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到桃源鎮(zhèn)白九思你是不是忘記了今日是你陪我回桃源鎮(zhèn)?
“白九思點了點頭”說:我記得“花如月手叉著腰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白九思”白:阿月,
我不會忘記的,我們要去看十安?;ǎ耗悄阌浀脼楹伪憩F(xiàn)的那么平淡?
“唉是啊大玄天尊連面都沒見過的爹肯定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
可惜了我這十年的經(jīng)歷和付出啊,我要是叫凝煙一起去的話她可樂意了,哪像你悶悶不樂。
白:我沒有阿月,我和你現(xiàn)在就去?!百u甘蔗了,
甜甜的甘蔗”集市上喧囂的人聲和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浪般涌來,花如月的聲音卻像一根尖刺,
異常清晰地扎進(jìn)白九思的耳朵里?!鞍拙潘?,我想吃甘蔗,你給我買。
”花如月的手還叉在腰上,那對總是靈動得能說話的杏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帶著點理所當(dāng)然的嬌蠻,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白九思張了張嘴,
一個“我”字剛艱難地擠出喉嚨,后面的話就被她連珠炮似的堵了回去?!拔沂裁次??
”花如月眉梢一挑,聲音陡然拔高,引來旁邊幾個挑擔(dān)小販好奇的張望,
“現(xiàn)在連根甘蔗都舍不得給我買了?行,我自己買!反正我不是李青月,
我可學(xué)不來她那套撒嬌哄人的本事!”她作勢就要轉(zhuǎn)身,裙擺帶起一陣小小的旋風(fēng),
像是真的氣急了。白九思心頭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拉她寬大的衣袖,又猛地頓住,
指尖蜷了蜷,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窘迫的無奈:“阿月,你等等…我不是不舍得。
我是想說…我身上…沒錢?!被ㄈ缭碌哪_步釘在原地,猛地回過頭,
臉上那點佯裝的怒氣瞬間被驚愕和難以置信取代:“沒錢?”她上下打量著他,
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失靈的舊法器,“堂堂大玄天尊,兜里比剛剝了殼的雞蛋還干凈?
”她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我記得清清楚楚!
在幻境里‘經(jīng)歷’我的時候,你那會兒不是挺闊氣的嗎?庫房里的東西,亮得晃眼睛!
怎么現(xiàn)在連個銅板都摸不出來了?說!是不是偷偷藏了私房錢?藏哪兒了?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瞇了起來,閃爍著懷疑的光。白九思被她逼得微微后仰,
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透出十足的誠懇,甚至還有點委屈:“我發(fā)誓,真沒有。
自從…自從你回來,與我合好之后,我所有的東西,連同整個藏雷殿的庫房鑰匙,
都悉數(shù)交由你保管了。別說是銀錢,就是庫房里存著的幾塊上品靈石,不也全在你手里攥著?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幾乎像是在陳述一個令人心酸的事實,“阿月,整個藏雷殿,
如今怕是連只老鼠都養(yǎng)不活了?!彼⑽?cè)過臉,視線飄向不遠(yuǎn)處那個簡陋的甘蔗攤子,
粗壯的甘蔗堆在板車上,青皮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攤主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漢,
正笑呵呵地招呼著客人。花如月被他這老實巴交又帶著點控訴意味的話噎了一下,
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她當(dāng)然記得那幾塊壓箱底的靈石,
那是他當(dāng)年拼了命尋來給她穩(wěn)固神魂的,她一直沒舍得動。
至于庫房里的其他東西……花如月心里飛快地盤算著,
那些堆在角落里的所謂“戰(zhàn)利品”——幾件殘破的法衣,幾把銹跡斑斑的凡鐵劍,
還有一堆誰也看不懂的破爛符咒卷軸……確實是連老鼠都嫌棄。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來,有點酸,有點澀,又有點想笑。她撇撇嘴,
終究是沒再追究“私房錢”的事,只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沒用的木頭!”她轉(zhuǎn)過身,
目光重新落回那堆誘人的甘蔗上,仿佛剛才的質(zhì)問從未發(fā)生過。她抬腳就朝甘蔗攤走去,
步子踩得石板路噔噔響,帶著點發(fā)泄的意味。白九思默默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離,
像個沉默的影子。他看著她走到攤子前,纖細(xì)的手指挑剔地在幾根甘蔗上來回比劃,
最終選中了一根最粗壯、青皮最鮮亮的?!袄喜?,這根!
”花如月的聲音又恢復(fù)了慣有的清脆?!昂绵希」媚锖醚哿?!
