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程煜猛地驚醒。他抓起手機——8:17，離會議開始還有43分鐘。
"該死！"他跳下床，三下五除二套上襯衫西褲，沖出臥室。
客廳里靜悄悄的，客房的門虛掩著。程煜輕輕推開，床上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一陣恐慌襲來——明嫣跑了？
"公主？"他呼喚道，聲音在空蕩蕩的公寓里回蕩。
廚房傳來輕微的響動。程煜快步走去，眼前的景象讓他愣在原地：明嫣站在料理臺前，身上還穿著他的T恤，長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正小心翼翼地用筷子翻動平底鍋里的煎蛋。灶臺旁擺著兩片烤好的面包和一杯牛奶。
"你……在做早餐？"程煜難以置信地問。
明嫣回頭，臉上帶著幾分得意。"本宮觀察過你廚房里的器具，雖與御膳房大不相同，但原理相通。"她將煎蛋盛到盤子里，"嘗嘗看，御廚的手藝本宮學了三成。"
程煜接過盤子，煎蛋金黃完美，邊緣微焦，正是他喜歡的程度。"你會用煤氣灶了？"
"那鐵圈會噴火，起初確有些駭人。"明嫣拿起一片面包小口咬著，"但比鉆木取火方便多了。"
程煜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一邊系領帶一邊說："我今天有個重要會議，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冰箱里有食物，電視遙控器在茶幾上……"
"程煜。"明嫣突然直呼他的名字，神情嚴肅，"本宮需要查閱史書。"
"史書？"
"關于大周的記載。"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本宮想知道……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程煜恍然大悟。對她而言，大周是正在進行的歷史，而對這個世界來說，那已經是千百年前的往事——如果大周真的存在過的話。
"用我的電腦吧。"他帶明嫣來到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搜索'大周歷史'就行。"
明嫣盯著鍵盤，面露難色。"這些符號……"
"拼音輸入法。"程煜快速設置好，"按這個鍵切換中英文。"他示范了一下，"我得走了，有事打我電話。"他寫下自己的號碼，"點這個圖標就能打。"
明嫣專注地盯著屏幕，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程煜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公文包離開了。關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明嫣已經全神貫注地開始敲擊鍵盤，陽光在她側臉投下柔和的光暈。
公司會議室里，程煜心不在焉地聽著宏遠集團代表的發(fā)言。他的手機就放在桌上，屏幕朝上，生怕錯過明嫣的電話。
"程總監(jiān)，您對這個方案有什么看法？"王總突然點名。
程煜猛地回神，發(fā)現(xiàn)全會議室的人都在看著他。"抱歉，能再重復一遍問題嗎？"他尷尬地請求。
會議結束后，蘇小小攔住了他。"程總，您今天狀態(tài)不對啊。昨晚沒休息好？"
"有點私事。"程煜看了看表，才上午11點，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了。"下午的日程能調整嗎？"
蘇小小翻了翻平板。"3點有個部門例會，之前都沒安排。怎么了？"
"我回家一趟。"程煜抓起外套，"有事隨時聯(lián)系。"
開車回家的路上，程煜的思緒不斷飄向明嫣。她查到什么了？會接受自己來到未來這個事實嗎？如果她堅持要回到過去，他該怎么辦？
公寓門口，程煜深吸一口氣才打開門。屋內靜得可怕，沒有電視聲，也沒有明嫣研究各種電器時慣常發(fā)出的驚嘆。
"明嫣？"他輕聲呼喚。
書房的門關著，一縷光線從門縫透出。程煜輕輕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緊：明嫣蜷縮在椅子上，雙臂環(huán)抱膝蓋，臉上淚痕交錯。電腦屏幕停在一個歷史論壇的頁面，標題赫然寫著《五代十國時期地方政權"大周"考據(jù)》。
"明嫣？"程煜走近，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她肩上。
她抬起頭，眼睛紅腫。"大周……亡了。"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永昌三年冬，國師勾結北狄叛亂，皇室滿門……"她說不下去了，渾身顫抖。
程煜快速瀏覽屏幕上的內容：這是一個小眾歷史論壇的帖子，討論某個只在地方志中零星記載的短命政權。據(jù)發(fā)帖人考證，這個自稱"大周"的小朝廷存在不到十年，就在一場叛亂中覆滅，皇室成員全部遇難。
"這不一定是你的大周。"程煜試圖安慰她，"也許只是同名……"
"御花園的布局，父皇的名諱，甚至連國師的姓氏都一模一樣！"明嫣猛地站起來，指著屏幕上一段文字，"這里記載叛軍攻入皇宮時，長公主'明嫣'下落不明——那就是我！國師用妖法把我送到這里，然后……"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程煜不知該如何安慰一個失去整個世界的時空穿越者。他笨拙地抱住明嫣，感受到她在他懷中顫抖。"我很抱歉。"他低聲說。
