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縮水奇遇操。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世界瘋了?；蛘哒f，我瘋了。一秒前，
我還在大學(xué)城的網(wǎng)吧里，鍵盤敲得噼啪響，屏幕上是游戲勝利的結(jié)算畫面。下一秒，
一道詭異的綠光閃過，整個世界像是被丟進(jìn)了滾筒洗衣機(jī)，天旋地轉(zhuǎn)，
骨頭縫里都像被塞滿了鉛。等我再睜開眼，網(wǎng)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
是仿佛用巨人的視角才能看清的宏偉世界。我腳下踩著的，是木地板的縫隙，
那縫隙寬得像一條峽谷。旁邊，一根掉落的頭發(fā)，像一條黑色的巨蟒，盤踞在那里，
散發(fā)著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我，林峰，一個一米八的糙漢，他媽的縮小了。
縮小到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高。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我的理智，我張開嘴想尖叫，
發(fā)出的聲音卻細(xì)弱得像蚊子哼哼?！拔恕宋恕蓖炅?。徹底完了。
就在我絕望得想從“峽谷”邊緣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時候，一陣地動山搖。不，那不是地震。
那是一個人走路的聲音。一只穿著粉色毛絨拖鞋的腳，像一座移動的小山，
轟然落在我的不遠(yuǎn)處。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躲到那根“黑色巨蟒”后面，
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那座“小山”停下了。然后，
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我。一張臉，一張放大了無數(shù)倍、卻依然精致得毫無瑕疵的臉，
緩緩地湊了下來。是蘇清月。我們學(xué)校的?；?，那個走在路上連空氣都會變香的女人，
那個無數(shù)舔狗連跟她說句話都會臉紅的冰山女神。她怎么會在這里？等等，這熟悉的香水味，
這奢侈品牌的地板……這里是她校外的公寓？操，我怎么會縮水縮到她家里來了？
蘇清月的眼睛，此刻像兩片清澈的湖泊，倒映出我渺小到可憐的身影。她的臉上沒有驚恐，
沒有尖叫，只有一絲……好奇。就像一個孩子，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沒見過的，
特別逼真的小蟲子。她伸出兩根手指，纖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帶著健康的粉色。
那兩根手指，像兩根擎天玉柱，向我夾了過來。我想跑?？墒窃谶@絕對的體型差距面前，
我的掙扎就像是螞蟻撼樹。她輕而易舉地，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把我夾了起來。
身體被柔軟又溫?zé)岬钠つw包裹住，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道將我提離了地面。
失重感讓我一陣眩暈。我被她舉到了眼前。“哇……”蘇清月呼出的氣，
對我來說就是一場十二級的臺風(fēng)，吹得我東倒西歪，幾乎站不穩(wěn)。她朱唇輕啟，
聲音空靈又悅耳，但說出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斑@個手辦……做得也太真了吧？”手辦？
我他媽是人！活生生的人！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我不是手辦！我是林峰！放開我！
”可傳到她耳朵里的，依舊是微不可聞的“嗡嗡”聲。蘇清月凝視著她，
我的心因恐懼而緊縮。她歪了歪頭，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眨了眨。
“還會動……有關(guān)節(jié)嗎？”說著，她另一只手的手指伸了過來，輕輕地戳了戳我的胳膊。
那力道對她來說微不足道，對我而言卻像被一根攻城錘撞了一下，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還好被她的拇指指腹擋住。“好軟……是硅膠的嗎？這材質(zhì)，手感真好。
”她把我翻來覆去地看，眼神里充滿了鑒賞家審視藝術(shù)品的光芒。我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
在她眼里成了做工精良的微縮模型服裝。我臉上驚恐的表情，
在她眼里成了“栩栩如生”的涂裝。她根本沒把我當(dāng)成一個生命。
我就像她逛街時偶然淘到的一個新奇玩意兒?？謶诌^后，是無邊的屈辱。我，林峰，
一個大男人，現(xiàn)在卻像個玩偶一樣被一個女人捏在手里把玩。
她把我?guī)У搅艘粋€巨大的玻璃柜前。柜子里，燈光明亮，分了好幾層，
每一層都站著各式各樣、價值不菲的手辦。有動漫里的女武神，有游戲里的精靈射手，
