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爺子點名,霍霜落不得不跟在司無痕后面,一起上了老爺子的車。
她心下忐忑,眾人則是眼紅嫉妒,老爺子擺明了疼司無痕,她這是跟著沾光。
司老太太葬在景山的司家墓園,那一塊是北都最難得的風水寶地,景山在東郊,離得有些遠,車程近兩個小時。
車子平穩(wěn)的行駛著,車內,除卻司機,一名隨身照顧老爺子的傭人,再就是司無痕祖孫和霍霜落。
亡妻的忌日,老爺子心情沉重,上車后便閉眼靜靜的坐著,像是陷入回憶一般,神色是說不出的冷肅和哀傷。
司無痕則隨意的倚靠在座位上,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把瑞士軍刀,他拿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開開合合的甩著,玩得風生水起。
他嘴角掛著淡笑,渾身卻散發(fā)著令人難以忽視的戾氣,心情顯然不好。
霍霜落坐在他的身旁,強壓下心頭的緊張和不安,盡量做到目不斜視,生怕他一個不高興,下一秒就把那刀扎到她的腿上。
車上的氣氛著實詭異,女傭大氣不敢出,眼睛不敢看車內的人,只往窗外看風景。
景山終于到了,霍霜落和女傭俱是松了一口氣。
一行人從車上下來,后面的車子里,管家指揮傭人將一應祭拜所需物品都搬了下來。
司老太太的墓在半山腰,臺階寬大,卻也漫長,老爺子走在最前面,卻不讓人扶,一步一步的,自己走到了墓前。
管家把祭品擺上,老爺子站在前面,一溜人按輩分跪了下來,司無痕卻是跪在最前面。
他端端正正的跪著,收起了渾身的戾氣和桀驁,親自為司老太太點燃三根蠟燭,擺在了燭臺上,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身后眾人亦是磕頭抹淚,有人小聲哭泣,哭聲還漸漸大了起來。
司無痕倏地轉身,睨向哭聲處,眸光冷厲,嗓音寒涼,“奶奶喜靜,用不著在這裝模作樣?!?/p>
背后哭聲戛然而止......
儀式結束后,眾人原路回司家,祭掃完后吃素齋,晚上有個素齋家宴。
家宴時間還沒到,霍霜落被茹媽引著到屬于長房的櫻花苑休息。
櫻花苑很大,綠柳扶蘇,花卉遍地,其中種得最多的就是櫻花了,正值早春,一些早櫻已經(jīng)冒出了粉色的花苞。
霍霜落駐足觀賞,之前婚禮,她也被領到櫻花苑休息了片刻,這里也布置了她的婚房,只是,當時新郎沒到,隨后她就被送回了秋水臺。
櫻花苑景致宜人,卻冷冷清清,除了一些打掃庭除的傭人,院子里鮮少有人踏足。
霍霜落站在一株櫻花樹下,凝視著花苞出神,茹媽在一旁輕聲開口,“故去的大太太喜歡櫻花,這些櫻花就是大爺親自為她種下的?!?/p>
“大少爺小時候就在這園子里長大的。”似是陷入了短暫的回憶,茹媽有片刻的出神,之后有些不自然的搖了下頭,“大少爺不喜歡別人提大太太和大爺。”
霍霜落點了點頭,她對司無痕的過去并不感興趣,更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
從景山回來后,她就沒見過司無痕,但腦海中卻在反復琢磨著這個人。
她設想了千萬遍,自己嫁給一個病秧子,可能會在司家備受欺凌,孤立無援,但是從未設想過,病秧子根本不存在。
不僅如此,對方還身手了得,乖張狠辣,要人性命仿佛碾死一只螞蟻一般輕而易舉。
這人身上像是有許多不可觸碰的秘密。
嫁給這樣一個人,比嫁給病秧子恐怖多了,特別是她還目睹了他行兇的樣子。
看來以后,她還得更加小心,能躲盡量躲,千萬不能得罪了他。
晚宴在六點鐘準時開始,加上一些司家關系近的宗親,滿滿擺了四桌。
主桌上坐著老爺子,和一些同樣上了年紀的老長輩,其他人按輩分和主次在旁邊的桌子落座。
司無痕沒有來。
霍霜落沒有見到司無痕,心里不知怎的反而松了一口氣。
因是素齋,眾人并不喝酒,均是飲茶。
老爺子喝了幾杯晚輩敬的茶,就由管家扶著離席去休息了,臉上的表情看著不辨喜怒。
待老爺子走后,席面上眾人一下子放松了許多,之前安安靜靜的素齋宴,一下熱鬧了起來。
男人們聊起了家族生意,有人起身向司瀾風敬茶,拍起了他的馬屁,言下之意是感謝司瀾風把什么項目許給了他。
其他幾人也都順勢奉承起了司瀾風,說他是司家的頂梁柱,這些年司家在他的帶領下越來越好。
霍霜落聽了個七七八八,大概也在心里理出了頭緒,司老爺子長子早逝,長孫年幼,二房司瀾風目前應該是司氏集團握著實權的人物,司家偏向他的人很多。
男人在那邊桌子上溜須拍馬,女人們在這桌也不閑著。
二太太周雅琴掌著管理司家內務的權利,本就是眾人追捧的對象,這會兒,桌上有個宗親的太太就仰著臉贊嘆道,“今兒這素齋菜品花樣可真多,看著就讓人大飽眼福,更別提嘗了后的感覺,這些菜真真的清爽順口,二太太可真是會操持,大家都跟著您一飽口福了!”
馬上有人附和道,“你們不知道,為了這一年一次的素齋宴,二太太對比了北都好幾家素齋館,最后還是請了蘭若寺的素齋師傅上門親自下廚,二太太這番孝心,實在是難得可貴啊?!?/p>
“二太太把司家內務打理的井井有條,二爺把司氏經(jīng)營得蒸蒸日上,這司家可多虧有你們!”
有奉承的就有唱反調的,女人的場子,遠比男人的精彩。
“素齋很好吃嗎?我看老爺子嘗都沒嘗?!比刻跸H貒L了口素燒獅子頭,眉頭輕蹙,把筷子放下,幽幽的開口道。
“快給我添杯茶來,這獅子頭的醬汁膩的慌?!彼D身向站在后面的女傭吩咐道,女傭急忙遞上一杯茶。
“三太太可不能這么說,老爺子吃不下飯,那是被司無痕氣的。”席上有人輕飄飄的開口。
“誰說不是呢,這大少爺也太不懂事了,整一個目中無人,今兒在老太太墓前,還不讓人哭了?!背隹诘氖橇硪晃慌灾f著還低低啜泣,霍霜落猜想,大概她就是在祭祀的時候哭喪被司無痕斥責的人。
“這素齋家宴,全部都到了,就差他一個,擺明了不給老爺子面子?!庇钟腥颂碛图哟?。
“快別哭了,無痕年輕氣盛,免不了說話做事不注意,你們別跟他計較?!敝苎徘俪榱艘粡埣埥?,遞給那位還在低聲哭泣的太太。
“就他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怎么能當司家繼承人,老爺子難道真想把位子傳給他?”有人義憤,口不擇言。
旁邊有人急急拉她的袖子,桌上的人聞言也都靜了下,討論什么都好,繼承人的事可不是她們能談的。
“哎,霜落,你怎么坐那兒這么安靜呢,大家隨意聊天,不是說無痕壞話,你可別往心里去?!敝苎徘俣酥璞粗?,淡淡開口。
剛才這群人仿佛霍霜落不存在似的,肆意評論著司無痕,這下,一桌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霍霜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