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亡證明書上的公章鮮紅刺目,像一道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口。
十七歲的虞楠站在民政局走廊里,手指死死攥著那張薄紙,指節(jié)泛白。
他身上穿著借來的黑色連衣裙,
裙擺垂到膝蓋下方兩寸——這是福利機構(gòu)工作人員臨時為他找來的"合適"衣服。"虞小楠,
是吧?"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性從辦公室里探出頭來,"進來吧,溫先生和溫太太到了。
"虞楠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及肩的假發(fā)。
這是他過去三個月來學(xué)會的第一件事——如何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女孩。
父母因緝毒行動暴露身份而遭遇報復(fù),雙雙殉職的那天,他正在學(xué)校參加月考。
警察局長親自告訴他,為了他的安全,必須換個身份生活。"你母親有個遠(yuǎn)房表姐,
愿意收養(yǎng)你。但她們家以為你是女孩..."局長當(dāng)時欲言又止,"至少等到高中畢業(yè),
等風(fēng)聲過去...""我明白。"十七歲的虞楠比大多數(shù)同齡人都更清楚毒販的殘忍。
他沒有任何選擇?,F(xiàn)在,他邁著刻意練習(xí)過的步伐走進辦公室,
看到一對衣著考究的夫婦站起身來。溫太太有一張和善的圓臉,
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間就濕潤了。"小楠..."她快步走過來,輕輕抱住了虞楠,
"我是你表姨溫雅,這是你表姨夫溫志遠(yuǎn)。別怕,以后我們就是你的家人了。
"虞楠僵硬地接受了這個擁抱。溫雅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溫暖又陌生。
他注意到辦公室里還有第三個人——一個穿著私立學(xué)校制服的男生,正靠在窗邊,
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這是景曜,我們的兒子,比你大兩歲。"溫志遠(yuǎn)介紹道,
聲音沉穩(wěn),"景曜,來和小楠打個招呼。"那個叫景曜的男生走過來,
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虞楠。他比虞楠高出大半個頭,眉眼間帶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傲氣。"你好。
"他說,語氣既不熱情也不冷漠,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虞楠低下頭,
用刻意放輕的聲音回答:"你好...哥哥。"這個稱呼讓溫景曜挑了挑眉,但沒說什么。
手續(xù)辦得出奇地順利。兩小時后,虞楠——現(xiàn)在是虞小楠了——坐進了溫家的奔馳車后座。
溫景曜坐在副駕駛,全程戴著耳機看手機,仿佛后座根本沒人。"小楠,
你的房間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在景曜隔壁。"溫雅轉(zhuǎn)過頭來說,眼中滿是憐愛,
"聽說你喜歡看書,我們特意準(zhǔn)備了一個小書架。""謝謝...表姨。"虞楠輕聲回答,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角。他注意到溫景曜從后視鏡里瞥了他一眼,眼神難以解讀。
溫家的別墅位于城東的高檔住宅區(qū),三層樓帶花園和泳池,
是虞楠以前只在電視劇里見過的房子。他的"房間"是二樓朝南的一間,淡紫色的墻紙,
白色歐式家具,梳妝臺上擺著全套護膚品——完全是一個少女的閨房。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風(fēng)格,就按普通女孩的喜好準(zhǔn)備了。"溫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缺什么盡管告訴我。"虞楠站在房間中央,感到一陣眩暈。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三天前他還在普通高中的男生宿舍里和室友打游戲,
現(xiàn)在卻要在這個粉紫色的牢籠里扮演一個不存在的女孩。"很...很好,我很喜歡。
"他強迫自己微笑。溫景曜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門口,倚著門框,
手里拎著虞楠的行李——只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里面裝著福利機構(gòu)臨時為他準(zhǔn)備的幾件女裝和必需品。"放哪?"他問,聲音冷淡。
"就...放在那里就好。"虞楠指了指床邊,刻意避開與溫景曜的眼神接觸。
溫景曜放下箱子,卻沒有立即離開。他的目光在虞楠身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評估什么。
"你多高?"他突然問。虞楠一愣:"一...一米七二。""鞋子多大碼?
