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契約>暴雨夜我被討債人逼到碼頭,診斷書被血染透。
>邁巴赫里甩出支票的男人戴著銀面具:“假扮未婚妻三個月,換你母親活命。
”>住進他莊園那晚,我在閣樓發(fā)現(xiàn)褪色的筆記本。
>里面竟記錄著我從孤兒院出逃的每條路線。>夾頁里掉出的紅繩手鏈,
是我九歲那年丟失的。>契約結束那天他扯下面具,額角猙獰舊疤觸目驚心。
>“當年給我包扎的小女孩,這次換我守護你所有未來?!?--冰冷的雨,
像是從墨色蒼穹里傾倒而下的鋼針,帶著海港特有的咸腥與鐵銹味,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蘇晚的脊背死死抵著冰冷濕滑的碼頭鐵欄桿,那股寒意透過單薄的舊外套,直往骨頭縫里鉆。
腳下,黑沉沉的海水翻涌著,發(fā)出沉悶的咆哮,每一次浪頭撞在水泥岸基上,
都震得她腳底發(fā)麻。身后,是死路。面前,三個男人堵死了她所有退路。
雨水在他們廉價的黑雨衣上匯成小股水流,淌到腳下積著污水的坑洼里。為首那個,
綽號“刀疤”的,手里掂量著一根手臂粗的螺紋鋼棍,
棍頭在昏黃慘淡的路燈下閃著濕漉漉、油膩膩的冷光。他咧開嘴,
露出被劣質煙熏得焦黃的牙齒:“蘇晚,錢呢?你媽欠老子的錢,拖到今天,
該連本帶利還了吧?”雨水順著蘇晚的劉海往下淌,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死死攥著拳頭,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那點微不足道的刺痛感,幾乎要被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絕望和恐懼淹沒。
她嘴唇哆嗦著,
聲音被風雨撕扯得支離破碎:“再……再寬限幾天……我媽她……” 后面的話,
被一陣劇烈的嗆咳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慌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被雨水浸透、邊緣已經(jīng)揉爛的紙。診斷書。
那觸目驚心的“晚期”兩個字,被雨水洇開,更像兩團絕望的污跡。而紙面一角,
黏著一小片暗紅色的、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漬——那是她今早咳出來的。冰冷的紙張貼在掌心,
卻像烙鐵一樣燙著她的神經(jīng)。“寬限?”刀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往前跨了一步,
污水濺了蘇晚一身。他臉上的橫肉抖動著,鋼棍幾乎要戳到蘇晚的鼻尖,
“老子看你是活膩歪了!沒錢?那就拿你這身皮肉去抵!帶走!” 他獰笑著,
粗糙的大手帶著一股汗臭和煙草混合的惡心氣味,朝蘇晚的胳膊抓來?!皾L開!
” 蘇晚像被逼到絕境的幼獸,爆發(fā)出嘶啞的尖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揮開那只手。
她往后踉蹌一步,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鐵欄桿上,半個身體懸空,腳下是深淵般咆哮的海水。
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那一刻,她甚至覺得就這樣掉下去,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沉重的鋼棍帶著風聲,朝著她的腿狠狠砸下!就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吱——嘎——?。?!
”2 銀面下的救贖一聲尖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剎車聲,如同鬼魅的嘶鳴,
兇悍地刺破狂暴的雨幕!兩道雪亮得如同地獄探照燈的車燈,如同兩柄光劍,
猛地劈開碼頭濃重的黑暗,瞬間將蘇晚、刀疤和他那兩個同伙定格在慘白的光柱里。
雨水在強光中瘋狂亂舞,形成一片迷離而充滿壓迫感的光霧。
一輛線條冷硬、龐大得如同鋼鐵巨獸的黑色邁巴赫,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
橫亙在蘇晚和那三個兇徒之間。沉重的車身碾過積水,激起渾濁的水墻,潑了刀疤他們一身。
車門猛地彈開。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锃亮、沾著水珠的黑色手工皮鞋,
穩(wěn)穩(wěn)踩在骯臟的積水里。接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籠罩在巨大的黑傘下,從車里跨了出來。
傘沿壓得很低,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他的西裝是極深的墨色,
面料在雨水的沖刷下泛著冰冷的光澤,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刀疤被強光和突然出現(xiàn)的豪車懾住了一瞬,隨即色厲內荏地吼道:“媽的!哪條道上的?