”賣甘蔗的老漢笑得臉上皺紋都舒展開,手腳麻利地接過甘蔗,
拿起擱在板車邊沿的一把厚背砍刀。刀刃磨得雪亮,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家什。
老漢動作熟練,“哐哐”幾聲脆響,利落地將甘蔗砍成幾截長短適中的段。
花如月滿意地點頭,習(xí)慣性地伸手去摸自己腰間的錦囊,手指卻摸了個空。
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這才猛地想起——剛才為了“整治”白九思,她故意沒帶錢袋出門!
那點小小的得意瞬間被尷尬取代,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白九思。
白九思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心領(lǐng)神會,卻也愛莫能助。他微微抿唇,只能對著花如月,
幾不可察地、極輕微地?fù)u了搖頭。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身無分文”的窘迫。
攤主老漢似乎全然沒察覺到這對璧人之間無聲的尷尬交流。他砍好甘蔗,
用一塊干凈的粗布墊著,熱情地遞了過來:“姑娘,您拿好!承惠,三個銅板!
”花如月伸出去接甘蔗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
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試圖用甜度掩飾囊中羞澀:“老伯呀…您看…我們…” 她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
琢磨著是賒賬好,還是干脆用法術(shù)變幾個銅板出來更省事?
雖然用法術(shù)騙凡人實在有違她的原則…就在這時,那一直笑呵呵的老漢,目光越過花如月,
落在了她身后安靜站著的白九思臉上。老漢渾濁的眼睛先是掠過一絲疑惑,
隨即像是被什么點亮,猛地睜大了些。
他仔仔細(xì)細(xì)地、近乎貪婪地打量著白九思那張輪廓分明、略顯冷峻的臉,
尤其是那雙沉靜如淵的眸子,仿佛要從中確認(rèn)什么。老漢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嘴唇甚至微微哆嗦起來。他放下了手中的甘蔗段,
往前探了探身子,聲音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顫抖,
位…這位仙長…還有姑娘你…恕小老兒眼拙…敢問…敢問二位…可是…可是十安小子的爹娘?
”“十安”兩個字,像一道無聲的驚雷,猛地劈在花如月和白九思的心坎上。
花如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碎裂,她倏地轉(zhuǎn)頭看向白九思。白九思那雙古井無波的深眸里,
也罕見地掀起了劇烈的波瀾,瞳孔驟然收縮,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那滿臉溝壑的老漢。
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們未曾踏足過桃源鎮(zhèn)半步!十安被托付給鎮(zhèn)尾的周婆婆時,
還是個襁褓里不記事的嬰兒。眼前這個陌生的老攤販,怎么會一口叫出十安的名字?
又怎么敢如此篤定地認(rèn)出他們?!集市上的喧鬧似乎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屏障隔開。
花如月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又快又重,擂鼓般撞擊著耳膜。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白九思垂在身側(cè)的手,他的手指冰涼,卻在她握緊的瞬間,
也用力地回握住了她。兩人手指交纏,傳遞著同樣的震驚與緊張?!澳恪喜J(rèn)得我們?
”花如月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和一絲惶恐。老漢見他們這反應(yīng),
臉上的激動之色更濃了,他連連點頭,布滿老繭的手指向鎮(zhèn)口的方向:“認(rèn)得!認(rèn)得!
怎么會不認(rèn)得!”他眼中閃爍著樸實又真誠的光,“雖然仙長您二位十年沒露面了,
可鎮(zhèn)上的人,心里都記著呢!尤其是那鎮(zhèn)口的老石碑!”“石碑?
”花如月和白九思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追問?!皩?!就是那塊刻著‘桃源永昌’的老碑!
”老漢的聲音拔高了些,充滿了感慨,“那可是咱們桃源鎮(zhèn)的老物件了,風(fēng)吹日曬雨淋,
早些年字跡都快磨平了,石頭也裂了好幾道大口子,眼瞅著就要散架了??烧f來也怪!
”老漢一拍大腿,“大概…大概從十年前開始吧,每年冬天最冷、風(fēng)最大的那幾天夜里,
那石碑周圍啊,就會亮起一層薄薄的、帶點紫色的光暈,跟仙霧似的,把整個碑都籠住。
等天亮了,光散了,鎮(zhèn)上人跑過去一看——嘿!您猜怎么著?”老漢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看著面前這對屏息凝神的年輕“仙長”,才心滿意足地揭曉答案:“那碑?。?/p>
裂開的口子自己合攏了!磨平的字跡又變得清晰嶄新!石頭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再大的風(fēng)雪也撼不動它分毫!鎮(zhèn)上人都說,
這是有神仙在暗中護(hù)佑咱們桃源鎮(zhèn)的風(fēng)水根基呢!
”老漢的目光熱切地重新聚焦在白九思身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篤信:“后來啊,
是鎮(zhèn)上的老秀才,有一次半夜起夜,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那碑旁邊站著個人影!雖然離得遠(yuǎn),
看不太真切,但老秀才說,那身形氣度,
像極了當(dāng)年在鎮(zhèn)外驅(qū)散邪魔、救了我們一鎮(zhèn)老少的白仙長!”他頓了頓,
聲音里滿是感激和了然,“大伙兒這才明白過來!哪里是什么神仙顯靈,是白仙長您!
