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無聲滑開,鏡面映出沈薇的身影。剪裁精良的Armani深灰色西裝套裙,
襯得她肩線平直,腰肢纖細(xì)。冷調(diào)的口紅,一絲不茍的盤發(fā),連耳垂上那粒小小的珍珠耳釘,
都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精確感。她微微抬著下巴,
目光銳利地掃過眼前鋪展開的“寰宇資本”核心辦公區(qū)。
空氣里彌漫著頂級寫字樓特有的味道——昂貴地毯吸音后的靜謐,頂級咖啡豆的醇香,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金錢和權(quán)力的冰冷氣息。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切割著城市的天際線,陽光潑灑進來,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流淌。
穿著同樣一絲不茍的男女步履匆匆,低聲交談,空氣中充斥著高效運轉(zhuǎn)的嗡鳴。
這里是金融叢林真正的頂端。沈薇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點微妙的緊張感,
迅速被更強烈的征服欲取代。她從手包里拿出那張嶄新的門禁卡,純黑磨砂質(zhì)地,
冰冷的金屬芯片嵌在中央,角落壓印著燙金的“寰宇資本”Logo。指尖拂過卡面,
留下一點不易察覺的溫?zé)帷K呦蚯芭_?!澳?,我是沈薇。今天入職,
戰(zhàn)略咨詢部高級顧問?!彼穆曇舨桓撸總€字都清晰有力,像玉石相擊。
前臺妝容精致的女孩立刻揚起職業(yè)化的燦爛笑容:“沈顧問您好!歡迎加入寰宇!
您的入職資料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跟我來,我?guī)?zhàn)略部,順便熟悉一下環(huán)境。
人事部的Annie稍后也會過去找您?!鄙蜣鳖h首,跟在她身后。
高跟鞋敲擊在光潔的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規(guī)律的篤篤聲,在開闊的空間里并不刺耳,
反而像是宣告某種節(jié)奏的加入。她經(jīng)過一間間透明玻璃隔斷的會議室,里面的人或激烈討論,
或?qū)χ鴱?fù)雜的圖表凝神沉思。巨大的實時數(shù)據(jù)屏幕在公共區(qū)域無聲滾動,紅綠數(shù)字跳躍,
牽動著看不見的億萬資金流。
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在無聲地強調(diào)著這里的效率、野心和不容置疑的規(guī)則?!斑@邊是茶水間,
咖啡機是頂配的,豆子可以自選?!鼻芭_女孩熱情地介紹,“那邊是共享辦公區(qū),
再往前是各個業(yè)務(wù)部門……哦,對了,”她腳步微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指向走廊深處一道格外厚重的雙開木門,“那邊是總裁辦區(qū)域。江總今天也在公司。
”“江總?”沈薇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扇深胡桃木色的門緊閉著,
門牌是簡潔的磨砂金屬牌,上面只有一個名字:**Jiang Lin**兩個字,
冰冷、清晰,像兩顆子彈,毫無預(yù)兆地穿透了她精心構(gòu)筑的七年時光壁壘,
狠狠釘入她的視野。沈薇的腳步,在那一瞬間,徹底停滯了。前臺女孩察覺異樣,
疑惑地回頭:“沈顧問?”沈薇只覺得一股寒意猛地從腳底竄起,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而巨大的回響。
握著門禁卡的手指猛地收緊,堅硬的邊緣深深硌進掌心,
尖銳的刺痛感是此刻唯一真實的存在。江……臨?怎么會是……他?!那個名字,
那個早已被她深埋在記憶廢墟最底層、以為早已腐爛的名字,此刻卻帶著一股血腥氣,
破土而出,猙獰地橫亙在她面前。七年前那個傾盆大雨的夜晚,
手機屏幕上最后一條短信——“等我回來”——在無邊的黑暗里徹底熄滅,從此再無回音。
無數(shù)個夜晚的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數(shù)次的尋找與失望,
最終都化作了被時間風(fēng)干的、帶著苦澀的塵埃。她以為自己早已放下,早已新生。可原來,
它只是蟄伏著。只需要一個名字,一個冰冷的金屬門牌,
就能將她精心粉飾的堡壘瞬間擊得粉碎。“沈顧問?您……還好嗎?
”前臺女孩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關(guān)切和一絲不安,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沈薇猛地回過神,
一股巨大的狼狽感攫住了她。她強迫自己松開緊握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臉上試圖擠出一個得體的笑容,但肌肉僵硬得像是凍土,那笑容扭曲得近乎怪異。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嘴唇在細(xì)微地顫抖?!皼]……沒事?!甭曇舫隹?,干澀沙啞得厲害,
她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平日的冷靜,“只是……有點意外。我們……認(rèn)識的一位故人,
也叫這個名字。重名吧。”她飛快地解釋,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黏在那塊門牌上,
無法移開分毫。那冰冷的金屬光澤,刺得她眼睛生疼。故人?
