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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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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的時候,銅鏡里映著一張蒼白卻年輕的臉。十五歲,林晚梔。手指撫過光滑的鏡面,

指尖冰涼,心卻像被滾油煎著。前世記憶洶涌而來,帶著臨死前的劇痛和徹骨的寒意。

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護我,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太子蕭景珩。

那個在我父兄戰(zhàn)死沙場、尸骨未寒之際,就摟著他的新歡柳扶煙,

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喪門星”、“晦氣東西”的夫君。那個為了討柳扶煙歡心,

默許她將病重的我丟進柴房,活活凍餓而死的負心人!鏡中的少女,嘴角一點點扯開,

扯出一個冰冷到近乎猙獰的笑。老天爺開眼,竟讓我回來了!回到一切悲劇尚未開始,

回到他蕭景珩還披著深情太子人設,假惺惺要娶我做太子妃的時候!“小姐,您好了嗎?

太子殿下……已經(jīng)在府門外等著了?!?門外傳來貼身丫鬟春桃小心翼翼的聲音,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前世,就是今天。太子蕭景珩會親自駕臨小小的五品京官林府,

做出禮賢下士、情深義重的姿態(tài),當著滿京城勛貴的面,

求娶我這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小官之女。轟動全城,人人贊他重情重義,不慕權勢。而我,

傻乎乎地被這滔天的“深情”砸暈,成了全天下最幸福、也最愚蠢的女人。呵。情深義重?

我慢慢站起身。鏡中的少女,眼底最后一絲屬于十五歲的天真懵懂徹底褪去,

只剩下淬了毒的寒冰。“更衣?!甭曇羝届o無波。春桃推門進來,

捧著一套嶄新的、顏色嬌嫩的衣裙,是蕭景珩最喜歡的粉霞色?!靶〗悖@套……”“換掉。

” 我打斷她,眼神掃過衣柜深處一套壓箱底的、顏色略顯沉郁的墨藍色衣裙,“穿那件。

”春桃愣住了:“小姐,那是夫人留下的……”“就那件。” 我語氣不容置疑。

那是娘親生前最喜歡的顏色,沉穩(wěn)大氣。前世的我為了迎合蕭景珩那虛偽的喜好,

早已將它束之高閣。春桃不敢再多言,手腳麻利地替我換上。

墨藍色的錦緞襯得肌膚越發(fā)雪白,卻再無半分少女的嬌嫩,反而透出一種冷冽的疏離。

我對著鏡子,將一支素銀簪子穩(wěn)穩(wěn)插入發(fā)髻,再無其他裝飾。走出閨房,穿過熟悉的回廊。

府門外,人聲鼎沸。太子蕭景珩一身明黃常服,長身玉立,

俊美無儔的臉上掛著溫和得體的笑意,正與我那誠惶誠恐、激動得手足無措的父親寒暄。

他身邊,幾個隨侍的東宮屬官和護衛(wèi)肅立著,更添了幾分威儀。周圍,

是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百姓,以及一些勛貴府邸派來的探子,擠擠挨挨,

將并不寬敞的林府門口圍得水泄不通。“太子殿下親自登門求娶,林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聽說太子殿下對林小姐一見傾心,非卿不娶呢!”“嘖嘖,林小姐好福氣啊,

一步登天了!”議論聲嗡嗡地傳入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和嫉妒。前世,

這些聲音曾讓我心如擂鼓,羞澀又甜蜜。此刻,我只覺得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密密麻麻扎在心上。蕭景珩的目光越過眾人,精準地捕捉到了走出府門的我。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深情”,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艷和溫柔,

仿佛我是他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他上前一步,姿態(tài)優(yōu)雅而矜貴,聲音清朗,

帶著足以讓任何懷春少女沉溺的磁性:“晚梔。”他叫我的名字,情意綿綿?!肮陆袢涨皝恚?/p>

只為親口問你一句?!?他目光灼灼,語氣無比真誠,“你可愿,做孤的太子妃?一生一世,

與孤攜手,共享這江山如畫?”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充滿了期待、好奇、還有看好戲的興奮。父親在一旁激動得胡子都在抖,

用眼神拼命示意我快答應。蕭景珩唇角含笑,志在必得。他篤定,

前世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林晚梔,絕不可能拒絕這天大的恩賜。我緩緩抬起頭。

目光平靜地迎向他那雙看似深情的眼眸,沒有羞澀,沒有激動,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期待中。在蕭景珩那完美的、深情的笑容里。我清晰地開口,聲音不大,

卻像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浪:“不愿?!眱蓚€字。干脆利落,擲地有聲。

死寂。絕對的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圍觀人群臉上的笑容僵住,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父親林侍郎臉上的激動瞬間化為慘白,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當場暈厥。

蕭景珩臉上的完美笑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那“深情”的眼底,

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錯愕和……被忤逆的冰冷怒意。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

自己精心策劃、勢在必得的一場“深情大戲”,會在開場就迎來如此響亮的耳光。

“晚……晚梔?” 他勉強維持著語調的平穩(wěn),但那絲僵硬已經(jīng)無法掩飾,“你……說什么?

