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暗房我按下302室的指紋鎖時，電子屏突然閃爍紅光。"歡迎入住永夜公寓，
祝您擁有無夢的夜晚。"機(jī)械女聲帶著電流雜音，像有人隔著水潭說話。
玄關(guān)頂燈亮起的剎那，我后頸的寒毛突然炸開——那盞圓形吸頂燈的玻璃罩里，
竟漂浮著三根灰黑色的長發(fā)，發(fā)尾還沾著疑似血痂的褐色斑點(diǎn)。
"這是......"我轉(zhuǎn)身想質(zhì)問帶看的中介，走廊卻只剩聲控?zé)敉断碌莫M長陰影。
電梯方向傳來"叮"的提示音，金屬門開合的氣流卷來潮濕的霉味，像誰在暗處輕輕嗤笑。
算了，先收拾行李吧。我搖搖頭甩開詭異的錯覺。作為連續(xù)三個月業(yè)績墊底的廣告狗，
能在市中心找到月租低于三千的單身公寓已屬不易，
何況這房子還自帶"治愈失眠"的噱頭——畢竟我已經(jīng)靠褪黑素?fù)芜^整整27個無眠之夜了。
主臥的飄窗正對著城市夜景，霓虹燈在落地窗上投下斑斕的光斑。我剛把枕頭擺好，
目光突然被床頭柜的抽屜吸引——那里露出一角泛黃的紙頁，邊緣蜷曲得像被火燎過。
抽出紙張的瞬間，一股陳舊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那是張被撕毀的診斷書，
"精神分裂癥""幻聽幻視"等字樣被紅筆圈得血肉模糊，
落款日期是2015年7月14日，簽名欄寫著"蘇晚"兩個字，最后一筆拖出長長的血痕，
像道未愈的傷口。窗外忽然刮起狂風(fēng)，落地窗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我慌忙去關(guān)窗，
卻在玻璃倒影里看見詭異的一幕——本該空無一人的床鋪中央，赫然躺著個穿白裙的女人，
她的臉正對著我，濕漉漉的長發(fā)遮住半張臉，嘴角裂開的弧度大得反常。"砰！
"窗框劇烈晃動，我猛地轉(zhuǎn)身，床上只有疊得整齊的空調(diào)被。冷汗順著脊椎滑進(jìn)衣領(lǐng)，
我摸到口袋里的褪黑素瓶，卻發(fā)現(xiàn)瓶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打開，白色藥片撒了一地，
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手機(jī)在這時突然震動，工作群彈出組長的消息："林夏，
客戶要求明天早上十點(diǎn)前出第三版方案，辛苦加個班哈~"屏幕藍(lán)光映著我煞白的臉。
鏡子里的女人眼底青黑如墨，鬢角還粘著剛才掉出的白發(fā)——不對，我明明昨天才染過頭發(fā)。
凌晨三點(diǎn)，寫字樓的中央空調(diào)發(fā)出臨終般的嗡鳴。
我盯著電腦屏幕上不斷旋轉(zhuǎn)的Loading圈，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響。
轉(zhuǎn)頭望去，落地窗外是深不見底的夜色。17樓的高度本該看見霓虹車流，
此刻卻只剩濃稠的黑，像有人用墨汁涂掉了整座城市。
"?！?電梯到達(dá)的提示音刺破寂靜。我攥緊手中的裁紙刀，
看著金屬門緩緩打開——里面空無一人，按鍵面板上的"14"按鈕泛著妖異的紅光，
仿佛剛被鮮血浸泡過?；氐焦r已是四點(diǎn)十七分。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沒亮，我摸黑換鞋，
腳趾突然碰到個冰涼的物體——是枚紐扣，漆黑的圓形，邊緣刻著扭曲的花紋，
像某種深海生物的眼睛。臥室方向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我屏住呼吸摸出手機(jī)，
打開手電筒的瞬間，整個人僵在原地——我的床上躺著個穿白裙的女人，
正是白天在玻璃倒影里見過的那張臉。她的長發(fā)垂落在我枕頭上，
手里攥著我昨天剛買的口紅，正在墻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什么。"你、你是誰？！
