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當(dāng)個老實人就能活下去？當(dāng)藥店的貨架比停尸房還干凈，
當(dāng)醫(yī)生開不出處方只敢遞給你一張借條，你會明白，有些人不是人，
是榨干你最后一滴血的蛆。平靜的終結(jié)我蹲在貨架后面清點最后幾包發(fā)霉的大米，
手指縫里全是灰。王大爺佝僂著背蹲在墻角，手里捏著皺巴巴的零錢，
嘴里嘟囔著：“又漲價了？”“進貨價漲了，我也沒辦法?！蔽翌^也不抬，把米袋甩給他，
“后街李嬸那還有點碎米，便宜，就是吃著牙磣?！痹捯魟偮?，店門“砰”地被踹開。
三個混混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帶頭的那個滿臉橫肉，匕首在手里轉(zhuǎn)得飛快。
“聽說你這兒還有奶粉？”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黃牙。我捏緊掃把，
指甲幾乎嵌進木頭里：“上回你們拿走的兩箱可樂還沒給錢呢?！薄艾F(xiàn)在改行賣奶粉了？
”匕首尖挑開柜臺抽屜，硬幣稀里嘩啦掉了一地。另一個混混突然眼睛發(fā)亮，
指著墻角那一箱藥：“這他媽……是消炎藥？”我的后背瞬間繃緊。
那些藥是從老陳那兒偷運來的，本該藏在地窖里，可現(xiàn)在……“軍爺！軍爺您可算來了！
” 三人見到來人，一對視，立馬佝這腰麻溜的離開我的店鋪，頭都沒敢抬一下。
李梟踩著皮靴進來的時候，我正盯著地上那攤硬幣發(fā)呆。他穿著筆挺的軍裝，
左臉那道疤從眉骨斜劈到嘴角，身后兩個士兵端著槍，槍托亮得刺眼?！爸芾习濉?/p>
”他摘下墨鏡，我就開門見山了，“有人舉報你這兒藏著違禁品?！彼獠降截浖芮?，
手指劃過藥盒，“比如這個?！蔽液韲蛋l(fā)緊，想起昨晚母親咳在枕頭上的血，像干涸的鐵銹。
三天前老陳打電話說：“再拖下去你媽熬不過這個月。”“軍爺明鑒！”我“撲通”跪下，
額頭磕在水泥地上，“媳婦兒生病，我偷買了兩盒退燒藥，
早被那幫兔崽子搶走了……”匕首突然抵住我喉嚨。李梟湊過來，
煙味熏得我睜不開眼：“你媳婦？我記得你說你媽病著吧？”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
我看見貨架上那瓶鎮(zhèn)痛劑，鋁箔板在褲袋里發(fā)燙?！皠e緊張，我是來跟你談合作的。
”他收起匕首，從公文包抽出一沓照片，“比如這張。
”畫面里我在后巷和戴紅頭巾的人說話，“或者這張。”他指著藥店老陳的背影，
“交出他們的情報，你媽的特效藥我親自送去?！必浖苌系膬善坎ＡЧ尥蝗粷L下來，
“啪”地摔得粉碎。我盯著碎片里映出的自己，那張臉扭曲得像個陌生人。李梟冷笑一聲，
轉(zhuǎn)身往外走：“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薄皾筛纾 钡觊T又被踹開，阿蓮沖進來，
懷里抱著個花布包，“藥！”她丈夫去年死了，現(xiàn)在帶著個五歲的兒子。布包打開，
一股草藥味撲面而來?！斑@是止血藥?！彼阉幦M我手里，“別碰李梟給的東西，
我見過喝下去七竅流血的。”我捏著那幾片褐色藥片，
突然想起她昨晚偷偷塞給我的字條——上面畫著個箭頭，指向城西的廢棄工廠。
等他的車碾著積水開走，阿蓮才松口氣：“藥不能停，人可以躲?！蔽尹c點頭，
把藥藏進枕頭芯。母親在里屋咳嗽，一聲比一聲輕。手機震動，是李梟的消息：“別讓我等。
”我盯著屏幕，突然想起阿蓮說的那句話——“活著的滋味，有時候比死還難受。
”風(fēng)聲鶴唳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臺，我就被一陣砸門聲吵醒。“周澤！你他媽給老子出來！