明嫣沒有推開他，反而抓緊了他的襯衫前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她抽泣著問，"父皇母后，皇弟他們……而我卻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程煜輕輕撫摸她的長發(fā)，任她哭濕自己的肩膀。這一刻，所有的懷疑都煙消云散——沒有人能演得這么真實。明嫣確實是穿越時空而來的公主，一個失去了整個世界的孤女。
"至少你還活著。"他最終說道，"這也許是件好事。"
明嫣慢慢平靜下來，退后一步，用袖子擦了擦臉。"失禮了。"她試圖恢復公主的儀態(tài)，但紅腫的眼睛和凌亂的頭發(fā)讓她看起來格外脆弱。
程煜遞給她一盒紙巾。"想出去走走嗎？"
明嫣茫然地看著他。"出去？"
"買些適合你的衣服，順便散散心。"程煜指了指她身上的T恤，"總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
明嫣低頭看了看自己，T恤下擺只到大腿中部，確實不成體統(tǒng)。"可本宮……我的服飾……"
"放心，我會幫你挑得體的。"程煜微笑道，"就當是探索新世界的第一步。"
半小時后，明嫣戴著程煜的棒球帽和墨鏡，緊張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公寓樓。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瞇起眼睛，像只剛出洞的小動物。
"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如何？"程煜問。
明嫣深吸一口氣，隨即被汽車尾氣嗆得咳嗽起來。"味道……很特別。"
程煜笑著攔下一輛出租車。明嫣對"沒有馬的馬車"依然充滿戒心，但比起昨晚已經鎮(zhèn)定多了。她緊貼著車窗，驚奇地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城市景觀。
"這些都是房子？"她指著遠處的高樓大廈，"為何建得如此之高？不怕倒塌嗎？"
"現(xiàn)代建筑技術很先進。"程煜解釋道，"那些是鋼筋水泥結構，比木頭結實多了。"
明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指著路邊一個巨大的廣告牌："那畫為何會動？"
"電子屏幕。"程煜耐心解釋，"由無數(shù)小燈組成，可以顯示任何圖像。"
出租車在市中心的大型商場前停下。明嫣下車時差點被自動門夾到，程煜及時拉了她一把。"小心，門會自動開關。"
商場內部的景象徹底震撼了明嫣。她站在原地轉了一圈，仰頭望著高達六層的中庭，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照亮了各色店鋪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比皇宮市集還要繁華。"她輕聲感嘆。
程煜帶著她直奔三樓的服裝區(qū)。明嫣對電梯又是一番大驚小怪，但很快被琳瑯滿目的服裝吸引了注意力。
"這些布料……"她撫摸著一件真絲襯衫，"織造如此精細，卻如此廉價？"
"現(xiàn)代紡織業(yè)很發(fā)達。"程煜拿起幾件衣服遞給她，"試試這些？"
明嫣看了看標簽上的價格，倒吸一口冷氣。"一件衣裳要二兩銀子？！"
"按現(xiàn)在的物價不算貴。"程煜笑道，"去試衣間換上吧。"
接下來的場景讓程煜哭笑不得——明嫣完全不懂現(xiàn)代更衣室的使用方法，差點帶著衣架一起進去，還抱怨為什么沒有侍女幫忙更衣。最終，在店員憋笑的表情中，程煜不得不簡單講解了更衣室的用法。
明嫣試了幾套衣服后，最終選定了一條簡約的藏青色連衣裙和幾件日常上衣。程煜去收銀臺結賬時，明嫣卻突然攔住他。
"且慢。"她拿起一條裙子，仔細檢查了針腳，然后對店員說，"此處走線不齊，應當減價三成。"
店員愣住了。"小姐，我們不打折……"
"布料邊緣已經開始脫線。"明嫣指著幾乎不可見的瑕疵，語氣威嚴得如同在朝堂上訓斥大臣，"本……我在永昌坊買的衣裳若有此等瑕疵，掌柜的要挨板子的。"
店員被她的氣勢鎮(zhèn)住，竟真的去找經理申請了折扣。程煜看得目瞪口呆，等明嫣拿著便宜了兩百元的裙子回來時，他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公主，砍價都這么有氣勢。"
明嫣得意地揚起下巴。"市井交易，本宮見得多了。"
他們沒注意到，不遠處一個舉著手機直播的年輕人剛好拍下了這一幕。幾小時后，#漢服小姐姐霸氣砍價#的話題就會登上本地熱搜。
購物結束后，程煜帶明嫣去了一家甜品店。明嫣對冰淇淋的反應讓周圍顧客忍俊不禁——她先是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以驚人的速度吃完了一整個球。
"此物比御膳房的冰酪還要美味！"她贊嘆道，嘴角還沾著一點奶油。
程煜笑著用紙巾幫她擦掉。"喜歡的話，以后常帶你來。"
回程的出租車上，明嫣疲憊地靠在窗邊，懷里抱著購物袋。一天的奔波讓她這個古代人精疲力盡，但眼中卻閃爍著新奇的光芒。
"程煜，"她突然問，"為何對我如此好？"
程煜一愣，沒想到她會這么問。"因為……"他斟酌著詞句，"看到有人需要幫助，伸出援手是很自然的事。"
明嫣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判斷這個回答的真實性。最終，她輕輕點頭。"在大周，平民若對皇室不敬，是要治罪的。"她頓了頓，"但你不同。你雖言語無狀，卻心地善良。本宮……我赦免你的無禮之罪。"
程煜忍不住笑了。"多謝公主殿下開恩。"
