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沈舟帶著一身陌生的、甜膩的香薰味回到家時,我就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那是凌晨一點,我蜷在沙發(fā)里,懷里抱著早就涼透了的熱水袋,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zé)?。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玄關(guān)的墻壁上,
像一個沉默的巨人。“怎么還沒睡?”他一邊換鞋,一邊像往常一樣問我,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等你。”我聲音干澀,
目光卻死死地盯在他那件駝色的羊絨大衣上。那味道,就是從那件大衣上傳來的。
不是我們家里任何一種洗衣液或香水的味道,
也不是他公司里女同事們慣用的那種或清新或濃烈的香水味。那是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混合著檀香、柑橘和某種不知名花草的氣息,溫暖而曖昧,
像是剛從一個恒溫的、充滿水汽和荷爾蒙的地方出來。比如,一家高檔的瑜伽館。
沈舟顯然沒注意到我的審視,他脫下大衣,隨手搭在臂彎里,徑直走向廚房,“加班開會,
快餓死了,還有吃的嗎?”“冰箱里有湯,自己熱。”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他終于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從廚房里探出頭,皺著眉看我:“汪舒,你怎么了?誰惹你了?
”我沒有回答,而是從茶幾下面抽出了一張紙,慢慢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將那張紙遞給他。
那是一張信用卡消費憑條。消費地點:”梵”私人瑜伽會所。消費金額:18888元。
消費項目:林老師私人教練課程。憑條的日期,是上周三。那天,他也是說自己加班,
深夜才回。沈舟的目光落在憑條上時,整個人僵住了。前一秒還掛在臉上的疲憊和隨意,
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慌亂和戒備。“你翻我錢包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被侵犯隱私的惱怒。我的心,在那一刻,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無法呼吸。十年了。我和沈舟在一起整整十年。
從大學(xué)校園里穿著白襯衫的青澀少年,到如今在職場上獨當(dāng)一面的社會精英,
我們幾乎見證了彼此全部的青春和成長。我們是彼此最親密的人,我們的銀行卡、手機密碼,
對對方來說都不是秘密。這是他第一次,用“翻”這個詞來形容我的行為?!笆牵曳?。
”我逼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現(xiàn)在,你能給我解釋一下,
這筆一萬八千八的瑜伽私教課,是怎么回事嗎?沈舟,你什么時候開始練瑜伽了?
”他的眼神閃爍,不敢與我對視。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
聲音悶悶地傳來:“就……朋友推薦的,說對頸椎好。最近壓力大,身體有點吃不消。
”這個解釋,拙劣得像個笑話。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IT公司的項目總監(jiān),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連陪我看場電影都得提前一周預(yù)約,他會有時間去練瑜伽?
還是價格如此昂貴的私教課?“林老師?”我追問,聲音里帶著我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叫得這么親切,是男的女的?”“女的?!彼麕缀鯖]有猶豫?!芭丁!蔽尹c點頭,笑了。
那笑聲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挺好。看樣子,你們今天也‘上課’了?
老師身上的香薰味,都帶回家里來了?!蔽业脑捪褚桓?,精準(zhǔn)地刺中了他。他猛地轉(zhuǎn)過身,
臉上血色盡褪,平日里溫文爾雅的男人,此刻眼中竟迸射出一種類似困獸的兇狠:“汪舒!
你說話一定要這么夾槍帶棒嗎?你到底想說什么?”“我想說什么,你不清楚嗎?
”我終于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平靜,積攢了一整晚的委屈、憤怒和心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沈舟,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你深夜不歸,卡里莫名其妙多出大額消費,
身上帶著女人的香薰味回來!你讓我怎么想?你讓我怎么相信你只是去‘練瑜伽’?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視線瞬間變得模糊。我看到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
所有的話都變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充滿了疲憊和失望的詰問。“在你心里,我就是這種人?
