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起床號響起時,林野正夢見自己站在美院的畫室里。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畫筆,卻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魏國強的武裝帶正懸在他頭頂。
"列兵林野!"魏國強的聲音像炸雷一樣在耳邊響起,"三分鐘,操場集合!"
林野一個激靈從床上滾下來,腦袋"咚"地撞在了床架上。他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結(jié)果把作訓(xùn)服里外穿反了,領(lǐng)口的標簽像個小旗子一樣支棱在外面。
"林天才,"陳默一邊系鞋帶一邊調(diào)侃,"你這是準備當(dāng)時尚先鋒嗎?"
林野紅著臉把衣服重新穿好,等他沖到操場時,其他人已經(jīng)列隊完畢。魏國強站在隊伍前面,臉色黑得像鍋底。
"列兵林野,"魏國強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打算用這種獨特的方式展示你的藝術(shù)天賦嗎?"
"報告班長!"林野氣喘吁吁地站定,"我...我在研究服裝設(shè)計的創(chuàng)新性..."
魏國強的眉毛跳了跳:"俯臥撐,三十個!就當(dāng)是給你那'創(chuàng)新設(shè)計'交學(xué)費!"
早餐時,林野狼吞虎咽地吃著饅頭,生怕又被魏國強逮到說話。他一邊吃一邊偷瞄坐在教官桌前的魏國強,發(fā)現(xiàn)對方正在往咖啡里加糖——足足加了五勺。
"班長原來喜歡吃甜的..."林野小聲嘀咕。
"那可不,"陳默湊過來,"聽說他口袋里永遠裝著巧克力。"
林野想起昨天那塊救命的巧克力,突然覺得魏國強那張兇巴巴的臉也沒那么可怕了。
上午的訓(xùn)練是戰(zhàn)術(shù)爬行。林野趴在地上,像條笨拙的毛毛蟲一樣在泥地里蠕動。他的作訓(xùn)服很快就沾滿了泥巴,臉上也蹭得臟兮兮的。
"列兵林野!"魏國強蹲在他旁邊,"你這是在表演蚯蚓鉆地嗎?動作標準點!"
林野努力模仿著前面人的動作,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整張臉都埋進了泥坑里。他抬起頭時,活像個泥塑的兵馬俑。
"噗——"陳默第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魏國強強忍著笑意,扔給林野一條毛巾:"擦干凈!你這樣子,敵人都不用開槍,笑都笑死了!"
午休時間,林野被叫到了連部辦公室。魏國強正站在一塊空白的黑板前,旁邊堆滿了彩色粉筆。
"聽說你會畫畫?"魏國強開門見山。
林野點點頭,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下周是建軍節(jié),"魏國強指了指黑板,"連隊的黑板報就交給你了。"
林野瞪大眼睛:"就...就我一個人?"
"怎么?有問題?"魏國強瞇起眼睛。
"沒、沒問題!"林野趕緊立正,"保證完成任務(wù)!"
魏國強滿意地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扔給他:"好好干。"
林野拿著巧克力走出辦公室,感覺肩上的擔(dān)子比山還重。他從小畫畫是不錯,但黑板報...這可是頭一回。
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林野站在黑板前發(fā)呆。他試著畫了幾筆,結(jié)果粉筆"咔嚓"一聲斷了。
"需要幫忙嗎?"陳默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身后。
林野哭喪著臉:"我連粉筆都駕馭不了..."
"別急,"陳默神秘地笑笑,"我有個好東西給你。"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幾支粉筆夾——這是老兵們畫地圖時用的工具。
"哇!"林野如獲至寶,"太感謝了!"
有了粉筆夾的幫助,林野的畫順利多了。他先在黑板上勾勒出一個軍人的輪廓,然后又畫了一面飄揚的軍旗。
"畫得不錯嘛。"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
林野嚇得手一抖,粉筆"啪"地掉在地上。魏國強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身后,正盯著黑板看。
"班、班長..."林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就是隨便畫畫..."
"繼續(xù),"魏國強出人意料地沒有批評他,"畫完給我看看。"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了,留下林野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
"我說什么來著?"陳默捅了捅林野,"班長對你可是'特殊照顧'。"
接下來的幾天,林野把所有空閑時間都花在了黑板報上。他畫了軍徽、長城、還有一群英姿颯爽的軍人。最中間的位置,他特意畫了一個正在訓(xùn)練新兵的班長——雖然沒明說是魏國強,但那道標志性的眉骨疤痕還是很明顯。
建軍節(jié)前一天晚上,林野還在黑板前做最后的修飾。突然,停電了。整個活動室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林野驚慌失措地站在原地。
一束手電光照了過來。魏國強舉著手電筒走進活動室:"電路檢修,今晚提前熄燈。"
"可是班長,"林野著急地說,"我還沒畫完..."
魏國強用手電筒照了照黑板:"已經(jīng)很好了,回去睡覺。"
林野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黑板,跟著魏國強往外走。走到門口時,魏國強突然塞給他一個小手電:"明天早點起來,可以再修改一下。"
林野握著手電筒,心里暖暖的:"謝謝班長..."
第二天早上,林野天不亮就爬起來,直奔活動室。他借著晨光仔細檢查黑板報,又在角落里加了幾朵小花。
建軍節(jié)慶?;顒由?,連隊的黑板報獲得了營長的高度贊揚。營長特意問這是誰畫的,魏國強把林野推到了前面。
"報告營長!"林野緊張得聲音都在發(fā)抖,"是...是我畫的..."
"畫得不錯,"營長拍拍他的肩膀,"有藝術(shù)細胞!"
活動結(jié)束后,魏國強把林野叫到了一邊:"黑板報的事,干得不錯。"
林野受寵若驚:"謝謝班長!"
魏國強從口袋里掏出兩塊巧克力:"獎勵你的。"
林野接過巧克力,突然鼓起勇氣:"班長...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
"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嚴格?"
魏國強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泛黃的照片——鋼鐵七連,1982。
"看到這個人了嗎?"他指著照片上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他是我們連隊的文書,也是畫畫的。在一次任務(wù)中,他因為動作太慢..."
魏國強沒有說完,但林野明白了。他低頭看著照片上那個笑容靦腆的年輕人,突然覺得手里的巧克力沉甸甸的。
"班長,我..."
"好了,"魏國強收起照片,"去準備下午的訓(xùn)練吧。"
林野看著魏國強離去的背影,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軍人"這兩個字的分量。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粉筆,下定決心要畫一幅更好的畫——一幅關(guān)于鋼鐵七連的畫。
晚飯后,林野偷偷溜進活動室,在黑板的背面開始作畫。他畫了年輕的魏國強和他的戰(zhàn)友們,畫了雪地里的界碑,畫了那把沾滿硝煙的鋼槍...
他不知道的是,魏國強正站在窗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月光照在班長堅毅的臉上,那道疤痕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