是您年年都回來看顧著咱們桃源鎮(zhèn),修補(bǔ)著這塊碑啊!大伙兒心里都清楚,
您這是…這是惦記著留在鎮(zhèn)上的小十安呢!怕他沒了爹娘在身邊,連這鎮(zhèn)子也護(hù)不住他,
所以您才用這法子,默默守著這方水土,守著小十安長大??!”老漢的話語樸實無華,
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花如月的心上。她猛地轉(zhuǎn)過頭,
眼睛死死盯住白九思那張瞬間血色褪盡的臉。
震驚、難以置信、隨即是排山倒海般涌來的心疼和酸楚!十年!整整十年!
他竟從未真正遠(yuǎn)離!
在她以為他絕情地將過往徹底塵封、將她和十安一同遺忘在時光角落里的那些年歲里,
他竟年年都踏足這片土地!像一個不敢露面的幽靈,在深冬最凜冽的寒夜里,
默默地修補(bǔ)著一塊無人問津的石碑!只因為…只因為這塊石碑,
守護(hù)著那個他不敢靠近的孩子?“白九思!”花如月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利的破音,
她松開緊握的手,狠狠一巴掌拍在白九思的胳膊上,力氣大得讓他高大的身軀都晃了一下,
“你…你這個悶葫蘆!你這個死木頭!你…你年年都回來偷看兒子?!
你…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她胸口劇烈起伏,眼圈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紅,
一層薄薄的水霧瞬間模糊了視線,“你…你知不知道我…我以為你…”后面的話,
哽咽著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死死咬住的下唇。
白九思的臉色在花如月尖銳的質(zhì)問和拍打下愈發(fā)蒼白。他微微垂下眼簾,
避開了花如月那灼熱得幾乎要將他洞穿的目光。
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深重的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深不見底的痛楚和掙扎。
他沉默著,下頜的線條繃得死緊,仿佛在極力壓制著什么。過了好半晌,
他才極其緩慢地抬起手,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滯澀感,
指向老漢攤位上那幾段削好的甘蔗?!啊鞲收?,”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像是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頭,“十安…應(yīng)該會喜歡?!贝鸱撬鶈?,卻又仿佛回答了一切。
他不敢告訴她的原因,他年年潛回卻不敢靠近的怯懦,
他那顆被愧疚和渴望反復(fù)煎熬的心……都藏在了這干巴巴的五個字里。
花如月看著他這副樣子,看著他伸出的、指向甘蔗的、骨節(jié)分明卻微微顫抖的手指,
那股洶涌的、混雜著心疼與憤怒的酸澀感猛地沖上鼻尖,淚水終于徹底決堤,
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帶著濃重的哭腔對老漢道:“老伯…甘蔗…甘蔗的錢…我們…”“哎喲!使不得使不得!
”老漢連連擺手,臉上滿是慈和的笑意,他麻利地用粗布將那幾段削好的甘蔗仔細(xì)包好,
不由分說地塞到花如月手里,“幾根甘蔗值當(dāng)什么?
小老兒今天能親眼見著白仙長和夫人回來看十安小子,比收一百兩銀子都高興!快拿著!
快去看看孩子吧!十安小子可出息了,又懂事又聰明,就在鎮(zhèn)子西頭周婆婆家!
