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山離開藏書閣后,白素錦盯著那本《香靈秘典》發(fā)愣。叔父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清冷氣息讓她想起洋行街的黑衣男子,但又不完全相同。她合上古籍,指尖在泛黃的封皮上摩挲,突然想起與孫姑娘的約定。
洋行街的午后陽光刺眼。白素錦站在街口,看著西洋鐘表店的玻璃反射出刺目的光。孫姑娘從身后拍她肩膀,笑聲清脆如銀鈴。
"素錦姐,發(fā)什么呆呢?"
白素錦回過神,孫姑娘今天穿了件湖藍(lán)色旗袍,襯得肌膚如雪。她挽住孫姑娘的手臂:"在想你上次說的新式胭脂。"
"就在前面那家'永昌號'!"孫姑娘拉著她往前走,"聽說從上海新到的貨,顏色可漂亮了。"
洋行街的青石板路比鎮(zhèn)上的要寬,兩旁店鋪的招牌上中洋文混雜。白素錦經(jīng)過一家綢緞莊,突然停下腳步。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從斜對面的古董店飄來,甜膩中帶著腐朽,像盛開在墳?zāi)股系幕ā?/p>
"怎么了?"孫姑娘疑惑地回頭。
白素錦指向那家不起眼的古董店:"那是什么店?"
孫姑娘撇撇嘴:"'聚寶齋',開了有半年了,賣些舊物件。老板怪得很,從不跟人搭話。"她壓低聲音,"聽說還做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白素錦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jìn)掌心。那股香氣越來越濃,讓她想起祖父密室里的暗紅粉末。她鬼使神差地向古董店走去,木門上的銅鈴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店內(nèi)光線昏暗,貨架上擺滿蒙塵的瓶瓶罐罐。柜臺后坐著個精瘦男人,正用一塊黑布擦拭銅器。見有人進(jìn)來,他頭也不抬:"隨便看。"
白素錦的目光被角落的一個檀木匣子吸引。匣子半開著,里面是一塊暗紅色的香料,形狀像凝固的血淚。那股詭異的香氣正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的。
"這是什么香?"她盡量使聲音聽起來只是好奇。
男人終于抬頭,眼睛像兩顆發(fā)黑的豆子:"小姐懂香?"
"略知一二。"白素錦假裝打量其他物件,余光卻盯著那塊香料,"氣味很特別。"
"南洋來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叫'血淚香',能安神。"
白素錦心頭一跳。她在《香靈秘典》上見過類似記載,但名字不同。她正要再問,孫姑娘在門外喊她:"素錦姐,還看嗎?'永昌號'要關(guān)門了!"
"就來。"白素錦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向男人,"這香怎么賣?"
男人眼神閃爍:"不賣。"
"為什么?"
"還沒到火候。"男人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下月初七,小姐若還想要,可以再來。"
白素錦點(diǎn)點(diǎn)頭離開店鋪,那股香氣像有生命般纏繞著她的衣袖。孫姑娘在門外跺腳:"怎么對這種怪店感興趣?"
"好奇罷了。"白素錦勉強(qiáng)笑笑,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古董店的窗簾微微晃動,似乎有人在后面窺視。
"永昌號"的胭脂確實(shí)如孫姑娘所說,顏色鮮艷。白素錦心不在焉地挑了一盒,付錢時(shí)發(fā)現(xiàn)掌柜的手腕上有個奇怪的印記——暗紅色的,像是一縷扭曲的煙。
回程時(shí),她們再次經(jīng)過"聚寶齋"。店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但白素錦注意到后巷有個穿墨藍(lán)色長衫的背影一閃而過。那挺拔的身形,那清冷的氣息...是黑衣男子!只是這次他沒穿黑衣。
"素錦姐?"孫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
白素錦收回目光:"可能昨晚沒睡好。"
分別時(shí),孫姑娘突然壓低聲音:"對了,聽說李家二姑娘有消息了。"
白素錦心頭一緊:"什么消息?"
"說是被人看見在省城。"孫姑娘左右看看,"但模樣怪得很,像是不認(rèn)識人似的。"
白素錦想起那塊"血淚香",胃里一陣翻騰。她握住孫姑娘的手:"這幾天別一個人出門,尤其是洋行街那邊。"
孫姑娘笑著擺手:"你也太緊張了。"但她看到白素錦嚴(yán)肅的表情,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吧,聽你的。"
回到白家,白素錦直奔藏書閣。她在《香靈秘典》中瘋狂翻找,終于在一頁邊緣看到段小字:"血淚凝香,魂引之物,處子血?dú)饪苫钪?.."
閣樓窗外,夕陽將青石鎮(zhèn)的屋頂染成血色。白素錦合上古籍,指尖發(fā)冷。那塊香料絕對與"蝕骨香"有關(guān),而古董店老板和那個黑衣男子,很可能與失蹤案有牽連。
晚飯時(shí),白崇山又提起省城的生意,說秦老爺有意與白家合作開發(fā)新式香料。白老爺子筷子一頓:"秦仲海?他不是做絲綢的嗎?"
"現(xiàn)在什么賺錢做什么。"白崇山給老爺子斟酒,"他說很欣賞我們白家的古法秘制。"
白素錦低頭扒飯,想起"永昌號"掌柜手腕上的印記。那形狀,與《香靈秘典》中描述的"引魂印"極為相似。
"錦兒?"白老爺子突然叫她,"明天祭祖,記得早點(diǎn)起。"
白素錦點(diǎn)點(diǎn)頭,卻想著明天一定要再去趟古董店。那股詭異的香氣和黑衣男子的出現(xiàn),絕不是巧合。她摸了摸袖中的小瓷瓶,里面裝著從祖父密室偷出的一小撮暗紅粉末。
夜深人靜時(shí),白素錦點(diǎn)亮油燈,將瓷瓶中的粉末倒在紙上。在燈下細(xì)看,粉末中有些微小的晶體,在光線下泛著詭異的虹彩,與她在李家姑娘房里發(fā)現(xiàn)的金線上的物質(zhì)一模一樣。
窗外,一只夜蛾撲向燈罩,發(fā)出輕微的"啪"聲。白素錦猛地抬頭,似乎聽到院墻外有腳步聲。她吹滅油燈,悄悄挪到窗邊。月光下,一個黑影站在院角的梅樹下,身形挺拔如松。
是黑衣男子!他抬頭望向白素錦的窗口,雖然隔著距離,但她分明感覺到兩道銳利的目光。男子抬手,一樣?xùn)|西劃過弧線落在窗臺上——是一塊墨藍(lán)色的布條,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
白素錦等到黑影消失才敢開窗。布條上沾著些微香氣,清冷如雪后的松林,與黑衣男子身上的氣息一致。但更讓她心驚的是,布條上還用血寫著幾個小字:
"明日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