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鎮(zhèn)北侯府地牢。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粒子,從石縫中鉆進陰濕的地牢,
刮在沈霜裸露的傷口上,激起一陣細密的戰(zhàn)栗。手腕被玄鐵鐐銬磨得血肉模糊,
深可見骨的鞭痕縱橫交錯在她單薄的脊背上,凝結(jié)的血痂混著冷汗,黏在襤褸的囚衣上。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的劇痛,鐵銹般的血腥味是她口中唯一的滋味。
“咯吱——”沉重的牢門被推開,一雙綴滿珍珠的繡鞋停在她面前。
嫡姐沈玉瑤裹著華貴的白狐裘,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在干草堆里的沈霜。
她伸出涂著蔻丹的手指,冰涼如蛇信,狠狠掐住沈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區(qū)區(qū)賤婢生的庶女,也配肖想世子妃之位?”沈玉瑤的聲音甜膩如蜜,淬著劇毒,
“瞧瞧這張臉……嘖嘖,真是老天爺賞飯,連我都差點認錯。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沈霜臉頰的皮肉,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明日,
乖乖替本小姐嫁給靖南王那個廢人,否則——”她俯身湊近沈霜耳邊,呵氣如蘭,
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你娘墳頭那幾根野草,本小姐親自帶人,連根帶土燒個干凈!
讓她死了也不得安生!”沈霜的瞳孔猛地收縮,母親臨終前枯槁的面容在眼前閃過。
她咬緊牙關,將喉間的腥甜咽下,指甲摳進掌心,留下深深的凹痕。反抗?
地牢外是沈玉瑤豢養(yǎng)的死士。掙扎?只會讓母親的埋骨之地再受踐踏。她閉上眼,
濃密的睫毛在慘白的臉上投下絕望的陰影,從齒縫里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我……嫁。
”大婚夜,靖南王府。紅燭高燒,映得滿室錦繡如同血海。沈霜頂著沉重的鳳冠和紅蓋頭,
端坐在冰冷的婚床上。死寂中,唯有窗外風雪嗚咽。忽然,
“吱呀——嘎吱——”的聲音由遠及近,那是木制輪椅碾過青石板地面的鈍響,緩慢、沉重,
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輪椅停在床前。一只骨節(jié)分明、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伸了過來,
帶著地窖般的寒氣,毫無預兆地掀開了她的蓋頭。燭光刺眼,沈霜被迫抬頭,
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寒眸里。靖南王厲北琛端坐在輪椅上,墨發(fā)如瀑,襯得一張臉俊美無儔,
卻也冷冽如萬年玄冰。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刃,一寸寸刮過沈霜的臉,
最終定格在她那雙與沈玉瑤極為相似的眉眼上?!肮缓彤嬒褚粯印彼〈轿ⅲ?/p>
聲音低沉悅耳,卻毫無溫度,“可惜,是個贗品?!弊詈笠粋€字落下,
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厭惡?!芭?!”一支喜燭毫無征兆地爆裂,火星四濺。幾乎是同時,
厲北琛猛地出手,鐵鉗般的大手狠狠掐住沈霜纖細的脖頸,
將她整個人按進鋪著龍鳳錦被的床榻!窒息感瞬間襲來,沈霜眼前發(fā)黑,
徒勞地抓撓著他冰冷的手腕?!凹热豁斄擞瘳幍哪槪眳柋辫「┥?,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畔,
卻只讓她感到徹骨的寒,“那就替她,好好受著本王這口積攢了十年的惡氣!
