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精心布置的小公寓租給一對可憐小情侶。五天后退房日，屋內(nèi)垃圾成山，
床上堆滿發(fā)臭外賣。警察調(diào)解時他們紅著眼眶賠錢，轉(zhuǎn)頭卻用百萬粉絲賬號網(wǎng)暴我。
“黑心房東欺負學(xué)生黨！”視頻里他們哭訴我訛詐押金，評論區(qū)涌來無數(shù)辱罵。
我默默點開手機里未公開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他們深夜蹦迪打碎吊燈，偷藏我限量版香薰。
當我放出完整證據(jù)鏈時，彈幕突然反轉(zhuǎn)：“房東姐姐快開直播！我們幫你罵回去！
”——————————我人生中最蠢的決定，大概就是三天前那個下著細雨的傍晚，
心一軟，給那對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小情侶開了門。雨水把他們澆得透濕，
頭發(fā)黏在蒼白的額頭上，縮在樓道昏黃的光暈里，像兩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女孩叫莉莉，
頂多十八九歲，眼睛又大又圓，此刻紅得像兔子，怯生生地拽著男友陳鑫的衣角。
陳鑫倒是高些，但瘦得有些脫形，廉價衛(wèi)衣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雨水順著他額前幾縷濕透的頭發(fā)往下滴，砸在積了薄灰的樓道地磚上。
“姐姐……”莉莉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細若蚊蚋，幾乎被樓道外的雨聲吞沒，
“我們…我們剛來這個城市找工作的，錢……錢不太夠住酒店了，
您的房子……能短租幾天嗎？就幾天！”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看我，
那里面盛滿了小心翼翼的哀求，仿佛我一句拒絕就能讓她當場崩潰。陳鑫適時地吸了吸鼻子，
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地補充：“我們…我們找到工作拿了工資就走，真的！
絕對不添麻煩！求您了姐姐，幫幫我們吧……”雨點噼里啪啦砸在樓道口的塑料雨棚上，
聲音沉悶而固執(zhí)。冷風裹著水汽鉆進來，吹得我一個激靈。
我看了看自己這間小公寓緊閉的門，又看了看眼前兩張寫滿“走投無路”的年輕面孔。
心口那塊地方，像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當年揣著幾張皺巴巴的毛票，
在陌生城市的地下室里啃干饅頭、一遍遍數(shù)著硬幣計算日子的記憶，毫無預(yù)兆地翻涌上來。
那種孤立無援的冰冷感，隔著歲月，依舊刺骨。鬼使神差地，我掏出了鑰匙?！斑M來吧，
外面冷。”我側(cè)身讓開，“先說好，我這小地方，就適合臨時落腳，東西你們得自己愛惜點。
押金加三天房租，先付了?！薄爸x謝姐姐！您真是大好人！”莉莉的聲音瞬間拔高，
帶著劫后余生的哭腔，那點可憐兮兮瞬間被巨大的喜悅沖淡了。陳鑫也猛地抬起頭，
黯淡的眼睛里迸出光，忙不迭地從濕漉漉的背包深處翻出一個同樣濕透的舊錢包，
手指哆嗦著數(shù)出幾張皺巴巴的百元鈔遞給我。錢帶著濕冷的潮氣。我捏在手里，
心里那點“會不會太草率”的疑慮，被他們千恩萬謝的感激暫時壓了下去。我的小公寓，
是我在這個城市扎根后，一點一滴攢下的第一份真正屬于自己的產(chǎn)業(yè)。四十來平米，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蛷d刷了溫暖的米白色墻漆，
一張淺灰色的雙人沙發(fā)對著小巧的電視柜。開放式的小廚房，臺面被我擦得锃亮。
臥室里那張一米五的床，鋪著我特意挑選的柔軟親膚的純棉四件套，陽光好的時候，
能透過飄窗灑滿整個角落。窗臺上，擺著幾盆生命力旺盛的綠蘿，是我一點點養(yǎng)大的。
這里每一個角落，都浸透了我初來乍到時的汗水和笨拙卻認真的期待。帶他們進屋時，
我特意指著墻角的綠蘿叮囑：“這植物好養(yǎng)活，但也不能干著，你們記得偶爾澆點水。