"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女人緩緩轉(zhuǎn)頭，露出半張腐爛的臉，
眼窩深陷處蠕動著黑色的蟲，嘴角咧開時掉下幾塊腐肉，露出底下森白的齒骨。
"幫......我......"她的喉嚨里發(fā)出氣泡破裂的咕嘟聲，
腐爛的手指向床頭柜。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昨天那張診斷書不知何時被攤開在臺燈下，
泛黃的紙頁上多了行新鮮的血字：7月14日，
不要靠近電梯井2.血月窗外忽然亮起猩紅的光。我踉蹌著撲到窗邊，
只見一輪巨大的血月掛在樓宇之間，月光所及之處，所有物體都蒙上了層粘稠的血色。
永夜公寓的外墻在紅光中扭曲變形，原本平整的玻璃幕墻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像無數(shù)張張開的嘴。床上的女人發(fā)出咯咯的笑聲，她的身體開始融化，
白裙化作黑色的汁液滲入床墊，只留下那支口紅滾到我腳邊。我顫抖著撿起口紅，
發(fā)現(xiàn)外殼上刻著細(xì)小的字母：S.W.蘇晚。床頭柜的抽屜突然自動打開，
掉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紙頁間夾著干枯的蝴蝶標(biāo)本，翅膀上的熒光粉已經(jīng)褪色，
內(nèi)頁用紅色墨水寫滿凌亂的字跡："他們在監(jiān)視我，那些眼睛......藏在電梯鏡面里，
藏在水龍頭里，藏在天花板的裂縫里......""7月14日，他們說要帶我去看星星，
可電梯井里只有黑暗......好多手，從井底伸出來，
抓住我的腳踝......""我聽見了，聽見他們在墻里說話，說這個房子是活的，
用我們的恐懼當(dāng)養(yǎng)料......"最后一頁畫著復(fù)雜的符號，像是某種建筑平面圖，
中心位置用紅筆圈出個黑色的漩渦，旁邊寫著：困魂局。"林夏？你怎么了？
"手機(jī)突然響起視頻通話請求，組長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里。我剛要開口，
卻看見他身后的背景——那是永夜公寓的走廊，303室的門虛掩著，門縫里漏出慘白的光，
有個穿灰西裝的男人背對著鏡頭，他的后頸有道深長的刀疤，正對著我緩緩舉起右手。
畫面突然閃爍，變成滿屏雪花。我聽見自家門鈴響起，貓眼外站著個穿保安制服的男人，
他抬頭看向攝像頭，帽子陰影下露出半張臉，左眼角有道猙獰的疤痕，
正是昨天帶看房子的中介。"林小姐，"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
"該睡覺了，永夜公寓不歡迎失眠的人。"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書桌。臺燈劇烈搖晃，
燈光下，我看見書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串鑰匙，銅制鑰匙扣刻著"1404"，
鑰匙縫隙里卡著暗紅的碎屑，像干涸的血跡。天花板傳來拖沓的腳步聲。
我想起公寓的戶型圖，302室上方應(yīng)該是402室，但自從搬進(jìn)來，
我從未聽見樓上有任何動靜。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指甲抓撓地板的聲響，
在頭頂織成一張細(xì)密的網(wǎng)。突然，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寂靜中，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以及某個潮濕的東西從天花板滴落的聲音。低頭看去，米白色的地板上正暈開深色的水跡，
那液體帶著鐵銹味，在月光下泛著暗紅。血滴越來越密，形成蜿蜒的溪流。我順著血跡抬頭，
看見天花板的裂縫里伸出半只手，皮膚青白腫脹，指甲縫里嵌著黑色的淤泥，
掌心朝上托著枚黑色紐扣——正是我昨晚在玄關(guān)撿到的那枚。手機(jī)在這時再次震動，
