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嫁入侯府后,世子說此生只愛我一人。
可我卻親眼看見了他和書童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
不得不咽下這樁丑聞。和離?我無路可去。忍著?我無法直視他。左右為難之際,
背后走來一個男子:「夫人,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夫君?!?1當初嫁入侯府的,
本不該是我。只因當時,素有君子之稱的承恩侯世子,突然被人撞見在勾欄瓦舍留宿。
消息一出,勛貴圈像炸開了鍋。侯府為平息這場風波,匆匆遣了官媒登門,
說要求娶太傅府千金。長姐聞訊,嬌嗔道:「母親,我不能嫁給顧世子。上次宮宴,
貴妃娘娘那意思……是有意讓我入湛王府的!」「承恩侯世子再好,
又如何能與天家貴胄相比呢?」長姐說得情真意切。母親再三思索,既不能違逆貴妃的暗示,
又怕得罪勢頭正盛的承恩侯府。左右為難之際,她忽然想起,
侯府媒人并未指名道姓要娶府上哪位姑娘。母親的目光,
就落在了我身上:「我對外聲稱你長姐已有婚約。眼下這情形,唯有你為府里分憂了?!?/p>
我一時無言。再一次感嘆人心竟能長得如此偏頗。從小,人人都說長姐長得像母親,
端莊溫婉,是太傅府的明珠。而我生了一副艷麗過甚的容顏,自小就被視為不祥的異數(shù)。
甚至,母親怕我這張臉會招惹是非,無論是貴女間的宴席詩會,還是尋常露面,
一概把我拘在府中。對外說,我有病在身。長久以往,
外人只知道太傅府有位才貌雙全的長女。至于三姑娘,不過是個「體弱多病」的朦朧影子。
而我該嫁給誰,從來不過是看父親母親想把這枚棋子下在哪一個局。對方是浪子也好,
是君子也罷。我別無選擇。長姐得知我答應替嫁,當晚就來到我的小院,
親昵地拉起我的手:「被迫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你心里定是怨我的。」「可妹妹啊,
這都是命。誰讓我與世子……終究是情深緣淺呢?!刮业聪蛩?。她與世子?情深緣淺?
是了。雖然我這些年鮮少外出,但長姐柳云舒在京中的風采軼事,下人們議論過不少。
長公主春日宴上,她與新科狀元品茗對詩,引得滿座喝彩。郊外踏青時,她的馬匹意外受驚,
恰好被路過的青羽將軍救下。中秋宮宴,她更以一曲《陽春白雪》驚艷四座,
據(jù)說湛王殿下都多看了她兩眼……至于她和顧世子……據(jù)說,去年上元燈節(jié),
她看上的那盞燈被顧世子猜出了燈謎。世子知道后,割愛將燈送給了她。遞燈時,
兩人四目相對,情意綿綿。這一幕被不少有心人瞧見,所以,她與顧世子「驚鴻一瞥,
情愫暗生」的故事便流傳開來。……長姐還在耳邊說著:「委屈你了。好好替我補償世子?!?/p>
我依然平靜無波,未有回應。說來,長姐親身經(jīng)歷的這些風月傳奇,
是何等跌宕起伏、引人入勝。而我,不過是她風月戲文里的一個看客。我的余生去向,
是她隨手拋下的,不想要的情緣。我的意愿,從來無足輕重、無人傾聽。于是,紅綢一蓋,
嗩吶一響,我就這樣被抬進了侯府。02洞房花燭夜,一陣酒氣接近,紅蓋頭被揭起。
我抬頭,看了看我即將共度余生的人。只見他一身正紅喜服,映得肌膚勝雪,面若美玉。
說實話,他長得很好看??删驮谖毅渡竦囊凰?,他眼中閃過了一絲驚異,身形也明顯一僵。
我暗自嘆息。果然,他屬意的人,不是我。我低下頭,等著他的震怒或者摔門而去。
可時間流逝,他沒做任何舉動,反而伸出修長的手,替我除掉了沉重的鳳冠。我愕然抬起頭,
對上了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目。他嘴角微勾:「夫人等了許久,可是累了?」他的聲音很輕,
像一片羽毛撩過我的耳畔。我心下一虛,躲開了他的目光:「妾身……妾身不累?!?/p>
他手上動作并未停下,依然為我解著頭釵。發(fā)絲隨之垂落肩頭,打亂了我的思緒。
他察覺到了我的僵硬和茫然,并沒有退開,反而俯身靠過來。他低聲問:「害怕?」
我讀懂了他話里的意思,臉頰和耳尖忽然就熱了起來。我看著他瞳孔里的自己,有些羞怯,
有些惶恐。而下一瞬——我的唇被一股滾燙的氣息覆蓋。突如其來的熱烈讓我腦中一空,
手指下意識拽在他胸前的衣料。斯拉——喜服被我扯亂。我的手,沒了衣料的阻隔,
直接按在了他堅硬滾燙的胸膛上。這意外的觸感讓我渾身一僵。他也頓住了。
唇上的掠奪暫停,嗓音變得低?。骸阜蛉恕故切募绷??!刮殷@慌失措,想抽手,
卻被他一把抓住。他抓著我的手,更用力地按在自己灼熱的胸膛。另一只手則扣住我的后頸,
再次深深攻下?!@一夜,滿室旖旎,燭火搖曳。他對我的態(tài)度,
沒有預想中的冷漠與敷衍。竟意外地……溫柔又熱烈……我只能歸咎于,
他對我的容貌和身段很是滿意。03接下來的兩日,顧聽風沐休在家。白日里,