”撕裂般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身下傳來,沈霜渾身痙攣,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迷蒙的視線穿過淚水和晃動的燭影,她死死盯住屏風——一道嫣紅的裙角一閃而過,屏風后,
沈玉瑤那張精心描繪的臉上,正掛著扭曲而快意的笑容,
無聲地欣賞著這場為她量身定制的酷刑。王府深處,暗室。沒有窗戶,
只有一盞幽綠的壁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沈霜的雙腳被沉重的玄鐵鏈鎖在冰冷的石床腳上,手腕上舊傷未愈,又添新痕。
一個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老仆佝僂著背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白玉碗,
另一只手遞來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巴蹂?,”老仆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王爺體內(nèi)寒毒深入骨髓,每逢朔月必發(fā)作一次,需以至親女子心頭熱血為引,
佐以九幽冰魄草熬煮三個時辰,方能暫時壓制,您與大小姐血脈同源,這血……非您不可。
”沈霜的目光落在匕首上,又緩緩移到自己的心口。袖中,
一個冰冷的瓷瓶緊貼著她的手臂——那是娘親咽氣前,用盡最后力氣塞給她的避子藥。
“娘……”她在心底無聲呼喚,指尖緊緊攥住藥瓶,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拔易约簛怼?/p>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接過匕首,冰冷的觸感讓她指尖微顫。她解開衣襟,
露出蒼白瘦削的胸膛。沒有猶豫,鋒利的刀尖對準心口下方,狠狠刺入!劇痛讓她眼前一黑,
冷汗瞬間浸透單衣。她咬著唇,用力一剜,一股溫熱的、帶著生命力的血珠涌出,
精準地滴入白玉碗中。一滴、兩滴……血珠在碗底清亮的藥液里暈開,
濺起一圈圈暗紅的漣漪,如同盛開的彼岸花。就在此時,
暗室與隔壁相連的石門被推開一條縫。厲北琛低沉的聲音隱約傳來,
帶著沈霜從未聽過的溫柔與憐惜:“……瑤兒最是怕疼,
連繡花針扎一下都要掉半天金豆子……這幅小像,
還是她及笄那年我親手畫的……”他在撫摸沈玉瑤的畫像,喃喃自語,
字字句句都像燒紅的針,扎進沈霜千瘡百孔的心。夜半。厲北琛的寢殿內(nèi),溫度驟降,
仿佛瞬間墮入冰窟。他蜷縮在巨大的寒玉床上,臉色青白,渾身覆蓋著一層肉眼可見的冰霜,
牙齒因劇烈的寒意而咯咯作響,意識已然模糊。“血……藥……”他嘶啞地低吼。
老仆慌忙將溫好的藥灌入他口中。藥力發(fā)作,厲北琛體內(nèi)的冰寒似乎被點燃,
化作一股狂暴肆虐的能量,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猛地睜開,
野獸般鎖定了被強行帶到床邊的沈霜。“嗤啦——”染血的寢衣在他手下化為碎片。
沈霜甚至來不及驚叫,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摜倒在冰冷刺骨的地面。厲北琛覆身上來,
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極寒之氣瞬間侵入沈霜的四肢百骸,仿佛無數(shù)冰針同時扎進骨髓!
她像離水的魚一樣劇烈抽搐,小腹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絞痛,比心口取血時更甚百倍!
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腿間涌出,
在冰冷的地面迅速蔓延開一片刺目的鮮紅……那夜替嫁前,破廟外風雪交加,
書生陸珩用體溫溫暖她凍僵的身體,笨拙的承諾猶在耳畔:“霜兒,待我金榜題名,
必八抬大轎娶你過門……”她腹中那個悄然孕育的小生命,
那個承載著她對卑微人生最后一絲溫暖期盼的骨肉,此刻正化作身下這灘絕望的紅,
被這徹骨的寒毒,徹底吞噬。三年光陰,彈指一瞬。一千多個日夜,
沈霜成了靖南王府最沉默的影子。她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按時取血,承受寒毒渡體,
在厲北琛偶爾清醒時投來的厭惡目光中茍延殘喘。每一次取血后,
她都偷偷服下娘親留下的避子藥,那冰冷的液體滑入喉間,是她對自己僅存的保護。她的血,
如同最珍貴的燃料,一點點喂養(yǎng)著厲北琛衰敗的身體。終于,在一個春寒料峭的黎明,
厲北琛竟奇跡般地扶著輪椅,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靖南王雙腿痊愈的消息震動朝野。
王府大擺慶功宴,燈火輝煌,賓客如云。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觥籌交錯間,
盡是阿諛奉承。沈霜穿著最素淡的衣裙,隱在喧囂的角落,如同一抹灰色的塵埃。忽然,
殿內(nèi)光華大盛,環(huán)佩叮當。盛裝的沈玉瑤在婢女的簇擁下款款步入大殿,
頭戴赤金打造的九鳳銜珠冠,鳳口銜著的明珠流光溢彩,襯得她容色傾城,貴不可言。
她徑直走向主位上的厲北琛,姿態(tài)親昵。“王爺,”沈玉瑤的聲音嬌媚婉轉(zhuǎn),
響徹寂靜下來的大殿,“三年病榻,辛苦王爺了?!彼鄄鬓D(zhuǎn),落在角落的沈霜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笑意,“也多虧了我這好妹妹,替我在王府‘悉心照料’王爺多年。
妹妹,姐姐真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呢?!睗M座嘩然!
無數(shù)道驚疑、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沈霜身上。厲北琛握住沈玉瑤的手,
深情款款。他站起身,威嚴的目光掃視全場,聲音清晰而冷酷,
斬斷了沈霜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即日起,沈霜,貶為侍妾!遷居西苑柴房!玉瑤,
才是本王明媒正娶、唯一的靖南王正妃!”“噗——”沈霜再也壓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