”我掀開被子，頭疼得像被人用鐵棍敲過。母親在里屋咳嗽，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
我胡亂套上衣服，拖著步子去開門。門外站著張嬸，她懷里抱著個瘦巴巴的小丫頭，
眼眶通紅，手里還攥著半塊發(fā)霉的饅頭。“周澤，你還有臉開門？
”她嗓門炸得整條街都聽得見，“你他媽囤著貨不賣，是不是想等餓死我們?nèi)遥?/p>
”我揉了揉太陽穴：“張嬸，不是……”“不是什么？”她一把推開我，擠進店里，
身后跟著五六個鄰居，個個臉上掛著我欠他們八輩子債的表情。店里空空蕩蕩，
貨架上只剩幾包發(fā)潮的掛面和半箱榨菜。王大爺蹲在角落，手里捏著個空米袋，
嘴里念叨：“一周沒見米了……”“聽見沒？”張嬸指著我的鼻子，“他囤著貨，
我們連口糧都買不到！”我妥協(xié)了。傍晚時分，我把最后一袋面粉拆開，摻了半袋鋸末，
分裝成小包，五毛錢一包，扔在店門口?！百I不起正品？”我站在臺階上，嗓子啞得像破鑼，
“那就吃這個，反正餓不死?！比巳候}動起來，有人撿起小包，撕開一看，面粉里全是木屑。
“周澤！你他媽故意的？！”我沒說話，轉(zhuǎn)身回屋。母親躺在床上，臉色蠟黃，看見我進來，
虛弱地咳嗽：“他們……又鬧？”我點頭，把剩下的錢數(shù)了數(shù)——只剩八塊三毛?！皨?，
我明天去老陳那兒看看，能不能再賒點藥。”她眼皮動了動，
手指抓住我的袖子：“別……別欠人情?！崩详惖乃幍瓴卦谙镒由钐?，門臉破舊，
窗戶上糊著舊報紙。我推門進去，霉味混著藥苦味撲面而來。老陳正蹲在柜臺后面數(shù)硬幣，
抬頭看見我，眼皮都沒抬：“又來賒藥？”“這次不是給我媽?！蔽覊旱吐曇?，
“店里快被人砸了，我想問問……有沒有便宜點的吃的？”老陳終于抬起頭，
眼神賊兮兮的：“有倒是有，就是……”他左右看看，從柜臺底下掏出個黑塑料袋，
“這是抵抗軍囤的物資，我弄了點出來，你敢要嗎？”我愣?。骸暗挚管?？”“別問那么多。
”他把袋子塞給我，“十塊一包，愛要不要。”袋子里是壓縮餅干，硬得像磚頭，
但至少能吃。回程路上，我撞見阿蓮。她蹲在墻角，手里攥著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
見我過來，她迅速抹掉痕跡，抬頭沖我笑：“藥買到了？”我點頭，
把壓縮餅干扔給她一包：“吃吧，總比餓死強?！彼q豫了一下，接過：“澤哥，
你最近……小心點?！薄霸趺戳?？”她沒回答，轉(zhuǎn)身就走。我盯著她的背影，
突然想起李梟的話——“交出他們的情報?！币估铮冶辉议T聲驚醒。這次是李梟。
他穿著軍裝，身后跟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皮鞋咔咔踩在地上，像催命符。“周老板。
”他笑得溫和，眼睛卻冷得像毒蛇，“聽說你最近和老陳走得很近？
”我咽了口唾沫：“軍爺說笑了，做生意嘛……”“做生意？”他嗤笑一聲，
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張紙，拍在桌上，“這是你前天進貨的單據(jù)，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藥品’。
”我渾身發(fā)冷。“合作?！彼终f了一遍，“我要名單?！蔽叶⒅哪?，
突然笑了：“軍爺，您知道嗎？”“什么？”“我媽今天咳血了?！蔽覝惤瑝旱吐曇?，
“她說……死之前想吃口肉?！崩顥n的臉色變了。“所以。”我直起身，
“您要是能弄到肉……”他沉默了兩秒，突然陰森森地笑了：“老地方?！钡人吡?，
我癱坐在地上。阿蓮的話回響在耳邊?！靶⌒狞c。”暗流涌動天剛擦黑，
我就聽見窗戶“咔嗒”一響。我屏住呼吸，慢慢摸到菜刀，貼著墻挪到窗邊。“誰？
”沒人應(yīng)聲。我壯著膽子拉開一條縫，只見一個黑影閃過墻角，