他待我細致入微,倒是很有君子風范。可夜里……依舊熱烈。婆婆待我也很和氣,
沒有一點架子。她常拉我聊天說:「聽風這孩子……性子有些怪異,他要是哪里讓你不痛快,
你告訴母親,母親替你教訓他!」怪異?確實有點怪。昨日,我明明在西院看見了他,
叫了幾聲「夫君」。他卻像沒聽見,頭也不回,快步進了那院子。
我問丫鬟:「那院子住的誰?」丫鬟眼神躲閃:「沒…沒住人?!刮艺驹谀莾?,
看了看那院子,打掃得極其干凈,根本不像沒人住。而且,我親眼看見顧聽風走進去了啊。
難道,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隱秘之事?思緒一時有些亂。不過我并未深思,就此作罷。
這些揣測,對于我的處境,毫無意義。我如今是世子夫人,未來的侯府主母。
只要我坐穩(wěn)這個位子,謹守本分,打理好內宅。管他是愛去青樓的偽君子,
還是私藏美妾的浪蕩子……便也隨他了。而且小廝侍女對我也算畢恭畢敬,做事麻利。
從前在太傅府未被優(yōu)待過,如今在侯府的日子,我竟覺得……很好。甚至比在太傅府時,
更自在,更舒心。04第三日,歸寧宴擺在花廳,菜肴豐盛。母親坐在我身邊,
一改往日的疏離,不停地給我夾菜:「云嘉啊,快嘗嘗這個!」
她熱情地將一塊蟹粉獅子頭夾到我碗里?!高@可是你最愛吃的!娘特意吩咐后廚做的!
多吃點!」我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我最愛吃的?母親她……竟然連演戲都偷懶。
這明明是長姐的心頭好,我從來不吃??曜討抑颐嫔喜粍勇暽?,
正猶豫要不要硬著頭皮嘗一口。旁邊的顧聽風突然伸筷,直接從我碗里夾走了獅子頭,
放自己盤里。我愣住,看他。他神色平靜,對母親說:「岳母大人見諒。
嘉兒她……前兩日略有些脾胃不適,大夫叮囑了不得沾油膩。小婿便替她吃了。」說完,
他真就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母親笑容僵在臉上,有點尷尬:「啊……是,是娘疏忽了?!?/p>
氣氛驀地凝滯一瞬。接著,長姐膩著嗓音道:「世子爺,說起來,
去年上元燈節(jié)那個『錦書難托』的燈謎,真是精妙絕倫呢?!顾室忸D了頓,看了我一眼。
「也只有世子這般才思敏捷,才能瞬間解出來。」顧聽風端著茶杯,頭都沒抬:「是嗎?
不記得了?!拐f完,他喝了口茶。長姐臉上的笑一下子凍住了,臉色有點難看。后面吃飯,
長姐又找話頭說了幾次,顧聽風都淺淺應答。我則該吃吃,該喝喝,從不參與。飯后,
顧聽風去書房與父親議事,母親則留我說「體己話」。長姐笑盈盈地湊過來,
問我在侯府過得好不好。我點頭說:「很好。」她聞言,又得意的笑了?!改蔷秃?。
姐姐就知道,世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定不會虧待妹妹你的。」出了太傅府,
顧聽風回頭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掌溫熱,
力道有些緊:「外間那些關于我和你長姐的傳言……都不是真的。
我與她……不過就是去年燈會上見過一面,僅此而已?!刮矣悬c懵,
但很快反應過來:「夫君放心,妾不介意?!顾樕蝗怀亮顺粒骸溉魝餮允钦娴哪兀?/p>
你也不介意?」他停住腳步,緊緊盯著我。我一時被他盯得頭頂發(fā)麻,
喏喏點頭:「男子三妻四妾屬實正常,若夫君覺得我占了正妻之位,我愿意……」
他抓著我的手突然松開了,臉色晦暗不明:「好,很好!夫人竟然如此大度!」「大度」
兩個字被他說得又重又慢。他再也不看我一眼,徑直走上了馬車?!???
我愣愣站在原地,他這是……生氣了?05自從在太傅府回來后,
顧聽風一連幾天歇在了書房。我想不通怎么惹惱了他。
回想起那日他甩開我手說的那句「大度」,我好似懂了。可我是他的正妻,不應當大度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個午后,我又一次看見他走進了「無人居住」的西院。
我本以為他這些日是在同我置氣。未曾想,他日日流連溫柔鄉(xiāng),還有旁人替他消解愁悶呢。
突然胸口有種莫名的煩悶。罷了……我還是本分做好主母該做的事。說起來,
所謂的大度不過是在他面前的佯裝。若哪天連主母之位都被人奪了去,
那往后余生便只能任人擺布了。我可不想……于是乎,
我每日都勤勉地隨著侯夫人操持后院諸事。就當我快要將顧聽風忘卻腦后時,
他主動踏進了我的院子。他手里提著昌記的桃花酥和明月樓的肘子,那都是我愛吃的。
他神色有點不自然,說:「今日在書院,我碰見你兄長了?!拱⑿郑克貋砹??我心里一緊。
阿兄是家里唯一會認真聽我說話的人。他總是帶著爽朗的笑,總會偷偷給我塞市井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