”他沒有解釋,沒有安撫,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和愧疚。
他只是用一種全然陌生的、審視的目光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那一刻,
比撞破他出軌更讓我心寒的,是他的態(tài)度。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懶得解釋的漠然?!笆恰?/p>
”我擦掉眼淚,迎上他的目光,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那個我從沒想過會對他說的字,
“你現(xiàn)在在我心里,就是這種人?!笨諝馑酪话愕募澎o。我們像兩只斗紅了眼的刺猬,
用最傷人的話語,將對方刺得遍體鱗傷。良久,沈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眼里的所有情緒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空洞?!昂?。”他只說了一個字。然后,
他拿起搭在臂彎里的大衣,就是那件帶著曖昧香薰味的大衣,重新穿上。他沒有拿車鑰匙,
也沒有拿錢包,就那么徑直地,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砰”的一聲,門被關(guān)上。那聲音,
像是給我和沈舟的十年感情,重重地蓋上了棺材板。我癱倒在地,捂著臉,終于失聲痛哭。
我和沈舟,冷戰(zhàn)了。這是我們在一起十年里,最長、也最徹底的一次冷戰(zhàn)。他沒有再回來。
一個電話,一條微信都沒有。仿佛從那個凌晨奪門而出的瞬間開始,
他就在我的世界里人間蒸發(fā)了。我一開始是憤怒。我覺得他心虛,他無法面對我的質(zhì)問,
所以選擇了逃避。我發(fā)了瘋一樣地給他打電話,發(fā)微信,從質(zhì)問到咒罵,再到哀求,
但他始終像一座沉默的孤島,不給我任何回應(yīng)。我的驕傲和自尊,在那一刻被碾得粉碎。
我最好的閨蜜徐靜來看我的時候,我正披頭散發(fā)地坐在地毯上,周圍扔滿了我和沈舟的照片。
我一張一張地看,又一張一張地撕碎。“為了一個渣男,至于嗎?”徐靜奪過我手里的照片,
滿眼心疼,“他都做得這么絕了,你還想怎樣?汪舒,你清醒一點!”“十年啊,
徐靜……”我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她,
們十年了……我甚至連一件像樣的婚紗都沒來得及穿上……”我們原計劃是今年年底結(jié)婚的。
房子是早就買好的,寫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閼c公司、酒店、蜜月旅行,所有的一切,
我們都曾滿懷期待地一起規(guī)劃過。徐靜嘆了口氣,把我拉起來:“婚紗隨時可以穿,
但老公不能是個朝三暮四的爛人。你先別想這些,當(dāng)務(wù)之急,
是搞清楚那個‘林老師’到底是誰。我們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被判了死刑。
”徐靜的話點醒了我。是啊,我不能就這么算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個明白。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像一個偵探一樣,搜尋沈舟出軌的證據(jù)。他的手機有密碼,
但我知道。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紀(jì)念日。然而,當(dāng)我輸進密碼時,
屏幕上卻跳出了“密碼錯誤”的提示。我的心又是一沉。他換密碼了。這個認(rèn)知像一把刀子,
再次將我的心捅得鮮血淋漓。我們之間,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崩塌了。手機這條路走不通。
我又打開了他的筆記本電腦,幸運的是,電腦密碼沒換。我登錄了他的微信、QQ,
聊天記錄干凈得不可思議。所有可能引起懷疑的對話,都被刪得一干二凈。做得真絕啊,
沈舟。我不甘心,又去翻他的車。車?yán)锏男熊囉涗泝x內(nèi)存卡,竟然是空的。最近一周的記錄,
全部被格式化了。我坐在駕駛座上,手腳冰涼。沈舟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他既然敢做,
就已經(jīng)把所有的后路都鋪好了,根本不會留下任何能讓我抓住的把柄。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無意中碰到了汽車導(dǎo)航。我點開“歷史目的地”,
一排排地址跳了出來。除了公司和家,還有一個地址,出現(xiàn)的頻率高得異常。
“江濱路188號,梵私人瑜伽會所?!睂?dǎo)航記錄不會說謊。近一個月,
他每周至少要去三次。而他告訴我的,是加班,是出差,是和兄弟喝酒。一個又一個謊言,
像剝洋蔥一樣,被我一層層剝開,露出里面早就腐爛變質(zhì)的內(nèi)核。熏得我眼淚直流。
我抓著那串地址,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第二天,我請了假,
化了一個精致卻略顯憔悴的妝,打車去了那個地址。
“梵”瑜伽會所坐落在一片高檔的臨江商業(yè)區(qū),獨占了一整棟三層的小樓,裝修得極富禪意,
看起來就價格不菲。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前臺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看見我,
立刻露出了職業(yè)化的微笑:“您好,請問有預(yù)約嗎?”“我找人?!蔽艺f,“我找林老師。
”聽到“林老師”三個字,前臺女孩的笑容明顯更熱情了些:“您是林老師的朋友嗎?
