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給周銳沂蒙山老家的爹娘。信封上落款，永遠是‘戰(zhàn)友周銳’?！?他關(guān)掉全息影像，

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深藍?！八芙^調(diào)離一線，不是貪戀那點津貼，是守著對周銳的承諾，

守著北海這片周銳用命換他活下來的海！”他調(diào)出另一份文件投影在屏幕上。是掃描件，

一份塵封的離婚協(xié)議書。母親娟秀的字跡在簽名欄上方，

留下幾行觸目驚心的控訴：“…林海，十二年！我受夠了！受夠了你心里永遠裝著死人！

裝著你的船！受夠了守活寡的日子！孩子高燒四十度，你在哪？家里水管爆了淹了樓下，

你在哪？我需要一個丈夫，征兒需要一個活著的爸，不是一個寄錢的影子，

更不是一個心里裝著死人墓碑的瘋子！簽字吧，放過彼此…”原來，

母親口中父親“心里裝著死人”的指責(zé)，并非空穴來風(fēng)，卻也并非全部真相。那沉重的墓碑，

是周銳用生命刻下的。而父親的沉默堅守，是對死者的承諾，也是對生者（我）未來的托舉。

他扛著兩座山，在深海里踽踽獨行。4 鋼鐵回聲---夜深沉得如同墨汁。

父親工作的那艘老式常規(guī)動力潛艇，像一頭疲憊的鋼鐵巨鯨，靜靜蟄伏在基地的船塢里。

憑借雷振邦給的臨時通行證，我躲過幾道昏昏欲睡的崗哨，

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巨大的船塢里激起空洞的回響。循著記憶里父親信中的描述，

我找到了輪機艙的入口。沉重的圓形艙門旋開，

一股濃烈的機油、鐵銹和汗味混合的、屬于深海的氣息撲面而來。艙內(nèi)空間逼仄，

管道如同糾纏的鋼鐵巨蟒盤踞在頭頂和四周，儀表盤閃爍著幽綠或暗紅的光。

這里就是父親二十年來的世界，轟鳴與孤獨的世界。我摸索著，找到了父親常待的那個角落。

一個固定在艙壁上的小鐵桌，上面攤著磨損嚴重的圖紙，一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

旁邊墻上釘著一張小小的、已經(jīng)褪色的照片——七歲的我，在棧橋上舉著一個撿到的海星，

笑得沒心沒肺。我拿出那把傷痕累累的Hohner口琴。琴格上冰冷的彈片凹痕硌著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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