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陪周祖榮白手起家的第九年。他要十里紅妝迎娶青樓女子。他當(dāng)著眾人面數(shù)落我，
“你一個黃臉店小二，想嫁給我，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薄苞L鶯冰肌玉骨，我見猶憐，
才是我妻子的最佳人選。你會伺候人，鶯鶯過門后你就來服侍她左右吧?！蔽覜]說話，
默默走向廚房，依然聽見他們在議論。柳鶯鶯假裝可憐，“我看她不樂意，能答應(yīng)嗎？
”“她只是天性不愛笑?！彼终f，“就是個奴才命，趕都趕不走?！北娙随倚Α?/p>
可是他這次失算了，因為我答應(yīng)那個人去京城做他的大廚師。這一次，不用他趕，我自己走。
1剛解下圍裙，周祖榮就叫住我?！袄钕愎剑伺柘茨_水上來。鶯鶯走累了，來伺候她洗腳。
”為博紅顏一笑，故意用我討厭的花名喚我。我不動，男人暴怒，“身癢了？想挨揍？
”說完他揚起手掌就要打我。我嚇得一下子跪下，“我現(xiàn)在馬上就去！
”上次就因為說了一句，“鶯鶯姑娘不宜留宿家中?！彼桶盐姨叱黾议T。
罰我在門口跪了一夜，天亮?xí)r，我僵直的身體被風(fēng)一吹就塌。
還是我自己爬回廚房煮了一碗姜茶回暖。柳鶯鶯揉揉他的手，“相公莫生氣，
別和下人一般見識?！辈挥浀盟螘r開始對我這樣吆三喝四，
或是從我對他的底線一再忍讓開始。舀好熱水，我小心翼翼端去客房。
周祖榮在自家客棧留了一間上等客房用作他和柳鶯鶯私會的地方。剛靠近門，
就聽到里面強烈的震動聲，還有女人的急促的喘息聲。我聽得又羞又怒，不到半盞茶功夫，
里面結(jié)束了。周祖榮好像知道我在外面一樣，喚我進去，“傻站外面做什么！”我推門而入，
周祖榮敞開上衣整理褲頭。柳鶯鶯則一臉?gòu)尚撸壓盟厍暗墓?。男人臉上露出不屑?/p>
“你不要妒忌我和鶯鶯的男女歡愛。你把鶯鶯伺候好，我會考慮納你為妾?！薄爸?。
”“這就對嘛，別總像個木頭一樣?！彼奶搨斡骋r出當(dāng)年第一次哄騙我與他歡好時的嘴臉，
“香茹，我此生非你不娶。”我低頭不再看他們，輕輕把水盆放到柳鶯鶯腳前。
雙手捧起她的腳慢慢放入水中?！把?！”柳鶯鶯突然一聲尖叫，“好燙！”。
腳尖用力戳破我鼻梁，再偏一點就得弄瞎我眼睛了。我雙手捂住鼻子，咬牙忍住不叫。
突然我臉火辣辣來了一掌，接著周祖榮又搬起一盆熱水從頭把我澆透。
渾身皮膚頓時發(fā)紅發(fā)漲，突突往外冒出熱氣。對上我發(fā)紅的雙眼，周祖榮吃人似的，
“你想燙死鶯鶯啊！”“洗腳婢都不會做，還想做我的妾侍？”柳鶯鶯順勢哭起來，
“她就是想燙死我，坐上我正妻的位置?！薄八胍毾硐喙蝗恕聡聡?，
我不能沒有相公，我死不瞑目?！敝茏鏄s一腳踢我到墻邊，
我的五臟六腑瞬間好像被搬家移位。九年生死情誼，抵不過新人一哭一笑。
不說他和他娘親的一日三餐是我悉心照料。他家里窮得揭不開鍋時，是我出攤養(yǎng)活他兩母子。
惡霸欺負(fù)他們軟弱時，是我抓起雙刀不要命去追。如今他富貴加身，我不盼他對我一心一意，
但至少不要對我拳腳相加。我舔了舔鼻尖滴下的血，心死地說，
“鶯鶯姑娘死了就拿我一命抵一命。先不說妾侍，正妻的位置我也不會稀罕。
”周祖榮不敢相信我居然說出這種話，錯愕得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好半天，他才吼我，
“你以為死那么容易，就算是抵命，我也要讓你比死還要痛苦萬分?！蔽椅嬷共?，
吃力爬出去，剛到門檻，就聽見周祖榮喊，“誰讓你出去的，爬回來給鶯鶯姑娘道歉。
”2遲疑一會，我站起來，轉(zhuǎn)身往里走，跪下去?！苞L鶯姑娘，多有得罪，請見諒。
”盯著我腫紅的鼻梁，發(fā)抖的肩膀，他稍有不忍，“你不用可憐給我看！你騙不了我！
