從未想過，這頭神秘、暴力、如同移動堡壘般的“熊貓”，竟還有如此…氣死人不償命的一面。
“你耍我？！”金并額頭上的青筋如同盤踞的蚯蚓般暴凸出來，一股被徹底蔑視的狂暴怒火瞬間沖垮了他刻意維持的冷靜。他從未想過，在自己掌控的王國核心，在遍地都是他手下哀嚎與血跡的修羅場里，這個穿著可笑熊貓服的家伙，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羞辱他！那件“衣服”——那覆蓋全身、毫無接縫、活動自如、甚至能完美模擬生物眼神與細微表情的“熊貓服”！這絕非市面上能買到的戲服！它逼真得令人心悸，毛發(fā)的光澤、肌肉的起伏、甚至呼吸時腹部的微微擴張，都毫無破綻！這絕對是一件集成了尖端仿生學、材料學、動力外骨骼甚至光學偽裝技術的超級裝備！能打造出這種東西的組織，全球屈指可數(shù)！
手合會？那幫掌握著東方神秘力量的老鬼確實有這能力，但他們正與自己合作，利益捆綁極深。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神盾局的外勤特工？”金并的聲音陡然壓低，如同悶雷在喉嚨里滾動。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西裝下的塊壘賁張得幾乎要撕裂那堅韌的特殊面料。他龐大的身軀微微前傾，重心下沉，擺出了最穩(wěn)固、也最具爆發(fā)力的搏殺姿態(tài)。神盾局！那個盤踞在陰影之上、監(jiān)控全球的龐然大物！他的觸角早已伸進軍方、政界、警界，對這個名字絕不陌生。他們的科技實力，完全可能制造出眼前這怪物般的裝備！只是……為什么？自己這個“小小的”黑道帝王，何德何能引來神盾局的“天罰”？
“金并，”王臨那憨厚的熊貓頭搖了搖，語氣帶著一絲奇特的“惋惜”，“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彼闹欣湫Γ磥淼哪?，可是能讓蜘蛛俠吃盡苦頭，甚至敢和地獄使者叫板的真正帝王。但現(xiàn)在？還差得遠。不過既然惹到了自己頭上，那就只能提前送這位未來的“帝王”去覲見死神了。至于神盾局？讓他們背鍋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墻壁里那些隱藏的攝像頭和竊聽器，此刻想必正忠實地記錄著一切。
“我想，我們可以談談?！苯鸩娦袎合路序v的殺意，聲音恢復了磐石般的沉穩(wěn)，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誘惑力，“神盾局給你的，我能給十倍！金錢、權力、女人…或者你想要的任何東西！跟著我，我必將君臨整個紐約！整個美國！乃至整個世界的地下王國！而你——”他緊盯著王臨那雙深不見底的“熊眼”，“你將是我最鋒利的劍，行走在光明之下，為我清除所有障礙！你我聯(lián)手，足以掌控這個世界的暗面！”
“噗嗤——！”
王臨直接笑噴了，巨大的熊貓腦袋夸張地后仰，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毫不掩飾的嘲笑聲。掌控世界？神盾局同意了嗎？九頭蛇答應了嗎？那些藏在海底的、隱在月球的、蹲在非洲振金礦上的大佬們點頭了嗎？更別提那些動輒修改現(xiàn)實、重啟宇宙的恐怖存在了！年輕人，路還長，可惜你的路，今天就走到頭了！
他止住笑聲，碩大的頭顱微微歪著，語氣帶著戲謔的探究：“金并，聽說你很懂中國文化？那…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心不足蛇吞象’？”
金并眼神一厲，剛要反駁。
王臨卻不給他機會，聲音陡然轉冷，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普通的小蛇，當然吞不下大象。但神話里的巴蛇、螣蛇、塵世巨蟒耶夢加得呢？它們吞天噬地！而你，金并——”他抬起一只覆蓋著厚實“皮毛”的熊掌，粗壯的食指隔空點了點金并的心臟位置，“太高看自己了。你不是什么吞天巨蟒，充其量……只是一條在陰溝里打滾，自以為是的肥大蚯蚓罷了！”
“那可未必——?。?！”
最后的理智徹底崩斷！金并喉嚨深處爆發(fā)出野獸般的狂嗥！積壓的暴怒、被輕蔑的恥辱、對未知強敵的忌憚，混合著骨子里與生俱來的嗜血瘋狂，如同火山般轟然噴發(fā)！他那龐大的、重逾兩百公斤的身軀，竟在這一刻爆發(fā)出與之體型極不相稱的、迅捷如獵豹般的啟動速度！一步踏出，堅硬的地磚應聲碎裂！他緊握的手杖不再是優(yōu)雅的裝飾品，瞬間化作致命的兇器！手腕一抖，杖尖以一個極其刁鉆、狠辣的西洋劍突刺角度，撕裂空氣，直刺王臨“面門”！
更致命的是——就在手杖刺出的剎那，杖首一個幾乎微不可查的孔洞驟然開啟！
“嗤——！”
一股粘稠的、帶著刺鼻苦杏仁與鐵銹混合氣息的墨綠色煙霧，如同被高壓氣槍噴射而出，瞬間膨脹成一片致命的毒瘴，劈頭蓋臉朝著王臨的頭部籠罩過去！煙霧中閃爍著細微的熒光顆粒，顯然是混合了多種神經(jīng)毒素與強效麻醉劑的致命殺招！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然而，王臨更快！
在毒霧噴涌的前一剎那，他那圓滾滾的身體展現(xiàn)出了匪夷所思的靈活性！左腳為軸，龐大的腰身如同繃緊的彈簧般猛地一擰，整個身體以一個近乎違反物理定律的、行云流水般的滑步側移！呼！帶著腥甜死亡氣息的毒霧擦著他厚實的肩部皮毛掠過，撞在后方一根粗大的金屬管道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響，瞬間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跡！
