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替身契約·血色囚籠冷。徹骨的冷。寒意不是從深秋濃重的暮色里滲進(jìn)來的,
也不是透過沈家老宅那早已糊不嚴(yán)實的雕花窗欞鉆進(jìn)來的。它凝在空氣里,沉甸甸的,
壓在人胸膛上,緩慢而堅決地凍結(jié)血脈,封存心跳。
沈念初坐在空蕩蕩、幾乎能聽見回音的客廳里。指尖觸碰到的,是冰涼的紫檀木椅扶手。
這曾是祖父留下的古董,雕工繁復(fù)精致,此刻卻只硌得指骨生疼。
客廳中央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熄著,往日的富麗堂皇被沉沉的暗影吞噬。
唯有壁爐里象征性燃著的幾根劈柴,掙扎著吞吐出一點橘紅色的暖意,可那光跳動的范圍,
連她腳下冰冷的拼花大理石地磚都暖不透?;鸸庥吃谒迨莸膫?cè)臉上,明滅不定,
更襯得她眉眼籠著一層化不開的疲憊和灰敗。客廳的角落陰影里,
傳來母親壓抑而破碎的啜泣,斷斷續(xù)續(xù),像寒夜里瀕死鳥雀的悲鳴。沈念初沒有轉(zhuǎn)頭去看。
父親的呼吸聲粗重而艱難,帶著病入膏肓的渾濁,每一次吸氣都像在拉扯破舊的風(fēng)箱,
每一次呼氣都像是在宣告生命正一分一秒地加速流失,飄蕩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
像無形的鞭子抽在人心上。空氣沉滯得令人窒息,混合著中草藥苦澀揮之不去的味道,
和一種行將就木的陳舊木頭氣味。這種“家”的味道,此刻只剩下絕望的底色。“大小姐,
” 管家忠叔佝僂著背走進(jìn)來,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高利貸那邊…趙老板最后通牒,
明天中午之前若再填不上七千萬的窟窿…”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
但那未盡的威脅和刀鋒般的目光,已透過空氣割了過來。趙五的人就等在外面巷子口,
沒進(jìn)來,卻比進(jìn)來更能壓垮人心。沈念初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指尖死死掐進(jìn)掌心。
痛意尖銳,卻喚不回一絲暖意。她閉上眼,幾天前律師翻來覆去推演分析后那句殘酷的總結(jié),
再次在耳邊炸開:“沈小姐,沒有任何一家銀行或商業(yè)機(jī)構(gòu)會愿意再承擔(dān)這種風(fēng)險。
沈氏…救不活了,或者說,憑常規(guī)手段絕無可能?!蔽ㄒ坏纳?,是一條斷頭崖邊的獨木橋。
就在這時,玄關(guān)處響起了兩聲極其克制、卻又冰冷刻板的敲門聲,像審判前的倒計時。
篤、篤。門開了。一個穿著剪裁利落、毫無多余褶皺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外,
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眼神銳利而缺乏溫度。他沒有走進(jìn)這滿室凄涼的客廳,
仿佛踏入一步都會玷污了他的鞋履?!吧蛐〗?,” 陸承淵的特助徐放,聲音毫無波瀾,
公式化地像在宣讀一份資產(chǎn)報告,“陸先生的車在巷口。您的時間不多,
請在三分鐘內(nèi)作出決定。或者,” 他頓了一下,
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客廳深處那兩道絕望的人影,
“您也可以選擇親眼見證沈家徹底化為灰燼。”最后一句話,像淬了冰的針,
精準(zhǔn)地刺入沈念初早已繃緊的神經(jīng)?!昂?,沈家活。不簽,” 徐放微微側(cè)身,
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門外那宛如鋼鐵巨獸般靜臥的黑色加長轎車,聲音陡然冷硬,
砸在死寂的客廳里如同淬毒的冰刃,“沈家明天徹底消失。賣身救族,這是你唯一的價碼!
”“念初…” 母親終于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哀慟到極致的呼喚,似乎想說什么,
卻又被更劇烈的哭泣堵了回去。沈念初猛地站起身。動作太急,牽扯到胃部一陣痙攣。
她用力閉了閉眼,將那翻涌的痛苦硬生生咽下,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決絕的冷光,
像被逼到絕境的孤狼?!拔胰?。”兩個字,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氣。她沒有回頭,挺直了背脊,
跟著徐放走進(jìn)那片沉沉的夜色。身后,父親沉重的喘息和母親絕望的哭聲交織在一起,
瞬間被厚重的雕花木門隔斷,連同那個在泥沼中沉浮的“家”,一起關(guān)在了身后。
三十分鐘后。北山別墅區(qū),頂奢別墅“棲云臺”。與其說是新居,
不如說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冰冷囚籠,一座埋藏著另一個女人靈魂的龐大墳冢。
大門在身后悄無聲息地合攏,隔絕了外面的山風(fēng)。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極其昂貴的冷杉木混合著頂級香氛的味道,可那味道下面,
纏繞不去的是另一種氣息——一種略帶潮濕感的、玫瑰與舊紙混雜的、近乎腐朽的死寂氣息。
屬于林晚星的遺跡,無處不在??蛷d空闊得嚇人,
高聳的天花板上垂下華麗的、卻從未開啟過的巨型水晶燈。深灰色的天鵝絨窗簾緊緊合攏,
將整座山景隔絕在外,也隔絕了星光與月光。巨大壁爐里跳躍著價值不菲的電子虛擬火焰,
發(fā)出恒定的、毫無暖意的光芒。最令人窒息的,是墻壁上。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旁,
懸掛著一幅幾乎占據(jù)半面墻壁的油畫。畫中的少女在春日盛放的梨樹下回眸淺笑,
穿著白色的紗裙,陽光透過花瓣落在她身上,鍍上毛茸茸的光暈,
干凈剔透得不似凡人——那是林晚星。而在其他角落,或大或小的照片、畫作,
錯落著展示她不同時期的容顏:彈鋼琴的側(cè)影,在花園里逗弄小貓的笑靨,
穿著禮服參加晚宴的優(yōu)雅……每一張照片前,都擺著新鮮采摘、精心養(yǎng)護(hù)的白玫瑰。
沈念初站在這個華麗、空曠、充斥著另一個女人存在感的巨大空間里,
單薄的肩膀顯得無比渺小。行李被無聲的傭人接走,徐放也不知何時消失。偌大的廳堂,
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著緊繃的神經(jīng)?!斑菄}。
”二樓臥室的門開了。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頂端。陸承淵。棲云臺的主人,
那個將她拖入這地獄的帝王。他剛剛洗浴過,沒有穿正式的西裝,
只隨意地穿著一件質(zhì)地柔軟的深灰色睡袍,領(lǐng)口微敞,露出冷白的皮膚和流暢的鎖骨線條。
烏黑的發(fā)絲還帶著濕意,幾縷不聽話地垂在飽滿的額角。他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意大利定制的羊絨拖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階上,幾乎不發(fā)出任何聲響。
他的姿態(tài)從容而優(yōu)雅,如同巡視自己絕對領(lǐng)域的雄獅,目光銳利如冰刃,
居高臨下地、毫無溫度地掃視著樓下那個闖入者。沈念初的身體本能地繃緊。他的目光太冷,
像手術(shù)刀片,在剝離她身上殘存的所有尊嚴(yán)。他甚至沒開口,
那股無形的、強(qiáng)大的壓迫感已經(jīng)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近乎窒息。他終于走到了她面前,
距離近得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須后水味道。他的身形高大,帶來一片沉重的陰影,
完全將沈念初籠罩。一只骨節(jié)分明、宛如藝術(shù)品般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卻不是歡迎。
那手的中指上,一枚簡約的鉑金素圈戒指冷光內(nèi)斂。下一秒,
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近乎蠻橫的力量,冰涼的手指猛地攥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沈念初吃痛,被迫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如同寒潭深淵的眼眸。那里面沒有任何人類的溫情,
只有審視,一種審視貨物是否合格的冰冷。他的指尖粗糙有力,捏得她下頜骨咯咯作響,
讓她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能輕易捏碎她的骨頭。他俯身靠近,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廓。
噴灑出的氣息帶著薄荷的涼意,落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激起一片戰(zhàn)栗,卻引不起絲毫旖旎。
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子彈,精準(zhǔn)地、殘酷地?fù)舸┧械幕孟?。“記清楚你的位置?/p>
沈念初。”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卻比窗外的寒風(fēng)更刺骨,“你只是我買回來的一件商品。
一件……暫時用來寄托思念的商品。好好模仿她的神態(tài)、她的習(xí)慣。你的呼吸,你的眼神,
都該是‘她’的折射。”攥著她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緊,幾乎嵌進(jìn)她的皮肉?!澳愦嬖诘膬r值,
就是成為星星的影子。”話語的尾音落下,如同重錘敲打在沈念初已然繃緊的神經(jīng)上。
她還沒能從那個冰冷指鉗的桎梏中完全掙脫,一件帶著某種陳舊香氣的柔軟衣物便帶著風(fēng),
毫無預(yù)兆地、狠狠地甩在了她臉上。
那香氣很獨特——一種早已停產(chǎn)的、帶著點苦澀藥味的梔子花香調(diào)的舊香水,