她正在給會員上私教課,可能要等一會兒。您要不要先喝杯茶?”“不用了。
”我掃視了一圈大廳,在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我就在這兒等她。
”我等了大概一個小時。期間,陸陸續(xù)續(xù)有幾個身材姣好、氣質(zhì)優(yōu)雅的女人下課離開。
她們身上的味道,和我那天在沈舟大衣上聞到的一模一樣。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沉入谷底。
就在這時,一間練習(xí)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緊身瑜伽服,身姿挺拔,
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出來。她大約三十歲左右,長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天鵝頸。她的氣質(zhì)很特別,是一種寧靜中帶著力量的美,很吸引人。
我?guī)缀跏橇⒖叹驼J(rèn)定了,她就是那個“林老師”。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則讓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是沈舟。他換上了一身寬松的棉麻練功服,頭發(fā)微微有些汗?jié)瘢?/p>
臉色有些蒼白,但眉宇間的神色,卻是我從未見過的放松和舒展。
他正側(cè)著頭和那個林老師說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林老師也在笑,還抬手,
非常自然地幫他理了理微亂的衣領(lǐng)。那動作,親昵得不帶一絲一毫的客套。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又干又疼。眼前的一切,
就像一幕上演了無數(shù)遍的默劇,無聲地,卻又殘忍地,向我宣告著那個我早已猜到,
卻始終不愿承認(rèn)的事實。他出軌了。徹徹底底,毫無狡辯的余地。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我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他們走過去。
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噠噠”作響,像是在為我這十年的青春,敲響了喪鐘。
沈舟和林老師同時聽到了聲音,轉(zhuǎn)過頭來。當(dāng)沈舟看清是我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瞳孔猛地一縮,那份放松和舒展也蕩然無存,
取而代ed之的是一種被當(dāng)場抓包的震驚和狼狽。而他身邊的林老師,在看到我之后,
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禮貌而疏離的微笑,問沈舟:“這位是?
”沈舟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十年的男人,這一刻,
我覺得他無比陌生。我越過他,直接走到了那個叫“林”的女人面前,
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好,林老師。我叫汪舒,是沈舟的……未婚妻。
”我特意加重了“未婚妻”三個字。林老師臉上的微笑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fù)如常。
她朝我伸出手,姿態(tài)優(yōu)雅得體:“你好,汪小姐。我叫林晚,是沈舟的瑜伽理療師。
”瑜伽理療師?呵,說得真好聽。我沒有和她握手,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理療?
請問是什么樣的理療,需要花費將近兩萬塊?又是什么樣的理療,
需要我的未婚妻三更半夜地跑來和你單獨‘上課’?”我的話充滿了攻擊性,
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們看了過來。林晚的臉色白了白,她收回手,看向沈舟,
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而沈舟,他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巴羰?!你鬧夠了沒有?”他壓低了聲音,
語氣里滿是警告和隱忍的怒火,“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跟我回去!”“回去?
