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暗夜的寧靜紐約的夜,從來不是純粹的黑暗。
它是無數(shù)霓虹燈管編織的、永不閉合的眼瞼,是欲望與疲憊交織的渾濁河流。
摩天大樓的輪廓被點亮,像冰冷的巨獸骨骼,俯視著下方螻蟻般奔忙的車流與人影。
空氣中彌漫著汽車尾氣、廉價香水、街頭小攤的油煙,
以及一種無形的、名為“生存”的焦灼感。在這片喧囂的光影洪流中,
一輛啞光黑的1969年福特野馬Boss 429像一塊沉默的礁石,
泊在時代廣場邊緣一條相對僻靜的橫街里。引擎已經(jīng)熄火,
但金屬車身似乎還殘留著低沉的咆哮余韻。車內(nèi),約翰·威克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靠坐在駕駛座上,指關(guān)節(jié)分明的手掌搭在方向盤冰冷的皮革上,
食指以一種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極其緩慢、極其規(guī)律地敲打著——噠、噠、噠。
這不是隨意的動作,而是某種刻入骨髓的節(jié)拍器,連接著他刻意塵封的過去。每一次敲擊,
都仿佛在叩問一扇布滿銹跡和血跡的門扉。車窗外的世界流光溢彩,
行人臉上帶著目的明確的匆忙或醉眼朦朧的放縱,沒有人留意這輛車,
更沒有人留意車里這個看似疲憊的中年男人。他的臉在儀表盤微弱的熒光映照下,線條冷硬,
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歲月和難以言說的痛楚在他眼角刻下了細紋,鬢角也染上了霜色。
唯有那雙眼睛,在平靜無波的表象下,深藏著足以撕裂一切的颶風。那不是憤怒,不是悲傷,
而是一種經(jīng)歷過絕對毀滅后,對一切存在的漠然審視。風暴在其中醞釀、旋轉(zhuǎn),
被一層名為“約翰·威克”的薄冰強行封凍。三年。整整三年零四個月又十七天。
他試圖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名叫“約翰·威克”的幽靈。
他親手埋葬了那輛曾與他一同在地獄邊緣狂飆的座駕——那不僅僅是一臺機器,
是他肢體的延伸,是亡命生涯的見證。他用那筆沾滿血污的積蓄,
在布魯克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盤下了一家小小的寵物店——“威克的愛犬之家”。名字俗氣,
卻是他笨拙而真誠的愿望。每天,他擦拭籠舍,調(diào)配狗糧,給小狗剪指甲,給小貓梳理毛發(fā)。
那些毛茸茸、濕漉漉的小鼻子拱著他的掌心,發(fā)出毫無心機的咕嚕聲或嗚咽聲,
能短暫地填滿他內(nèi)心那個巨大的、名為“海倫”的空洞。海倫,他的妻子,他的光,
他唯一逃離黑暗的理由。她的離去,帶走了他世界所有的溫度。
他用照料這些脆弱的生命來麻痹自己,試圖用它們的單純來清洗雙手洗不凈的過往。
他強迫自己記住每只寄養(yǎng)小狗的名字和習慣,記住它們主人絮絮叨叨的叮囑。
他試圖在這些瑣碎中,找到一種名為“普通人”的節(jié)奏。然而,寂靜的午夜,當?shù)赇伌蜢龋?/p>
只剩下他自己和幾只蜷縮在籠中的小動物時,那些被他強行驅(qū)散的陰影便悄然凝聚。
彈呼嘯的尖嘯、骨骼碎裂的悶響、瀕死者的哀嚎、匕首刺入血肉的滯澀感……還有更清晰的,
那些倒在他槍口下的面孔,一張張,帶著最后的驚愕、憤怒或解脫。它們不是噩夢,
而是他清醒時也無法擺脫的記憶碎片,是嵌入靈魂的彈片。血與火的歲月,
從未真正離開過他。它們只是蟄伏在“約翰·威克”這個平靜的軀殼之下,等待著某個信號,
某個點燃引線的火星。“你真的準備好了嗎?”索菲亞的聲音,仿佛就在昨天。
那是在他決定賣掉那輛傳奇座駕、盤下寵物店的前夜。他們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
看著落日將天際染成一片壯烈的血紅。索菲亞·卡洛斯,一個同樣行走在刀鋒上的女人,
一個與他共享過某些不為人知秘密的盟友。她的眼神銳利如刀,
能輕易剖開他試圖偽裝的平靜。約翰沒有立刻回答。他望著遠處嬉戲的孩子,
追逐著被風吹走的彩色氣球?!拔抑皇窍朐囋?,”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看看能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像海倫希望的那樣?!彼鞣苼喅聊撕芫茫?/p>
才輕輕吐出一句,話語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沉重:“約翰,這行當,沒有‘試試’。
要么全身而退,要么……死在里面。而‘普通人’,對我們來說,是比地獄更遙遠的地方。