手里似乎拎著什么東西——是李梟的人。他娘的，果然在監(jiān)視我?！爸軡桑_門！
你再不開門，我就砸了！”阿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松了口氣，把菜刀藏好，過去開了門。
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來，手里拎著半只褪毛的雞：“給，我偷的。
”我愣?。骸澳恪薄皠e廢話?！彼央u扔在桌上，環(huán)顧四周，“李梟的人盯上你了。
”我坐下，揉了揉太陽穴：“你怎么知道？”“剛才我在后巷看見兩個兵，躲在墻后面。
”她壓低聲音，“其中一個我認(rèn)識，是李梟的狗腿子。
”我苦笑：“難怪今天總覺得有人跟著我?！彼聊艘粫海?/p>
突然問：“你最近……是不是在跟老陳買藥？”我心頭一跳：“你怎么知道？”“猜的。
”她避開我的目光，“周澤，你得小心點，我丈夫以前……。”我盯著她的臉：“你怕了？
”她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我兒子才五歲?！币估?，我輾轉(zhuǎn)反側(cè)。
母親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像把鈍刀子，一下下刮著我的心?！皨專蔽逸p聲說，
“要是……要是實在不行，我們就走。”她虛弱地笑了：“你還能往哪兒走？”我答不上來。
窗外，月光慘白。我盯著墻角，那里有個影子一閃而過。第二天一早，店門還沒開，
阿虎就踹上門了。“周澤！有錢沒？借點！”他叼著煙，胳膊上紋著條青龍，
身后還跟著倆歪瓜裂棗的跟班?！罢鏇]有?！蔽覕r在門口，“店里早被搬空了?！薄胺牌ǎ?/p>
”他一把推開我，沖進店里翻箱倒柜，“我明明看見有人給你送貨！”“那是老陳的破藥！
”“藥？”他獰笑，“老子正缺這個！”我抄起掃把沖進去：“滾！”他掄起拳頭就打，
我側(cè)身躲開，掃把狠狠抽在他腿上?！安?！”他痛呼一聲，抄起柜臺上的醬油瓶——“砰！
”瓶子碎了，醬油濺了他一身?！澳闼麐屨宜?！”混戰(zhàn)持續(xù)了不到兩分鐘。
阿虎捂著流血的胳膊，惡狠狠地瞪我：“周澤，你給老子等著！”他們狼狽逃走后，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抖?！皼]事吧？”阿蓮不知什么時候又來了，手里拎著個藥箱。
我苦笑：“死不了?！彼紫聛?，給我包扎胳膊上的傷口：“李梟今早來過了，說再不合作，
就查封你店?！薄拔宜麐屵B吃的都快沒了……”她突然說：“跟我走?！蔽毅蹲。骸鞍。?/p>
”“城西有個廢棄工廠，抵抗軍在那兒有物資?！彼焖俚?，“你要是愿意，可以帶媽過去。
”我盯著她：“你丈夫以前……就是帶人去那兒的？”她沉默了一瞬：“是?！蔽页聊?。
母親在里屋咳嗽，一聲比一聲重。夜里，李梟又來了。“周澤。”他坐在我對面，
蹺著二郎腿，“考慮得怎么樣了？”我看著他：“軍爺，我真沒有你們要的東西?！薄笆菃幔?/p>
”他笑了，“那阿蓮呢？她丈夫以前是抵抗軍的，你跟她走得近，不會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吧？
”我渾身冰涼。他盯著我的表情，突然冷笑：“看來你知道。”“我不知道！”“行。
”他站起身，“給你三天時間，想清楚?！彼吆?，我癱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阿蓮的話回響在耳邊——“帶媽過去?！笨扇绻鞘堑挚管姷膿?jù)點……第三天，李梟沒來。
但阿蓮來了?！拔覜Q定了?！彼f，“今晚帶你去工廠?！蔽要q豫：“你兒子呢？
”她眼神堅定：“先把他藏我鄰居家，等我們安頓好了再接他?！蔽铱粗?/p>