混合著經(jīng)年存放于密閉空間的、淡淡的樟腦味。是林晚星的舊睡裙。純白色真絲質(zhì)地,
觸手細(xì)膩冰涼,衣襟處還有一點淡淡的、歲月沁染出的微黃。它就那么貼著她的臉頰滑落,
柔順得如同另一個女人的肌膚,帶著亡者的氣息,卻像一張無形的裹尸布,
瞬間將沈念初籠罩。“換上它?!标懗袦Y的命令毫無轉(zhuǎn)圜余地,像冰冷的鐵釘鑿進(jìn)木頭。
他后退一步,抱起手臂,那姿態(tài)是十足的監(jiān)工在審視即將被改造的工具,眼里沒有半分情欲,
只有冷硬的審視和命令。“現(xiàn)在。
”那兩個字的命令在空曠奢華卻死寂一片的客廳里撞出回音,又迅速被厚重的冰冷墻壁吞噬。
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調(diào)系統(tǒng)發(fā)出極其微弱的、規(guī)律的氣流聲,
像這座巨大墳?zāi)估锉涞膰@息。沈念初僵在原地。臉頰上殘留著絲滑冰涼的觸感,
鼻端縈繞著那揮之不去的陳舊香氣,混合著眼前男人身上強(qiáng)大而刺骨的寒意,
讓她胃里翻攪起來,一陣強(qiáng)過一陣的惡心和眩暈沖擊著她的意識。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垂在身側(cè)的雙手,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企圖用這細(xì)微的銳痛來穩(wěn)住自己搖搖欲墜的神智。不能吐。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點軟弱。
不能!“要我親自動手?”陸承淵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冷,帶著一絲明顯的不耐。
他微微歪了下頭,那個看似隨意慵懶的動作,卻帶著實質(zhì)性的壓力。鏡片后的狹長鳳眸里,
除了審視,更多了幾分淬著毒液的嘲弄?!斑€是說,沈大小姐進(jìn)了這扇門,
反而開始端你早就一文不值的架子?”他的每一句話,
都精準(zhǔn)地刺向她僅存的那點可憐的自尊,把她竭力維持的平靜表象撕得粉碎。
身體里那陣熟悉的、仿佛帶著燒灼感的隱痛驟然加劇,從心口一路灼燒蔓延至喉頭。
沈念初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裹著那股陳舊的香水味嗆入肺腑。她咬緊牙關(guān),
舌尖嘗到了腥甜的鐵銹味。她不再看他,目光死死釘在大理石地面冰涼的光澤上。然后,
她動了。手臂有些僵硬地抬起來,纖細(xì)的手指顫抖著,
卻帶著一種近乎兇狠的、自毀般的力度,抓住肩頭的拉鏈,猛地向下扯開。
“嗤啦——”細(xì)微但刺耳的聲音劃破死寂。
外面那件為了今日婚禮而準(zhǔn)備的、剪裁合身的定制禮服裙子應(yīng)聲滑落在地毯上,
堆積成一團(tuán)艷俗而昂貴的累贅。陸承淵冷眼旁觀,沒有半點避諱,
目光像手術(shù)刀片在她身上游移,評估著這具替代品的每一寸是否符合“模具”的要求。
那赤裸裸的目光比任何言語的羞辱都更加殘忍。
當(dāng)那件帶著另一個女人死亡氣息的冰冷絲裙包裹住身體的一剎那,
沈念初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劇烈的寒顫。皮膚接觸到絲滑微涼的布料,激起無數(shù)細(xì)小的疙瘩。
尺寸有些微妙的偏差,腰際束得有點緊,袖口又略顯空曠,勒得不舒服,
可這種不貼合帶來的不適感,
卻奇異地讓她腦中緊繃到極致的那根弦稍微松弛了些許——至少這讓她意識到,
她還是沈念初,不是那個早已化為白骨的林晚星。“很好。
”陸承淵的聲音聽不出是滿意還是譏諷。他不再看她,轉(zhuǎn)身走向側(cè)面的書房,“跟上。
”書房門無聲滑開。這里的空間同樣巨大得足以讓人感到渺小,
一整面墻的落地書架直通天花板,上面擺滿了書籍,卻干凈整潔得如同博物館的陳列品,
毫無翻閱的痕跡。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雪茄味和上等皮革的味道,混合著書卷氣,
卻依舊是冷的。巨大的深色書桌光可鑒人,像一片深邃的黑色湖泊。陸承淵徑自走向書桌,
在一把線條冷硬的黑色真皮高背椅上坐下。他拉開右手邊第一個抽屜,
動作熟稔得像是完成過無數(shù)遍。取出一個薄薄的、看起來很平常的牛皮紙文件袋,解開線扣。
然后,他像是取出某種珍貴的傳世孤本,又像是捧著一塊易碎的骸骨,
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抽出一張……信紙。紙的邊緣微微泛著歲月的黃意。
他雙手捏著那張紙的邊緣,遞向僵硬地站在桌前的沈念初,聲音毫無起伏,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砸在沈念初緊繃的神經(jīng)上:“這是星星十七歲時寫給我的第一張便條。字體清秀圓潤,
每一筆收尾都帶一點微微上翹的俏皮弧度?!?他語速很平,像是在分析一項關(guān)鍵數(shù)據(jù),
眼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死死盯著那張承載過往的薄紙。
他將那張承載著林晚星青春印記的泛黃便條,帶著近乎神圣的氣息,
輕輕放在冰冷的書桌正中央?!澳7滤?。” 陸承淵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命令,
而是一種淬了冰的兇狠,直直刺穿沈念初,“筆觸,結(jié)構(gòu),每一個不起眼的小勾。要像。
要一模一樣。今晚我就要看到合格的作品。”他身體后仰,靠進(jìn)寬大的椅背里,
修長雙腿在書桌下自然交疊,腳尖帶著一種隱晦的不耐輕輕點了點厚實的地毯。
那個放松的姿態(tài)與眼中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苛刻形成了極端詭異的對比,
將他此刻純粹冷酷的工具觀發(fā)揮到極致。“開始吧,沈小姐?!?三個字,毫無重量,
卻像千斤巨石轟然壓下。沈念初站在巨大的書桌前,影子被身后的頂燈拖得斜長,
像個纖細(xì)單薄、搖搖欲墜的問號。桌上那張泛黃的信紙靜靜攤開著,
上面娟秀的字跡在慘白的燈光下清晰得像是一根根嘲諷的銀針。她伸出手,指尖冰涼,
帶著細(xì)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神經(jīng)質(zhì)般的顫抖。動作緩慢地,近乎凝滯地,
拈起一支沉重而冰冷的派克金筆。金屬筆身細(xì)膩的雕花硌著指腹,帶來一點尖銳的觸感,
像在提醒她即將進(jìn)行的是一場對自己的凌遲。空氣凝滯得仿佛能凍結(jié)時間。每吸一口氣,
胸口都像被一只布滿銹蝕鐵片的手重重搓揉,尖銳的疼痛在胸腔深處橫沖直撞。她屏住呼吸,
強(qiáng)迫自己將目光聚焦在那張紙上——不是為了看清那些娟秀的筆跡,
而是為了逃離眼前那個如同冰冷神祇般端坐審判的男人。落筆。
筆尖在昂貴光潔的復(fù)印紙上劃出第一道黑色的軌跡,帶著筆尖與紙張摩擦的細(xì)微聲響,
在死寂的書房里清晰得刺耳?!拔恕?一陣詭異的鳴響突然在沈念初腦海里炸開!
像是有人猛地敲響了破鑼,震得她顱骨都在震顫。
眼前那張清晰的紙張瞬間糊成一片晃動的色塊,耳邊只剩下心臟撞擊肋骨的轟鳴,
一聲快過一聲,幾乎要掙脫胸腔的束縛!緊接著,
一股根本無法壓抑的、帶著尖銳燒灼感的腥甜猛地從喉嚨深處涌了上來!太快,太兇猛!
“呃……咳!咳咳咳——?。?!”沈念初身體劇烈地弓了起來,
像是被人狠狠在腹部砸了一拳!痙攣從胸腔一路貫穿脊椎,迫使她放下筆,雙手死死捂住嘴,
佝僂著身體,劇烈地嗆咳起來。無法控制!如同暴風(fēng)驟雨般迅猛!
一股溫?zé)岬摹е鴿饬诣F銹腥氣的液體,猛地從她指縫間飆射而出!
“噗——”猩紅的血沫如同幾朵詭艷的梅花,噴射狀的污跡帶著驚心動魄的沖擊力,
瞬間染透了桌上那張陸承淵精心保存、寫有林晚星字跡的“便條”!
刺目的猩紅在白紙黑字、娟秀的字跡上迅速暈染開去,像一場突如其來的褻瀆!污穢!
下一秒,那些腥紅的斑點更是毫無征兆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雪白紙張右下角,
那方早已印好的、象征永恒的——“百年好合”的印泥上!赤紅的新鮮血液,
洇透了大紅的印泥,混成一團(tuán)刺目的污跡,像一塊丑陋猙獰、無法掩蓋的傷疤!
正在進(jìn)行的是一場沉默的、骯臟的屠戮!
一場關(guān)于占有、關(guān)于替代、關(guān)于生者與死者永恒角力的血腥獻(xiàn)祭!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沈念初僵在原地,保持著那個用力捂嘴、劇烈嗆咳后微微抽搐的狼狽姿勢。
指尖溫?zé)岬酿つ佭€在提醒她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殷紅的血順著指縫蜿蜒流下,
滴滴答答砸在深灰色的厚重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更深的、仿佛永不干涸的暗色。
濃烈的鐵銹血腥味混雜著那股陳舊的梔子花香、雪茄皮革的氣息,
在書房封閉的空氣里發(fā)酵、碰撞,釀成一股極具沖擊性的絕望惡臭。她下意識地抬眼,
撞向書桌后的男人。陸承淵的臉色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出一種冰冷的青白色。他沒有動。
連搭在真皮扶手上的手指都沒有蜷縮一下。但他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審視工具般的冰冷,
不再是刻意的譏諷,而是最純粹、最本能的、被徹底激怒的……憎惡!
那是一種被玷污了神圣領(lǐng)域的極致憤怒!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張染血的紙上,
釘在那被污血涂抹踐踏了的“百年好合”印章上,瞳孔深處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燒。寂靜。
死一般凝滯的寂靜。然后,他動了。不是起身,不是爆發(fā),
而是極度緩慢地、極其克制地轉(zhuǎn)動脖頸,將視線從那團(tuán)污穢的血跡,
移到了沈念初沾滿鮮血的臉上。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裹著冰渣,
淬著劇毒,清晰無比地炸響在空曠冰冷的書房里,將眼前這血腥污穢的一幕敲釘入骨!