明嫣也微微揚起嘴角。這是程煜第一次看到她真心微笑，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讓她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回到公寓，明嫣迫不及待地換上新衣服，在鏡子前轉來轉去。程煜則打開電視，本地新聞正在播放。
"……今日市中心商場出現(xiàn)一位身著漢服的女子，因其獨特的砍價方式走紅網絡。有目擊者稱……"
程煜瞪大眼睛——屏幕上赫然是明嫣在服裝店討價還價的畫面，雖然只有側臉，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認出。
"明嫣！"他急忙調大音量。
明嫣從臥室跑出來，看到電視里的自己時，驚訝地捂住嘴。"那盒子為何會有我的影像？"
"有人拍到你發(fā)到網上了。"程煜快速搜索相關話題，發(fā)現(xiàn)已經有幾十條轉發(fā)。"這下麻煩了。"
明嫣卻顯得很興奮。"這便是你說的'出名'？在大周，只有皇室和名伶才會被百姓傳頌。"
"在現(xiàn)代，出名不一定是好事。"程煜擔憂地說，"尤其如果你的身份……"
他的話被門鈴聲打斷。程煜透過貓眼看到是林峰，松了口氣。
"我查到些東西！"林峰一進門就興奮地說，隨即注意到明嫣的新裝扮，"哇，公主殿下現(xiàn)代裝也很適合嘛。"
明嫣高傲地點點頭，顯然對這個贊美很受用。
林峰打開筆記本電腦。"你們看這個。"他調出一張古董拍賣會的照片，"上周在S市拍賣的一面銅鏡，銘文顯示是'永昌三年制'，與明嫣說的年號一致。"
程煜湊近看，銅鏡看起來確實古舊，但保存完好。"能確定是真的嗎？"
"鑒定為真，但學界認為'永昌'這個年號是偽造的，因為正史無載。"林峰推了推眼鏡，"直到明嫣出現(xiàn)。"
明嫣盯著照片，突然臉色大變。"這銅鏡是國師的！我認得背面的紋路！"
"賣家是誰？"程煜警覺地問。
林峰翻到下一頁："一個叫周世顯的古董商，據(jù)說專門經營高仿文物。"
電視里突然傳來主持人的聲音："知名古董鑒賞家周世顯先生今日接受采訪時表示，對網絡走紅的漢服女子很感興趣，認為她的儀態(tài)舉止非常符合古代貴族特征……"
三人同時轉向電視，屏幕上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面容儒雅，正微笑著對記者說話。明嫣的臉色瞬間慘白。
"國師……"她顫抖著指向屏幕，"那是國師周世顯！"
程煜和林峰面面相覷。林峰先反應過來："等等，如果國師也穿越到現(xiàn)代，而且還用類似的名字……"
"他在找我。"明嫣的聲音低沉而恐懼，"他知道我在這里。"
程煜立刻關上電視，拉上窗簾，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危險。"別擔心，"他安慰道，"現(xiàn)代是法治社會，他不能把你怎么樣。"
明嫣搖搖頭，眼中滿是程煜無法理解的恐懼。"你不明白……國師的法力高強，他能把我送到這里，就能……"
她的話被程煜的手機鈴聲打斷。是一個陌生號碼。
程煜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喂？"
"程總監(jiān)，久仰大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文爾雅的男聲，"我是周世顯，冒昧打擾，想請教您關于今天陪同您逛街的那位小姐的事。"
程煜的血液瞬間凝固。他按下免提鍵，讓明嫣和林峰也能聽到。
"我不認識什么周先生。"程煜強裝鎮(zhèn)定。
"呵呵，年輕人戒心重是好事。"周世顯的聲音帶著笑意，"請轉告公主殿下，故人相尋，必有厚報。她身上的東西，對老朽很重要。"
明嫣緊緊抓住程煜的手臂，指甲幾乎陷進他的肉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程煜冷冷地說，"別再打來了。"
他掛斷電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也在微微發(fā)抖。房間里一時寂靜無聲，只有明嫣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怎么知道你的號碼？"林峰打破沉默。
程煜搖搖頭。"不知道，但顯然他已經盯上我們了。"
明嫣突然站起來，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本宮不能連累你們。國師要找的是我，我應當——"
"別傻了。"程煜打斷她，"你現(xiàn)在出去就是自投羅網。不管那個周世顯是不是國師，他顯然不懷好意。"
"程煜說得對。"林峰附和道，"我們應該報警。"
"報警說什么？"程煜苦笑，"說一個古代公主被穿越來的國師追殺？"
三人陷入沉默。最終，程煜深吸一口氣："先別輕舉妄動。明嫣暫時別出門，我和林峰去查查這個周世顯的底細。"
明嫣看著程煜，眼中的恐懼漸漸被某種復雜的情緒取代。她輕輕點頭："依你所言。"
窗外，夕陽西下，最后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明嫣臉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線條，如同為她加冕。程煜突然意識到，無論她來自哪個時代，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確實是一位真正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