""三...三十六。"虞楠撒了個謊,實際上他穿三十九碼。溫景曜點點頭,
沒再說什么就離開了,留下虞楠一個人站在陌生的房間里,心跳如雷。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那個問題是什么意思?晚飯時,虞楠見到了溫家的全貌。餐廳的水晶吊燈下,
長桌上擺著六菜一湯,溫家的保姆李阿姨還在不斷從廚房端出新的菜肴。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都準(zhǔn)備了一些。"溫志遠(yuǎn)示意虞楠坐下,
"以后有什么忌口或者特別愛吃的,告訴李阿姨就行。"虞楠小心翼翼地坐在溫景曜對面,
注意到對方吃飯的姿勢優(yōu)雅得像個貴族學(xué)校教出來的樣板。相比之下,
他拿筷子的方式都顯得粗魯了。"小楠在哪所學(xué)校讀書?"溫志遠(yuǎn)問。"市...市二中。
"虞楠回答,這是他編造的身份背景之一。"那正好,下學(xué)期轉(zhuǎn)來圣華吧,和景曜一起。
"溫雅笑著說,"圣華是私立學(xué)校,教學(xué)質(zhì)量很好,而且安全。"虞楠的手抖了一下。
私立學(xué)校意味著嚴(yán)格的校服和集體生活,更容易暴露。但他不能拒絕。"好...好的。
""她不用和我一個班吧?"溫景曜突然開口,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抗拒。"景曜!
"溫雅責(zé)備地看了兒子一眼,"小楠剛來,你要多照顧她。"溫景曜沒再說話,
只是低頭繼續(xù)吃飯,但虞楠注意到他的眉頭一直皺著。當(dāng)晚,
虞楠在浴室里花了整整一小時檢查自己的偽裝。
福利機構(gòu)的工作人員教過他一些基本技巧:如何用繃帶束胸,如何修剪眉毛讓臉型更柔和,
如何用遮瑕膏掩蓋喉結(jié)。但這些都是臨時措施,長期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風(fēng)險太大了。
他對著鏡子練習(xí)微笑,練習(xí)走路姿勢,練習(xí)女生特有的小動作。
鏡子里的"女孩"有一張清秀的臉,長發(fā)垂肩,如果不是眼神太過警惕,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你在干什么?"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虞楠差點跳起來。溫景曜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浴室門口,
眼神狐疑地看著他。"我...我在護膚。"虞楠慌忙抓起臺面上的一瓶乳液,
擠出一些抹在臉上。溫景曜的目光在浴室里掃了一圈,
落在洗手臺旁的小袋子上——那是虞楠的束胸繃帶,還沒來得及收好。"你東西掉了。
"他彎腰撿起袋子,遞給虞楠。虞楠感覺血液都凝固了。他僵硬地接過袋子,
祈禱溫景曜沒看出里面的內(nèi)容。"謝謝...哥哥。
"這個稱呼再次讓溫景曜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他轉(zhuǎn)身離開前,
丟下一句話:"浴室門鎖壞了,明天會有人來修。"虞楠等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后,
才長出一口氣,癱坐在馬桶蓋上。太危險了,這才第一天。他必須更加小心。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虞楠每天早上比所有人早起一小時,
完成他的"變身"程序:束胸、化妝、戴上假發(fā)。晚上等全家人都睡了,
他才敢卸下偽裝洗澡。他學(xué)會了用圍巾遮掩喉結(jié),用長發(fā)遮擋側(cè)臉線條,
甚至學(xué)會了用衛(wèi)生巾制造生理期假象——每個月那幾天,
他會故意在垃圾桶里留下用過的包裝,然后"身體不適"地請假半天。
溫景曜對他的態(tài)度始終冷淡但不算惡劣。他們同坐一輛車上學(xué),
但幾乎不交談;在學(xué)校的走廊遇見,也只是點頭而過。虞楠被安排在二年級C班,
與溫景曜所在的A班隔著整個教學(xué)樓,這讓他松了一口氣。圣華的學(xué)生大多家境優(yōu)渥,
虞楠的"孤女"身份和略顯樸素的衣著使他成了被忽視的存在。這正是他想要的——不起眼,
不引人注意,安全地度過這一年半,然后考上遠(yuǎn)方的大學(xué),永遠(yuǎn)消失。唯一的問題是,
溫家對他太好了。溫雅每周都會帶他去購物,給他買衣服和化妝品;溫志遠(yuǎn)關(guān)心他的學(xué)習(xí),
甚至提出要請家教幫他準(zhǔn)備高考;連保姆李阿姨都會記得他喜歡吃的菜,特意為他準(zhǔn)備。
這種好讓虞楠感到窒息。他不能回報,也不敢接受。
每一次溫雅的擁抱都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如果他們知道真相,
知道他們收留的是一個騙子,一個男孩...五月初的一個周末,變故發(fā)生了。
溫家有個室內(nèi)游泳池,虞楠通常避開這個區(qū)域,但那天特別熱,溫雅堅持要他一起去游泳。
"我...我沒帶泳衣。"虞楠找借口推脫。"我買了新的,各種款式都有。
"溫雅興奮地說,"你去試試,不合身我們再換。"虞楠被推進更衣室,
面前掛著三套嶄新的泳衣:一件連體式,一件分體式,還有一件比基尼。
他盯著這些布料少得可憐的衣服,感到一陣眩暈。"小楠?需要幫忙嗎?"溫雅在門外問。
"不...不用!"虞楠慌忙回答,"我...我害羞..."他最終選擇了那件連體泳衣,
然后在里面穿上了緊身背心和短褲。即使這樣,當(dāng)他走出更衣室時,仍然感到極度不安。
泳衣勾勒出的身體線條太危險了,尤其是胸部——他用繃帶纏得比平時更緊,
幾乎無法正常呼吸。溫景曜已經(jīng)在泳池里了,他的身材修長有力,在水中像一條魚般自如。
看到虞楠的裝扮,他挑了挑眉。"你不熱嗎?"他游到池邊,問道。虞楠搖頭,
小心翼翼地坐在池邊,只把腳浸入水中。溫雅和溫志遠(yuǎn)在另一頭聊天,沒注意這邊的情況。
溫景曜突然靠近,壓低聲音:"你到底在隱藏什么?