“滾出去?!辈皇菓嵟呐叵?,而是某種更加深刻的、冰冷刺骨的驅(qū)逐,
宣告著她連做一件卑微替代品的資格都已徹底喪失。“弄臟了星星唯一的痕跡。
”他薄唇微張,語氣里的憎厭幾乎化為實體凝結(jié)成霜,“沈念初,你真是……令人作嘔。
”猩紅的血點還在指縫凝結(jié),地毯上冰冷的嘲諷如同無形的鐵鏈箍緊脖頸。
陸承淵字字淬毒的話音剛落,沈念初身體晃了晃,那刺骨寒意竟奇異地壓下了翻騰的氣血。
她緩緩直起身,沾滿鮮血的手指離開嘴唇,留下觸目驚心的暗紅。她沒低頭看指尖的臟污,
也沒再去看那張被自己“玷污”的信紙。目光越過書桌,
掠過陸承淵那張被憎惡凍結(jié)的臉——那張她曾傾慕、如今只剩恨意的臉,
投向遠(yuǎn)處緊閉的窗簾縫隙里偶然瞥見的一點山影。那點遙遠(yuǎn)的、屬于自然的輪廓,
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坐標(biāo)。她沒有滾。沾滿血的指尖,極其緩慢地抬起來。
沒有去碰昂貴的真皮椅背,沒有去擦拭嘴角蜿蜒的血痕,
也沒有絲毫試圖清理那桌上狼藉的意圖——那些臟污是她的,是沈家的,
是她砸碎牙齒生吞下去后反涌出的恨。這恨意粘稠,滾燙,足以將她最后的血肉焚成余燼。
那指尖,就那樣懸停在冰冷的空氣里,帶著血,帶著腥氣,朝著陸承淵的方向,
虛虛地、卻帶著某種決絕意味地指了一指。一個字沒說,
那動作里卻仿佛凝聚了她所有尚未咳出的血,未曾墜落的淚。然后,她猛地轉(zhuǎn)身!
染血的指尖徒勞地在虛空中劃過一道無形的弧線,指端溫?zé)岬酿つ伕猩形聪ⅰ?/p>
她像是被身后那片巨大的陰影燙傷,腳步踉蹌了一下,猛地轉(zhuǎn)身!砰!轉(zhuǎn)身帶起的微弱氣流,
卷動著血腥味,重重撞在死寂的空氣里。纖細(xì)的手腕以一種近乎自毀的兇狠幅度甩開,
指尖尚在滴落的血珠隨之飛濺,有幾滴甩上了書桌邊一個冰涼的黃銅地球儀支架,
留下幾點細(xì)小的、近乎黑色的猩紅斑點。視線前方是一扇門。
書房厚重嚴(yán)實的橡木門此刻冷硬得像一塊巨大的、墨綠色的界碑。沈念初朝著那扇門沖去。
她跌跌撞撞,腳步虛浮。喉嚨深處那股滾燙的鐵銹味再次不甘地翻涌上來,
燒灼感從心臟燒到肺腑,卻硬是被某種更尖銳更堅硬的意念死死摁住。她沒咳出來,
反而猛地咽了下去!腥甜混合著刺骨的屈辱,一同墜入翻江倒海、灼痛不堪的胃袋深處。
近了!身體幾乎失去平衡地撞向那冰冷的橡木門板。一只手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手掌,
本能地、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蠻力,用力撐了上去!砰!沉悶的聲響,像是身體撞在墓碑上。
指尖的血污在那擦得锃亮、泛著幽暗光澤的深色木門上,
清晰地印下了半個完整的、痙攣般的血手??!暗紅的指印在柔和的壁燈下顯出詭異的質(zhì)感。
掌心觸及的硬物冰冷刺骨,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她胸腔劇痛,喉頭腥甜又是一涌,
被她死死咬牙壓住。她找到了冰冷的黃銅門把!冰冷的黃銅觸感從指尖傳來,
瞬間凍得骨縫都在疼。她死死抓住!手指因為用力,指節(jié)處之前被掐出的破口再次裂開,
滲出血絲,與門把上原本的冷光、與她之前撞上去的手印血污,黏膩地混在一起。
她也顧不上了。擰!用力!“咔噠——”一聲極其輕微的機(jī)簧解脫聲。
沉重得仿佛封存著整個世界的門,向內(nèi)緩緩敞開一道細(xì)縫。
更濃重的黑暗、混雜著別墅內(nèi)部那股凝滯冰冷的死寂氣息,如同等待吞噬一切的巨大獸口,
從那道縫隙中撲面而來。
充斥著林晚星無處不在影像的、華麗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客廳——像一幅深不見底的黑色畫卷,
在那道縫隙后面緩緩展開。沈念初甚至沒有力氣推開那道門,
沉重的門扉在她沾滿血的手印上拖出歪斜的痕跡。她就那么撞了進(jìn)去,
像一片被狂風(fēng)折下的殘葉,撲跌在客廳冰冷光滑如同黑色湖面的大理石地板上。噗通。
膝蓋撞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堅硬的石頭棱角刺穿了單薄絲裙下的皮膚,
一陣尖銳的劇痛鉆心。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但她沒完全倒下。一只手,那只能動的手,
在倒下去的瞬間,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作為支撐點。啪!沒有抓到支撐的桌角,
沒有觸到厚實的地毯邊緣,卻拍在了客廳中央一塊設(shè)計感極強(qiáng)的抽象雕塑上!
光滑冰冷的不銹鋼倒映出她此刻狼狽不堪的、血跡斑斑的面容一角。身體徹底失去平衡,
重重摔倒在地。手掌心在光潔冰冷的地磚上磨過,尖銳粗糙的砂礫混著血跡嵌入皮肉,
新添一層銳痛。身體蜷縮起來,無法自控地微微顫抖。
每一次顫抖都像是在撕扯著胸腹深處那片銳利的灼燒痛楚。頭頂上方,
壁燈柔和的光芒冷漠地籠罩著她,像一個精致的玻璃牢籠。
燈光勾勒著她蜷縮在地板上孤絕的身影,
裸露肩上蜿蜒的血痕、還有身下那片在地磚紋理上無聲蔓延開來的、一小灘尚未干涸的血跡,
都映照得清晰無比。她蜷著,如同一具被隨手丟棄的、沾滿污穢的祭品殘骸,
丟在冰冷奢華的神壇之上。死寂。棲云臺冰冷的死寂重新彌漫開,
將所有狼狽與血腥都納入它空曠的包容??諝獬林氐萌缤痰乃y。
吱呀——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打破了這窒息般的死寂。
剛剛被沈念初撞開的書房門軸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呻吟。一絲冷峻的光線從門縫里傾瀉出來,
像一把銳利的冰刃劈開客廳幽暗。那個高大、冷硬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他站在門的陰影里,
幾乎融于身后書房的巨大黑暗。燈光從他身后打來,模糊了他的面部細(xì)節(jié),
只在輪廓邊緣勾勒出令人心悸的冰冷弧度。陸承淵沒有說話。他只是站在那里。
鏡片后的目光,穿透稀薄的距離,越過冰冷空曠的客廳空間,
毫無溫度地、居高臨下地投射下來。像審視一件徹底失格、被打上廢品烙印的物品。
第二章 月光歸來·雙生毒計棲云臺如一座巨大的冰雕棺槨。
沈念初縮在主臥寬大冰冷的絲絨床上,薄被堪堪蓋住蜷起的身體。窗外是沉郁死寂的山影,
將整片天空擠壓成一方灰暗窄幅。中央空調(diào)的風(fēng)徐徐送著恒定的溫度,
落在皮膚上卻激不起半分暖意,只有恒久不變的涼。這里聞不到鮮活空氣,
只有消毒水和昂貴香氛強(qiáng)行壓制下、經(jīng)年沉淀的——舊時光陳腐的氣息。
嗓子深處殘留著揮之不去的鐵銹腥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心口那片沉悶的隱痛。
書房的場景在腦中不受控地反復(fù)重演:甩在臉上的真絲睡裙冰冷的膩滑,
手指骨幾乎被捏碎的劇痛,喉頭腥甜洶涌翻騰的惡心感,
陸承淵眼底深不見底的、如同寒冰煉獄般的憎惡……“弄臟了星星唯一的痕跡……沈念初,
你真是……令人作嘔?!蹦蔷湓拵е鴮嵸|(zhì)性的低溫,反復(fù)鞭笞著她殘存的意識。
身體下意識地縮得更緊了些,單薄的肩胛骨嶙峋地支棱著,幾乎要刺破皮膚。
樓下隱約傳來傭人壓低到幾乎不存在的腳步聲,像幽靈在巨大墳?zāi)估镉问?。砰?/p>
一聲沉悶的巨響毫無預(yù)兆地炸開!并非來自屋外,更像是從樓下客廳的方向傳來!力量極大,
震得整棟房子似乎都搖晃了一下!緊接著——“當(dāng)啷啷啷……轟隆??!
”是什么沉重的木質(zhì)或金屬結(jié)構(gòu)物被粗暴掀翻、然后沉重地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駭人巨響!
沈念初瞬間驚醒,心臟在緊縮的劇痛中狂跳,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她猛地睜開眼,
昏暗臥房里死寂的空氣被這巨大的撞擊撕得粉碎,徒留一片驚悸的嗡鳴在耳邊。誰?
怎么回事?那絕不是傭人可能發(fā)出的聲音!寒意順著脊椎急速攀升。她幾乎是滾下床的,
連鞋都顧不上穿,冰冷的地板觸感從腳底直竄頭頂。她踉蹌著撲到門邊,猛地拉開一條縫隙,
將耳朵貼了過去——沒有預(yù)想中的厲聲質(zhì)問,沒有打斗的呼喝。
只有……一陣尖銳的、幾乎不成調(diào)的鋼琴鍵的嗡鳴!