”我甩開他的手,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回去哪里?
回到那個充滿了你的謊言和背叛的家嗎?沈舟,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讓我跟你回去?
”“你別在這兒無理取鬧!”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青筋暴起?!拔覠o理取鬧?
”我指著他和林晚,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你們倆當(dāng)著我的面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現(xiàn)在倒說我無理取鬧了?沈舟,你還要不要臉!”“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響徹了整個瑜伽館。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大廳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沈舟。他打了……我?為了他身邊的這個女人,
他竟然打了我?沈舟舉著手,也愣住了。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又看看我,
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懊悔,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痛苦?!靶∈?,我……”他想解釋。
但已經(jīng)晚了。有什么東西,隨著這一巴掌,徹底碎了。再也拼不回來了。我看著他,
眼神一點一點地冷下去。從心碎到絕望,最后只剩下麻木的死寂?!吧蛑?,”我平靜地開口,
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我們分手吧。”說完這五個字,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我沒有再看他一眼,也沒有再看那個叫林晚的女人一眼。我轉(zhuǎn)過身,挺直了背脊,
像一個打了敗仗卻不愿低頭的士兵,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讓我堪堪欲絕的地方。
我走得不快,我在等。我在等他追上來,拉住我,跟我說一句“對不起”。
哪怕是一句謊言也好??墒牵钡轿易叱瞿巧乳T,回到冰冷的現(xiàn)實中,身后,
始終沒有傳來我期待的腳步聲。他沒有追上來。他選擇了留在他和那個女人的世界里。原來,
十年感情,真的抵不過一場新鮮的歡愉。提出分手后的第三天,
我搬出了那個我和沈舟共同的家。走的時候,我沒有帶走任何屬于我們共同回憶的東西。
我只拿走了我的衣服,我的書,和我那盆養(yǎng)了很久的多肉。房子是婚前共同出資買的,
房產(chǎn)證上有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徐靜勸我,就算分手,房子也必須分一半。
“憑什么便宜那個渣男和小三?”她在電話里氣得跳腳。我只是疲憊地說:“隨他吧,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是圣母,我只是……累了。和沈舟糾纏的這十年,
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我沒有力氣再去為了房子、車子這些東西,和他撕破臉皮,
鬧上法庭。我想快點結(jié)束。就像重病的人,只想盡快切掉那個已經(jīng)壞死的器官,
哪怕過程再痛,也好過日日夜夜被腐肉折磨。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小小的單身公寓,
開始了我的獨居生活。起初的幾天,我像個行尸走肉。白天在公司強顏歡笑,
裝作若無其事地處理工作。一到晚上,巨大的空虛和痛苦就會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全是沈舟。我們一起逛超市,他推著購物車,
我跟在后面,為了一包薯片討價還價;我們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電影,看到感人的地方,
他會悄悄地幫我擦眼淚;我生病的時候,他整夜不睡地守著我,
給我喂水喂藥……那些甜蜜的過往,如今都變成了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在我心上反復(fù)凌遲。
我開始懷疑,那些愛,難道都是假的嗎?如果愛是真的,他又怎么會變得這么快?