”又拍了拍沙發(fā)，“這布藝的，吃東西小心點，弄臟了不好洗。”莉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眼睛亮晶晶地環(huán)顧四周：“姐姐，您家布置得真溫馨！像雜志上的樣板間一樣！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沙發(fā)扶手，又新奇地看了看廚房里那些我精心挑選的小廚具。
陳鑫則顯得有點拘謹，只是悶悶地說了句：“謝謝姐，我們會注意的。
”他把那個濕漉漉的背包放在玄關(guān)特意鋪好的小地毯上?？粗麄冞€算規(guī)矩的樣子，
我稍微松了口氣。想著年輕人初入社會不容易，
臨走前又多說了一句：“冰箱里還有點牛奶和水果，你們餓了可以墊墊。
水電燃氣費都包在房租里了，但省著點用啊。”“姐姐您太好了！”莉莉又是一陣感激。
門輕輕合上，樓道里只剩下我自己的腳步聲。雨似乎小了些，但那股潮濕悶熱的黏膩感還在。
那幾張帶著他們體溫（或者說雨水體溫）的鈔票揣在兜里，像幾塊小小的烙鐵。
三天租期轉(zhuǎn)眼就到。第四天早上，我估摸著他們該退房了，拿起手機撥通了莉莉的電話。
聽筒里傳來一遍遍單調(diào)而冗長的忙音，無人接聽。我又撥陳鑫的，同樣石沉大海。
一絲不太妙的預(yù)感悄然爬上心頭。中午再打，依舊如此。不對勁。我直接開車去了公寓。
剛走到門口，
合氣味就隔著厚重的防盜門板頑強地鉆了出來——濃烈的、已經(jīng)有點發(fā)餿的廉價外賣油脂味，
混雜著食物腐敗特有的酸腐氣，還有一種類似垃圾堆積發(fā)酵的悶臭。我的心猛地一沉，
掏出備用鑰匙的手都有點抖。鑰匙插進鎖孔，“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一條縫。
那股醞釀已久的氣味如同出籠的猛獸，劈頭蓋臉地沖了出來，嗆得我眼前發(fā)黑，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捂著口鼻，用力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我那個曾經(jīng)窗明幾凈、整潔溫馨的小窩，徹底淪為了一座惡臭熏天的垃圾場！
客廳地板上幾乎無處下腳。
花花綠綠的外賣包裝袋、一次性餐盒、油膩膩的竹簽、揉成一團的紙巾，
像爆炸后的碎片一樣鋪滿了每一寸地面，一直蔓延到沙發(fā)底下。
吃剩的飯菜殘渣、不明醬汁干涸后留下的深褐色污漬，在地板磚上繪出丑陋的地圖。
我精心挑選的淺灰色布藝沙發(fā)上，赫然印著幾大塊深色的、油乎乎的污跡，像是打翻的湯水，
旁邊還散落著啃得干干凈凈的雞骨頭和揉成一團的薯片包裝袋。電視柜上蒙著一層灰，
上面堆滿了空飲料罐和零食袋子。我?guī)缀跏瞧林粑?，腳步虛浮地挪向臥室。推開門的瞬間，
強烈的視覺和嗅覺沖擊讓我差點當場吐出來。
那張我睡過無數(shù)個安穩(wěn)覺、鋪著柔軟親膚純棉床單的床上，此刻成了外賣的集中營！
至少七八個沾滿油漬、湯汁滲漏的塑料餐盒，像小山一樣堆疊在枕頭和被子上。
吃剩的炒面黏糊糊地糊在淺色的床單上，紅油湯水浸透了被芯，幾根面條耷拉在床沿。
炸雞的骨頭、啃了一半的漢堡、用過的竹簽……如同戰(zhàn)利品般散落在“山”的周圍。
床頭柜上，幾個喝空的奶茶杯歪倒著，吸管掉在地上，杯壁上凝結(jié)著糖霜和奶漬。窗臺上，
我那幾盆原本青翠欲滴的綠蘿，葉子蔫黃卷曲，盆土干得裂開大口子，奄奄一息。
廚房更是重災(zāi)區(qū)。水槽里堆滿了沒洗的、沾著食物殘渣的碗碟，
水龍頭還在極其緩慢地滴著水。洗碗池的邊緣，一圈黃黑色的油膩污垢觸目驚心。
灶臺上濺滿了炒菜留下的油點，黏糊糊的，混合著某種醬料。垃圾桶早已爆滿，
各種垃圾溢出來，流到地上?？諝饫飶浡澄锔瘮『颓鍧崉┦Ш蟮墓之愇兜?。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著強烈的惡心和被深深踐踏的委屈，從我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手指因為用力攥緊而骨節(jié)發(fā)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精心呵護的小世界，我在這座冰冷城市里唯一完全屬于自己、能讓我卸下疲憊的港灣，