像一把生銹的鋸子被人極其不耐煩地猛力刮過鋼琴最高音區(qū)的全部琴弦!
那嗡鳴短暫卻刺耳之極,帶著極致的暴力殘留感,在空曠別墅的巨大空間里瘋狂震蕩,
最后不甘心地消散,留下一片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沈念初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秒。兩秒。
然后,一個尖銳到幾乎能刺破耳膜的年輕女聲,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和高高在上的任性,
清晰地、極具穿透力地撕裂了棲云臺凝固的冰冷空氣,
囂張地灌滿每一個角落:“你們聾了嗎?還是死了?我的行李!立刻!
搬到二樓朝南、帶露臺的那間主臥!立刻!馬!上!就!現(xiàn)!在!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淬毒的冰錐,帶著毫不掩飾的跋扈與理所當(dāng)然。
朝南、帶露臺的那間主臥?沈念初渾身一凜,一股寒氣直沖頭頂——那是林晚星的房間!
是整個棲云臺唯一一處,連陸承淵進(jìn)去都步履輕微、神情肅穆的地方!
那是他親手封存、不容許任何塵埃落下的圣域!樓下瞬間響起一片更加凌亂的腳步,
傭人壓抑的回應(yīng)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慌:“小、小姐!那是……那是晚星小姐生前的房間,
陸先生吩咐……”“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聲清晰炸裂!
緊接著是那個女聲更加尖銳、甚至帶著一絲得意洋洋的回響:“廢話!晚星是我姐姐!
她的房間,除了我這個親妹妹,誰還有資格???!給我滾開!”姐姐?
沈念初扶著冰冷的門框,指尖無意識地掐進(jìn)木紋里。胸腔里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住,力道之大,幾乎讓她無法呼吸。林晚月!
那個傳說中在海外漂泊的林家小女兒,林晚星唯一的孿生妹妹!她回來了?!
而且是以這樣一種…砸碎圣像、強(qiáng)闖禁區(qū)的姿態(tài)回來了?!
樓梯上驟然響起一陣密集、急促、帶著強(qiáng)烈目的性的高跟鞋踩踏聲。那聲音又快又沉,
每一步都帶著不把腳下昂貴的意大利大理石踩碎誓不罷休的蠻勁。
一個女傭焦急又微弱的聲音追在樓梯口:“林小姐!
陸先生交代過…那房間不能…”“我的事輪得到你插嘴?!” 高跟鞋聲頓住,
取而代之的是刺破耳膜的怒叱,“再啰嗦就給我卷鋪蓋滾蛋!”蹬蹬蹬蹬!腳步聲再次響起,
越來越近,方向明確無誤地……正沖著沈念初所在的這個次臥的方向而來!
沈念初猛地后退一步,幾乎是本能地甩手關(guān)緊了門扉!動作帶起的風(fēng)撲在臉上,冰冷一片。
就在門關(guān)合發(fā)出輕微“咔噠”聲的瞬間,外面的腳步也在她門前停住了。不到半米的距離,
隔著一扇厚重的橡木門。門外的呼吸聲透過門縫都能清晰地傳進(jìn)來——并不粗重,
反而帶著一種刻意的、帶著審視意味的暫停。沒有立刻敲門,也沒有出聲。只是那么站定。
沈念初甚至能想象對方此時微歪著頭,如同獵人逗弄著陷阱里無助的獵物,
眼神里閃爍著刻薄又興致盎然的光芒。一秒。兩秒。三秒。死寂。沈念初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即將斷裂的弓。指尖深深陷入手心,幾乎刺出血來。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撞,每一下都狠狠砸在受傷的肋骨上,激起尖銳疼痛。
門外的人終于動了。不是敲門。是手指,輕輕搭在了冰涼光滑的門把手黃銅旋鈕上。
金屬冰冷的觸感仿佛透過門板傳遞過來。然后,“咔噠?!?門鎖被旋轉(zhuǎn)開啟。
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p隙里,光線涌了進(jìn)來,
的是一股極其濃烈張揚、如同盛夏陽光下大片盛開的紅玫瑰般馥郁且極具攻擊性的香水味道。
那香氣瞬間霸道地蓋過了棲云臺原有的、屬于林晚星的陳舊淡雅遺香。一張臉,探了進(jìn)來。
沈念初的呼吸剎那間停止了!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永久凝固鍵。
血液在身體里瘋狂奔涌,卻像撞上了絕對零度的冰壁,瞬間僵死。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視覺里那個放大的、無比清晰的影像!像。太像了!這張臉,
完完全全、就是墻壁照片上、那幅占據(jù)了巨大墻面的油畫里,梨樹下回眸淺笑的林晚星!
近乎完美的復(fù)刻版!一樣的杏仁眼形,
微微上挑的眼角透著一絲天生的媚意;一樣秀挺的鼻子;一樣小巧而輪廓飽滿的唇瓣。
甚至連那白皙細(xì)膩如同上好骨瓷的膚色,都一模一樣!這張臉的五官,
活脫脫就是林晚星的翻版。只是那股神韻,那股氣質(zhì)…眼前的女人,
那雙酷似林晚星的杏仁眼里,
絲毫找不見姐姐那種如同春日山澗般清淺溫柔、帶著不諳世事暖意的光波。此刻占據(jù)瞳孔的,
是一種粘稠的、像混合了蜂蜜又淬了毒液的、毫不掩飾的審視、得意,
以及一種貓捉老鼠般殘忍的好奇。她的眼神極具侵略性,像探照燈一樣,
肆無忌憚地掃射著沈念初慘白的面色、微亂的黑發(fā)、裹著睡袍蜷縮的、戒備又狼狽的姿態(tài)。
尤其是她略顯蒼白,甚至帶著點病態(tài)和憔悴的眼下陰影。沒有立刻開口。
她的目光在沈念初臉上流連片刻,
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精致的、甚至可以說非常迷人的弧度。
那笑容乍看像林晚星照片里的溫婉,
細(xì)看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刻意模仿卻又總是用力過猛形成的扭曲感。“哎呀呀,
” 她的聲音像浸了蜜糖,卻又透著冰錐般的刺骨寒意,
“原來這里……還真關(guān)著一個‘我’呀?”最后一個“我”字,她咬得格外輕,
帶著某種濃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和占有欲。她的視線如同冰冷的刷子,
緩慢而挑剔地掃過沈念初蒼白的臉頰、微微干裂的嘴唇、以及下意識掩住胸口的手臂。
“嘖嘖嘖,” 她搖著頭,那份甜膩的惋惜里滿是劇毒的嘲諷,
“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半死不活的喪氣樣子了?淵哥哥看著你這張死人臉,不會倒胃口嗎?
”每一個字都裹著毒刺,精準(zhǔn)地扎向沈念初僅剩的尊嚴(yán)。
沈念初只覺得一股血氣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上涌,喉嚨深處那股熟悉的腥甜燒灼感瞬間被點燃。
她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柔軟的嫩肉,用銳痛壓制住即將爆發(fā)的嗆咳,
舌尖瞬間嘗到了新鮮的鐵銹味。身體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冷,
而是巨大的羞辱和驚悸像無數(shù)帶刺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四肢百骸。
她的呼吸因為強(qiáng)忍而變得極其短促,胸膛劇烈起伏。
每一個細(xì)小的動作都清晰地落在那雙洞悉一切、帶著刻薄玩味的眼眸里。
林晚月臉上那種刻意甜膩的表情瞬間淡去,精致的眉梢驟然下壓,
眼底倏然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陰鷙寒光,如同淬了劇毒的針尖!“看來淵哥哥的品味,
也不像傳說中那么挑剔嘛?!彼曇衾锏拿厶峭耆槐耆〈?,冷得掉渣,
視線像冰冷的解剖刀劃過沈念初繃緊的身體線條,“撿來的東西……用著就那么順手?
”沈念初的大腦“嗡”的一聲,眼前短暫地發(fā)黑。
理智幾乎被這赤裸到極致的羞辱踩在腳下徹底碾碎!她猛地抬起頭,
猩紅的眼直直迎上那雙淬毒的眼睛!但一句反駁尚堵在燒灼的喉嚨里——“月月?
”一個低沉、磁性,卻在沈念初耳中如同地獄寒冰摩擦的聲音,
猝不及防地從林晚月身后的走廊陰影處傳來。陸承淵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
悄無聲息得像一尊完美的黑色大理石雕像。林晚月臉上的陰鷙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從未存在過。那種切換快到令人窒息!她猛地側(cè)轉(zhuǎn)身,
臉上已經(jīng)換上了一副難以置信的巨大驚喜和純粹得幾乎能滴出蜜來的委屈神情!
如同失散多年的至寶重見天日!“淵哥哥!”她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那聲音像浸透了委屈的糖稀,又甜又粘稠得發(fā)膩。她整個身體如同歸巢乳燕般,
不管不顧地撞向陸承淵的懷抱!纖細(xì)的手臂死死箍住他勁窄的腰身,
將整個臉龐都埋進(jìn)他胸前的襯衫布料里,身體激動得微微發(fā)顫?!敖K于…終于找到你了!
我好害怕!外面好黑好冷……”她的聲音悶在他胸口,帶著泣不成聲的哽咽,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陸承淵的身體在她撲上來抱住的一瞬間,有明顯的僵硬。
像一塊堅冰遇到了突如其來的高溫?zé)嵩矗灸艿乜咕?,卻終究沒有立刻推開。
他的目光越過林晚月蓬松發(fā)絲的肩膀,落在沈念初身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里,
沒有任何暖意,只有一絲被打擾的冰冷不耐,
和對沈念初“像個呆滯木頭般杵在原地看戲”的無聲叱責(zé)?!笆裁磿r候回來的?
”陸承淵問道,聲音放低了,比平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或許是疲于應(yīng)對的緩和?
