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單方面把外婆準備手術的事情給兩人宣布,孫梅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被老爺子一個眼神給堵了回去。
余歲安進來之前,宋輝城就同孫梅聊了很多話。
“這些年,我放縱你把安安帶走,已經(jīng)讓她在外邊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她年紀小,拎不清也就罷了,你一大把年紀,不為自己,也要為她想想,你的自尊值幾個錢吧。”
余歲安的外公是老爺子的左膀右臂,在一起意外中舍命救他而去;老爺子念情,更對余家有諸多虧欠,凡事都想著余家。
可孫梅是個懂理且自尊要強的人,更不會因這件事而協(xié)恩邀惠,反而是宋家事事都在替余家著想。
老爺子顧著她的自尊,為余家做什么事也是半講半藏。
年柏吉想搭上宋家這棵大樹發(fā)展事業(yè),余呦是最好、最捷徑的途徑。
和余呦戀愛后,宋家果然對年柏吉的事業(yè)暗中扶持;若說宋輝城后悔,就是后悔當時沒好好調查年柏吉這個人,依著余呦盲目在背后給他鋪路,導致她被人騙婚,連‘前女友’帶著他們的孩子住在隔壁,相處多年都未曾發(fā)現(xiàn)。
這些孽事,孫梅只恨自己跟余呦識人不清,誤把財狼當成寶,她怨不得誰。
當時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余歲安情況不太好,孫梅只想著帶孫女遠離這里,她接連失去了丈夫和女兒,再不能讓余歲安出現(xiàn)任何意外。
這段時間,宋輝城沒少勸說孫梅,只是余歲安不知道。
余歲安看向外婆,見她沒有異議,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外婆曾對她說:宋家對咱們家早已仁至義盡,從你外公走的那刻起,咱們家,哪個不是仗著宋家的虧欠而前途無量?
咱們,該有自己的生活。
若要回海市,外婆只有一個要求:回去可以,咱不叨擾宋家。
她點頭,再艱難,也咬牙扛著。
她擠破腦袋、不擇手段地聯(lián)系那位歐陽醫(yī)生。
顯然,她的消息成了騷擾別人的信息,明知道這樣不好,但沒有辦法,外婆的病拖不得。
無一例外,每條發(fā)出去的消息均石沉大海,光一個好友位,都加不上,更別說要跟那位醫(yī)生討論外婆的病情了。
一身硬骨頭在現(xiàn)實面前,分文不值,她深有體會。
若換成別的事,她倒不會如此急著妥協(xié),可這事關乎外婆的身體安危,她任性不了。
“一切聽宋爺爺?shù)陌才??!庇鄽q安話音一落,宋老爺子終于露出笑容。
老爺子說歐陽鋒醫(yī)生下個星期就回國。
余歲安暗暗詫異,又覺得合理。
手術的事情商量完,余歲安率先出來,坐在大廳里,儲清捏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她有些拘謹。
“安安,這些年,你跟外婆一聲不吭在舟市,受了不少苦吧?”
儲清瞧著眼前變化巨大的女孩,滿臉心疼。
“你外婆生病這么大的事情,回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要不是你爺爺恰巧去醫(yī)院體檢遇見,恐怕到現(xiàn)在,我們還不知道你們已經(jīng)回來......”
余歲安不知道要說什么,說什么呢,她是只白眼狼,有困難了,才想起宋家里這些對自己好的長輩們,若是外婆沒有生病,她恐怕是再也不會跟他們聯(lián)系。
是她太膽小怯懦,辜負他們對她的愛,余歲安話梗在喉間,只是一味地搖頭。
瞧著儲阿姨,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媽媽,她很久沒有想起那個極端的女人了。
出事后,她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嚇壞外婆,后來康復,她就很少再想起關于這里的人和事;
遇見故人,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往,外婆不讓她找宋家?guī)兔?,也許也是有這一方面的憂慮。
好在,余歲安這幾年的心態(tài)放得很穩(wěn),過去的事,雖沒到釋懷的程度,但也不至于耿耿于懷,可能是受到外婆性格的影響,凡事以最好的心態(tài)去面對。
有人說,健全的家庭,是需要家中長輩各司其職,同時哺育下一輩,讓其感受到不同層次的愛。
余歲安不曾覺得,有外婆在身邊,她就很滿足,而眼前與她母親一般的女人,竟讓她一時感慨,心頭泛起酸澀。
有些話,不是不無道理。
某些偏執(zhí),是走投無路后的強撐與堅強。
儲清摸著她的一頭短發(fā),嗔怪的同時險些哽咽,“回來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別一個人傻傻扛著,讓阿姨看看......都瘦了......”
余歲安的眼睛有些紅,低低應著。
儲清抓著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聊些有的沒的,攢了幾年的話,恨不得立馬就要說完。
余歲安以為,自己離開這里這么多年,有些感情就算不被時間沖淡,也會被蒙塵,畢竟,她曾嘗試聯(lián)系媽媽生前那些好友,均無疾而終;
沒想到,是自己狹隘。
原來,有的愛,就算隔著時間和空間,相遇的那一刻,依舊濃如初。
拘謹漸漸散去,不知不覺,余歲安的語氣里,開始帶著曠遠的撒嬌味兒。
儲清不語,眉開眼笑。
宋乾也回來了,他一身風塵仆仆,看樣子是趕著回來的,一進門眼睛就開啟掃視模式,最后定在余歲安身上;
他上前摸了摸余歲安的短頭發(fā),低沉溫柔的聲音從頭上響起:“我們的安安,似乎長高了一點兒。”
余歲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宋叔叔還是同從前一樣,一點兒都不老?!?/p>
儲清在邊上,眼角上揚,除去宋聽年,宋家的長輩們打從心底兒喜歡她。
宋乾從事科研工作,忙的時候一年半載見不著人,但他脾氣溫和,回來總被他們幾個小鬼圍著轉,孩子們都喜歡親近他,那時候,她常常騎在宋乾的肩膀上玩耍,惹來宋聽年的諸多不快。
晚餐的時候,消失在樓上的宋聽年才慢悠悠下來,不咸不淡地掃了眼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所有人都因余家祖孫倆回來而高興,唯有宋聽年波瀾不驚,他若無其事地坐在余歲安對面。
老爺子坐在主座上,動筷前,不咸不淡地說一句,“安安往后姓余,余歲安?!?/p>
姓氏早就在余呦出事前改的,只是沒來得及宣布。
聽說,年柏吉不想要她這個女兒。
年歲安不確定,畢竟她沒親眼看到年柏吉的態(tài)度。
“改了好?!彼吻肜飱A了一塊紅燒排骨,鏡片后面的神色暗了暗。
大家默契的不再提余歲安的父母,其樂融融地吃著飯。
宋聽年好幾次準備要夾的菜,桌子都被人無情轉走。
余歲安碗里的菜就沒扁下去過,她被宋家三個長輩輪流夾菜,如同走失的女兒被尋回的架勢。
夸張到讓他無語。
堂堂東宇集團總裁,在家竟遭人冷落,更別說有人注意到他不悅的情緒了。
手里的筷子無聲放在桌面上,雙臂環(huán)胸,目光幽幽落在對面女孩的身上。
余歲安沒察覺,一心埋頭吃。
她以前性子驕縱,又從小養(yǎng)得好,身體自然比別的同齡女娃壯實些,到了臭美的年紀,不知從哪里學來了對吃的挑三揀四,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活脫脫小作精一個,無論怎么折騰,臉上的肉還是一寸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