”我看著他,眼神沒有絲毫躲閃,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殿下沒聽清嗎?

” 我微微提高了聲音,確保周圍每一個人都能聽見,“民女林晚梔,

不愿嫁與太子殿下為妃?!薄稗Z——!”人群徹底炸開了鍋!“天爺?。?/p>

她……她竟然拒絕了太子?!”“瘋了吧!這可是太子妃之位啊!

”“這林家小姐是得失心瘋了不成?”“完了完了,林家這下完了!

得罪了太子……”議論聲如同沸水,洶涌澎湃。蕭景珩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那層溫潤如玉的假面幾乎掛不住。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銳利如刀,

試圖從我臉上找出哪怕一絲玩笑或者賭氣的痕跡。可惜,沒有。

只有一片令他感到陌生的冰冷和決絕?!傲滞項d!” 他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慍怒,

屬于上位者的威壓隱隱透出,“婚姻大事,豈容兒戲!你可知你在說什么?”“民女很清楚。

” 我微微福身,姿態(tài)恭敬,語氣卻疏離得如同對待陌生人,“殿下厚愛,民女愧不敢當。

民女蒲柳之姿,性情粗鄙,實不堪太子妃重任。還請殿下另擇賢淑,莫要誤了國本。

”場面極度尷尬。太子的臉,徹底黑了。他身后的東宮屬官和護衛(wèi)們,一個個面沉似水,

手都不自覺地按在了佩刀上。空氣里彌漫開無形的殺氣。父親林侍郎已經(jīng)嚇得面無人色,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小女……小女她定是歡喜糊涂了,一時失言!老臣……老臣這就教訓她!”他說著,

就要爬起來拽我。我側身避開,目光依舊平靜地看著蕭景珩:“父親不必如此。

女兒心意已決。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想必不會強人所難,做出有損皇家威儀之事。

”我故意把“皇家威儀”抬出來。眾目睽睽之下,他蕭景珩再怒,也得維持他儲君的風度。

他若真敢當眾強搶或者發(fā)難,明日彈劾他“仗勢欺人”、“強娶民女”的折子就能堆滿御案!

蕭景珩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著我,

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他以為可以隨意掌控的女人。那眼神里有震驚,

有被羞辱的憤怒,還有一種……獵物脫離掌控的暴戾。半晌,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子:“好,很好。林晚梔,孤……記住你了?!闭f完,他猛地一甩袖袍,

帶著一身能將人凍僵的寒氣,轉身大步走向他那輛華麗非凡的太子車駕。東宮的人立刻跟上,

護衛(wèi)們冰冷的眼神掃過我和父親,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車駕在死一般的寂靜中,疾馳而去。

只留下林家門前一地狼藉的議論,和癱軟在地、面如死灰的父親。“孽障!孽障啊!

” 父親被下人攙扶著,指著我的手都在抖,“你……你這是要把我們林家滿門都害死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這個前世在父兄死后,為了保住林家,

最終選擇對我困境視而不見的父親。“父親放心。” 我語氣淡漠,“女兒一人做事一人當。

太子殿下若要遷怒,女兒自會承擔,絕不連累林家?!闭f完,我不再看父親絕望的眼神,

轉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回那個曾困死我前世的小院。門在身后關上,

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父親的哭嚎。春桃嚇得臉色慘白,縮在角落里不敢出聲。我走到窗邊,

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步,成了。當眾拒婚,狠狠打了蕭景珩的臉,

撕破了他虛偽的深情面具。但這只是開始。他那種人,睚眥必報。今日受此奇恥大辱,

絕不會善罷甘休。他不會輕易殺我,那太便宜我了,也太落人口實。

他只會用更狠、更陰毒的手段,慢慢折磨我,折磨林家,直到我跪地求饒,

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腳下,成為他彰顯仁慈的工具。前世,我傻,我認命。這一世?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笑。蕭景珩,我們慢慢玩??纯醋詈螅?/p>

跪地求饒的,會是誰。接下來的日子,林家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云籠罩。父親告了病假,

整日唉聲嘆氣,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怨恨。府里的下人,更是噤若寒蟬,

走路都繞著我的小院走,仿佛我是什么不祥的瘟神。京城的流言蜚語如同長了翅膀,

飛遍了每一個角落?!奥犝f了嗎?那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兒,當眾拒了太子的婚!”“嘖嘖,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林家怕是要完了?!薄罢l知道呢?說不定人家心氣高,看不上太子,

想攀更高的枝兒?”“得了吧,得罪了太子,滿京城還有誰敢娶她?等著當老姑娘,

或者被送去廟里青燈古佛吧!”各種惡意的揣測和幸災樂禍的議論,我充耳不聞。

我安靜地待在自己的小院里。表面上,是心如死灰,閉門思過。暗地里,

我在梳理前世混亂的記憶碎片,尋找任何可以利用的蛛絲馬跡。我知道蕭景珩在等。

等我自己崩潰,等林家走投無路,等我跪著去東宮門前磕頭認錯,求他收回成命,

或者……大發(fā)慈悲收我做妾。他喜歡這種掌控一切、看著獵物在絕望中掙扎的感覺??上В?/p>

他等不到了。我等的時機,很快來了。半月后,是皇后娘娘舉辦的賞菊宴。名義上是賞花,

實則是一場盛大的相親宴。京中三品以上官員的適齡子女幾乎都會出席,

更是各家貴女展示才藝、博取貴婿青睞的重要場合。前世,我就是在這次宴會上,

被蕭景珩當眾“一見鐘情”,開啟了悲劇的序幕。這一次,我主動要求父親帶我去。

父親聽到我的要求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你還嫌丟人不夠?還要去那種場合?

