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的石頭，冷得像是九幽之下刮來的風，隔著冰冷的玄甲，直往骨頭縫里鉆。
鎮(zhèn)遠將軍蕭珩背靠著乾城最高的箭樓垛口，半邊身子浸在冬末殘陽的血色余暉里，
半邊則已沉入墻根的陰影。城下，是如蟻群般蠕動集結(jié)的北狄大軍，
暮色里傳來戰(zhàn)鼓沉悶的撞擊，混雜著風中飄散的、若有似無的哀嚎，像是厲鬼在耳邊低吟。
乾城，已成孤島。他微微側(cè)目，視線滑過城墻上倚坐的士兵。一張張臉孔布滿煙灰與污垢，
深陷的眼窩里，曾經(jīng)銳利的眼神早已被饑餓和絕望啃噬殆盡，只剩下野獸般的麻木，
或是深處跳躍著的不穩(wěn)定的瘋狂。他們，已經(jīng)不太像是人了。胃部猛地一陣痙攣，
尖銳的疼痛讓蕭珩高大的身軀不易察覺地繃緊。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那把從未離身的短刀。
冰涼的刀鞘貼著手掌粗礪的厚繭，掌心中那點冷硬的觸感成了他此刻唯一還能確認的實在。
指腹在那刀鞘上反復摩挲著——那是一朵精心雕刻的鳶尾花，線條流暢，
曾生動得仿佛能聞見花香。胃部的刺痛與城下的鼓聲，奇異地撕開了一道通往過去的裂縫。
剎那間，冰冷的城墻、腥臭的空氣、麻木的士兵都消失了。濃烈的煙雨氣撲面而來，
取代了硝煙。眼前是江南三月，鶯飛草長，小橋流水，碧波蕩漾的青川河。
記憶的畫面清晰得如同昨日。彼時他還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校尉，奉命南下公干。
一場驟雨不期而至。他勒馬于石橋之側(cè)，抬眼，便看見了橋上的那一抹身影。
她撐著一柄素雅的油紙傘，傘面微微傾斜，露出半張清麗的側(cè)臉。
青黛色的羅裙裹著纖秾合度的身段，步下青石板，足音輕叩，如同落在心弦上的露珠。
雨絲如幕，天地朦朧，唯有她鮮活明亮。似是察覺了橋下的注視，她轉(zhuǎn)眸望來。傘沿輕抬，
露出一雙剪水秋瞳，眸光清澈，勝過橋下初融的春水。唇角微微一彎，
尚未成型的笑意便已點亮了這方潮濕的天空。那一剎，風靜，雨柔，世間喧囂盡褪。
蕭珩只覺得心口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在瞬間化作汩汩暖流，漫溢全身。
是純粹得不染塵埃的驚艷，是生命里最初始、最干凈、最無瑕的光芒乍現(xiàn)?！皩④?！將軍！
” 一聲嘶啞的呼喊將他硬生生拽回現(xiàn)實。眼前溫潤的江南煙雨驟然破碎，
重新拼湊成乾城城墻粗糙的磚石和士兵枯槁的面容。
雨水的氣息被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塵埃和腐爛氣息的惡臭所替代。
喊他的是副將陳川，臉上溝壑縱橫，眼神疲憊，嘴唇干裂出血口子?！昂问拢?/p>
”蕭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竭力平穩(wěn)，
卻掩不住眼底深處因記憶抽離而泛起的空茫。
“斥候冒死傳回的消息……東西兩側(cè)的馳道徹底被卡死了。
朝廷派出的兩支援軍……都…都被北狄的輕騎半路截殺殆盡?！标惔ǖ穆曇舻统翂阂?，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石頭砸在地上。“糧…糧官報…庫里…徹底空了……” 最后幾個字，
幾乎是囁嚅而出，帶著一種深沉的絕望。胃部的絞痛瞬間加劇，
仿佛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攥揉撕扯。與此同時，
城墻甬道的另一端傳來激烈的撕打聲和野獸般的低吼。兩個早已餓紅了眼的士兵，
像爭奪腐肉的餓狼，正死死地糾纏在一起，
爭奪著地上小小的一團沾滿泥土、分辨不出原本模樣的東西——或許是一塊干硬的餅渣，
或許是什么更難以言說的東西。其中一個士兵嘴角淌著涎水，
死死咬著搶到手的一小點“食物”，喉嚨里發(fā)出滿足又痛苦的嗬嗬聲。
一股無法抑制的惡心感猛地涌上蕭珩的喉嚨。他猛地別過頭，強壓下嘔吐的沖動，
大手緊緊攥住冰冷的垛口，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城墻上的寒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塵土，
撲打在每個人臉上。角落里，一名年輕士兵抱著膝蓋蜷縮著，身體微微顫抖，
嘴唇無聲地蠕動著，眼神渙散地盯著虛空，仿佛在與一個看不見的人交流。
蕭珩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片刻，又緩緩移開。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城外那片黑壓壓的敵營，