"虞楠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什么?""從你來的第一天起就不對勁。
"溫景曜的眼睛直視著他,"你不像其他女孩,你...太刻意了。"水珠從他的發(fā)梢滴落,
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虞楠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溫景曜——他的睫毛很長,
眼睛是淺褐色的,像琥珀一樣透明。此刻這雙眼睛里滿是懷疑和探究。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虞楠移開視線,"我只是...不習(xí)慣新環(huán)境。
"溫景曜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你為什么每天半夜才洗澡?
為什么從來不和我們一起換衣服?為什么——"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在掙扎中,
虞楠的泳衣肩帶滑落了一邊,露出了下面的繃帶。時間仿佛凝固了。溫景曜的眼睛瞪大了,
他松開了虞楠的手腕,像是碰到了什么燙手的東西。"你..."他的聲音變得極其輕微,
"你不是女孩。"這不是疑問句。虞楠感到世界在眼前崩塌,
所有精心構(gòu)筑的謊言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應(yīng)該逃跑,應(yīng)該否認(rèn),
應(yīng)該做點什么——但他只是僵在原地,等待審判降臨。出乎意料的是,
溫景曜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變成了某種復(fù)雜的情緒。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他們?nèi)栽谟境亓硪欢?,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異常。
"把衣服拉好。"他低聲說,然后游開了,留下虞楠一個人坐在池邊,心臟狂跳。那天晚上,
虞楠輾轉(zhuǎn)難眠。他知道溫景曜隨時可能揭發(fā)他,而他沒有任何辯解或反抗的余地。凌晨兩點,
他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門開后,溫景曜站在走廊里,手里拿著一個紙袋。"給你的。
"他簡短地說,把紙袋塞給虞楠,"明天開始用這個,比繃帶安全。"虞楠打開袋子,
里面是幾件專業(yè)的運動束胸衣,正是他的尺寸。他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溫景曜。
"為什么...?"溫景曜的表情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我查過了。你父母是警察,
因公殉職。你需要隱藏身份。"他停頓了一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虞楠的眼眶突然濕潤了。三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真實的身份稱呼他,
即使只是私下里。"謝謝。"他輕聲說,聲音哽咽。溫景曜點點頭,轉(zhuǎn)身要走,
又停下來:"還有,明天去買幾件合身的衣服吧。你穿的那些...太刻意了。"他離開后,
虞楠抱著那袋束胸衣,第一次允許自己在溫家流下了真實的眼淚。2高考結(jié)束后的暑假,
虞楠的噩夢越來越頻繁。他總是夢見自己站在溫家客廳中央,身上的裙子突然消失,
露出男性的身體。溫雅捂著嘴后退,溫志遠(yuǎn)憤怒地指著他罵"騙子",
而溫景曜——溫景曜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每次從這樣的夢中驚醒,
虞楠都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枕頭是濕的。有時是因為汗水,有時是因為淚水。今晚也不例外。
虞楠猛地從床上坐起,胸口劇烈起伏,束胸衣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窗外,
七月的雷雨正肆虐,閃電照亮了他房間里的一切——墻上貼著溫雅非要給他選的粉色壁紙,
書桌上擺著溫家給他買的筆記本電腦,衣柜里掛滿了各種女裝。全都是假的。
虞楠摸索著打開床頭燈,看了眼手機:凌晨三點十七分。他輕手輕腳地下床,
從抽屜深處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這是他唯一保留的"男性習(xí)慣",