你是想讓我們林家徹底淪為笑柄嗎?!”“父親,” 我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躲著,

只會讓流言蜚語更盛,讓林家顯得更加心虛懦弱。去了,或許還有轉圜之機?!薄稗D圜?

” 父親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太子殿下被你當眾拒婚,這梁子結死了!還有什么轉圜?

!你去,就是去自取其辱!”“是福是禍,去了才知道。” 我語氣堅定,“女兒必須去。

”最終,在我近乎執(zhí)拗的堅持下,父親還是妥協(xié)了。他大概也存了一絲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僥幸。

赴宴那日,我沒有刻意低調。依舊穿著那身沉靜的墨藍色衣裙,發(fā)髻上只簪了一支素銀簪子,

臉上未施脂粉。在一眾姹紫嫣紅、珠光寶氣的貴女中,顯得格格不入,異常扎眼。果然,

一踏入御花園,無數(shù)道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唰”地聚焦在我身上。

鄙夷、好奇、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應有盡有。竊竊私語聲如同蚊蚋般嗡嗡響起。

“快看!那就是林家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臉皮真厚,居然還敢來?

”“打扮得這么素凈,裝給誰看呢?以為這樣太子殿下就能原諒她了?”“嗤,

等著看她怎么死吧?!蔽夷坎恍币?,坦然承受著這些目光,

跟著父親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我知道蕭景珩在看我。他坐在皇后下首不遠的位置,

一身明黃蟒袍,尊貴非凡。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全場,但每次掠過我所坐的角落時,

都會刻意地停留一瞬,帶著冰冷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警告。他在告訴我:看,

這就是得罪孤的下場。眾叛親離,淪為笑柄。我端起一杯清茶,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嘲。

宴會進行到一半,貴女們開始輪番展示才藝。琴棋書畫,歌舞笙簫,爭奇斗艷,

都是為了博得皇后和……太子殿下的青睞。輪到柳扶煙了。她是戶部侍郎的嫡女,

也是前世蕭景珩的真愛,我悲劇的直接推手。柳扶煙今日打扮得格外嬌艷,

一身煙霞色的軟羅裙,襯得她肌膚勝雪,弱柳扶風。她抱著一把琵琶,盈盈上前,

對著皇后和太子的方向福了福身?!俺寂鰺?,獻丑一曲《春江花月夜》,

恭?;屎竽锬秫P體安康?!甭曇魦蓩扇崛?,聽得人心頭發(fā)軟。她的琵琶彈得確實不錯,

技法嫻熟,曲調婉轉悠揚。一曲終了,贏得滿堂彩?;屎蠛c頭:“柳侍郎家的女兒,

才藝果然出眾。賞?!绷鰺熌樕巷w起紅霞,羞澀地謝恩,目光卻若有似無地飄向蕭景珩,

帶著毫不掩飾的傾慕和得意。蕭景珩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柳扶煙臉上的紅暈更盛,幾乎要滴出血來。就在這“郎情妾意”的和諧時刻。

一個帶著幾分刻薄的女聲突兀地響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臣女聽聞林侍郎家的晚梔妹妹,不僅性情剛烈,更是才情斐然。不知今日,

我等可有幸一睹林妹妹的風采?”說話的是安國公府的嫡女,趙明萱。她一直傾慕蕭景珩,

前世就對我這個“橫刀奪愛”的太子妃充滿敵意。如今我當眾拒婚,她自然樂得落井下石,

想看我當眾出丑。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齊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看好戲的意味更濃了。誰不知道林家小姐從小在邊關長大?回京不過一年,

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藝?尤其在這種場合,珠玉在前(柳扶煙剛表演完),她再上去,

豈不是自取其辱?父親的臉瞬間煞白,額頭冒出冷汗,拼命給我使眼色讓我拒絕。

皇后也微微蹙眉,似乎覺得趙明萱此舉有些過分,但并未出言阻止。蕭景珩端著酒杯,

眼神玩味地看著我,嘴角噙著一絲看好戲的冷笑。他在等。等我驚慌失措,當眾失儀,

徹底淪為笑柄。柳扶煙站在場中,更是毫不掩飾地投來輕蔑和挑釁的目光。

在無數(shù)道幸災樂禍的注視下。我緩緩站起身。迎著那些目光,我走到場中,

對著皇后和蕭景珩的方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個禮?!懊衽滞項d,才疏學淺,

不敢獻丑于娘娘和殿下駕前?!?我聲音清晰,不卑不亢。趙明萱立刻嗤笑出聲:“怎么?