但眼前浮現(xiàn)的，卻仍是石橋上那個雨霧中驚鴻一瞥的少女。胃痛依舊，
但蕭珩的嘴角卻因沉浸在回憶中而微微勾起一絲弧度。雨后的江南，空氣清新得醉人。
那個石橋上的少女，名叫蘇婉。是當?shù)匾晃坏赂咄貐s家道中落的蘇夫子家的小姐。
讓他幾乎是著了魔。記憶的河水再次靜靜流淌。那之后的日子，
成了少年將軍心底最隱秘而熾熱的篇章。他借著各種由頭在蘇家小院附近徘徊。有時是路過，
有時是請教典籍，有時甚至傻乎乎地隔著院墻，偷聽她帶著丫鬟在院內(nèi)讀書或彈琴的聲音。
他記得第一次鼓起勇氣，在她每日路過的小巷轉(zhuǎn)角處“偶遇”。他緊張得手心出汗，
笨拙地遞上自己偷偷寫了無數(shù)次才勉強看得過眼的詩箋。上面只抄了一句：“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蘇婉先是微微一驚，待看清是他，雪白的臉頰瞬間飛上了比朝霞更艷麗的紅暈。
她沒有斥責，只是迅速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像蝶翅般顫抖著。在丫鬟促狹的低笑中，
她飛快地抽走了那頁箋紙，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清香，和一顆在他胸腔里劇烈擂動的心。
幾天后，他又在她家院墻外逡巡，驚喜地發(fā)現(xiàn)墻頭新添了一小枝顫巍巍初綻的粉色桃花。
枝莖斷口新鮮。他抬頭望去，二樓的軒窗微啟，一抹青黛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他摘下那枝桃花，如同捧著一件稀世珍寶。那一刻，她知道，那緊閉的心扉，
已為他悄然開了一道縫。“將軍，您的…傷……” 陳川的提醒再次打斷了他。原來，
蕭珩無意識撫摸著自己左手小臂，那里纏著厚厚的、滲出暗色血漬的布條。
是昨天被流矢擦傷的?！盁o妨。”蕭珩收回手，聲音低沉。傷處鈍痛，
卻又奇妙地喚醒了另一段記憶。一次剿匪凱旋，他左肩中了一箭，傷勢不輕。
消息不知怎么就傳到了蘇婉耳中。她竟在深夜里，趁父兄睡熟，只帶著一個忠心的小丫鬟，
偷偷提著食盒和傷藥溜到了他暫住的驛館后門。燈火闌珊下，
她素凈的小臉上滿是焦慮和心疼，小心翼翼地為他清理傷口、上藥，
又將一盅不知熬了多久的參雞湯捧到他面前，逼著他趁熱喝下。
那雞湯滾燙的溫度仿佛穿透了時光，此刻還在熨貼著他冰冷而饑餓的胃。那晚，
她含淚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帶著哭腔的責備也成了世間最動聽的仙樂。
她的勇敢、她的關(guān)切，將最初那驚鴻一瞥的純粹心動，
淬煉成了刻入骨髓的、實實在在的溫暖與依戀?！皩④?，喝點水吧。
”陳川遞過一個臟兮兮的皮水囊。蕭珩接過，拔開塞子灌了一口。
冰冷渾濁帶著土腥味的水劃過干裂的喉嚨，味蕾卻仿佛還殘留著記憶中那雞湯的醇厚甘甜。
他看了一眼水囊，又抬眼望向城外更深的暮色。城墻的陰影正緩緩吞噬最后一絲天光。
乾城像個巨大的、冰冷的石碗，將他們所有人一點點熬干。他仰頭又灌了一口冷水，
用那刺骨的冰涼壓下胃中翻騰的惡心感?；貞洸⑽粗兄?，反而在他刻意的引導下，
繼續(xù)挖掘著珍藏的蜜糖。他想起有一次陪她去上香還愿?；貋淼纳铰飞希叩眉?，
腳下一滑，他眼疾手快地將她攬入懷中。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那一刻的悸動遠勝萬馬奔騰。
她的臉瞬間紅透，像熟透的櫻桃，卻沒有立刻推開他。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幾乎交疊在一起。他們默默走著，山路寂靜，
只有鳥鳴和彼此的心跳聲。誰都沒說話，一種難言的甜蜜和默契卻在悄然滋長。
他悄悄伸出手，試探著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她微微一顫，卻沒有掙脫，
只是頭垂得更低了些。他就那樣牽著她，一步一步走下山。
夕陽染紅的不僅是他被牽住的指尖，還有心底整片荒原，燃起了溫柔的火焰。突然，
一陣寒風卷過，
著極其濃烈的不和諧氣味——一股濃重到化不開的、混合著內(nèi)臟血腥和被灼燒后焦糊的惡臭，
仿佛剛從地獄深處噴涌而出。城下，北狄人似乎在焚燒什么，濃煙滾滾。
這股極致腐敗的氣息無情地撕碎了所有旖旎的幻象。蕭珩猛地一個激靈，
記憶中山澗的清冽空氣和蘇婉發(fā)間淡淡的馨香瞬間消散，只剩下現(xiàn)實中令人窒息的地獄氣息。
胃部的絞痛再次兇猛地襲來，伴隨著強烈的反胃感。他死死咬緊牙關(guān)，下頜線條繃緊如刀刻，