只有在極度焦慮時才會偷偷抽一根。推開窗戶,雨絲立刻打濕了他的臉。虞楠點燃香煙,
深深吸了一口,讓尼古丁暫時麻痹緊繃的神經(jīng)。再過兩周,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就會寄到。
他報考的全是北方學(xué)校,最遠(yuǎn)的那所在哈爾濱——足夠遠(yuǎn)了,遠(yuǎn)到他可以重新做回虞楠,
永遠(yuǎn)擺脫"虞小楠"這個身份。"又做噩夢了?"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虞楠手一抖,
煙灰掉在了睡裙上。他猛地轉(zhuǎn)身,看到溫景曜倚在門框上,穿著睡衣,頭發(fā)微亂,
顯然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你...你怎么來了?"虞楠下意識地把香煙藏在身后。
溫景曜走進來,順手關(guān)上門。自從三個月前他發(fā)現(xiàn)虞楠的真實性別后,
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溫景曜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開始以一種微妙的方式照顧這個"妹妹"。"聽到你房間有動靜。"溫景曜走到窗前,
伸手拿走了虞楠藏在身后的香煙,掐滅在窗臺上,"說過多少次了,這對身體不好。
"虞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自從不再需要刻意偽裝聲音,
他在溫景曜面前說話已經(jīng)自然多了,但依然不習(xí)慣與對方對視——溫景曜的眼睛太透徹,
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偽裝。"我沒事。"虞楠說,"你去睡吧。"溫景曜沒動,
而是從虞楠的書桌上拿起一本大學(xué)志愿填報指南,
隨手翻到做了標(biāo)記的那幾頁:"全是北方學(xué)校啊。
"虞楠的心跳漏了一拍:"嗯...我想看看雪。""哈爾濱的雪確實很有名。
"溫景曜合上書,語氣平靜,"離家也很遠(yuǎn)。"這不是一個巧合。他們都心知肚明。
沉默在雨聲中蔓延。虞楠感覺喉嚨發(fā)緊,他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謝謝你們收留我?
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們?我不得不離開因為無法繼續(xù)這個謊言?"你走了,爸媽會想你的。
"溫景曜突然說,聲音里有一絲虞楠從未聽過的柔軟,"尤其是媽,她真的把你當(dāng)女兒了。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虞楠心里。他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溫雅對他越好,
他的負(fù)罪感就越重。每次溫雅親昵地叫他"小楠",每次溫雅擁抱他,
甚至每次溫雅給他買新裙子——所有這些善意都是建立在謊言基礎(chǔ)上的。"我知道。
"虞楠最終只能擠出這三個字。溫景曜嘆了口氣,
伸手揉了揉虞楠的頭發(fā)——這個動作在過去三個月里變得越來越常見。
一開始虞楠會本能地躲閃,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接受了。"睡吧,明天還要去學(xué)校拿成績單。
"溫景曜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停頓了一下,"對了,我申請了北京的學(xué)校。
"虞楠猛地抬頭:"北京?"溫景曜的成績完全可以上本地的頂尖大學(xué),
他之前也一直是這么計劃的。"嗯,離哈爾濱不算太遠(yuǎn)。"溫景曜沒有回頭,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高鐵四個小時。"門輕輕關(guān)上了,留下虞楠一個人站在窗前,
雨水打濕了他的臉,也掩蓋了他奪眶而出的淚水。兩周后,錄取通知書如約而至。
虞楠被哈爾濱工業(yè)大學(xué)錄取,溫景曜則如愿以償?shù)啬玫搅吮本┐髮W(xué)的offer。
溫家為此舉辦了一場小型慶祝會,邀請了親戚朋友。
虞楠穿著溫雅特意為他買的淡藍(lán)色連衣裙,站在角落里,看著溫景曜被眾人環(huán)繞、稱贊。
他今天格外英俊,白色襯衫襯托出挺拔的身材,
笑起來時眼角會有細(xì)小的紋路——那是虞楠偷偷觀察了一年多的細(xì)節(jié)。"小楠,過來拍照!