林妹妹這是怕了?還是覺得,我們這些人,不配看你表演?”我沒有理會她的挑釁,

只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皇后。“民女出身邊關,不通京中雅樂。唯記得幼時,

父親與兄長戍守邊城,常聽軍中袍澤哼唱一曲《破陣子》,慷慨激越,令人熱血沸騰。

民女不才,愿以此粗鄙之曲,獻于娘娘與殿下,或可……聊慰邊關將士思鄉(xiāng)報國之情。

”我的聲音不高,但清晰地傳遍了安靜的御花園?!镀脐囎印??軍中俚曲?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完全超出了她們的認知范圍。貴女們表演的,從來都是風花雪月、纏綿悱惻的曲子,

何曾聽過這等粗獷的軍歌?皇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不易察覺的觸動。她的母族,

也曾是軍功起家。蕭景珩臉上的冷笑微微凝滯,眼神變得有些復雜。

趙明萱和柳扶煙更是滿臉錯愕,準備好的嘲諷都卡在了喉嚨里。我沒有樂器。也不需要。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我挺直脊背,氣沉丹田,開口清唱:“醉里挑燈看劍,

夢回吹角連營……”沒有吳儂軟語的婉轉,沒有琵琶絲竹的柔媚。我的聲音清亮,

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邊關風沙的凜冽和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金鐵交擊,擲地有聲。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我唱的是將士的豪情,是沙場的壯烈,

是父兄曾經(jīng)浴血奮戰(zhàn)、保家衛(wèi)國的崢嶸歲月!“……了卻君王天下事,

贏得生前身后名……”唱到這一句時,我的目光,看似無意,卻帶著千鈞之力,

直直地落在了蕭景珩的臉上!前世,我的父兄,為他蕭家的江山,馬革裹尸,血灑疆場!

換來的是什么?換來的是他蕭景珩,對他們唯一遺孤的踐踏和折辱!換來的是他摟著新歡,

罵我是“喪門星”!換來的是我柴房之中,凍餓而死的悲慘結局!“可憐白發(fā)生!

”最后一句唱完,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盡的蒼涼和悲愴,如同裂帛,直沖云霄!

整個御花園,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從未聽過的、充滿血性與悲壯的歌聲震住了。

那些貴女們臉上的幸災樂禍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隱隱的震撼。

趙明萱張著嘴,忘了合上。柳扶煙臉色發(fā)白,抱著琵琶的手微微顫抖。

皇后娘娘怔怔地看著我,眼中似有水光閃動。蕭景珩……他臉上的玩味和冷笑徹底僵住,

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冰冷和審視,

而是充滿了驚疑、震動,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我唱的不是曲。

我唱的是他蕭景珩忘恩負義、刻薄寡恩的鐵證!是在這歌舞升平的御花園里,

狠狠撕開的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是在提醒所有人,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后,

他蕭景珩今日的尊榮,是踩著誰的白骨上去的!我對著皇后,再次深深一福,

聲音平靜無波:“粗鄙之音,污了娘娘和殿下清聽,民女告退?!闭f完,不待任何人反應,

我轉身,在無數(shù)道復雜難言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走回了那個不起眼的角落。

身后,是長久的沉默。直到皇后幽幽一嘆,

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好一個‘了卻君王天下事,

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fā)生……林侍郎,你養(yǎng)了個……好女兒啊?!备赣H的臉色,

已經(jīng)從慘白變成了震驚后的茫然。他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我知道,

今天這一曲《破陣子》,效果遠超預期。不僅暫時堵住了悠悠眾口,更是在皇后心中,

在蕭景珩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儲君光環(huán)上,敲下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也讓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第一次意識到——林晚梔,好像真的不一樣了。賞菊宴之后,

京城的風向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關于我當眾拒婚的議論還在,

但“粗鄙無禮”、“不知天高地厚”的評價之外,悄然多了一些別的聲音。“那林家小姐,

唱軍歌的時候,那氣勢……嘖,真不像個閨閣女子?!薄奥犝f她父兄都死在邊關了,

唱那曲子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有點過了?

人家父兄可是為國捐軀的……”這些聲音很小,但足以讓蕭景珩如芒在背。

他那種極度自負又極度在意名聲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質疑他的“仁德”。果然,

他沒讓我等太久。幾天后,一封措辭“溫和”、充滿“關懷”的帖子送到了林府。

邀請我三日后,去城外的皇家別院“靜心苑”參加一場小型詩會。落款是柳扶煙,

但帖子上那屬于東宮的獨特熏香,出賣了真正的邀請者。鴻門宴。我捏著帖子,指尖冰涼。

前世,就是在這“靜心苑”的一場類似聚會上,我被柳扶煙設計,誤入蕭景珩休憩的暖閣,

衣衫不整地被眾人“撞破”,坐實了“勾引太子”的污名,

最終不得不含羞忍辱地做了他的側妃,成了他和柳扶煙愛情路上的踏腳石和出氣筒。

同樣的招數(shù),還想再用一次?我冷笑。將帖子丟給春桃:“收好?!比蘸?,

我如約前往靜心苑。這次,我沒有刻意樸素。選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裙,料子普通,