少管閑事!”舉傘的男人沒有任何回應。他的目光似乎越過了刀疤,穿透密集的雨線,
精準地釘在蘇晚慘白如紙的臉上。那目光,即使隔著雨幕,
蘇晚也能感受到一種沉甸甸的、帶著審視與某種她無法理解的復雜意味的冰冷壓力,
像無形的冰錐,扎得她渾身發(fā)僵。然后,那只戴著黑色薄羊皮手套的手動了。
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夾著一張紙片,隨意地、帶著一種令人屈辱的輕慢,
朝蘇晚腳前的積水里一甩。紙片打著旋兒,飄落在渾濁的水洼中。
一角燙金的徽記和一連串足以改變普通人命運的零,在積水的倒映下,依舊清晰得刺眼。
支票。一個低沉、不帶任何情緒的男聲穿透雨聲,清晰地傳入蘇晚耳中,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陪我演三個月未婚妻。”“你母親的手術費,我籌。
”傘沿微微抬起幾寸。冰冷的銀質面具覆蓋了他上半張臉,只余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幽冷如寒潭。面具在車燈下反射著無機質的冷光,
將他整個人襯得如同從地獄深淵走出的裁決者。蘇晚的呼吸瞬間停滯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碎肋骨。支票就在骯臟的水里,唾手可得,卻又像隔著無法逾越的深淵。
母親的病容、催命般的債務、冰冷的鋼棍……還有眼前這張毫無溫度的面具。
活下去的渴望如同毒藤,瞬間纏繞住她所有的理智和恐懼。她猛地彎下腰,
冰冷渾濁的積水瞬間浸透了她的衣袖。手指顫抖著,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麻木,
死死抓住了那張濕漉漉的支票。紙上的數(shù)字和燙金徽記,透過冰冷的水,灼痛了她的指尖,
也烙印在她搖搖欲墜的靈魂上。她抬起頭,雨水混合著屈辱的淚水在她臉上肆意橫流。
她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喉嚨里磨出了血:“好。
”3 禁地之謎邁巴赫如同一頭沉默的巨獸,碾過濕漉漉的盤山道,
最終駛入一片被蒼郁古樹和高聳鐵藝圍墻圈禁起來的領地。雨勢漸小,化作迷蒙的雨霧,
籠罩著這片龐大而肅穆的莊園。車燈刺破雨霧,
照亮前方一棟沉默矗立的建筑物——巨大的石砌外墻爬滿了深色的藤蔓,
尖頂在夜色中直指陰沉的天空,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森嚴與冰冷。
蘇晚蜷縮在寬大舒適的后座角落,濕透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帶來陣陣寒意。
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支票,被她攥得死緊,指關節(jié)都泛了白。她不敢去看身旁的男人。
他自上車后就再沒說過一句話,只是沉默地靠著另一側車窗,
銀面具在偶爾掠過的路燈下閃過一道冷光,側臉的線條繃得像雕塑。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鳴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車門被穿著黑色制服、面無表情的司機恭敬拉開。冰冷的夜風夾著雨絲的潮氣灌入車內,
蘇晚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到她面前。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上去。那只手很大,很有力,隔著薄薄的皮革,
能感受到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卻毫無暖意。他幾乎是半拽著她下了車,動作并不粗暴,
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疏離?!皡栂壬?。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黑色套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廊下,
微微躬身,聲音刻板得像尺子量過,“房間已經(jīng)安排妥當。
”被稱為“厲先生”的男人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蘇晚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一件剛簽收的、需要安置的物品。
他松開手,徑直越過那管家模樣的女人,身影消失在門廳那巨大而幽深的陰影里,
只留下冰冷的氣息。“蘇小姐,請跟我來。”管家——陳姨的聲音平淡無波,
眼神銳利地掃過蘇晚一身狼狽的濕衣和蒼白的臉,沒有絲毫多余的詢問或同情。
蘇晚被帶到了莊園深處西翼的一個房間。房間很大,布置奢華得令人窒息。厚厚的地毯,
昂貴的絲絨窗簾,雕花的古董家具,巨大的水晶吊燈……一切都熠熠生輝,
卻冷得像博物館的陳列室,沒有絲毫煙火氣。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影影綽綽、在夜雨中顯得鬼魅般扭曲的庭院樹影。“厲先生交代過,”陳姨站在門口,
像一尊沒有表情的雕像,“蘇小姐需要什么,按鈴即可。但三樓東側的書房和頂樓的閣樓,
是厲先生的私人禁地,請?zhí)K小姐務必不要靠近?!彼哪抗庠谔K晚臉上停頓了一瞬,
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另外,厲先生不喜喧嘩,請?zhí)K小姐在公共區(qū)域保持安靜。
”門被輕輕帶上,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卻像在蘇晚心上落了一把沉重的鎖。