就在短短幾天內(nèi)，被兩個我出于善意收留的陌生人，糟蹋成了這幅連豬圈都不如的鬼樣子！
憤怒像巖漿一樣在血管里奔涌。我顫抖著手，再次撥通莉莉的電話，依舊是忙音。
陳鑫的號碼也一樣。我強壓著怒火，編輯了一條措辭嚴厲的短信：“看到短信立刻回復(fù)！
退房時間已過，房間情況極其惡劣！請馬上回來處理，否則后果自負！”短信如同石沉大海。
時間在焦躁和憤怒中煎熬地流逝。一天過去，毫無音訊。他們留下的那點押金，
連請一次徹底的深度保潔都不夠！更別提被永久性污損的床品、沙發(fā)和可能損壞的電器！
我坐在自己家里，盯著毫無動靜的手機屏幕，感覺肺都要氣炸了。
善意被如此肆無忌憚地糟蹋，房子被毀成這樣，人還玩起了失蹤？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不能再等了。第二天一早，我?guī)е鴿M心的憤怒和冰涼，走進了轄區(qū)派出所。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張的中年警官，國字臉，眼神沉穩(wěn)。我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
出示了租房時簡單的協(xié)議（幸好當時留了個心眼讓他們簽了名字和身份證號，
雖然只是拍了個照片存手機里）和手機里拍的幾張公寓慘狀的照片。張警官看著照片，
眉頭越皺越緊，最后嘆了口氣：“又是這些小年輕……行，情況我們了解了。
有身份信息就好辦?！彼杆僭陔娔X上操作起來，很快就查到了陳鑫和莉莉的登記住址信息，
就在我那間公寓?！拔覀兣扇诉^去看看，把人帶回來處理?！本斓男时任蚁胂笾锌臁?/p>
大概兩個小時后，我的手機響了，是張警官打來的?！傲峙?，人找到了，就在你房子里。
你現(xiàn)在方便過來一趟嗎？我們現(xiàn)場協(xié)調(diào)處理一下?！薄昂?！我馬上到！
”我抓起車鑰匙就沖出了門。再次回到那間彌漫著惡臭的公寓門口時，
我看到張警官和另一個年輕警察站在門外。門開著一條縫，里面隱約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屋內(nèi)的景象依舊觸目驚心，但比前兩天似乎……更亂了點？
好像他們回來后又制造了些新的垃圾。而陳鑫和莉莉，就站在客廳那片狼藉之中，
和我第一次見到他們時簡直判若兩人！莉莉穿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沾著油點的寬大衛(wèi)衣，
頭發(fā)油膩膩地貼在臉上，眼睛腫得像核桃，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正一抽一抽地小聲哭著。
陳鑫則耷拉著腦袋，雙手插在破洞牛仔褲的口袋里，整個人縮著肩膀，
透著一股濃濃的頹喪和“弱小可憐無助”的氣息。他們倆站在一起，
活脫脫就是兩個被社會毒打、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吹轿疫M來，莉莉的哭聲更大了些，
帶著委屈的顫音：“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工作太難找了，我們壓力好大，
心情不好……就…就沒顧上收拾……嗚嗚嗚……”陳鑫也跟著抬起頭，眼神躲閃，
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悔恨”：“姐，我們知道錯了。
幾天我們太亂了……房租我們會想辦法賠的……”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神情嚴肅的張警官，
又迅速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仿佛下一秒也要哭出來。這變臉的速度！這爐火純青的演技！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滿屋的狼藉，聲音因為憤怒而拔高：“不是故意的？心情不好？
壓力大？這就是你們把我房子糟蹋成垃圾場的理由？沙發(fā)上的油污！床上的外賣！
廚房的臟碗！你們管這叫‘沒顧上收拾’？你們是住在這里，不是在這里開垃圾處理廠！
”“林女士，冷靜點?！睆埦龠m時地開口，語氣沉穩(wěn)，帶著公事公辦的威嚴。