”察覺出周祖榮的微妙變化，柳鶯鶯生出一絲醋意，“相公，好疼！
”“我的玉趾是不是要廢了？相公，我不要殘廢。”轉(zhuǎn)眼間周祖榮對我惡臉相向，
“還不滾去請大夫！”我一瘸一拐去請來大夫，大夫隔著帳簾對伸出的足部一臉茫然，
“恕我眼拙，我沒能看出足趾有什么問題?！彼菦]問題，
因為戳傷我的是她堅硬的大腳趾趾甲。我不適時地打了一個冷顫，
大夫注意到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嚴(yán)重！很嚴(yán)重！”被淋一盆熱水，踢了一腳，
外出請大夫又冒著冷雨，我感覺身子變得十分輕浮。柳鶯鶯驚起不顧禮節(jié)一下子掀開帳簾，
“大夫我怎么嚴(yán)重了！”“我說的是這位姑娘，她臉色很差，脈象紊亂，臟腑出血了。
”聽到臟腑，周祖榮微微皺眉，他在想是不是剛才自己下腳重了些。
又想到他之前也有對我過重的責(zé)罰依然相安無事，臉上的烏云一下消散?！八綍r龍精虎猛，
殺豬都沒問題，能有什么事?！敝茏鏄s一臉不悅。大夫扶我，“快快坐下，我細(xì)細(xì)查看。
”柳鶯鶯突然咳嗽，“相公，我胸口悶?！币姞?，周祖榮打掉我的手，
要求大夫繼續(xù)對柳鶯鶯診斷。“可是……”周祖榮打斷他，“以鶯鶯姑娘為重。
”“這位姑娘才是性命堪憂……”我安慰大夫，“我沒事，不打緊?！贝蠓驘o奈搖搖頭。
看著我蒼白的臉色，周祖榮疑惑皺眉，他本想要叫我不要假裝好人博取同情。
卻被柳鶯鶯的一聲“相公”勾入床里。一盞茶功夫，大夫都沒診出個異樣，
只是開了安神的藥劑和涂抹腳趾的藥膏。大夫剛要看我，
一個小工慌慌張張趕來說有人來鬧事。一問才知道，客人說不好吃找廚子，廚子卻躲起來了。
自從我這個主廚被換成周祖榮的表兄后，這種情況不止一次了。
周祖榮云淡風(fēng)輕對我說,“你去處理一下?！比徊活櫞蠓蛘f我性命堪憂。大夫出言阻止，
“這位姑娘必須馬上躺下，否則后果難料?！蔽已凵袂笾茏鏄s，周祖榮無動于衷。
大夫無奈搖頭，強行在我手里塞了一顆藥丸。我吞服后，
拖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出去安撫好食客，又承諾給他重做了一份菜。周祖榮的表兄跟我學(xué)廚，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一遇事就喜歡躲起。問題要我解決，處理完后他又屁顛屁顛出現(xiàn)。
我強忍著身體的疼痛，給客人重做了一份菜。因為太滿意了，其他客人也一并點了同樣的菜，
也指定由我做。周祖榮在外面笑臉相迎，回到廚房卻嫌我做得慢?！澳愕故羌涌焓帜_，
沒聽到外面一堆人等著上菜嗎？”再快也只有一雙手?？墒俏乙呀?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去爭論。
剛裝上一盤菜，周祖榮一下子搶過去，把我往前一擠，害我差點插進油鍋里。
幸虧有個小工及時拉住我，周祖榮回頭一望，不禁皺眉，“沒事吧，小心點。
”視線越來越模糊，晃晃腦袋，盡力讓自己清醒。一直堅持到散市的最后一刻，終于撐不住，
靠著一根柱緩緩坐下。剛瞇眼，周祖榮挽著柳鶯鶯的手出現(xiàn)?！笆帐巴瓯M快回去，
娘親還在家里等著你伺候她梳洗呢?！?我抬眼看他一眼，又沉沉垂下眼皮。柳鶯鶯著急了，
“相公，你看她這樣無禮。”“請問，我要怎么才算有禮呢。”我死死盯著她。
柳鶯鶯被我的眼神嚇著了，周祖榮輕輕撫她的手安慰?！澳憬裉毂憩F(xiàn)不錯。日后伺候鶯鶯時，
客棧有需要我會讓你過來幫忙的?！敝茏鏄s無心的一句讓柳鶯鶯眼里燃起了一絲嫉意。
勾勾唇對我笑道，“李姑娘，剛才是我失禮了?！薄澳憬裉靿蛐量嗟?，
那就一同與我們坐馬車回家休息吧。伺候娘親梳洗就由我代勞，畢竟我也快為人兒媳，