"溫雅招手叫他。虞楠強迫自己露出微笑,走到溫家人中間。溫雅一手摟著兒子,
一手摟著"女兒",滿臉幸福。攝影師按下快門的瞬間,
虞楠感覺溫景曜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轉(zhuǎn)瞬即逝的接觸,卻讓他的心跳亂了節(jié)奏。
那天晚上,虞楠開始秘密收拾行李。他帶不走溫家給他買的任何女裝,
只準(zhǔn)備了幾件基本衣物和必需品。他留了一封信,解釋了一切,并感謝溫家的照顧。
信放在抽屜里,準(zhǔn)備在離開的那天早上拿出來。
計劃很簡單:明天溫雅和溫志遠(yuǎn)要去參加一個全天會議,保姆李阿姨請假回老家,
家里只有他和溫景曜。他會趁溫景曜去健身的時候叫出租車去機場,然后——永遠(yuǎn)消失。
但命運似乎總喜歡和虞楠開玩笑。第二天早晨,當(dāng)他拖著行李箱下樓時,
發(fā)現(xiàn)溫景曜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身邊放著同樣收拾好的行李。"早。"溫景曜抬頭,
語氣平常得像是他們約好了一起旅行,"我叫了車,四十分鐘后到。
"虞楠僵在樓梯上:"什么?""去機場啊。"溫景曜站起身,走到虞楠面前,
輕松地接過他的行李箱,"你的航班是下午兩點二十,我的是四點十分。
算上值機和安檢時間,現(xiàn)在出發(fā)剛好。
"虞楠的大腦一片空白:"你...你怎么知道...""你的航班號?
我看了你的訂票郵件。"溫景曜聳聳肩,"順便說一句,用生日做密碼太不安全了。
"這不是虞楠想問的。他想問溫景曜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要打亂他的計劃,
為什么要...關(guān)心一個騙子。但溫景曜已經(jīng)拖著兩個箱子走向門口:"廚房有三明治,
路上吃。你昨晚幾乎沒吃晚飯。"就這樣,虞楠糊里糊涂地跟著溫景曜上了預(yù)約的車。
一路上,溫景曜表現(xiàn)得像個普通的送機家人,和司機閑聊,提醒虞楠帶好證件,
甚至在他緊張地咬指甲時輕輕拍開他的手。"別咬,難看。"溫景曜說,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吃這個。"虞楠接過口香糖,感覺眼眶發(fā)熱。這一年多來,
溫景曜對他的了解已經(jīng)深入骨髓——他的習(xí)慣,他的小動作,他的焦慮表現(xiàn)。
而他對溫景曜的了解呢?除了表面上的優(yōu)秀、驕傲、受歡迎,還有什么?機場很快到了。
溫景曜熟練地辦理了值機手續(xù),托運了行李,然后轉(zhuǎn)向虞楠:"現(xiàn)在,我們談?wù)劇?/p>
"他們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虞楠的手心全是汗,他預(yù)感到某種終結(jié)即將到來。
"你要走了,以虞楠的身份開始新生活。"溫景曜直視著他的眼睛,"那么,在你走之前,
我有些話想說。"虞楠屏住呼吸。"首先,"溫景曜的聲音很平靜,"我喜歡你。
"這句話像炸彈一樣在虞楠耳邊炸開。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nèi)容。
"不是作為妹妹,不是作為家人。"溫景曜繼續(xù)說,眼神堅定,"就是作為你,虞楠。
無論性別,無論身份。"機場廣播在遠(yuǎn)處響起,有人大笑,有孩子哭鬧,
但這些聲音對虞楠來說都變得遙遠(yuǎn)。他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和溫景曜平靜的告白。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虞楠終于找回了聲音,"我是個騙子,
我欺騙了你全家...""你保護了自己。"溫景曜糾正道,"在那種情況下,
任何人都會做同樣的事。"虞楠搖頭,混亂的情緒在胸口翻騰:"不,
你不明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這一年多我每天都在演戲...""那么現(xiàn)在,
"溫景曜突然靠近,近到虞楠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做一次真實的自己。告訴我,
你對我的感覺。"虞楠的嘴唇顫抖。他應(yīng)該否認(rèn),應(yīng)該推開溫景曜,
應(yīng)該頭也不回地走向安檢口——但他做不到。因為在這一年多的偽裝生活中,唯一真實的,
就是他看向溫景曜時加速的心跳。"我...我不知道..."虞楠艱難地說,
"這一切太復(fù)雜了..."溫景曜嘆了口氣,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照片,
遞給虞楠——是前幾天慶祝會上拍的全家福。照片上的"虞小楠"微笑著站在溫景曜身邊,
看起來像個幸福的女孩。"留著吧。"溫景曜說,"無論你選擇成為誰,都記住,
有人見過你最真實的樣子,并且...愛那個你。"虞楠接過照片,
手指輕輕撫過上面溫景曜的臉。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的不僅是一個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