他轉(zhuǎn)向陳鑫和莉莉，目光銳利：“情況我們都看到了。損壞房東財物，拖欠房租，
這是你們的問題?，F(xiàn)在，給個解決方案。照價賠償，或者……”他頓了頓，沒把話說完，
但意思很明確。在警察無形的壓力下，陳鑫和莉莉那副可憐兮兮的面具似乎裂開了一絲縫隙。
莉莉的抽泣聲小了下去，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和不甘。陳鑫也不再裝可憐，
抬起頭，眼神陰郁地盯著地面，嘴唇緊緊抿著。僵持了幾分鐘。莉莉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機，
磨磨蹭蹭地操作著，陳鑫也黑著臉，動作僵硬地掃碼。我亮出收款碼，
手機接連響起兩聲冰冷的“微信收款”提示音。一筆是拖欠的兩天房租，
另一筆是張警官估算出的押金抵扣后，用于初步清潔和更換最嚴重污損床品的賠償款。
金額遠不夠彌補我實際的損失，更別提精神上的傷害和時間成本。錢到賬了。
張警官拿出紙筆，讓他們簽了《治安調(diào)解協(xié)議書》，明確了賠償事實和責任。整個過程，
陳鑫和莉莉都異常沉默，簽字時筆尖劃在紙上，發(fā)出刮擦的噪音，透著一股壓抑的狠勁兒。
臨走前，張警官又嚴肅地告誡了他們幾句。我強忍著惡心，開始著手聯(lián)系保潔公司，
準備進行一場浩劫后的清理。就在張警官帶著年輕警察轉(zhuǎn)身走向電梯口時，
落在后面的陳鑫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側(cè)過頭，不再是剛才那副畏縮可憐樣，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冰冷、怨毒，直直地刺向我，嘴角勾起一個充滿惡意和威脅的弧度，
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清的氣音，一字一頓地砸過來：“老女人，你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
”莉莉也回過頭，臉上哪里還有半分淚痕？她看著我的眼神，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種即將報復(fù)的快意，像在看一個即將被踩死的蟲子。
那眼神讓我不寒而栗。電梯門“叮”的一聲合攏，載著警察和他們離開。
走廊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和屋里散發(fā)出的陣陣惡臭。那句陰冷的威脅，
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脖頸。我站在一片狼藉的門口，手腳冰涼。我知道，
麻煩才剛剛開始。但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們所謂的“沒完”，會來得如此迅猛、惡毒，
且鋪天蓋地。僅僅在警察調(diào)解后的第二天傍晚，我正戴著口罩和橡膠手套，
指揮著保潔阿姨艱難地清理那堆如同考古現(xiàn)場般的垃圾山，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
是閨蜜小雅打來的，她的聲音又尖又急，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晚晚！你快看‘抖樂’！
那個‘鑫鑫&莉莉’的賬號！他們是不是就是租你房子的那兩個小畜生？他們瘋了嗎？
他們在網(wǎng)暴你！”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淹沒了我。我顫抖著手，點開了那個擁有兩百多萬粉絲的賬號。置頂?shù)模?/p>
赫然是一個精心剪輯的視頻！標題用醒目的紅色字體寫著：“血淚控訴！
無良黑心房東欺壓學(xué)生黨，訛詐押金，斷人生路?。。 碑嬅嬉婚_始，
是陳鑫和莉莉那兩張我無比熟悉、此刻卻寫滿“悲憤”和“無助”的臉。
他們精心布置過的——一個看起來廉價簡陋、光線昏暗的出租屋角落（顯然不是我那公寓）。
莉莉?qū)χR頭，未語淚先流，眼眶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