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終于恢復(fù)了平靜,朱由校坐回御座,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p>
目光落在地上剛才左光斗官帽掉落的地方,眼神幽深?!榜橉B(yǎng)性。”“臣在。
”駱養(yǎng)性肅然立定?!皞髦家饨o許顯純和吳蒼,讓他倆給朕盯緊了。
”朱由校的聲音低沉而冷酷,“好好審,好好查!
把左光斗和韓爌往來的人、說過的話、還有……他們跟東林書院那些人,
跟朝中其他派系的勾連,都給朕查清楚!朕要看看,這潭水下面,到底藏著多少魑魅魍魎!
”“是!陛下放心!”駱養(yǎng)性眼中寒光一閃。“去吧?!敝煊尚]揮手。
看著駱養(yǎng)性領(lǐng)命而去,朱由校緊繃的脊背終于松弛下來,重重地靠回椅背。
方才還如同覆蓋著萬年寒冰的臉龐,此刻線條柔和了些許,
顯露出一絲屬于十五歲少年的、難以掩飾的疲憊。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登基不過四日,卻感覺比前世熬幾個通宵做寫論文還要累上百倍,這皇帝,
真不是人干的活兒。一場由“群臣覲見”引發(fā)的朝堂風(fēng)暴,
(韓爌、左光斗)下詔獄、一位閣臣(劉一燝)停職罰俸、多位言官被革職查辦而暫告段落。
他用這幫文臣最慣用的“祖制”、“圣學(xué)”大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以“恭順之心”的終極質(zhì)問反殺,讓一眾自詡清流的大臣鎩羽而歸,狼狽不堪。
他用實際行動向整個大明朝堂宣告:這位十五歲的少年天子,絕非任人擺布的傀儡,
他手握生殺予奪的權(quán)柄,洞察人心,并且……毫不吝于使用!朱由校半躺在御座上,
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思緒慢慢跑到如今大明的朝堂之上,
一個被他的祖父萬歷皇帝和短命的父親泰昌皇帝折騰得千瘡百孔的爛攤子。
他的祖父神宗萬歷皇帝朱翊鈞,在位長達四十八年!然而,這位皇帝留給大明最深刻的印記,
并非什么文治武功,而是曠日持久的——怠政!自萬歷中后期開始,萬歷帝便深居內(nèi)宮,
幾乎不上朝(不朝)、不親自祭祀天地祖宗(不郊、不廟),史稱“三不”。
皇帝成了紫禁城深處一個模糊的影子。
而皇帝怠政的直接后果就是整個國家機器的中樞近乎癱瘓!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都御史,
大理寺卿,這些核心職位長期空缺或者由人代理,得不到皇帝的正式任命(“缺官不補”)。
最高決策機構(gòu)內(nèi)閣,閣臣也常常缺額,奏章堆積如山,無人批答。
地方上的巡撫、總督等重要職位同樣大量空缺,整個官僚體系處于一種“植物人”狀態(tài),
效率低下到令人發(fā)指。中樞的真空和皇帝的不作為,為黨爭提供了絕佳的土壤。
以顧憲成等人重建東林書院講學(xué)議政為標(biāo)志的“東林黨”逐漸形成,他們標(biāo)榜道德氣節(jié),
抨擊時政,與以浙黨、楚黨、齊黨、昆黨等為代表的其他派系展開了激烈的門戶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