要學(xué)著伺候家婆?！敝茏鏄s滿意地看著柳鶯鶯，“鶯鶯，你真是心地善良，娶你為妻，
夫復(fù)何求?！鞭D(zhuǎn)而一臉嚴(yán)肅對我道，“一起回去吧。”考慮到我的狀況，我沒有拒絕。
剛出門，信使就給我送來一封信。我邊拆邊看，禁不住停下腳步。察覺到我嘴角甜絲的笑，
周祖榮莫名不悅，“你要不上車，就在原地過夜吧。”我收好信封忍痛趕上，剛鉆進車，
一件肚兜迎頭蓋過來。柳鶯鶯尷尬笑道，“呀！怪我丟三落四的。難為情。”嘴上不好意思，
手卻慢悠悠塞進懷里，還一臉玩味看我要發(fā)作的囧樣。但我只是輕輕撩開身前的空氣坐下。
見我毫不生氣，周祖榮一臉意義不明，推開側(cè)身而來的柳鶯鶯?！笆钦l給你寄的信。
”“我堂妹李香葉?！薄罢f的什么事？”“家中尋常事，還有一些閨中之事。
”我主動把信封遞到他眼前。早跟他說過我父親是家中獨子，不會有什么堂姐，
連名字都是我現(xiàn)編的。他剛要接，柳鶯鶯搶先一步，“相公，女孩子的閨房話沒什么好看的。
”周祖榮一愣，然后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還是對我們的閨房之事比較感興趣。
”柳鶯鶯一臉羞澀埋進他懷里。我默默把信封收入懷里。信里的那個人說，
他派人接我的馬車大約還有十天左右到達。很快我就可以離開這里了。心底開出了花，
嘴角忍不住上揚。莫名感覺到對面男人眼里的怒火，我不理他，閉目養(yǎng)神。下車時，
周祖榮主動伸出手看我一眼，柳鶯鶯心領(lǐng)神會搭上去。我跟在后面，雙手撐著慢慢挪下車。
進到宅子里，被告知周老夫人已經(jīng)梳洗好睡下。周祖榮吩咐下人把酒菜送到他房里，
又指了一眼撐在門柱子喘氣的我，“她還沒吃飯，送些飯菜到她房里?！?剛回到房內(nèi)，
下人來轉(zhuǎn)告我，“夫人說，想吃飯自己去做?！边€沒過門就喊上夫人了。饑腸轆轆，
我隨手抓起一根棍子撐著去廚房。肉菜都有，這難不倒我，先放香料炸香，香味撲面而來。
剛要放肉下鍋，柳鶯鶯卻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打掉我手中那塊肉。
“這肉只有周家的人才可以吃。除非你真心實意在周家做丫鬟伺候我一輩子。
”“我勸你別打周家女主人這個主意，你以為我能這么順利嫁入周家是因為周祖榮嗎，
如果沒那個老太婆同意，我又怎么能住進來呢？”話到這里，柳鶯鶯突然笑出聲，
“你剛懷上周祖榮孩子，他就寂寞難耐找上我。你小產(chǎn)那天，找不著人，
是因為他當(dāng)時正和我逛廟會呢?！薄澳憧矗疫@條蘇繡的手絹就是在廟會上買的，漂亮吧。
”我受不了她的嘴臉，出手扯掉手絹，她卻靈活躲避。她更來勁，“還有更惡心你的事呢，
你父親留給你的家傳菜譜如今在我手里。只是一句話，周祖榮就乖乖交給我。
”她拍拍懷里藏著的菜譜。啪一聲，我摑了她一掌，忍無可忍撕扯她的衣衫。
柳鶯鶯掙扎著打翻熱鍋旁的涼水，大火一下子竄起幾米高，濃煙四起，
熱浪蔓延燒著附近的木柴。我被嗆得睜不開眼睛，本來靠著大夫給的藥丸吊著一口氣，
現(xiàn)在終于撐不住了。我聽見周祖榮的吼聲，“香茹怎么在里面，我不是命人送菜去她房里嗎？
”“廢物！快去救她出來！”可當(dāng)他聽到，“夫人也在里面”時，直接踢開大門，
披著濕被子闖進來，精準(zhǔn)找到柳鶯鶯救出去。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更不會再回來救我出去。
醒來時已經(jīng)是五天后，我昏迷了五天。老太太過來看我，卻絕口不提我身體的事，
“祖榮成親那天，我希望你能親自下廚，畢竟那天達官貴人多，
只有你才能做出大家贊不絕口的菜?！薄跋闳?，我送你的家傳手鐲你多帶幾天，
祖榮成親前一晚你還我也不遲?！薄爸芊蛉?！”她明顯一愣，之前我可是喊她為娘親。