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死寂瞬間將她淹沒。窗外雨打樹葉的沙沙聲,
此刻聽來也像是某種隱秘的低語。她疲憊地走到那張寬大得可以躺下三四個人的床邊,
看著自己映在對面巨大穿衣鏡里的影子——蒼白,瘦弱,濕發(fā)凌亂地貼在額角,
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靈魂。鏡子里奢華冰冷的背景,
更襯得她像個誤入禁地的、格格不入的幽靈。巨大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席卷了她。
她走到窗邊,想看看這囚籠般的莊園究竟有多大。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窗外,
卻猛地定住——在莊園后方那片巨大樹影的深處,
似乎有一棟更加低矮、輪廓模糊的獨立建筑,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獸。那里沒有燈光,
只有一片死寂的墨色。那是什么地方?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孤兒院……她用力甩甩頭,試圖驅散這荒謬的聯(lián)想。當務之急,是安頓下來,
確認支票的有效性,盡快把錢轉到醫(yī)院。她走向角落那個看起來像是衣帽間的小門,
想找找看有沒有干凈的毛巾或替換的衣服。手剛握住冰涼的黃銅門把手,
陳姨那句平淡無波的警告卻鬼使神差地在耳邊響起:“……頂樓的閣樓,
是厲先生的私人禁地,請?zhí)K小姐務必不要靠近。”閣樓……這兩個字像帶著某種奇特的磁力,
在她紛亂的思緒中投下了一顆石子。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強烈不安和無法抑制的好奇的東西,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膨脹。
那個戴著銀面具、冰冷如機器的男人,他的禁地里,藏著什么?是堆積如山的財富?
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是與她有關的東西?這個念頭冒出來,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用力推開衣帽間的門,里面掛滿了嶄新的、連吊牌都沒拆的女裝,尺寸竟然驚人地合適。
她隨手扯下一條柔軟的浴巾,胡亂擦拭著濕冷的頭發(fā)和手臂,
試圖用動作驅散心頭那陣莫名的悸動。然而,閣樓那兩個字,卻像生了根一樣,
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催促著某種危險的探尋。夜深了。
窗外的雨終于徹底停歇,只余下樹葉上殘留的水滴偶爾墜落,
在寂靜中發(fā)出單調而清晰的“嗒、嗒”聲。蘇晚躺在柔軟得幾乎能將人陷進去的大床上,
卻睜著眼睛,毫無睡意。巨大的水晶吊燈早已熄滅,房間里只有壁角一盞昏黃的夜燈,
在厚重的地毯上投下朦朧的光暈。
獰的討債人、刺眼的支票、銀色的面具、管家冰冷的警告——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瘋狂旋轉。
母親躺在病床上蠟黃的臉,與那張銀質面具下冰冷的薄唇反復重疊。
閣樓……禁地……那兩個字像魔咒,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反復敲打。為什么偏偏是閣樓?
那里有什么?厲云洲……這個名字本身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他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買”她三個月?僅僅是為了應付某個需要“未婚妻”出現(xiàn)的場合?
那張支票上令人咂舌的數(shù)字,真的只是為了演一場戲?無數(shù)個問號在她腦海里碰撞、炸開,
攪得她心煩意亂。她猛地坐起身,赤腳踩在冰涼厚實的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清冷的月光透過云層縫隙灑落,
給莊園里沉寂的樹影、修剪整齊的灌木叢鍍上了一層慘淡的銀輝。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莊園主樓那高聳的尖頂方向——頂樓,閣樓。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一下,又一下。理智在尖叫著警告:別去!那是個陷阱!
惹怒那個男人,你和母親都完了!可另一種更原始、更強大的沖動,
如同藤蔓般纏繞住她的雙腳,驅使著她。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她不能再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待在這個華麗的囚籠里,
對一切一無所知。她需要答案,哪怕答案會將她和母親徹底推入深淵。
4 紅繩舊憶推開厚重的臥室門,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壁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將長長的過道切割成一段段明暗交錯的區(qū)域。空氣里彌漫著昂貴木料和清潔劑的混合氣味,
冰冷而毫無生氣。蘇晚屏住呼吸,赤著腳,像一抹幽魂,無聲無息地貼著冰冷的墻壁移動。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只有她自己如雷的心跳在耳膜里轟鳴。
通往頂樓的樓梯隱藏在走廊盡頭一個不起眼的拐角,
一扇沉重的、沒有任何裝飾的橡木門隔絕了去路。她試探地伸出手指,
輕輕一推——門竟然沒有鎖!