側移的同時，王臨已然欺近！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金并的力量足以撼動小型汽車，但在王臨這具由神秘能量驅(qū)動的“熊貓之軀”面前，依舊不夠看！而速度？更是天壤之別！金并的速度在普通人中已是頂級，足以碾壓絕大多數(shù)格斗家，但在王臨面前，笨拙得如同蹣跚學步的孩童！
“大摔碑手！”
一聲低沉的斷喝！王臨那只覆蓋著厚厚黑色“皮毛”、如同小號蒲扇般的右掌，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毫無花哨地自下而上掄起！目標——金并那張因狂怒而扭曲的肥碩左臉！
太快了！
金并的瞳孔因驚駭而驟然收縮！他試圖格擋，手杖剛收回一半！試圖后仰，那龐大的身軀慣性卻成了致命的拖累！
“啪——?。?！”
一聲清脆響亮到令人牙酸的爆響，如同千斤重的濕牛皮鞭狠狠抽打在花崗巖上！金并那顆碩大的頭顱猛地向右甩去，脖頸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吧”脆響！幾顆帶血的臼齒混合著唾液，如同霰彈般噴射而出，在空中劃過閃亮的弧線。他那重如山岳的身體被這沛然巨力抽得雙腳離地，打著旋兒向后飛跌！
“閃電五連鞭！”
王臨得勢不饒人！巨大的身軀展現(xiàn)出與其形態(tài)截然相反的敏捷暴力！側身！擰腰！右腿如同攻城巨錘般掄起！覆蓋著白色“皮毛”的粗壯腿影在空氣中拉出五道模糊的殘像！
砰！砰！砰！砰！砰！
五記沉悶如重錘擂鼓的巨響幾乎不分先后地炸開！每一腳都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金并那厚實如城墻般的胸膛之上！那件能抵御小口徑子彈和利刃劈砍的特殊材質(zhì)西裝，在純粹、狂暴、穿透性的鈍擊力量面前，形同虛設！
“咔嚓！咔嚓！咔嚓嚓——！”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裂聲如同爆豆般密集響起！金并的胸膛肉眼可見地塌陷下去一大塊！他口中鮮血狂噴，龐大的身體如同被全速行駛的卡車撞中，再次加速向后拋飛！
“轟隆——！?。 ?/p>
如同一座肉山砸落！整個大廳的地面都為之劇烈一震！碎裂的地磚粉末和灰塵混合著噴濺的鮮血，升騰起一片猩紅的霧靄。金并像一灘爛泥般癱在碎石瓦礫中，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著，每一次抽搐都從口鼻中涌出大量的血沫。那根象征權力與殺戮的手杖，卻依舊被他死死攥在血肉模糊的右手中，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王臨巨大的身軀帶起一陣惡風，轟然落下，一只覆蓋著厚實“皮毛”的熊掌精準地踏在金并塌陷的胸膛上！這一踏的力量，徹底摧毀了金并胸腔內(nèi)最后一點支撐！
“呃啊——！”金并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眼珠暴突，充滿了瀕死的絕望和難以置信的恐懼。斷裂的肋骨如同利刃，深深刺入了他脆弱的內(nèi)臟！
“分筋錯骨手！”
王臨俯身，兩只覆蓋著仿真毛發(fā)的巨爪閃電般探出！一手扣住金并持杖的右手腕，另一手捏住其肩關節(jié)！一扭！一錯！一扯！
“咔嚓！噗嗤——！”
腕骨碎裂的脆響混合著肩關節(jié)被強行卸脫的悶響同時爆發(fā)！金并的右臂瞬間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扭曲的角度！那根緊握不放的高科技手杖，終于脫手，被王臨輕巧地抄在巨大的熊掌中。冰冷的金屬杖身，還殘留著金并掌心的體溫和汗?jié)n。
王臨龐大的身軀緩緩站直，陰影將金并那張因劇痛和失血而變得慘白扭曲的臉完全籠罩。他居高臨下，俯視著腳下這灘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黑道帝王。
“金并，”王臨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現(xiàn)在，信了么？”
金并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瞳孔已經(jīng)開始渙散，死亡的陰影正迅速吞噬他殘存的意識。他無法回答。
覆蓋著厚實“皮毛”的熊掌緩緩抬起，五指箕張，陰影籠罩了金并的頭顱。掌緣凝聚的力量，足以將這顆頑強的頭顱像西瓜般拍碎。
“有遺言嗎？”王臨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給你三秒。一…”
“等等——！”
一聲嘶啞卻異常堅定的呼喊，打破了這死亡降臨前的寂靜。馬特·默多克，不知何時已掙扎著站起，用他那根導盲杖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摸索著，踉蹌著，一步一步，艱難卻無比堅定地挪到王臨巨大的身影旁。破碎的面罩下，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血污和汗水，卻帶著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堅持。
他面朝著王臨的方向，盡管什么也看不見，但語氣斬釘截鐵：
“別殺他！警察…警察就快到了！把他…交給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