是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點(diǎn)開圖片的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張監(jiān)控截圖，
拍攝于凌晨三點(diǎn)的永夜公寓電梯內(nèi)。畫面里，我穿著白色睡裙站在電梯中央，
面無表情地按下"14"樓按鈕，而本該空無一人的轎廂里，站著七八個渾身濕漉漉的人，
他們穿著褪色的工裝服，脖子上纏著發(fā)黑的尼龍繩，腫脹的眼皮突然同時掀起，
露出眼白上刺目的紅血絲。圖片下方附了行字：明晚七點(diǎn)，十四樓見。我猛地抬頭，
發(fā)現(xiàn)窗戶不知何時結(jié)滿了水霧。用袖口擦開的瞬間，我對上一雙眼睛——那是個男人的臉，
貼在玻璃外側(cè)，皮膚被泡得發(fā)白，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他的雙手扒在窗沿，
指尖長著青黑色的指甲，而他腳下踩著的，是永夜公寓外墻密密麻麻的人臉，
那些嘴巴開合著，無聲地尖叫著。血月的光芒突然暴漲，將整個房間染成屠宰場般的猩紅。
我抓起鑰匙沖向門口，卻在開門的剎那看見走廊盡頭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幽綠的燈光里，
站著穿灰西裝的刀疤男和帶疤中介，他們身后是更深的黑暗，
以及某種巨大的、正在蠕動的陰影。"林夏，"刀疤男抬手露出腕表，
表盤上的時間定格在七點(diǎn)整，"歡迎來到十四樓。"我轉(zhuǎn)身想跑，卻撞上堅硬的胸膛。
不知何時，穿白裙的女人已經(jīng)站在我身后，她腐爛的臉湊近我的耳朵，
吐出帶著蛆蟲的氣息："記住，
困魂局的鑰匙......在電梯井里......"整棟公寓突然陷入劇烈震動，
天花板的血滴變成傾瀉的洪流。我踉蹌著摔倒，看見自己的手正在透明化，
皮膚下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血管紋路，而那些紋路的走向，
竟與蘇晚筆記本里的"困魂局"符號完全重合。電梯到達(dá)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這次是從頭頂傳來。我抬頭望去，原本的天花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電梯井，
井底傳來無數(shù)微弱的呼救聲。有什么東西抓住了我的腳踝，那是只布滿老繭的手，
指甲縫里嵌著水泥碎屑，
手背上刻著模糊的"王"字——和新聞里二十年前失蹤的民工頭子一模一樣。
"救......救我們......"井底傳來此起彼伏的哀號。我低頭看向手中的鑰匙，
"1404"突然滲出鮮血，將數(shù)字染成"-1404"。刀疤男的笑聲從上方傳來，
混著中介沙啞的低語："該還債了，林夏......你們這些人，
都該還債......"血月的光芒穿透玻璃，在地板上投射出巨大的陰陽魚圖案。
我這才驚覺，永夜公寓的建筑結(jié)構(gòu)竟構(gòu)成了完整的風(fēng)水困局，而每間公寓都是陣眼，
用都市人的恐懼與焦慮喂養(yǎng)著深藏地下的邪祟。女人的手指指向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
那里的燈光突然變成綠色，像某種深海生物的眼睛。我踉蹌著爬起，
身后傳來血肉撕裂的聲響，轉(zhuǎn)頭的瞬間，看見刀疤男的臉正在融化，
露出底下機(jī)械齒輪般的結(jié)構(gòu)，而中介的身體裂成兩半，涌出黑色的泥漿，
泥漿里浮沉著無數(shù)紐扣、頭發(fā)、診斷書......安全通道的鐵門吱呀打開，
穿堂風(fēng)帶來潮濕的泥土味。樓梯間的聲控?zé)艉雒骱霭?，我看見每級臺階上都刻著日期，
從2015年7月14日開始，每隔一年增加一天，
直到2025年7月14日——也就是今天。頂樓的天臺門鎖著，但門縫里漏出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