一個在她生命里徹底消失、音訊全無的故人,一個她以為早已埋葬在過去的故人,
此刻卻以如此戲劇性、如此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重新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命運開的這個玩笑,帶著濃濃的惡意和嘲諷?!鞍。@樣啊?!鼻芭_女孩恍然大悟,
語氣輕松了些,“那確實挺巧的。不過江總的名字也不算特別少見啦。您這邊請,
戰(zhàn)略部就在前面轉(zhuǎn)角?!彼匦逻~開步子。沈薇強迫自己的雙腳跟上,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灌滿了鉛。她努力挺直背脊,試圖維持最后的風(fēng)度和專業(yè)形象,
但大腦里一片轟鳴的空白。那些關(guān)于新環(huán)境、新挑戰(zhàn)的興奮和規(guī)劃,此刻被攪得天翻地覆,
只剩下一個冰冷的名字,和隨之而來的、排山倒海的疑問與寒意。那個雨夜之后,
他到底去了哪里?為什么杳無音信?為什么改名?為什么……偏偏是寰宇?偏偏是現(xiàn)在?
無數(shù)個問題像毒蛇一樣纏繞上來,勒得她幾乎窒息。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手包,
指尖觸碰到里面一個堅硬的長方形金屬物體——她的私人加密U盤。
冰冷的觸感透過皮料傳來,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讓她混亂的心緒勉強找到了一絲落點。
那里面,鎖著一些東西。一些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需要用到的東西。沈薇深吸一口氣,
冰涼的空氣涌入肺葉,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她抬起頭,目光重新聚焦在前方,
深灰色的西裝重新成為她的鎧甲。無論那個門后的人是誰,無論過去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
她是沈薇,寰宇資本新上任的高級戰(zhàn)略顧問。她需要知道真相。更需要,活下去。
---剛在戰(zhàn)略部屬于自己的獨立隔間坐下,甚至連電腦都還沒來得及開機,
父親沈國棟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沈薇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心頭一緊,立刻接通?!鞍??
”她壓低聲音。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疲憊而沙啞,像被砂紙磨過,
還帶著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翱瓤取鞭卑。搅诵鹿玖??怎么樣?
”沈國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些。“剛到,一切順利?!鄙蜣蔽罩謾C的手指收緊,
心沉了下去,“您聲音怎么了?又咳得厲害?藥按時吃了嗎?”“吃了,吃了,老毛病,
不礙事?!鄙驀鴹澐笱苓^去,隨即語氣變得焦灼而沉重,“薇薇,爸爸這邊……情況不太好。
”沈薇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墜入冰窟:“收購方……定了?”“嗯。
”沈國棟的聲音帶著一種認(rèn)命般的苦澀,“寰宇資本。動作非??欤浅:?。
今天上午正式通知,啟動強制要約收購程序。價格……壓得很低?!彼D了頓,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聽得沈薇心都揪了起來,“他們……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咳咳咳……”“爸,您別急,深呼吸!”沈薇焦急地提醒,同時大腦在高速運轉(zhuǎn),“寰宇?
怎么會是他們?”她入職前做過詳細(xì)的背景調(diào)查,
寰宇資本近期在科技制造領(lǐng)域的布局并不激進,
開信息里沒有表現(xiàn)出對“啟明精密”這種規(guī)模的家族企業(yè)有如此大的興趣和如此凌厲的手段。
“他們派來的代表很強硬,滴水不漏,完全……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我……”沈國棟的聲音充滿了挫敗和一種深切的無力感,“我可能真的撐不住了。
啟明……是你爺爺?shù)男难 薄鞍郑缺V厣眢w,別想那么多!”沈薇打斷他,
語氣異常堅定,“事情還沒到最后一步。我在寰宇,我會想辦法弄清楚情況。您相信我。
”“你在寰宇?”沈國棟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薇薇,
你……你怎么會去了寰宇?這太危險了!聽爸的,離開那里!馬上離開!”“爸!
”沈薇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嚴(yán)厲,“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在這里,
至少能看到聽到一些東西!您安心養(yǎng)病,配合醫(yī)生治療,啟明的事,交給我!”她斬釘截鐵,
不容置疑。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只有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最終,
沈國棟長長地、疲憊地嘆了口氣,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擔(dān)憂:“薇薇……你……千萬要小心。
寰宇……水太深了。尤其是那個……江臨?!苯R!這個名字再次被清晰地提及,
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刺進沈薇的神經(jīng)。父親話語里那種深切的忌憚和恐懼,
絕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強勢的收購方代表。“爸,”沈薇的聲音異常冷靜,
“您認(rèn)識這個江臨?”電話那端是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薇幾乎能聽到父親內(nèi)心激烈的掙扎。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她以為父親不會回答時,
沈國棟的聲音終于響起,低沉、緩慢,
帶著一種被歲月和悔恨磨礪過的沉重:“他……他原本的名字,叫江淮?!苯?!轟隆一聲!