每一個都精美絕倫。這里是她的收藏室。而我，即將成為她新的藏品?！斑菄}。
”玻璃柜的門被打開。她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了最頂層一個空著的位置上。那個位置，
正對著一個穿著清涼、身材火爆的魔女手辦?！耙院筮@里就是你的家了哦，小家伙。
”蘇清月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就像在對自己的寵物說話。她關(guān)上了柜門。世界，
瞬間安靜了。我站在光滑的底座上，隔著一層冰冷的玻璃，
看著蘇清月那張絕美的臉在我面前慢慢放大，然后又退開。她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新藏品，
滿意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玻璃柜里散發(fā)出的柔和燈光。我環(huán)顧四周。
左邊是揮舞著巨劍的騎士，右邊是搔首弄姿的妖狐。他們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
一個被當(dāng)成手辦的，活人。囚籠。這是一個無比華麗，卻又無比絕望的囚籠。
我沖到玻璃門前，用盡全身力氣捶打著?！芭?！砰！砰！”我的拳頭砸在玻璃上，
發(fā)出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更別說傳到外面去了。玻璃紋絲不動，
冰冷地反射出我扭曲而渺小的倒影。我累了，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塑料和油漆的味道，那是旁邊那些手辦散發(fā)出來的。這味道讓我惡心。
更讓我惡心的，是我的處境。我該怎么辦？2 屈辱求生喊？沒人聽得見。逃？
這玻璃柜對我來說就是銅墻鐵壁。難道我就要一輩子被困在這里，當(dāng)一個活著的玩偶，
直到餓死、渴死？就在這時，我聽到了腳步聲。蘇清月回來了。她手里拿著一個……棉簽。
還有一個裝著清水的小碟子。她打開柜門，那張美麗的臉又湊了過來，
眼神里帶著一種……慈母般的溫柔？不，那不是溫柔。那是一種對待心愛之物，
小心翼翼的呵護(hù)?！靶〖一?，身上有點臟了呢?！薄敖憬銕湍阆磦€澡好不好？
”她的聲音像是魔鬼的低語。棉簽沾了水，對我來說就像一根巨大的拖把。她捏著我，
用那濕潤的棉簽，開始擦拭我的臉。冰涼的觸感讓我一個激靈。我拼命掙扎，手舞足蹈，
想要躲開那根可怕的“拖把”?！皠e動嘛，乖?！彼p聲哄著，手指卻加重了力道，
把我牢牢地固定住。屈辱的淚水混著清水，從我臉上滑落。我感覺自己不像個人，
像個被主人清洗的物件。洗完“臉”，她又開始“擦”我的身體。棉簽粗暴地劃過我的T恤，
那力道幾乎要把我掀翻。我能聞到她指尖的香氣，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熱浪。
這種近在咫尺的距離，卻隔著物種般的鴻溝。她是人。我是“物”?！昂昧耍娓蓛?。
”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把我放回了原位。然后，她又拿來了一樣?xùn)|西。
一小塊面包屑。那面包屑對我來說，足有我腦袋那么大。她把面包屑放在我面前的底座上。
“餓了吧？吃吧，這是給你的獎勵?！彼袷窃谕段挂恢粋}鼠。不。連倉鼠都不如。
倉鼠還是活物，在她眼里，我只是一個會動的、比較逼真的手辦而已。我看著那塊面包屑，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尊嚴(yán)，理智，人性……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不能吃。吃了，
就真的認(rèn)了。認(rèn)了自己是個玩物，是個寵物。可是，饑餓感像一條毒蛇，啃噬著我的胃。
從縮小到現(xiàn)在，我滴水未進(jìn)，米粒未沾。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在流逝。
蘇清月就站在柜子外面，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仿佛在觀察一個有趣的實驗。她在等。
等我屈服。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腦袋也昏昏沉沉。我知道，
我快撐不住了。尊嚴(yán)能當(dāng)飯吃嗎？不能。但是面包屑能。我顫抖著伸出手，
抓向了那塊巨大的“面包”。在我碰到面包屑的那一刻，我聽到了蘇清月一聲滿意的輕笑。
那笑聲，像一把錘子，敲碎了我最后一點可憐的自尊。我低下頭，像野獸一樣，
開始啃食那塊面包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我只知道，當(dāng)我抬起頭時，
臉上已經(jīng)沾滿了面包渣，狼狽不堪。而蘇清夜，已經(jīng)不在了。房間里恢復(fù)了寂靜。只有我，
和一群冰冷的塑料假人。我活下來了。以一種比死更恥辱的方式。3 ?；ǖ拿孛艿诙?，
我是被一陣劇烈的震動驚醒的。整個玻璃柜都在晃動，仿佛發(fā)生了八級地震。
我死死地抓住底座，才沒被甩出去。過了好一會兒，震動才停下。是蘇清月的手機(jī)鬧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