但剪裁得體,襯得人清冷孤高。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簡單的玉簪,臉上薄施脂粉,

掩蓋住過于蒼白的臉色。靜心苑依山而建,清幽雅致。我到的時候,

園子里已經(jīng)聚了七八個貴女,以柳扶煙為首。趙明萱也在其中??吹轿遥?/p>

柳扶煙臉上立刻堆起溫婉親熱的笑容,迎了上來:“晚梔妹妹來了!快請進!你能來,

姐姐真是高興!”她親熱地想挽我的手。我微微側身避開,疏離地頷首:“柳小姐。

”柳扶煙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陰鷙,但臉上笑容不變:“妹妹還是這么客氣。

快坐,嘗嘗新貢的云霧茶?!甭渥螅瑲夥沼行┪⒚畹膶擂?。

其他貴女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探究和疏離。柳扶煙努力活躍氣氛,談詩論畫,嬌聲軟語。

我安靜地坐著,偶爾應一兩聲,大部分時間只是垂眸喝茶,仿佛游離于這場虛偽的聚會之外。

我能感覺到,蕭景珩就在附近。他一定在某個地方,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等著他安排好的戲碼上演。果然,茶過三巡,柳扶煙提議去后山的梅林賞梅。

“靜心苑的梅花開得正好,尤其是暖香閣附近那幾株老梅,虬枝鐵干,暗香浮動,

最是風雅不過?!?她笑吟吟地說著,眼神狀似無意地瞟過我。暖香閣。前世的事發(fā)地。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是嗎?那倒要去看看。”一行人起身,

說說笑笑(主要是柳扶煙在說笑)地往后山走去。梅林深處,果然有一座精巧的閣樓,

匾額上題著“暖香閣”三個字。閣樓門窗緊閉,里面似乎……有人?

柳扶煙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她指著暖香閣旁邊一株開得特別絢爛的紅梅:“哎呀,

你們看那株!開得多好!晚梔妹妹,你站過去,姐姐給你畫幅小像可好?

定要把妹妹的清冷氣質畫出來!”她說著,就示意丫鬟去拿畫具,又看似無意地推了我一把。

“妹妹快去,就站那梅樹下!”力道不大,方向卻正好將我推向暖香閣虛掩著的側門。前世,

我就是這樣被推進去的,然后門從外面被反扣上。這一次,在她推我的瞬間,

我腳下像是被什么絆了一下,身體猛地一個趔趄,

朝著相反的方向——柳扶煙的方向——重重摔去!“啊——!”柳扶煙猝不及防,

被我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她驚呼一聲,腳下不穩(wěn),穿著精致繡鞋的腳狠狠崴了一下,

整個人狼狽地向后倒去,慌亂中下意識地抓住了旁邊趙明萱的胳膊!“噗通!”“哎喲!

”連鎖反應!柳扶煙和我撞在一起,又帶倒了趙明萱!三個女人滾作一團,釵環(huán)散落,

衣衫凌亂,驚呼痛呼聲此起彼伏!場面瞬間一片混亂!“我的腳!我的腳好痛!

” 柳扶煙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抱著腳踝哀嚎。趙明萱更是氣得臉色發(fā)青,她被壓在最下面,

精心打扮的衣裙沾滿了泥土和枯葉:“柳扶煙!你干什么!壓死我了!快起來!

”其他貴女們驚呆了,反應過來后手忙腳亂地想要上前攙扶。就在這時。

“吱呀——”暖香閣緊閉的門,猛地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一身明黃常服的蕭景珩,

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他顯然一直等在門內,準備在“恰當時機”推門而出,

“撞破”我的“丑態(tài)”。然而,他看到的不是預想中驚慌失措、衣衫不整的我。

而是門口滾作一團、狼狽不堪、尖叫連連的三個女人!其中兩個,

還是他精心安排的“目擊證人”——柳扶煙和趙明萱!他臉上的表情,瞬間精彩紛呈。

錯愕、震驚、被愚弄的憤怒,還有一絲計劃徹底失控的茫然。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人群,

精準地鎖定了已經(jīng)被人扶起、站在一旁、除了裙角沾了點泥土,整個人還算齊整的我。

我正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對上他幾乎要噴火的目光,微微歪了歪頭,

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無辜的困惑。仿佛在說:殿下,您怎么在這兒?這里發(fā)生什么了?

蕭景珩的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跳動。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不僅沒抓住獵物,

反而讓他最得力的爪牙和看客當眾出了大丑!這簡直比當眾扇他耳光還要難堪!

“太……太子殿下?” 終于有人注意到了門口的蕭景珩,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混亂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到了太子那張陰沉得能滴水的臉。柳扶煙也忘了喊疼,

臉色煞白地看著蕭景珩,又驚又怕,更多的是難堪。趙明萱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蕭景珩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滔天的怒火,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聲音卻冷得像冰:“此處清幽,孤在此小憩。何事如此喧嘩?”目光卻像刀子一樣,

狠狠剜向柳扶煙。柳扶煙渾身一顫,眼淚汪汪,

語無倫次:“殿……殿下……臣女……臣女不小心摔倒了……”“哼!” 蕭景珩冷哼一聲,

不再看她,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林小姐,真是好身手。

”我微微福身,語氣平淡:“殿下謬贊。民女笨拙,方才腳下不穩(wěn),連累了柳小姐和趙小姐,

心中實在惶恐不安?!?我把“惶恐不安”四個字說得毫無波瀾。蕭景珩的眼神更冷了。

他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半晌,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既是意外,都散了吧!