他的手抬起,很慢,甚至有些遲疑地,最終還是落在了林晚月不斷輕顫的后背上,
像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但那輕拍的動作,疏離得像在拂去一粒并不存在的塵埃?!皠倓偅?/p>
一下飛機(jī)就沖過來了!”林晚月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望著陸承淵,
那雙酷似林晚星的眼眸盛滿了孺慕的星光,“我找不到你,打不通電話,
這里的人也不告訴我你在哪!我只能……我只能想到姐姐的房間!只有那里面才有家的感覺!
”她再次緊緊抱住了他,聲音帶著刻骨銘心的委屈,“淵哥哥,她們都不讓我進(jìn)去,
還攔著我……”陸承淵的目光終于徹底從沈念初身上挪開,專注于眼前的林晚月。
他低頭看著她淚光盈盈、充滿依戀的臉龐。這張臉,這眉眼鼻唇……幾乎就是星星的翻版。
一種巨大到無可抗拒的浪潮猛地撞進(jìn)陸承淵冰封的心口!
著強(qiáng)烈思念、無盡懊悔、以及對完美星光形象被殘酷奪走而積郁已久的暴戾痛苦的復(fù)雜情緒!
看著眼前這活生生的、幾乎復(fù)刻的記憶載體,仿佛林晚星跨越了生死界限,
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
他眼底那最后一絲冰冷不耐被瞬間的恍惚和一種更深沉、更危險的熱度所取代。
這熱度并非情欲,而是對逝去圣物復(fù)現(xiàn)的強(qiáng)烈占有和對往日溫存的一絲貪戀回溯。
他落在那細(xì)窄后背上的手,終于落了下去,不再是虛浮的輕拍,
而是帶著沉甸甸力量感的、完全回抱住她的手臂!“好了?!?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從未給予過沈念初的、近乎嘆息般柔和的溫度,“回家了就好。房間給你住。
”沒有指責(zé)她之前的強(qiáng)闖,沒有追問她未經(jīng)允許闖入禁區(qū)。沈念初看著眼前這擁抱的兩人。
陸承淵手臂環(huán)抱著林晚月的姿態(tài),是一種完全的圈禁和占有,
那力道是她從未敢想象、連肖想都是褻瀆的親密與包容。他低頭看林晚月的眼神,
專注得可怕,仿佛這世間萬物瞬間化為虛無背景,只剩下懷中這張酷似亡者的臉龐。
那股熟悉的、帶著血腥鐵銹的灼燒感再次猛地從胃袋底部急速上竄!沖過喉嚨,撞進(jìn)鼻腔!
她用力咽下,咽喉處被強(qiáng)壓的酸腐激出一股劇痛,嗆得她眼前金星直冒,
身體控制不住地微晃,向后退了半步,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
就是這微弱的動靜——陸承淵終于從懷中那張酷似白月光的臉上移開一絲視線。
冰冷的余光掃過沈念初如同透明人般僵在門邊,
蒼白如紙的面容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和傷痛?!澳阍趺催€杵在這里?
” 陸承淵的聲音重新裹上了冰渣,那點殘存的柔和迅速被不耐煩取代,“礙事。
”沈念初像被冰錐狠狠刺穿,釘在原地。林晚月卻在陸承淵懷中微微側(cè)頭,
目光再次斜睨向沈念初。她的表情完全被陸承淵的身體遮擋著,
只有那對酷似林晚星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沈念初此刻狼狽到塵埃里的身影。然后,
速地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勝利者的嘲弄和……濃烈到幾乎要滴出來的、瘋狂燃燒的嫉妒之火!
她的嘴角,極其隱秘地、對著沈念初的方向,輕輕動了動。沒有發(fā)出聲音,
但沈念初清晰地讀出了那個口型:“真可憐呢?!睅滋旌蟮那宄?。
陽光艱難地透過厚實的深灰色天鵝絨窗簾縫隙,在地上投下幾道細(xì)弱伶仃的光柱。
棲云臺巨大而空曠的客廳里,依舊彌漫著那股揮之不去的、冰冷昂貴的死寂氣息。
沈念初縮在客廳最角落的單人沙發(fā)深處。她穿著最簡單的居家棉質(zhì)衣裙,
試圖在那過分龐大的家具里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仿佛只有蜷縮成一團(tuán),
才能避開這無處不在的注視。一杯傭人放下就沒再動過的熱牛奶,
孤零零地放在旁邊的水晶茶幾上,早已變冷凝固,表面結(jié)了一層灰白色的膜。
壁爐里人造的電子火焰恒定不變地跳躍著,只有光,沒有溫。
她盡量不去看那占據(jù)了整面墻的巨大油畫。梨樹下淺笑的少女,
那雙仿佛看透一切卻又不諳世事的溫柔眼眸,在此刻像是一種無處不在的詛咒。
鋼琴室的方向,一直隱約流淌著零散的、不成調(diào)的琴音,
像頑皮的孩子隨意撥弄著昂貴的玩具。但這徒然增添了一種割裂的怪異感,
并不能打破別墅固有的冰冷。突然!一陣連貫流暢、華麗優(yōu)美的琴聲如清冽泉水般傾瀉而出!
不是練習(xí)的音符,而是一首完整的、技巧嫻熟的曲子!琴聲穿透厚重的墻壁,
充滿了整個一樓的空間!是《月光奏鳴曲》!但那不是第一樂章如水般的寧靜,
而是洶涌澎湃、如同暗夜風(fēng)暴席卷的第三樂章!指尖在琴鍵上劇烈地敲擊、輪奏、奔騰!
充滿了力量、速度、和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完美爆發(fā)力!每一個強(qiáng)音都像重錘砸在鼓膜上!
沈念初下意識地捂住耳朵,那激烈的旋律撞得她本就隱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琴聲在幾個華麗的連續(xù)強(qiáng)音后,戛然而止!如同奔涌的河流突然斷流,
那份刻意的靜止反而帶來一種驚心動魄的壓迫感。鋼琴室的門猛地被拉開!“淵哥哥!
看我找到什么寶貝了!”林晚月的聲音充滿了純粹的、毫無陰霾的驚喜,
像發(fā)現(xiàn)巨大寶藏的孩子。她像一陣裹著馨香的旋風(fēng),從鋼琴室沖了出來,直撲客廳中央!
身上穿著一件沈念初從未見過、卻同樣透著過分年代感的禮服裙——深海的藍(lán)色天鵝絨長裙,
寬大的袖口和裙擺處綴滿了如同星辰般閃爍的細(xì)小碎鉆。她穿著這條屬于過去的裙子,
旋轉(zhuǎn)著撲到了剛剛從書房走出來的陸承淵面前!在他站定的瞬間,
她猛地提起過分寬大的裙擺,踮起腳尖,以一個極其優(yōu)雅又充滿邀請意味的姿態(tài),
在陸承淵面前飛快地旋轉(zhuǎn)了一整圈!昂貴的絲絨裙擺如同盛開的夜之花,
碎鉆折射著頭頂?shù)乃艄饷ⅲ蔚萌搜刍潄y!“好不好看?
我在姐姐那間小儲藏室找到的!這一定是你當(dāng)年送她的禮服,對不對?” 她喘息著,
臉上帶著運動后自然的紅暈,那雙酷似林晚星的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滿期待地望著陸承淵,
仿佛在等待一場關(guān)于過去的甜蜜贊美,“我穿著……像不像姐姐?
”她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在站著的陸承淵和角落里蜷縮的沈念初之間來回掃視了一眼。
那眼神精準(zhǔn)、銳利,帶著不容錯辨的挑釁鋒芒!“淵哥哥,你說呀,” 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
唇角的笑意彎得像淬毒的彎鉤,直直投向角落那抹蒼白的身影,“我和她…誰更像?
”角落里的空氣驟然凝固!尖銳的琴聲在腦海炸響的尾韻尚未消散,
林晚月旋轉(zhuǎn)時裙擺掠起的、如同刀鋒般的涼意似乎還刮在臉上。
那句淬毒的詢問——“我和她…誰更像?”——像帶著鋸齒的冰凌,狠狠扎進(jìn)沈念初的耳膜!
她蜷縮在沙發(fā)的深處,身體早已僵硬得像一塊失去生命的凍土。
陸承淵落在林晚月身上那專注到近乎恍惚的目光,如同滾燙的烙鐵,
不僅燙在林晚月的裙擺上,更烙在了她胸腔深處那塊早已千瘡百孔的地方。
劇烈的絞痛混合著翻江倒海的嘔吐感,再一次狂暴地從胃袋底部兇猛地炸開!“咳!
嘔——”這一次,再多的意志力也無法完全壓制!生理性的惡心在瞬間完全擊潰了防線!
她猛地弓起身體,一手死死捂住嘴,一手因為劇痛下意識地掐住了旁邊的抱枕!
指甲瞬間穿透了棉質(zhì)布料!指節(jié)因用力而慘白發(fā)青!大股溫?zé)岬囊后w夾雜著難以遏制的腥甜,
如同爆裂的水管般從指縫間瘋狂地噴涌而出!不是猩紅,
而是粘稠的、顏色發(fā)暗、接近咖啡色的渾濁液體!伴隨著極其濃重的腥臭!
**噗——**污濁的、混雜著未消化食物殘渣的血水狠狠噴濺出來!
她面前的冷白色羊毛地毯上,瞬間綻放開一片黏膩污穢、觸目驚心的暗紅花斑!
那污穢迅速在地毯吸水的絨毛間滲透擴(kuò)散,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息!混亂!
巨大的混亂在瞬間爆發(fā)!沈念初劇烈的嗆咳伴隨著無法控制的嘔吐,身體劇烈地抽搐著!
生理性的淚水被逼出眼眶!她像一個突然失去所有支撐的脆弱瓷器,
從寬大的沙發(fā)邊緣滑落下來,跌坐在地毯邊沿,被自己制造的污穢包圍!狼狽不堪到了極點!