我控制不住地想去尋找答案。我像一個瘋子一樣,
開始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搜索那個叫“林晚”的女人。“梵”瑜伽會所的官網(wǎng)上,有她的介紹。
“林晚,國內(nèi)知名康復(fù)理療瑜伽導(dǎo)師,
擅長處理運動損傷、術(shù)后恢復(fù)、慢性疼痛管理……”她的履歷光鮮得嚇人,
下面附著一張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自信、專業(yè),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健康而強大的氣場。
和形容憔悴、一蹶不振的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來,他喜歡的是這一款。也是,
哪個男人會拒絕一個既漂亮又能干,還能幫他“理療”身體的女人呢?我又去翻她的微博。
她的微博很生活化,分享的大多是瑜伽、美食和旅行。我看不到任何與沈舟有關(guān)的蛛絲馬跡,
她把他保護得很好。直到我翻到她三個月前的一條微博。
那是一張她參加一個醫(yī)療康復(fù)論壇的照片。照片里,她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站在一起,
笑得恬靜安然。而其中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我認(rèn)得。他是張毅教授,瑞金醫(yī)院血液科的主任。我的心,猛地一跳。瑞金醫(yī)院,
張毅教授……這兩個詞,像兩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記憶深處一個塵封已久的匣子。十年前,
我大四,畢業(yè)前夕,突然被查出了急性淋巴細(xì)胞白血病。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化療、脫發(fā)、嘔吐、感染……我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個春天了。是沈舟。
是當(dāng)時還是我男朋友的沈舟,寸步不離地守著我。他為了給我籌集高昂的治療費用,
瞞著我退掉了我們已經(jīng)訂好的畢業(yè)旅行,去工地搬磚,去餐廳刷盤子。
他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城市男孩,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血泡,卻從沒在我面前喊過一句苦。后來,
我的病情需要骨髓移植。我的父母,我的哥哥,配型都失敗了。
就在我們?nèi)叶枷萑虢^望的時候,醫(yī)院傳來消息,說在中華骨髓庫里,
找到了一個全相合的捐獻者。那簡直是天降的奇跡。正是那份匿名的、無私的骨髓,
將我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我的主治醫(yī)生,就是張毅教授。手術(shù)后,我恢復(fù)得很好。
沈舟也松了一口氣。我們都把那位匿名的捐獻者,當(dāng)作是我們生命中最大的恩人。
沈舟曾開玩笑說:“等我們以后有錢了,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給他買一套大大的房子。
”那段經(jīng)歷,是我和沈舟感情中最深刻的烙印。我一直以為,經(jīng)歷過生死的我們,
會比任何情侶都更懂得珍惜彼此??墒乾F(xiàn)在……為什么林晚會和張毅教授在一起?
他們看起來很熟稔。一個瑜伽理療師,為什么會去參加一個頂級的血液病康復(fù)論壇?
一個巨大的、荒謬的念頭,毫無預(yù)兆地竄進了我的腦海。我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上涌。我需要一個答案。我立刻給徐靜打了電話,
聲音都在發(fā)抖:“靜靜,幫我查個人!”“誰?”“瑞金醫(yī)院血液科,張毅教授。
”徐靜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她動用了一些她做記者的關(guān)系,第二天就給了我回復(fù)?!巴羰?,
你讓我查的那個張教授,他的背景很簡單。國內(nèi)血液病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桃李滿天下,
風(fēng)評也很好。不過,我查到了一個有意思的事?!薄笆裁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女兒,叫張晚晚,但好像是隨母姓。早年因為身體不好,被送去國外療養(yǎng)了很久,
學(xué)的是運動康復(fù)學(xué)。回國后,她自己開了家工作室,專門做術(shù)后康復(fù)理療,口碑非常好。哦,
對了,她還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叫林晚?!薄稗Z——”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林晚……竟然是張毅教授的女兒?一個頂級的血液病專家,他的女兒,
是一個專業(yè)的康復(fù)理療師。而沈舟,他瞞著我,去找了這個女人做所謂的“瑜伽理療”。
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不。我拼命地?fù)u頭,
想要甩掉那個在我腦子里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可怕的猜測。不,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徐靜在電話那頭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喂?汪舒?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對?
”“靜靜……”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十年前……做骨髓移植的捐獻者,
是匿名的……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不敢說下去。電話那頭的徐靜沉默了。
她冰雪聰明,瞬間就明白了我話里的意思。良久,她才用一種極為艱澀的語氣說:“汪舒,
你別自己嚇自己。這件事,太……太離奇了。”“我得去問清楚?!蔽蚁袷窍露藳Q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