扶柳小姐和趙小姐下去看看傷勢!”說完,他猛地一甩袖袍,轉身大步離開,

背影都透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一場精心策劃的鴻門宴,

以柳扶煙崴腳、趙明萱丟臉、蕭景珩憋出內傷而狼狽收場?;厝サ鸟R車上,春桃拍著胸口,

心有余悸:“小姐……剛才……剛才嚇死奴婢了!您沒事吧?”我靠在車壁上,閉著眼。

“沒事?!弊旖?,卻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蕭景珩,這滋味,如何?連番受挫,

蕭景珩的耐心似乎快要耗盡。他不再搞那些小動作,林家也暫時風平浪靜。但我知道,

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這種人,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只會用更狠的手段。我需要盟友。

一個足以撼動蕭景珩太子之位,讓他真正感到恐懼的盟友。我的目標,鎖定了定王,蕭景琰。

他是先帝幼子,今上的異母弟弟,年紀只比蕭景珩大幾歲。身份尊貴,

卻因母妃出身不高且早逝,在朝中并無顯赫勢力,一直是個閑散王爺?shù)男蜗蟆5笆溃?/p>

在我被囚禁等死的最后那段模糊記憶里,似乎隱約聽到看守的婆子議論,說太子地位不穩(wěn),

定王在西北立了大功,聲望正隆……只是那時的我,心如死灰,并未在意。如今想來,

蕭景琰絕非表面那么簡單。一個能在蕭景珩嚴密監(jiān)視下,

在西北軍中悄然崛起、立下大功的人,怎會是無能之輩?而且,他與蕭景珩,關系極為冷淡,

甚至可以說是……互相忌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只是,

如何接近這位深居簡出、看似閑散的定王?機會很快來了。半月后,是皇家圍獵。這種場合,

本不該我一個五品小官之女參與。但不知是皇后對我那首《破陣子》印象尚可,

還是有人(比如蕭景珩)想看我再次出丑,林府竟然也收到了一份邀帖。

圍獵場在京郊的西山獵苑。旌旗招展,駿馬嘶鳴?;实鄹咦^禮臺,

皇子宗親、王公大臣、勛貴子弟們皆身著勁裝,躍躍欲試。

女眷們則集中在另一片搭建好的看臺上。我依舊穿著素淡的衣裙,安靜地坐在角落,

目光卻敏銳地掃視全場。很快,我看到了蕭景琰。他獨自一人站在離人群稍遠的地方,

牽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一身玄色勁裝,身形挺拔如松,側臉線條冷硬,

與周圍熱鬧喧囂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他身邊,竟無一人上前攀談。

那些趨炎附勢的勛貴子弟們,似乎都刻意避開了他。看來他在京中的人緣,確實“寡淡”。

我的目光落在他牽著的那匹黑馬上。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神駿異常。但仔細看,

那馬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對勁?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暴躁和不安,蹄子不停地刨著地。

我心中一動。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再次閃過。好像……就是這次圍獵,定王的馬突然發(fā)狂,

險些釀成大禍?雖然最后被控制住,但定王似乎因此受了些輕傷,

還被蕭景珩一黨趁機參了一本,說他“御下不嚴”、“驚擾圣駕”?念頭電轉間。

圍獵開始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嗚——!”號角長鳴!剎那間,萬馬奔騰!塵土飛揚,

獵犬狂吠,箭矢破空之聲不絕于耳!看臺上的女眷們發(fā)出興奮的驚呼和贊嘆。就在這時!

“唏律律——!”一聲凄厲狂暴的馬嘶驟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只見定王蕭景琰所乘的那匹神駿黑馬,如同瘋魔了一般,猛地人立而起!雙眼赤紅,

口噴白沫,完全不受控制!蕭景琰猝不及防,身體猛地后仰,

全靠精湛的騎術和過人的臂力才死死勒住韁繩,沒有被當場掀翻!“王爺小心!

” 他身邊的護衛(wèi)大驚失色,想要上前控制。但那瘋馬力大無窮,猛地甩頭,

掙脫了韁繩的束縛,四蹄翻飛,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觀禮臺的方向,瘋狂沖撞過去!

“護駕!護駕!”“瘋馬!攔住它!快攔住它!”“啊——!救命??!”場面瞬間大亂!

觀禮臺上的皇帝和皇后臉色驟變,周圍的侍衛(wèi)們如臨大敵,紛紛拔刀上前阻攔!

女眷看臺這邊更是尖叫一片,亂作一團,人擠人地想要躲避。那瘋馬速度極快,力量驚人,

幾個試圖阻攔的侍衛(wèi)被它撞得人仰馬翻!眼看它就要沖破最后一道防線,

直沖皇帝所在的觀禮高臺!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人影,從慌亂奔逃的人群中逆流而上!是我!