沈薇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那個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
那個溫柔、清俊、才華橫溢、曾許諾給她未來的年輕男人,
那個在七年前滂沱雨夜里徹底消失的戀人……江淮?!怎么會是他?!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瞬間涌入腦海:實驗室里并肩熬夜寫代碼的側(cè)影,
梧桐樹下牽著手散步的溫暖,
頭看她時專注而溫柔的眼神……最后定格在那條冰冷的、再無回應(yīng)的短信——“等我回來”。
七年!整整七年!他杳無音信,人間蒸發(fā)!她幾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
最終在絕望中接受了現(xiàn)實——他走了,以一種最決絕的方式離開了她的世界。而現(xiàn)在,
父親告訴她,那個坐在寰宇資本總裁辦公室里的男人,
那個正冷酷無情地操盤收購、要將她父親畢生心血碾碎的人,
那個叫江臨的男人……就是江淮?!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瞬間攫住了沈薇。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下意識地抬手撐住冰冷的辦公桌桌面,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鞍帧_定?
”她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按_定。
”沈國棟的聲音帶著一種沉痛的確認(rèn),“雖然……變化很大。但那雙眼睛……我不會認(rèn)錯。
是他回來了。薇薇,聽爸一句,離開寰宇!他這次回來……是沖著我們沈家來的!
是來報仇的!”報仇?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沈薇的心臟。為什么?
七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個雨夜,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究竟上演了怎樣一場足以讓江淮改名換姓、蟄伏七年、然后以如此殘酷姿態(tài)歸來的劇變?
他和沈家……和父親之間,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無數(shù)疑問如同沸騰的巖漿,
在她腦海里翻滾沖撞。她需要答案。迫切地需要。“爸,”沈薇的聲音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
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當(dāng)年的事,您知道多少?全部告訴我?,F(xiàn)在,立刻。
”電話那頭,沈國棟再次陷入了沉默。這一次的沉默,比剛才更加沉重,
充滿了難以啟齒的痛苦和掙扎。沈薇耐心地等待著,指甲幾乎要嵌進堅硬的桌面。
時間在壓抑的靜默中流逝。最終,沈國棟長長地、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般嘆息了一聲,
那嘆息里飽含著無盡的悔恨和蒼涼:“薇薇……有些事,是爸爸……做錯了。大錯特錯。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斷續(xù),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艱難地?fù)赋鰜恚骸捌吣昵啊吹母赣H,
江啟年……他那個生物科技公司的破產(chǎn)……不是意外?!鄙蜣钡男拿偷匾怀?。“是……是我。
”沈國棟的聲音帶著巨大的痛苦和恥辱,“當(dāng)時……啟明也遇到了巨大的資金鏈危機,
瀕臨絕境。江啟年……他掌握了一項非常前沿的技術(shù)專利,一旦成功,前景無限。
我……我鬼迷心竅……利用了一些……非常規(guī)的手段,
…還在關(guān)鍵時刻……截斷了他的融資渠道……”沈薇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瞬間竄遍全身,
握著手機的手冰冷刺骨?!敖瓎⒛辍莻€驕傲了一輩子的人……公司破產(chǎn),
身敗名裂……他……他承受不住打擊……”沈國棟的聲音哽咽了,帶著無法言說的沉重,
“就在江淮……去找你那個雨夜的前一天晚上……他……他跳樓了?!碧鴺??!
沈薇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前仿佛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
那個雨夜……江淮失約、消失的雨夜……他父親跳樓身亡的前一天!
他當(dāng)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找她?是想尋求安慰?還是想質(zhì)問她?或者……他當(dāng)時,
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的冰山一角?而他最終沒能見到她,
緊接著就接到了父親自殺的噩耗……沈薇不敢再想下去。
巨大的負(fù)罪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瞬間淹沒了她。原來……原來他七年前的不告而別,
不是拋棄,而是……滅頂之災(zāi)!是家破人亡!而他最愛的女友,她的父親,
就是那個將他父親推向深淵的元兇之一!“那……江淮呢?”沈薇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
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八Я恕!鄙驀鴹澋穆曇羝v至極,
“處理完他父親的后事,就徹底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我派人找過,
怕他想不開……也怕他……報復(fù)。但都石沉大海。我甚至以為……他可能也……”后面的話,
沈國棟沒有說下去,但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沈薇閉上了眼睛。她終于明白了。
明白了為什么父親對“江臨”這個名字如此恐懼。明白了為什么江臨(或者說,
江淮)的收購手段如此狠厲無情,不留余地。這不是普通的商業(yè)行為。這是復(fù)仇。
一場精心策劃、蟄伏了七年的,血淋淋的復(fù)仇!而她沈薇,作為沈國棟的女兒,
作為當(dāng)年那個間接導(dǎo)致他家破人亡的“幫兇”的女兒,如今,卻一頭撞進了他的領(lǐng)地,
成了他砧板上的魚肉!
“薇薇……對不起……是爸爸……毀了一切……”沈國棟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懺悔。
沈薇猛地睜開眼,眼底最后一絲迷茫和脆弱被徹底燒盡,只剩下冰冷的、近乎殘酷的清醒。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可怕:“爸,現(xiàn)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保護好自己,安心養(yǎng)病。
其他的,交給我?!睕]有等父親再說什么,她直接掛斷了電話。辦公室的空調(diào)冷氣開得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