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現(xiàn)實的絕望如同一桶冰水，將他從頭澆到腳，連指尖都泛著寒意。
他用盡全力，將意識重新聚焦在那短刀冰涼的鞘上。那朵模糊的鳶尾花，
是此刻他與蘇婉、與那個早已破碎的世界唯一的、虛幻的連接點。
一名面黃肌瘦的士兵踉蹌著跑過，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小布包，
眼神既驚恐又詭異地透著一絲貪婪，消失在城墻拐角的陰影里。蕭珩擦拭短刀時，
刀刃冷光一閃，無意間照見他自己的臉——胡子拉碴，臉頰深深凹陷，
眼神在疲憊深處藏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混亂。城墻上某個方向，
隱約飄來一陣極淡、極微弱，
卻在這種環(huán)境下顯得無比怪異的……肉被慢火煨燉時飄散的香味？但這氣味稍縱即逝，
被風中的腐臭瞬間蓋過，讓人疑心是錯覺。陳川再次看向蕭珩，欲言又止，
最終只沉重地嘆了口氣，目光掃過空蕩的城墻女墻垛口。
蕭珩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混雜著死亡氣息的空氣，強迫自己站得筆直。乾城的夜，
漫長得沒有盡頭。而他的思念，已化作唯一的食糧和取暖的薪柴。只是這薪柴燃燒時，
投射在心底的影子，正在絕望的侵蝕下，悄然扭曲。
-----------------夜幕徹底吞噬了乾城。城垛上燃起的火把在風中掙扎，
光影搖曳，在士兵們灰敗的臉上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更添幾分幽冥鬼域般的凄惶。
蕭珩拒絕了回指揮所的提議，固執(zhí)地留在城墻上。他蜷縮在一個避風的角落，
那柄鳶尾短刀貼在胸口冰涼的鎧甲內(nèi)襯上，像一塊試圖汲取他生命熱度的寒冰。
饑餓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他的意志。胃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片令人眩暈的空虛。
為了抵御這種足以吞噬理智的虛無，
他更深、更用力地沉溺于記憶的河流——那是他唯一的精神食糧回憶的畫面，
在痛苦的擠壓下，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更加溫暖、更加濃烈、乃至帶有光暈般的不真實暖色調(diào)。
他回到了那個決定性的時刻：蘇夫子的書房?？諝饽氐孟褚纬鏊畞?。
威嚴的老人端坐案后，須發(fā)皆白，眼神銳利如鷹，直刺向蕭珩。
身旁兩位氣質(zhì)儒雅的兄長也面色不虞?！版?zhèn)遠將軍威名赫赫，老夫欽佩。
”蘇夫子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無形的重壓。“但將軍可知，刀兵乃兇器，亂世征伐，
今日青云明日黃泉。老夫蘇家雖清貧，亦是詩禮傳家，世代書香。老夫的掌上明珠，
只求一生平安喜樂，覓一安穩(wěn)的讀書人托付終身。將軍……非良配。
”書房里精美的茶盞碎裂在青磚地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的戰(zhàn)靴。
那是蘇父盛怒之下摔落的“逐客令”。畫面一轉(zhuǎn)，是幽靜的后院。月光如水，瀉在蘇婉身上，
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顫抖，無聲地落淚，晶瑩的淚珠打濕了繡著淡雅蘭花的衣襟。
可當蕭珩痛苦地說出“我……我尊重夫子的意愿”時，她卻猛地抬起頭，淚水未干，
眼神卻異常明亮而堅定，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蕭珩！”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
聲音清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刀，劈開過敵人的頭顱，
如今連自己想要的都不敢劈開一道門嗎？若你看我是個只能攀附蔓藤生長的柔弱花草，
那今日便算我看錯！”她的質(zhì)問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他猛地一步上前，
幾乎能聞到她發(fā)間淚水的潮濕氣息：“婉兒！你明知我不是！”“那就證明給我看！
”蘇婉盯著他，淚痕猶在，唇邊卻倔強地抿緊，“這亂世，何處安穩(wěn)？
平安喜樂若不能與心愛之人共守，與囚禁何異！我蘇婉愿做你鎧甲后的薔薇，縱然荊棘遍野，