“我不會做周祖榮的妾。”怒容轉(zhuǎn)瞬即逝，她勾勾唇，“香茹，你當(dāng)年無人無物逃難到這里，
是我給你一口飯吃才不至于餓死。”“我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我女兒，何必在乎是妻是妾的名分呢。
”“鶯鶯昨天已查出有身孕，我們周家有后啦?！薄岸悴槐卦偈苌?，
況且你也很難懷上?！蔽覄傁腴_口，她就此打斷，“這幾天你好好休息，
為周家的婚宴做準(zhǔn)備?！泵魈煲辉缣煳⒘粒冶成闲心胰ヅc接應(yīng)我的人匯合。
與柳鶯鶯外出游玩回來的周祖榮，翻遍了整個宅院，又翻遍了整個客棧都沒找到我的身影。
周祖榮，當(dāng)年你家救活我，而我也憑著家傳菜譜讓周家再次榮耀，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他想要寫信給我卻不知道要寄去哪，派人去我家人尋我卻沒有半點音訊回來。
心里有一股惱火不知如何發(fā)泄出來。碰上大包小包回來的柳鶯鶯，他更是沒有迎上去，
敷衍打發(fā)她回房。下人抱著琳瑯閣送來的玉釵一同要送去柳鶯鶯的房里，
周祖榮皺眉長手招喚，“玉釵送去香茹的房間?！毕氯瞬唤?，但還是按吩咐做。
我一直想要他給我買的那支玉釵，卻要等我離開才給我?？墒怯疋O一直安靜地放在我的房里，
直到周祖榮成親前一晚，我都沒出現(xiàn)。他坐立不安，是真的慌了，有了要逃親的想法。
他不顧周夫人勸阻想要離家出走找我，“這門親事，我不結(jié)了。
”5周夫人的拐杖狠狠地砸向他的背，“胡鬧！請?zhí)呀?jīng)發(fā)出去了，輪不到你說不結(jié)就不結(jié)。
”“明天，我向你保證，一定會找到她，就是綁也會把李香茹綁到你跟前。
”可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坐上了去京城的馬車上?；檠缭谥芗业目蜅Ｅe行，柳鶯鶯笑得合不攏嘴，
周祖榮則是心不在焉去應(yīng)付各種人物。周夫人來到廚房看著毫無食欲的菜品連連皺眉暗罵，
這個李香茹死哪去了，居然敢?guī)ё咚募覀魇骤C跑了。儀式就要舉行了，
周祖榮左盼右盼都沒到我的出現(xiàn)。最后一個女人捧著寶盒進來的人，不是我，
周祖榮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隨著一聲“儀式開始！”周祖榮終于還是心死。“慢著！
”“我家主人送禮需要周公子親自接納。”周祖榮望著捧著寶盒的陌生女人一臉疑惑，
“你家主人是……？”“我家主人就是京城第一樓的天香樓大廚師李香茹李大廚！
”“李香茹！”眾人震驚，目光紛紛投向周祖榮。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做了京城天香樓的大廚師。女人緩緩打開寶盒，
從里面拿出一個手鐲，“這是周家家傳手鐲，當(dāng)年你承諾娶我家主人為妻，現(xiàn)在反悔，
就此將手鐲歸還于你?！北娙藝K嘖嘴，心里罵著負(fù)心漢。女人又拿出一錠銀子，
“這是我家主人還給周家的九年恩情?！本拍甓髑橐诲V銀子，侮辱人呢，眾人聽后一片噓聲。
女人不緊不慢接著道，“我家主人為周家撲心撲命九年沒領(lǐng)過一份工錢，還被搶走家傳菜譜，
九年恩情一筆勾銷，但是我家主人心善愿意多付一錠銀子?！北娙寺牶笮呃⒊聊?，
都覺得周家真不是人。女人拿出最后一份禮物，“這是一份屋契。
”“這才是香茹送我的大禮！她居然想到送我房子，我就知道她心里還有我。
”周祖榮嘴角壓不住翹起。26“這份屋契寫著，四?？蜅＿@間屋子歸李香茹所有，
上面有我家主人的名字和手印?！薄澳慵易饧s已逾期三天，既然不續(xù)租就請搬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