我拔下了頭上的那支素銀簪子,在混亂中,朝著那匹瘋馬狂奔的方向,

用盡全身力氣沖了過去!“晚梔!你干什么!回來!” 父親驚恐的嘶吼在身后響起。

我充耳不聞。我的眼中,只有那匹瘋馬,

和它背上死死勒住韁繩、試圖控制方向卻已岌岌可危的蕭景琰!前世,我的父兄是軍人,

我也曾在邊關長大。我見過戰(zhàn)馬,也聽過老兵說過對付驚馬的法子——刺馬頸側,

靠近耳后的某個穴位!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我接近蕭景琰唯一的、不容錯過的機會!

“讓開!” 我對著擋在前面的一個嚇傻了的侍衛(wèi)吼道,猛地將他推開。瘋馬近在咫尺!

它赤紅的眼睛,噴吐的腥氣,狂暴的氣勢,幾乎要將我碾碎!蕭景琰也看到了我,

他眼中滿是驚愕,厲聲喝道:“危險!閃開!”我沒有閃!在瘋馬即將撞上我的瞬間,

我猛地側身撲倒在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正面沖撞!同時,借著撲倒的慣性,我手中的銀簪,

用盡全身的力氣和準頭,狠狠刺向瘋馬脖頸側面、靠近耳根的那個位置!“噗嗤!

”一聲輕微的、幾乎被淹沒在喧囂中的入肉聲。簪子,精準地刺了進去!

“唏——吁吁吁——!”瘋馬發(fā)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鳴,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

巨大的慣性讓它龐大的身軀向前滑倒,重重地摔倒在地,塵土飛揚!馬背上的蕭景琰,

在瘋馬倒地的瞬間,反應極快地松開了韁繩,一個利落的翻滾,穩(wěn)穩(wěn)落地!雖然略顯狼狽,

但毫發(fā)無傷!而我的手臂,卻被倒下的馬身擦過,一陣劇痛傳來,衣袖瞬間被撕裂,

鮮血淋漓。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瘋馬發(fā)狂,到我撲出、刺簪、蕭景琰落地,

不過幾個呼吸。場面死寂了一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塵土慢慢落下。

只見那匹神駿的黑馬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脖頸處插著一支小小的銀簪,鮮血汩汩流出。

定王蕭景琰站在一旁,玄色勁裝上沾滿塵土,氣息微亂,但身姿依舊挺拔。而我,

跌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左臂衣袖撕裂,一道長長的血口子正往外滲血,臉色蒼白,

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支染血的簪子尾端?!白o駕!快!保護陛下和娘娘!”“拿下!

控制那匹馬!”“太醫(yī)!快傳太醫(yī)!”短暫的死寂后,侍衛(wèi)們才如夢初醒,蜂擁而上,

將那匹還在抽搐的瘋馬死死按住,更多的人則緊張地護在觀禮臺前。

皇帝在侍衛(wèi)的簇擁下站起身,臉色依舊有些發(fā)白,但眼神銳利地掃視全場,

最終落在我和蕭景琰身上?!熬扮?!你沒事吧?” 皇帝的聲音帶著余悸。蕭景琰定了定神,

上前幾步,單膝跪地:“臣弟無事,驚擾圣駕,臣弟罪該萬死!” 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

“無事就好!” 皇帝明顯松了口氣,目光隨即轉向我,“那個女子……是誰?

”立刻有內侍上前回稟:“回陛下,是工部侍郎林文正之女,林晚梔。”“林晚梔?

”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唱《破陣子》那個?”“正是。

”皇帝的目光在我染血的衣袖和蒼白卻平靜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帶著一絲探究和復雜:“林氏女,你……上前來?!蔽胰讨凵系奶弁?,在春桃的攙扶下,

艱難地站起身,走到御前,依禮跪下:“民女林晚梔,叩見陛下,皇后娘娘?!薄胺讲?,

是你出手制住了瘋馬?” 皇帝問道,語氣聽不出喜怒。“民女情急之下,

想起幼時在邊關聽老卒所言,馬匹受驚發(fā)狂,可刺其頸側耳后穴位或能使其力竭。

民女斗膽一試,幸未釀成大禍?!?我聲音清晰,不卑不亢。

“邊關老卒……”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又掃過我手臂的傷,“你倒是膽識過人。起來吧。

太醫(yī),給林小姐看看傷勢?!薄爸x陛下。” 我在春桃的攙扶下起身。太醫(yī)很快過來,

為我簡單包扎了手臂的傷口。所幸只是皮外傷,看著嚇人,并未傷筋動骨。處理傷口時,

我能感覺到一道深沉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是蕭景琰。他站在皇帝身側稍后的位置,

玄衣墨發(fā),身姿挺拔如松。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疏離冰冷,

而是帶著一種深沉的探究和審視,仿佛要將我看穿。他沒有說話,但那目光的存在感極強。

而另一道目光,則如同淬了毒的冰錐,來自觀禮臺另一側。是蕭景珩。

他站在一群勛貴子弟中間,臉色鐵青,眼神陰鷙得可怕。他死死地盯著我,又掃過蕭景琰,

那眼神里充滿了被背叛的狂怒和一種……計劃徹底失控的恐慌。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