一股陳舊的、混合著灰塵、紙張和木頭腐朽氣息的冷風撲面而來。門后,
是一道狹窄陡峭的木樓梯,盤旋向上,隱沒在深不見底的黑暗里。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扶著粗糙冰冷的木質扶手,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木梯在腳下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
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每一聲都像敲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終于,她踏上了頂樓。
眼前是一個異常低矮、異??諘绲目臻g。三角形的尖頂結構,
巨大的木質梁椽如同巨獸的肋骨暴露在外,上面掛滿了厚重的蛛網(wǎng)。
月光透過幾扇小小的、積滿灰塵的圓形天窗照射進來,形成幾道慘淡的光柱,
勉強照亮了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顆粒。整個空間堆滿了蒙著厚厚白布的雜物,形狀各異,
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個個沉默的墳冢。這里就是閣樓。厲云洲的禁地。
空氣里那股陳腐的味道更濃了,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鐵銹般的陳舊氣息。
蘇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她強迫自己冷靜,
目光在那些覆蓋著白布的雜物堆中快速掃視。直覺,或者說某種強烈的預感,
驅使她走向最深處、光線最昏暗的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個異常高大的、覆蓋著白布的東西,
形狀像是一個老式的立式衣柜。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粗糙的布面,
積年的灰塵簌簌落下。她屏住呼吸,用力一扯!白布滑落,
露出下面一個極其陳舊、幾乎要散架的老式雕花木柜。柜門緊閉著,
上面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老式黃銅掛鎖。鎖是鎖著的。蘇晚的心沉了一下,失望夾雜著不甘。
她不甘心地湊近,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查看那把鎖。鎖身銹蝕嚴重,鎖孔似乎也堵住了。
她試探地伸出手指,用力拽了一下鎖扣——“咔噠?!币宦晿O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脆響!
那看似堅固的鎖扣,竟然因為年久銹蝕,在她一拽之下,從連接柜門的地方……松脫了!
鎖頭連同斷裂的銹蝕鐵環(huán),無聲地掉落在地毯厚厚的灰塵里。蘇晚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竄遍全身。她顫抖著手,輕輕拉開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響的柜門。
里面沒有衣服,沒有雜物。只有一個小小的、隱藏在柜子內側壁上的暗格。一塊松動的木板,
歪斜地嵌在那里。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摳住木板邊緣,
用力一扳——木板被輕易地取了下來。暗格里空蕩蕩的,只放著一本東西。
一本極其陳舊、邊緣磨損得起了毛邊的硬皮筆記本。封皮是深褐色的,沒有任何文字,
只有被歲月侵蝕出的深深劃痕。蘇晚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點。她伸出冰冷顫抖的手,
將筆記本拿了出來。很輕,卻又異常沉重。封面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一碰就揚起一片嗆人的灰霧。她走到最近的一扇天窗下,借著那點慘淡的月光,屏住呼吸,
翻開了第一頁。紙張泛黃發(fā)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路線圖!不是普通的地圖。
是用一種略顯稚嫩、卻又異常清晰堅定的筆跡,一條條、一段段描繪出來的逃跑路線!
起點標注著幾個字,
像冰錐一樣刺入蘇晚的眼底:【慈安福利院(西郊)】蘇晚的呼吸瞬間停滯!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涌沖上頭頂!
慈安……那是她待了整整七年、刻滿了恐懼與屈辱記憶的地方!
那個她無數(shù)次策劃、嘗試逃離的牢籠!她猛地翻動紙頁,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嘩啦嘩啦的翻頁聲在死寂的閣樓里格外刺耳。第二頁:【路線二:翻后墻,
沿河道灌木叢走兩公里,到廢棄磚窯場。避開周三巡查。
】第三頁:【路線三:廚房后門鑰匙孔松動,凌晨三點,走小路穿后山。帶夠三天干糧。
】第四頁:【路線四:暴雨天,從洗衣房通風口爬出,順排水管下。需注意守衛(wèi)巡邏間隔。
】……一條條!一段段!清晰、準確!
監(jiān)控盲區(qū)(雖然那個年代監(jiān)控很少)、哪里可以找到臨時食物和水源……這不僅僅是路線圖,
這是一份詳盡的、針對慈安福利院這座“堡壘”的逃生手冊!是誰?是誰在記錄這些?