客廳里死寂了那么一瞬。只有她痛苦的嗆咳和嘔吐聲在空曠奢華的空間里回蕩,
顯得刺耳又格格不入。林晚月臉上的純真驚喜、和刻意問出那句挑釁時的得意表情,
在沈念初這驟然爆發(fā)的劇烈反應(yīng)前,瞬間凍結(jié)了。她的眼神從尖銳的挑釁,
驟然切換成難以置信的巨大驚恐!
仿佛是看到某種極度骯臟、極度不祥的穢物突然降臨在身邊!
她發(fā)出一聲極其響亮、帶著百分百表演成分的尖叫:“啊——!!嘔!
”她整個人像被巨大惡心的蟲子蜇到,夸張地彈跳著猛地后退一大步,
一下子撞進(jìn)了旁邊陸承淵的懷里!并且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將那張酷似林晚星的小臉完全埋在他的手臂后,
只露出一雙受驚小鹿般、盈滿水光卻又帶著極度厭惡和排斥的眼睛,
死死瞪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沈念初!“淵哥哥!好臟!好惡心!她…她是不是有病???!
”林晚月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恐懼和嫌惡,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的尾音,
“她吐出來的東西……顏色好可怕!好臭!會不會傳染?!我不要待在這里!我們離她遠(yuǎn)點!
”那是一種徹底的排斥和驅(qū)逐!將她瞬間排除在“人”的范疇之外,視為瘟疫的污染源!
沈念初還在咳,每一次嗆咳都讓身下那攤污穢的范圍更大一點。
她徒勞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粘稠的暗紅,視線因為劇烈的嘔吐和嗆咳而模糊不清,
只能從一片朦朧的水光和淚霧中,
、死死地盯住那個躲在陸承淵臂彎后、只用一雙眼睛居高臨下地宣告著她骯臟與多余的女人!
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猛地?zé)┝怂睦碇牵?/p>
這里、被當(dāng)作替身玩物羞辱、被另一個酷似亡者的人如此刻薄踐踏后爆發(fā)的、最原始的反抗!
“是她……咳咳!” 沈念初劇烈地喘息著,努力想從這滅頂?shù)耐纯嘀袛D出清晰的話語,
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聲音破碎不堪卻尖利到極致,“她在……挑撥!陸承淵…你看清楚!
她不是…星星!她故意…讓你看我……最不堪的樣子!
咳咳咳咳……”血沫從喉嚨的撕裂處不斷嗆咳出來,混雜著她的控訴?!皦蛄耍?/p>
” 一聲冰窟里砸出來的低吼,瞬間掐斷了沈念初所有掙扎的音節(jié)。
陸承淵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此刻在沈念初模糊的淚眼里是一片冷硬的灰白!
先前看林晚月時眼底殘留的那一絲恍惚的柔和徹底被冰封!
只有一種被冒犯到底線、被徹底激怒的、幾乎要摧毀一切的冷酷風(fēng)暴在瞳孔深處劇烈翻騰!
他臂彎里緊緊護(hù)著那個“驚慌失措”的林晚月,
仿佛沈念初口中指控的每一句話都是對她這完美復(fù)刻品的嚴(yán)重褻瀆!下一秒,陸承淵動了!
動作快如閃電,帶著極度暴戾的力量!他猛地?fù)P起手臂!
手掌在空中劃出一道撕裂空氣的冰冷弧線!
裹挾著雷霆萬鈞的力道、和指尖那枚冰冷堅硬鉑金素圈的寒光!狠狠摑下!“啪——!
”一聲極其響亮、刺破耳膜的爆響,如同驚雷在空曠的客廳炸裂!
巨大的力道毫無緩沖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印在了沈念初慘白一片的左頰之上!
沈念初只覺得左耳一陣巨大的嗡鳴!仿佛被千斤重錘從側(cè)面狠砸!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未盡的指控戛然而止!緊接著是炸裂般的劇痛和難以想象的灼熱感!
身體被這股完全無法抗拒的狂暴力量直接抽得倒向一側(cè)!整個人如同斷線的木偶般,
重重砸在鋪著冰冷大理石的矮幾一角!砰!哐啷!矮幾被撞得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上面那杯早已凝固的冷牛奶杯在劇烈震動下翻滾跌落,瓷片在沈念初腿邊炸裂開來!
混合著地面的濕冷污跡,濺起一片狼藉!半邊臉頰瞬間完全失去知覺,
只余下麻木和一種急劇攀升的、鉆心刺骨的灼痛!耳朵里嗡鳴不止,
像有無數(shù)的鋼針在里面瘋狂攪動!左眼視野被猩紅色彌漫覆蓋,她用力眨了一下,
才感覺到粘稠的液體順著眼角淌下來。血。視野天旋地轉(zhuǎn),
劇痛和強(qiáng)烈的眩暈讓她根本無法思考,
只能模糊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撞在冰冷堅硬物體上的劇痛,
以及鼻腔口腔里瞬間灌滿的濃烈鐵銹腥氣。冰冷堅硬的大理石邊緣狠狠硌在了她的肋下,
一股尖銳的劇痛從碰撞點猛地炸開,瞬間席卷了整個胸腔!所有的空氣都被擠壓出去,
喉嚨深處發(fā)出了一聲像破風(fēng)箱被徹底踩碎時擠出的、不成調(diào)的“嗬——!”。
劇烈的嗆咳控制不住地從撕裂般灼痛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咳!咳咳——噗!
”帶著濃重血腥氣的暗紅色泡沫,終于毫無阻礙地直接從嘴里嗆咳噴濺出來!星星點點,
帶著滾燙的溫度,噴灑在她面前的冷灰色羊毛地毯上,
也落在了她攤開在地、指骨處擦破了皮、正微微顫抖的手背上。那猩紅的顏色,
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深色地毯上,刺眼得如同地獄的標(biāo)記。
耳邊尖銳的嗡鳴漸漸散去一些,感官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一點點重新聚攏。
她聽到了林晚月低低的、壓抑不住的抽泣聲。不再是刻意表演的驚恐尖叫,
而是真正的眼淚大顆大顆砸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那嗚咽聲黏膩濕軟,像被蜜糖包裹的毒蛇。
“嗚…淵哥哥…她好嚇人…她想害我…” 斷斷續(xù)續(xù)的控訴,帶著驚魂未定,
帶著對施暴者力量的絕對依仗。然后,是那個冰冷熟悉的、如同地獄刮來的風(fēng)般的聲音,
每個字都清晰地釘在她殘存的意識之上:“你也配詆毀星星的血親?
”沈念初的心臟仿佛被這句話徹底凍結(jié),停跳了半拍。停頓。
幾滴溫?zé)岬?、帶著腥氣的液體正順著她嘴角滑落到下頜。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緊隨其后,
如同絞刑架最后的繩索猛地被收緊!“再讓我聽到你動這些歪心思,
碰她一根頭發(fā)絲——”陸承淵的聲音,帶著鋼鐵被凍裂前的脆鳴,居高臨下,
精準(zhǔn)無情地宣告著最后那條毀滅之路:“沈家明天見報的新聞,
就不再是破產(chǎn)通告……”他抱著懷中那個“受驚”的身影,
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施舍給地上如同殘破垃圾的她,聲音裹挾著足以凍碎靈魂的寒霜,
清晰無比地完成下半句:“……而是——訃告。
”沈念初的身體在“訃告”那兩個字砸下的瞬間,難以自控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像是被無形的電流貫穿。支撐在地上那只染血的手猛地攥緊,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瀕臨斷裂的咯吱微響。指甲深陷入掌心柔嫩而脆弱的皮肉,刺破,
新鮮的溫?zé)嵴衬伕兴查g覆蓋了手背上已然干涸發(fā)暗的血跡。絕望如同漆黑的冰水,
從每一個被撕開的傷口倒灌進(jìn)肺腑,湮沒了最后一絲殘喘的熱氣。樓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和更加響亮的抽泣撒嬌聲。陸承淵冷漠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二樓拐角盡頭,
只剩下空寂無聲的巨大客廳,
以及那滿地狼藉的血腥污穢和她蜷縮在其中的、無法再站起的破碎影子。
腳步聲在樓梯上漸漸遠(yuǎn)去。濃重的黑暗重新合攏。奢華客廳如同巨大墓穴重歸死寂。
冰冷的大理石地磚無情地汲取著沈念初身上最后一絲殘余的熱度。
角落里那片被撞翻的矮幾邊,在沈念初剛才嘔出的那灘暗紅色污跡旁,
不起眼地躺著一方小巧的、原本塞在她睡袍口袋里的棉質(zhì)手帕。素雅的米白色,
此刻邊緣已沾染上了星星點點的、如同初綻紅梅般的血跡。
一只戴著蕾絲手套、極其纖細(xì)、涂著與禮服同色系深藍(lán)蔻丹的手,
如同鬼魅般無聲地從樓梯扶欄的陰影中探出。
白皙的手指精準(zhǔn)地捏住了那塊沾染血跡的手帕一角,
如同摘取一件新發(fā)現(xiàn)的、令人愉悅的戰(zhàn)利品。手帕被飛快地提起,
收入那只戴著蕾絲手套的手中,轉(zhuǎn)瞬便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深沉的暗影里。
沒有人注意到這微小的插曲。過了大約半分鐘,
二樓一間客房虛掩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縫隙。門縫里,一只眼睛冰冷地貼著門邊,
看向樓下依舊蜷在冰冷地面劇烈喘息的沈念初。那只眼睛里絲毫不見剛才的驚恐和委屈。
瞳孔深處只有一種瘋狂攪動的黑暗渦流,
里面沉淀著濃得化不開的刻毒快意和一種冰冷的、幾乎要裂開縫隙的亢奮!