他原本可能用來構陷蕭景琰的“意外”(瘋馬事件),竟然被我這個他眼中的“棄子”破壞,

還陰差陽錯地讓我在御前露了臉,甚至……似乎引起了蕭景琰的注意!這場圍獵,

最終草草收場?;实凼芰梭@嚇,早早擺駕回宮。但“林侍郎之女勇救定王,

力挽狂瀾免驚圣駕”的消息,卻如同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我的名字,

再次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這一次,不再是鄙夷和嘲笑。而是驚嘆,

好奇,以及各種復雜的揣測。幾天后,一份來自定王府的謝禮,低調地送到了林府。

是上好的金瘡藥和一些滋補的藥材。附著一張素箋,

上面只有一行力透紙背、鋒芒內斂的字:“救命之恩,蕭景琰銘記?!甭淇?,

只有一個“琰”字。我看著那張素箋,指尖拂過那個凌厲的“琰”字,

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第一步,成了。蕭景珩,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定王府的謝禮,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在林府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父親林侍郎捧著那張素箋,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臉色變幻莫測,又是惶恐,

又是難以置信,最后竟隱隱透出一絲……激動?

“晚梔……這……定王殿下……他……” 父親語無倫次,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復雜。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得罪了太子,本以為林家前途盡毀,

沒想到峰回路轉,我這個“逆女”竟然陰差陽錯搭上了定王這條線!定王雖然看似閑散,

但畢竟是先帝幼子,今上的親弟弟!身份尊貴無比!“父親不必多想?!?我淡淡地打斷他,

“定王殿下只是禮數(shù)周全,感念女兒當時情急之下的莽撞之舉罷了。并無他意?!薄笆鞘鞘?,

禮數(shù),禮數(shù)?!?父親連連點頭,嘴上應著,眼中的精光卻藏不住。我懶得理會他的小心思。

定王府的這份“禮數(shù)”,已經(jīng)足夠在京中傳遞一個微妙的信號。也足夠讓蕭景珩寢食難安。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暗流涌動。太子那邊沉寂了許多,沒再搞什么小動作。但我知道,

以蕭景珩睚眥必報的性格,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只會醞釀更狠毒的招數(shù)。

我需要鞏固和蕭景琰這條線,至少要讓他相信,我有價值,值得他冒險庇護。同時,

我也在暗中收集一切能扳倒蕭景珩的證據(jù)。前世零碎的記憶,加上這一世刻意的留心,

一些蛛絲馬跡開始浮現(xiàn)。比如,戶部侍郎柳大人(柳扶煙的父親),

似乎和江南鹽稅虧空的大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蕭景珩的東宮,

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絕不干凈……這需要時間,更需要機會。機會,在一個月后悄然而至。

皇后娘娘鳳體違和,纏綿病榻。宮中傳出旨意,

欲在皇家寺廟大相國寺舉行為期三日的祈福法會,為皇后娘娘祈福延壽。

京中三品以上命婦及適齡貴女皆需前往,虔誠誦經(jīng)祈福。我自然也在名單之列。

大相國寺香火鼎盛,莊嚴肅穆。三日法會,枯燥而冗長。貴女們跪在蒲團上,

聽著高僧念誦冗長的經(jīng)文,昏昏欲睡。我跪在人群中,低眉垂目,看似虔誠,

心神卻高度警惕。蕭景珩絕不會放過這個在佛門清凈地“解決”我的機會。果然,

第二日傍晚,法會間隙。一個面生的小沙彌,低著頭走到我身邊,低聲道:“林施主,

有位女施主在后山放生池畔等您,說有要事相告,事關……定王殿下安危?!倍ㄍ??

我心中冷笑。這餌,下得真夠直白。“哪位女施主?” 我故作疑惑地問?!靶∩恢?,

只說是您的故人?!?小沙彌說完,匆匆行了個禮就走了。故人?放生池?前世,

柳扶煙就是用類似的借口,將我騙到偏僻處加以折辱。這次,又想故技重施?

還是說……有更狠毒的招數(shù)等著我?我站起身,對身邊的春桃低聲道:“你留在這里,

若有人問起,就說我去凈手了。”“小姐!您別去!肯定有詐!” 春桃嚇得臉都白了。

“放心。” 我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冰冷,“我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唱哪一出。

”大相國寺后山,放生池。池水幽深,周圍古木參天,暮色漸沉,光線昏暗,

顯得格外僻靜陰森。我走到池畔,四下寂靜無人?!坝腥藛??” 我揚聲問道。話音未落!

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我猛地回頭!

只見一個穿著粗布短打、滿臉橫肉、眼神淫邪的陌生男人,正從樹叢后鉆出來,

手里還拎著一個麻袋,獰笑著朝我撲來!“小美人兒,等急了吧?讓哥哥好好疼疼你!

”果然!不是簡單的折辱,是直接要毀我名節(jié)!在這佛門清凈地!一旦事成,

我不僅身敗名裂,林家也會被拖入深淵!蕭景珩再出面“主持公道”,我除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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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14:38: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