”花如月捧著那包溫?zé)岬母收?,只覺得沉甸甸的,一直壓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只能用力地點點頭。老漢又轉(zhuǎn)向白九思,
布滿皺紋的臉上是純粹的善意和鼓勵:“白仙長,快去吧!父子沒有隔夜的仇!孩子嘛,
哄哄就好了!”白九思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地接過花如月遞過來的那包甘蔗,指尖觸碰到溫?zé)岬拇植及鼤r,微微蜷縮了一下。
他沒有再看那老漢,只是微微頷首,低低地、幾乎含在喉嚨里應(yīng)了一聲:“……嗯。
”他轉(zhuǎn)過身,邁開步子朝著鎮(zhèn)西走去。腳步不再如之前那般平穩(wěn),反而有些沉重,
帶著一種近乎赴死般的決絕?;ㄈ缭履艘话涯樕系臏I,快步跟了上去,與他并肩而行。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花如月壓抑的、細(xì)碎的抽泣聲,
還有白九思手中甘蔗段隨著步伐輕微摩擦布包的沙沙聲,在喧鬧的集市背景中顯得格外清晰。
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緊緊依偎著,投射在青石板的路上。桃源鎮(zhèn)不大,
從集市到鎮(zhèn)西,不過穿過兩條窄巷。十年光陰,似乎并未在這座小鎮(zhèn)上刻下太多滄桑的痕跡。
青石板路依舊光潔,只是縫隙里頑強(qiáng)鉆出的青苔更濃密了些。路旁低矮的屋舍粉墻黛瓦,
不少人家門前晾曬著五谷雜糧或洗凈的衣物,煙火氣息十足。有搖著撥浪鼓的貨郎挑擔(dān)走過,
清脆的鼓點聲在巷子里回蕩。幾個梳著沖天辮的孩童追逐著跑過,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好奇地打量著這兩個面生的“外鄉(xiāng)人”,
尤其是那個穿著樸素、卻身形挺拔、氣質(zhì)格外冷峻的男人。白九思的腳步越來越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烙鐵上。他緊緊攥著手里那包甘蔗,粗糙的布紋硌著掌心,
仿佛只有這點微不足道的重量,才能勉強(qiáng)支撐著他繼續(xù)向前?;ㄈ缭伦咴谒磉?,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散發(fā)出的緊繃感,那是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緊張和不安,
無聲地彌漫在兩人之間。她悄悄伸出手,再次握住了他垂在身側(cè)那只冰涼的手。這一次,
他的手指只是僵硬地動了動,沒有回握,也沒有掙脫。花如月的心揪得更緊了。終于,
在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下,他們停下了腳步?;睒浯謮训臉涓尚璧脙扇撕媳?,
濃密的樹冠投下大片清涼的樹蔭。樹蔭掩映著一座小小的院落。
院墻是就地取材的黃泥摻著稻草壘砌的,低矮而樸實,墻頭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
開著星星點點的不知名小花。兩扇有些年頭的木門虛掩著,門板上貼著褪了色的門神畫像,
依稀還能辨認(rèn)出秦瓊、尉遲恭的威武輪廓。院子不大,卻收拾得異常干凈整潔。
角落里堆著碼放整齊的柴禾,一只羽毛蓬松的蘆花母雞帶著幾只毛茸茸的小雞崽,
悠閑地在墻根下刨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泥土特有的氣息,寧靜而安詳。這里,
就是周婆婆的家。十安,就在這里。白九思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兩扇虛掩的木門上,
仿佛那門后藏著噬人的深淵。他的呼吸變得異常沉重,胸膛微微起伏,
握著甘蔗包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花如月甚至能聽到他牙關(guān)緊咬發(fā)出的輕微“咯咯”聲。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
即便是當(dāng)年面對生死大敵,他也永遠(yuǎn)是那個沉靜如淵、掌控一切的大玄天尊。
花如月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自己同樣翻騰的情緒,
輕輕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低聲道:“九思,我們…進(jìn)去吧?”白九思的身體猛地一震,
像是被她的聲音驚醒。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花如月。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
此刻清晰地映著巨大的惶恐和無措,甚至還有一絲…近乎絕望的祈求?
仿佛一個即將被宣判的囚徒。花如月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她用力握緊他的手,
試圖傳遞一些力量和勇氣:“沒事的,別怕。十安…是我們的兒子?!本驮谶@時,
虛掩的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被從里面拉開了一條縫。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門縫里。
那是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色粗布短褂的男孩,約莫十歲左右的模樣。身形有些單薄,
卻站得筆直。一頭柔軟的黑發(fā)在頭頂用同色的布條隨意扎了個小髻,
幾縷碎發(fā)垂在光潔飽滿的額前。他的臉龐繼承了花如月的精致輪廓,
眉宇間卻已隱隱透出白九思那種刀削斧鑿般的冷峻線條,尤其是一雙眼睛,大而明亮,
眼尾微微上揚,瞳仁漆黑如點墨,此刻正帶著孩童特有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打量著門外這兩個陌生的不速之客。陽光透過槐樹的枝葉縫隙,
斑駁地灑落在他稚嫩卻異常沉靜的小臉上。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花如月的呼吸瞬間停滯,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
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盈滿了眼眶。她的十安…她的孩子…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那張小臉,
融合了她和他最鮮明的特征,是如此鮮活地站在她的面前!白九思的反應(yīng)則更為劇烈。
在看到男孩面容的那一剎那,他高大的身軀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劇烈地?fù)u晃了一下。
他握著甘蔗包的手猛地收緊,包裹的粗布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狼狽地垂下了眼簾,不敢再與那雙清澈、帶著探究光芒的孩童眼睛對視。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狂喜與無邊愧疚的洪流瞬間將他淹沒,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中奔流的轟鳴聲。男孩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
最后落在花如月淚流滿面的臉上。他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惑,但并未顯出害怕。
他安靜地站著,小小的身體擋在門縫里,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著。
白九思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強(qiáng)迫自己重新抬起目光,艱難地聚焦在男孩臉上。
他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了幾下,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