亦與你并肩！”那一刻的蘇婉，像極了在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的他，
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壯烈與絢爛。蕭珩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他不再是孤獨的戰(zhàn)士，
他終于有了一個愿意與他共赴沙場、同擔風雨的伴侶?；貞浫缤揖?，越飲越醉，
也越能短暫麻痹現(xiàn)實的痛楚。眼前冰冷的城墻仿佛融化重建，
變成了乾城軍營旁邊一座小小的院落。那是他動用積蓄，用最快的速度建起來的簡陋小家，
也是他們婚后的天地。畫面里總是夕陽熔金。小院收拾得干凈整潔，
角落一架薔薇是他親手為蘇婉種下的，此刻在回憶中怒放如火。
灶膛里的火光照亮蘇婉溫婉的側(cè)臉。她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皓腕，
正小心翼翼地攪動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羹湯。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著草藥清苦與食物醇厚的濃郁香氣?！皩④姡堄脺?。
” 記憶里，蘇婉含笑捧來青花瓷碗，眼神溫柔似水，“聽聞前哨又有小股沖突？可曾傷著？
”他接過湯碗，指尖感受到瓷壁的溫暖，湯的溫度透過碗壁熨貼掌心。
他抬眼望進她澄澈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著他自己的身影。在軍營的血腥風雨之后，
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這一碗湯、這個人，就是整個亂世唯一的桃源。
回憶在此刻達到一種飽和的甜蜜高峰。蘇婉解下頸間貼身佩戴的一枚小小的、溫潤的平安扣。
玉質(zhì)并不名貴，卻承載著她自幼的護佑，觸手生溫。她踮起腳尖，
鄭重其事、近乎虔誠地系在他脖子上略顯猙獰的戰(zhàn)甲內(nèi)領(lǐng)口處。她的指尖微涼，
劃過他頸側(cè)的皮膚?！霸杆婺鼙Ｄ闫桨矚w來?！彼穆曇艉茌p，卻字字清晰，
“每次出征前，我都要見到你戴好它。記得嗎？我們說好的。
還有…回來嘗嘗我新釀的青梅酒?！彼男θ堇飵е唤z不易察覺的濕意，
像沾著晨露的薔薇花瓣，美得令人心碎。蕭珩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鎧甲冰冷，懷抱卻滾燙，
誓言沉重如鐵：“婉兒，此心天地可鑒！有你的地方，才是乾城！無論外面如何腥風血雨，
這座城，這座小院，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我定護你周全！待這場仗打完，我辭官！
我們尋一處山明水秀之地…”“將…將軍！
”陳川急促而略帶驚惶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蕭珩耳邊！
回憶中溫暖的夕陽小院如同碎裂的琉璃，“嘩啦”一聲崩塌消散。
取代的是一張陳川極度驚恐扭曲的臉！蕭珩心臟狂跳，猛地抬頭！
只見陳川右手死死捂著左小臂！鮮血正從指縫里汩汩涌出，浸透了破舊的衣袖！
他身邊的地上，落著一個邊緣染血的、被咬了一半的、深紅色帶著筋膜的干癟肉塊！
上面還殘留著清晰的齒痕！陳川痛得臉都扭曲了，聲音發(fā)顫：“瘋…瘋狗！老趙！
他像瘋狗一樣撲過來咬我！搶…搶我身上的……還咬我！”他指向不遠處，
一個瘦成骨架的士兵正蜷縮在墻角，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低吼，滿嘴刺目的血紅，
瘋狂地咀嚼著什么。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鐵銹腥甜氣味猛地沖進蕭珩的鼻腔！
這股氣味與他記憶深處剛剛消散的“羹湯香氣”發(fā)生了劇烈沖突！胃里瘋狂翻攪，
一陣強過一陣的惡心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他眼前驟然發(fā)黑，視野邊緣金星亂冒！
“城守府下…那…那處秘密地窖……”陳川喘著粗氣，壓低聲音，
帶著一種極度的恐懼和絕望，“剩下的…東西…快沒了。怎么辦將軍？
兄弟們快撐不住了……‘內(nèi)眷們’…‘安置點’那邊也……”他的話戛然而止，
眼神躲閃飄忽，看向蕭珩身后那空無一物的城墻女墻“內(nèi)眷？”蕭珩下意識地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