那只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正將那塊沾染了暗紅色血跡的手帕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
指尖甚至因為這難以自抑的亢奮而微微痙攣顫抖!黑暗中,無人聽到。
一個氣息帶著輕快、得意,如同毒蛇吐信般扭曲的輕笑聲,
在門后那片濃郁得化不開的陰影中,極低、極壓抑地響起。
像是終于從獵物身上撕下了最滿意的那塊鮮肉?!敖憬闼狼暗摹\殺證據(jù)’?
這不就……有了么?”第三章 誣陷審判·絕癥無聲雪。冰冷地、無聲地落下,
覆蓋著棲云臺別墅層層疊疊的深灰色斜屋頂,覆蓋著那些造價不菲卻死氣沉沉的寬闊露臺。
別墅巨大的玻璃幕墻后面,依舊深鎖著揮之不去的死寂,
連人造恒溫系統(tǒng)送出的暖風(fēng)都帶著股陳舊的塵埃味。
唯有角落里那幅占據(jù)了整面墻的巨幅油畫——梨樹下的少女,在恒定的頂燈照射下,
笑容永恒不變,清澈得諷刺。沈念初站在二樓走廊深處的陰影里。
左臉頰骨那塊被劇痛侵蝕過的地方,早已化成了深重的麻木。
像一塊凍結(jié)的死肉附著在顴骨上,無論壁爐里虛擬的火焰如何恒定燃燒,也透不進(jìn)半分暖意。
臉頰深處持續(xù)的鈍痛連帶著太陽穴一起嗡嗡做響,
沉沉地牽扯著胸腔左下方那片悶悶的隱痛——那是幾天前狠狠撞上大理石矮幾邊緣的后遺癥。
視線下方,是棲云臺冰冷得一成不變的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下,
昂貴的家具像博物館里貼了標(biāo)簽的展品。中央那點刺眼的污跡地毯已經(jīng)被整塊換掉,
像從未存在過。“噠……噠……”一陣極其細(xì)微的腳步聲,如同貓兒踏過絲絨,
在身后幽暗的走廊盡頭響起。沈念初幾乎是瞬間繃緊了每一寸神經(jīng)!身體像一張拉滿的硬弓,
僵硬地向后微微一靠,冰涼的墻面緊貼著傷處,帶來一陣銳利的刺痛,
反而讓她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她沒有回頭,目光死死釘在對面窗框上一根凝結(jié)的冰棱,
豎在昏暗光線下,如同一把倒懸的、蓄勢待發(fā)的匕首尖!腳步聲停了。就停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
安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diào)系統(tǒng)低沉的嗡鳴在管道里緩緩流動。
一股極其細(xì)微的、帶著侵略性的馨香,像藤蔓一樣悄然纏繞過來,
混合著走廊里原本冰涼的空氣,沉淀下去,沉淀出一種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詭異寂靜。
那不是之前刻意張揚的濃烈玫瑰香,
而是另一種更為幽深復(fù)雜的調(diào)子——一種沉郁的木質(zhì)焚香基調(diào)里,
絲絲縷縷掙扎糾纏著清冽的松針氣息,然而仔細(xì)去捕捉,最底層的、幾乎要消失的,
才是……那種屬于過去的、停產(chǎn)的、帶著苦澀藥味的梔子花香!這香氣,
如同墳?zāi)估锢p繞著尸骸的陳年苔蘚。沈念初的身體在聞到這絲混雜著舊日氣息的異香的瞬間,
難以自控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胃袋深處那頑固的、如同被粗糙鐵砂反復(fù)研磨般的鈍痛陡然變得尖銳!
一股酸腐帶著鐵銹的腥氣猛地頂了上來!她瞬間屏住呼吸,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墻壁,
手指深深摳進(jìn)墻紙的暗紋里。身后的空氣似乎微微蕩開一絲漣漪。沒有腳步聲繼續(xù)靠近,
只有輕微的、衣料摩擦的悉窣聲。沈念初甚至能感覺到,
一絲帶著嘲弄、窺探和勝利審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冷蛛絲,正緩緩纏繞上她僵硬的脖頸。
“啪嗒?!?一聲極輕、極其短促的塑料硬片合攏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那聲音又脆又薄,像某種微型開關(guān)被猛地扣死。下一秒,
那混合著危險香氣的壓迫感倏然消失了。極其輕微的腳步,像來時一樣,
悄無聲息地沿著原路退走,重新融化在走廊深處濃重的陰影里。
沈念初緊繃的后背猛地松弛下去,額上瞬間沁出一層冰冷的細(xì)汗。
剛才強(qiáng)壓下去的那股惡心灼痛如同被點燃的火油,瞬間復(fù)燃!洶涌地從心口直沖喉嚨!
“咳……嘔……” 她控制不住地彎下腰,一手痛苦地抓住胸口的衣料,劇烈地嗆咳起來!
口腔里瞬間充滿了令人作嘔的鐵銹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渾身都在無法自控地顫抖,
硬生生將涌到唇齒邊的污穢血沫咽了回去!那一聲短促的“啪嗒”…是什么?錄音筆?
針孔攝像頭的開關(guān)?還是……別的什么她無法理解的、指向她毀滅的引信?
一種巨大的、不祥的陰影,如同窗外沉甸甸的落雪,將人完全覆蓋窒息。早餐時間。
巨大的、足以容納二十人的黑檀木長餐桌上,卻只放置了三套餐具。像一種無聲的諷刺。
空氣里飄蕩著烤面包、培根油脂和昂貴咖啡豆的混合香氣,卻被某種更深沉的冰凍結(jié)住。
沈念初被迫坐在長桌的最末端。她的位置距離壁爐里恒定燃燒的虛擬火焰最遠(yuǎn),
陰影也最為濃重。對面就是那幅永恒的梨樹少女。
桌上雪白的骨瓷餐盤里盛著色澤完美的食物,她卻只看到那些細(xì)微的熱氣在眼前扭曲,
胃里翻江倒海,如同在沸水中滾煮。陸承淵坐在主位。他低著頭,
動作精準(zhǔn)而利落地切割著一塊煎得五分熟、帶著完美血絲的牛排,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著冰冷的純銀刀叉,每一刀落下都有種冰冷的儀式感。
他身上沒有沾到半點油漬,連進(jìn)食都像在處理一筆龐大、精密而冷酷的商業(yè)運算。
旁邊的座位空置著。林晚月的座位??諝庵兄挥嘘懗袦Y手中刀叉偶爾碰到骨碟邊的清脆響聲,
以及餐盤下溫控托盤傳來的微弱電流聲。這種死寂持續(xù)了多久?五分鐘?還是更久?
每一秒都如同刀刃緩慢地刮過沈念初繃緊到極致的神經(jīng)。腳步聲從旋轉(zhuǎn)樓梯傳來。不快不慢,
帶著節(jié)奏感的篤定。林晚月終于下來了。她穿著一身柔軟的淺灰色羊絨開衫和同色系長褲,
寬大舒適的款式,將她整個人包裹在一種無害的、甚至有些惹人憐愛的溫暖感里。素面朝天,
烏黑濃密的長發(fā)松松挽在腦后,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和那張與油畫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
此刻,那雙杏仁眼里沒有了昨晚那種尖銳的侵略性和戾氣,
反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哀傷霧靄。她微微低垂著眼瞼,
長而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陰影,腳步透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沉重。她沒看任何人,
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時,動作帶著不易察覺的疲軟,
仿佛支撐她的所有力氣都在昨夜那場無聲的沖突中被徹底抽干了。女傭無聲地替她布好餐食。
她拿起銀匙,微微攪動著面前瓷白小碗里溫?zé)岬哪逃湍⒐綔?。勺子碰到碗壁?/p>
發(fā)出輕微的叮當(dāng)聲。她沒有喝。許久。她抬起頭,不是看向陸承淵,反而是穿過長長的餐桌,
目光直直地、帶著一種近乎虛無的破碎感,落到了沈念初臉上。那目光里沒有挑釁,
沒有惡意,只有巨大的、幾乎將她整個靈魂都淹沒的茫然和無助。
“沈小姐……” 林晚月開口了,聲音像清晨蒙在窗玻璃上的水汽,輕輕一觸即散,
帶著微微的沙啞和壓抑不住的哭腔,
“我……我昨晚好像……又夢見姐姐了……”沈念初捏著銀叉的手指猛地一緊!
冰冷的金屬柄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她看著那張與林晚星酷似的臉上此刻毫不作偽的痛苦神情,
那淚水就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晶瑩欲滴,
卻又強(qiáng)忍著不讓它落下——一種被刻意排練過千百遍的精湛演技!
然而這痛苦又如此“真實”!因為它在燃燒著她林晚月自己的靈魂!
“她很難過……很難過……” 林晚月的聲音哽咽了,淚水終于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在細(xì)膩白皙的臉頰上留下閃亮而清晰的痕跡。她用纖細(xì)的手指捂住嘴,
壓抑住幾乎要傾瀉而出的悲泣,
“她問我……為什么不幫她……”陸承淵切割牛排的動作停頓了。整個餐廳瞬間凝固!
只有林晚月那細(xì)微卻無比清晰的抽泣聲在巨大空間里痛苦地回蕩,一下下撞擊著冰冷的墻壁!
林晚月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才重新獲得一絲控制,她放下捂嘴的手,微微仰起頭,
用力吸了吸鼻子,淚水還不斷從她通紅的眼眶中涌出。她的目光依然死死鎖住沈念初的眼睛,
里面翻涌著巨大的、幾乎要將對方撕碎的哀求和無助的指控!
“姐姐最后清醒的那一刻……用盡全力抓著我的手……她指甲都掐進(jìn)我肉里了!
” 林晚月的聲音陡然拔高,凄厲地劃破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個字都帶著泣血的重量!
“她說——??!”林晚月猛地從柔軟的羊絨開衫口袋里掏出一件東西!
動作迅猛得讓所有光線都為之凝固!
一塊小小的、米白色的、邊角處早已洇開干涸發(fā)黑暗紅色污漬的棉質(zhì)手帕!