記錄她當年絞盡腦汁才摸索出的、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改進的逃跑路線?
蘇晚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她幾乎是發(fā)瘋一樣地繼續(xù)向后翻。
后面的紙頁不再是單純的路線圖,
而是變成了日記般的簡短記錄:【9月17日:她又試了路線三,被李瘸子在后山抓到。
挨了打,關禁閉三天。下次告訴她避開東邊新裝的鐵絲網(wǎng)?!俊?1月3日:暴雨。
她成功了!從通風口爬出去了!追的人沒找到她!太好了!……但她能去哪?
外面那么冷……】【12月25日:她沒回來。外面下雪了。希望她平安。
】【次年1月10日:聽說有人在城南見過一個像她的小女孩,但不確定。繼續(xù)等。
】【……】【3月15日:福利院要拆了。我也該走了。小晚,如果你還活著,
一定……要好好的?!孔詈笠恍凶?,筆跡有些潦草,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難以言喻的悲傷。
蘇晚的視線徹底模糊了。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泛黃發(fā)脆的紙頁上,
洇開一朵朵深色的花。她仿佛看到當年那個瘦小的自己,在福利院冰冷的高墻下,
一次次鼓起勇氣,又一次次被拖回黑暗的絕望。原來,她從來不是一個人!暗處,
一直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在記錄她的掙扎,在為她每一次微小的成功而欣喜,
為她可能的流落而擔憂!那個冰冷面具下的人……會是當年福利院里的誰?
那個總是沉默寡言、額角有疤的、被所有人欺負的“小怪物”?就在這時,
一張夾在筆記本最后幾頁的薄薄紙片,因為她的劇烈翻動和淚水的濕潤,
悄無聲息地滑落出來,打著旋兒,飄落在她赤裸的腳背上。蘇晚猛地低頭。
借著天窗透下的微弱月光,她看清了那樣東西。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
那是一條手鏈。一條用紅色棉繩編織的、極其簡單、甚至有些粗糙的手鏈。因為年代久遠,
紅繩已經(jīng)褪色發(fā)暗,不再鮮艷,繩結也有些松散變形,
但編織的手法依稀可辨——是她小時候在福利院手工課上,笨拙地跟著老師學的“平安結”!
九歲那年,一個寒冷的冬夜,她在福利院后墻角落的垃圾堆旁,
遇到了那個蜷縮著的、滿臉是血、額角傷口猙獰的小男孩。他凍得瑟瑟發(fā)抖,
眼神像受驚的小獸。她把自己的晚飯——半個冰冷的饅頭,偷偷塞給了他。
看他額頭的血還在流,她解下了自己手腕上剛編好不久、最寶貝的這條紅繩手鏈,
笨拙地、一圈圈地纏繞在他流血的手腕上,想幫他按住傷口……后來,
她被巡查的護工發(fā)現(xiàn)揪了回去,挨了打。等她再找機會溜到那個角落,
小男孩和那條紅繩手鏈,都消失了。她以為他死了,或者被帶走了,那條手鏈也永遠遺失了。
原來……它在這里。在這個褪色的筆記本里。在這個屬于厲云洲的、塵封的閣樓暗格中!
蘇晚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積滿厚厚灰塵的地板上。
她死死攥著那條褪色的紅繩手鏈和那本沉重的筆記本,像是攥住了自己失落的半生。
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灰塵,肆意流淌。
巨大的震驚、遲來的恐懼、鋪天蓋地的悲傷,
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劫后余生般的顫抖,將她徹底淹沒。
她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月光慘淡地照著她劇烈顫抖的脊背,
喉嚨里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原來那場冰冷的交易,
那場用金錢和身份偽裝的契約婚姻,早在那個寒冷刺骨的冬夜,
就被一條染血的、褪色的紅繩,緊緊系在了一起。時間在契約的框架里被精準地切割、填充。
蘇晚扮演著“厲云洲未婚妻”的角色,像一個被精心操控的提線木偶,
出入于觥籌交錯的名利場,面對鏡頭露出得體的微笑,
挽著那個永遠戴著銀面具、氣息冰冷的男人,應對著各方試探、好奇、甚至不懷好意的目光。
5 疤痕真相每一次靠近他,
那面具下冰冷的金屬光澤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閣樓里冰冷的月光,
想起泛黃紙頁上稚嫩的筆跡,想起腳背上那條褪色的紅繩。巨大的秘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