突然問：“要是……要是李梟去找你鄰居呢？”她臉色變了。沉默良久，
她低聲說：“那你就當(dāng)我沒說過?！币股缒?。阿蓮帶我穿過幾條小巷，
最后停在一家廢棄的糧倉前。“就這兒。”她低聲道，“糧食都搬空了，但地下室還能用。
”我跟著她下去，里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有火源嗎？”她摸出半盒火柴，
“嚓”地劃亮一根。微弱的火光下，
我看清了墻上的符號——和我在李梟照片里見過的一模一樣。抵抗軍。我猛地回頭：“阿蓮！
這——”“噓！”她捂住我的嘴，“有人來了！
”步步驚心我死死捏著那張“團結(jié)組織物資清單”，手心的冷汗幾乎要把它浸透。
阿蓮的名字赫然在目，下面還畫著個醒目的紅圈?！安伲 蔽乙蝗以趬ι?，
指節(jié)頓時傳來鉆心的疼痛?！爸軡桑俊崩镂輦鱽砟赣H虛弱的呼喚，“怎么了？
”我慌忙把清單塞進褲袋，擠出一抹笑容：“沒事，媽，做了個噩夢?！碧靹偯擅闪?，
店門就被“砰砰”砸得山響?！爸軡?！開門！”是那個戴黑色風(fēng)衣的女人。我拉開門，
她直接遞過來一張紙：“追加物資，今早必須送到城北倉庫?！薄斑@么多？”我瞪大眼睛，
“你們干脆把我店搬空算了！”“周老板，”她冷笑，“你該不會想抗命吧？
”我咽了口唾沫：“我盡量……”“不是盡量。”她打斷我，“是一定?！钡人吆螅?/p>
我癱坐在地上。剛應(yīng)付完李梟，現(xiàn)在又來這出，我他媽到底招誰惹誰了？
李梟的電話來得比鬧鐘還準(zhǔn)時?！爸軡伞！彼曇絷幊?，“物資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
”“正在湊?！蔽胰鲋e，“最近供貨緊張……”“少廢話?！彼驍辔遥敖裢戆它c，
老地方交貨。要是敢?；印薄拔颐靼??！蔽乙а?，“我明白。”掛了電話，
我立刻給阿蓮發(fā)消息：“計劃有變，抵抗軍加量了?！彼牖兀骸拔抑??！薄澳阒溃?/p>
”“他們頭兒是我以前的隊友?！彼貜?fù)道，“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要么繼續(xù)被他們壓榨，
要么跟我走?！卑?，阿蓮來了。她帶著個瘦小的男孩，看起來五六歲，
懷里緊緊抱著只破舊的布偶。“這是……？”我指了指孩子?！拔覂鹤印！彼紫聛?，
幫孩子整理衣領(lǐng)，“他說他不想離開媽媽，所以……”我沉默?！爸軡桑彼ь^看我，
“幫我個忙，帶我們離開這兒，我告訴你條安全的逃亡路線?！薄澳阋?guī)纤?？”“對?/p>
”她點頭，“你一個人跑不了，但帶著我們，我保證沒人會懷疑?！蔽叶⒅呛⒆?，
他正偷偷啃著指甲，瘦得可憐?！靶小！蔽易罱K點頭，“但我怎么相信你不會出賣我？
”她從懷里掏出把小鑰匙：“這是倉庫鑰匙，里面有囤的物資。你要是出賣我，
它們就是你的催命符?！蔽医舆^鑰匙，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夜里，我開始收拾行李。
母親坐在床上，手里攥著件舊毛衣：“澤子，媽拖累你了。”“媽，別這么說?！蔽叶紫聛?，
握住她的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天天給您熬粥喝。”她笑了，
可眼里的憂慮怎么也藏不?。骸澳愀⑸彙娴目煽繂?？”“她……”我張了張嘴，
最終什么也沒說。凌晨三點，我們溜出后門。阿蓮牽著孩子走在前頭，我在后面背著包袱，
手里攥著那把鑰匙?！奥肪€我記好了?！彼吐曊f，“先去城西的廢棄工廠，再到碼頭找船。
”我點頭，心跳如擂鼓。突然，背后傳來狗叫。“不好！”阿蓮猛地回頭，“有人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