如同一個剛剛從地獄血池中撈出的邪異信物!被緊緊攥在她那雙微微顫抖的手中,高高舉起!
那濃重的、早已化為黑色的暗紅在雪白的手帕底色上,如同魔鬼猙獰的血口!
“她說……”林晚月的聲音因為巨大的痛苦和無法宣泄的怨恨而變調(diào),
尖銳得刺破耳膜:“‘月月……別讓她靠近氧氣……她要害死我……!’”轟——!!
沈念初只覺得大腦里仿佛被引爆了一枚汽油彈!
巨大的轟鳴伴隨著無數(shù)灼熱的碎片瞬間摧毀了所有感官和思維!眼前一片熾亮的白光!氧氣?
護(hù)病房外的緊急通道……一個護(hù)工推著器械車出來……她往旁邊讓了一下……“沈念初——!
!”如同地獄熔爐炸開的嘶吼!餐桌上精美的銀質(zhì)刀叉勺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橫掃而起,
尖銳地撞向水晶酒杯、砸落昂貴的骨瓷盤碟!發(fā)出一連串刺耳到令人崩潰的破碎爆裂聲!
昂貴的骨瓷餐碟裹挾著半塊切好的牛排砸在鋪著厚絨的墻上,碎裂成無數(shù)鋒利碎渣!
滾燙粘稠的肉汁和猩紅的血絲在冰冷的墻面上潑濺開一片猙獰的狼藉!
陸承淵如同被激怒到極致的狂獸!他隔著長長的餐桌,身體前傾得如同要撲食!
那張向來冷漠刻薄如同大理石雕像的臉上,此刻是徹底被點燃的瘋狂烈焰!眼眶裂開血絲,
眼球暴突!脖頸上青筋虬結(jié),如同盤踞的噬人毒蟒!
他猛地一把抓過距離最近的一個裝滿了清水的玻璃水杯!砰——??!裹挾著雷霆萬鈞的力道,
那個厚底玻璃杯被兇狠地砸在沈念初面前的桌面上!巨力撞擊下,
堅硬的水晶杯體瞬間炸裂成無數(shù)大小不規(guī)則、邊緣鋒利的碎片!如同致命的霰彈,
裹挾著杯里的液體和冰塊、以及杯體本身的鋒利棱角,狠狠地向她臉上、身上爆射開來!
“??!” 沈念初本能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下意識地抬起手臂護(hù)住頭臉!
幾道尖銳的劇痛瞬間從手臂和小腿上炸開!冰涼混合著黏膩的液體飛濺到皮膚上!是酒液?
還是……血?陸承淵根本沒去看她是否受傷。他那雙幾乎燃燒起來的赤紅雙眼,
死死釘在林晚月高高舉起的那片染血的手帕上!仿佛那不是一片布,
而是凝聚著亡者全部怨恨和指向兇手的血咒!“毒婦——??!”陸承淵的聲音扭曲變形,
混合著極致暴戾的嘶鳴和一種幾乎能聽見心脈被硬生生撕裂的痛徹!他猛地推開沉重的座椅,
座椅腿在光潔大理石地面上刮出令人牙酸的銳響!他如同一陣裹挾著地獄寒風(fēng)的黑色風(fēng)暴,
猛地繞過巨大的餐桌,幾步就沖到沈念初面前!大手帶著千鈞之力,猛地探出!
目標(biāo)不是沈念初的臉!而是——她貼身外套口袋里,露出的那一小半白色塑料藥瓶!
那是她昨夜在房間翻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家里帶出來的、僅有幾片應(yīng)急的止血膠囊!
“還給星星命來——??!”伴隨著這句如同地獄判決般的嘶吼!
陸承淵攥住藥瓶的手指猛地爆發(fā)出足以碾碎精鋼的恐怖力量!“咔嚓——啵??!
嘩啦……”白色的小巧藥瓶瞬間被那只大手捏爆、碾碎!
堅硬的硬殼塑料在絕對力量下不堪一擊地破裂成無數(shù)碎片!
里面僅剩的幾顆膠囊在巨力擠壓下瞬間爆開!
粉末狀的藥物混合著崩碎的塑料殘渣、伴隨著藥瓶崩裂的碎屑,如同揚起的灰白色沙塵暴,
狠狠在沈念初面前炸開!劈頭蓋臉地糊了她滿頭滿臉!嗆人的藥粉順著口鼻瘋狂涌入!
巨大的力量更是推撞著她!她的后背重重地砸在堅硬的椅背上!椅子失去平衡向后翻倒!
連帶著沈念初的身體一起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下去!“咳!呃……噗——!
”后背撞地的劇痛如同重錘!渾身的骨頭像是被強(qiáng)行拆開!被粉末嗆入的窒息感尚未緩解,
巨大的沖撞和隨之而來的劇痛猛地撕裂了她早已脆弱不堪的氣管!無法抑制!無法阻擋!
大股溫?zé)嵴吵怼㈩伾缤F銹般的暗紅液體,混合著星星點點的膠囊白色粉末和塑料碎末,
如同失控的噴泉般猛地從她大張的口中狂涌而出!瞬間噴濺上冰冷光潔的大理石地面!
噗——?。∫淮笃棠康陌导t粘稠液體在地面迅速洇開!
那濃重的血腥氣瞬間壓倒了餐桌上食物殘留的所有氣息!
沈念初的身體在噴濺的瞬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軟軟地滑倒在地,
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地板和自己制造的、散發(fā)著強(qiáng)烈血腥氣味的狼藉血泊里!
劇烈的抽搐伴隨著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嗆咳,
每一口都嘔出更多的、帶著粘稠白色糊狀藥粉的暗紅色血塊!
每一次嗆咳都在榨取她殘存的生命力!
視野里所有奢華的家具都扭曲成一片跳動的血紅和旋轉(zhuǎn)的重影!
耳邊是林晚月驟然拔高、充滿恐懼和劇烈嘔吐感的尖叫,
以及桌椅被驚慌失措地推開拖動的刺耳聲響,
混雜著陸承淵粗重如同破舊鼓風(fēng)機(jī)般的狂怒呼吸和絕望怒吼!混亂!
巨大的混亂如同巨獸降臨!瞬間吞沒了這空曠死寂的冰封宮殿!
意識在劇烈的嗆咳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沉浮,每一次嗆咳都像是胸腔被燒紅的鐵鉗反復(fù)撕扯!
地面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刺激著皮膚,
眼前旋轉(zhuǎn)的視野里是無盡的猩紅和扭曲倒置的、水晶吊燈刺目的寒光?!敖嗅t(yī)生!快??!
”陸承淵那聲帶著某種失控獸性的嘶吼,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缸傳來,
悶悶地撞擊著耳膜?;靵y的腳步聲如同密集鼓點逼近,又迅速遠(yuǎn)去。身體猛地懸空!
失重感裹挾著劇烈的顛簸猛地襲來!沈念初像一件被隨意丟棄的易碎品,
被人粗暴地抬了起來!那只攬住她肩背和腿彎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鐵箍,
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禁錮住,每一次顛簸都狠狠撞擊著她肋下的痛處!“嗬——!
” 無法控制的痛哼從她緊咬的牙關(guān)擠出。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著汽車引擎的尾氣和窗縫灌入的凜冽寒風(fēng),
狠狠地刺激著她早已不堪重負(fù)的氣管!“咳咳咳!嘔——噗!
”新的血塊混著涎液和冰冷的空氣嗆出!
飛濺在昂貴的、帶著某種淡淡皮革味道的車廂內(nèi)壁上!
暗紅腥熱的液體如同潑灑的油漆沿著光潔壁板緩緩流淌,留下一道道怵目驚心的痕跡!
箍著她身體的手臂驟然收得更緊!一種幾乎要將她胸腔骨骼都徹底勒碎的力道!
仿佛在無聲地警告著她的骯臟!喉嚨猛地被巨大的壓力扼住,讓她幾乎瞬間窒息!
眼前黑霧彌漫!“閉嘴!” 陸承淵冰冷的、帶著濃重嫌惡的低吼砸在她頭頂,
“再吐出來……就給我吞回去!”醫(yī)院,急診通道。刺目的白光,
消毒水濃度驟然拔升的空氣,急救推車金屬滾輪在光潔地面上碾壓出的急促尖叫,
無數(shù)模糊晃動的人影——像是一幅被迅速抽格、扭曲變形的默片。冰冷。無孔不入的冰冷。
手術(shù)室前刺眼的紅色燈光。巨大的磨砂玻璃門上倒映著來來往往、顏色模糊的人形光影。
沈念初躺在移動擔(dān)架上,身上胡亂蓋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被單。
口鼻間還殘留著自己嘔吐物的腥氣,臉頰上的麻木感似乎在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刻的、神經(jīng)被不斷撕扯拉鋸的鈍痛。意識時而清醒得可怕,
能聽到隔著玻璃門隱約傳來的、儀器滴答聲的回響;時而又模糊得如同一片混沌的深海,
只有那左肋下被大理石棱角重創(chuàng)后留下的、日益沉重的悶痛感,
如同心臟上掛著的一把不斷墜落的冰冷鉛塊。門開了。
一張戴著淡藍(lán)色外科口罩的臉出現(xiàn)在視野上方。是顧淮安,他的眼神透過鏡片落在她臉上,
只一瞬便挪開,但那瞬間的凝重和一種被強(qiáng)行壓抑下去的焦灼,沈念初捕捉到了。
“情況不太好。需要轉(zhuǎn)CT。”顧淮安的聲音低沉平穩(wěn),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一絲緊繃的線。
“CT?” 陸承淵冷冽的聲音插進(jìn)來,像冰塊投入微沸的水。
他靠在幾米外的走廊冰冷的墻邊,抱著手臂,身形挺拔如同冰封的山崖,
隔著幾步距離都散發(fā)著拒人千里的寒氣。他剛剛簽完一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