”她的目光掃過他空蕩蕩的無名指——那里曾有一枚婚戒?!皠e騙自己?!彼麤]有反駁。
索菲亞的話像冰錐,刺破了他為自己營造的脆弱肥皂泡。但他還是固執(zhí)地邁出了那一步,
走進了寵物店的玻璃門,試圖用消毒水的味道掩蓋硝煙的氣息。然而,命運——或者說,
他過去親手寫下的無數(shù)張死亡契約——似乎從未打算放過他。平靜,對這個男人而言,
終究是奢侈的幻影。三天前。一個普通的、飄著細雨的下午。他剛給一只金毛洗完澡,
正用大毛巾擦拭著它濕漉漉的毛發(fā)。門鈴輕響,
郵差送來了一個沒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巴掌大的扁平包裹。牛皮紙包裝,異常樸素,
卻帶著一股不祥的冰冷氣息。約翰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一種久違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放下毛巾,示意金毛乖乖待在原地,
然后拿起那個包裹。很輕。他走到柜臺后面,背對著玻璃門,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地劃開封口。
里面沒有信,沒有威脅,只有一枚硬幣。一枚沉甸甸的、閃耀著冰冷光澤的金幣。
它在昏暗的店鋪燈光下,散發(fā)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權(quán)威感。硬幣的正面,
刻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圖案——一座宏偉建筑的輪廓,
一行古老的拉丁文:“Sic Transit Gloria Mundi”(塵世榮耀,
轉(zhuǎn)瞬即逝)。大陸酒店(The Continental)的徽章。約翰的呼吸瞬間停滯。
時間仿佛倒流,
周圍寵物店溫馨的、混合著香波和動物皮毛的氣味瞬間被濃烈的血腥味和硝煙味取代。
他仿佛又站在了那鋪著厚厚地毯、回蕩著古典音樂、卻進行著最骯臟交易的大堂里。
這枚金幣,是那個世界的通行證,是血契的象征,是召喚地獄犬的哨音。
他用兩根手指拈起金幣,冰冷的金屬觸感卻像烙鐵一樣灼燒著他的指尖。他緊緊攥住它,
堅硬的邊緣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楚。他閉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試圖壓下胸腔里翻涌的驚濤駭浪。紐約雨天的潮濕空氣涌入肺部,卻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他們……來找我了。”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店鋪里響起,像一句來自深淵的囈語,
只有他自己和那只歪著頭、困惑地看著主人的金毛聽見。金幣上的圖案,在燈光下閃爍著,
如同死神的獨眼。風暴,已至門前。約翰·威克平靜的偽裝,在這枚冰冷的金幣面前,
片片碎裂。第二章:舊日的陰影大陸酒店坐落在曼哈頓中城一條并不算最繁華的街道上。
它有著新古典主義的外立面,大理石柱莊嚴,黃銅門把手擦得锃亮,
看起來像任何一家歷史悠久、品味高雅的豪華酒店。然而,對于地下世界的居民來說,
這里不是歇腳處,而是心臟,是圣地,是不可褻瀆的規(guī)則化身。在這里,金錢是唯一的上帝,
暴力是流通的語言,而“高桌會”(The High Table)的意志,
就是至高無上的律法。推開沉重的旋轉(zhuǎn)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時間在這里仿佛凝固。
空氣涼爽,彌漫著昂貴的雪茄、上等皮革和古董家具拋光蠟混合的獨特氣味。
舒緩的爵士鋼琴曲流淌在挑高的大堂空間,水晶吊燈灑下柔和而華貴的光芒。
穿著剪裁完美西裝或優(yōu)雅禮服的人們低聲交談,舉止得體,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掃視著周圍的一切。侍者無聲地穿梭,動作精準得像鐘表零件。一切都井然有序,優(yōu)雅從容。
但約翰知道,這華麗的表象之下流淌著的是什么。每一塊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下,
都可能浸透過鮮血。每一張舒適的絲絨沙發(fā)背后,都可能隱藏著致命的交易。
他踏入這里的瞬間,
無數(shù)道目光——審視的、好奇的、警惕的、甚至是帶著刻骨恨意的——如同無形的探針,
瞬間聚焦在他身上。那個沉寂了三年的名字——“巴巴·亞嘎”(Baba Yaga),
那個能令小兒止啼的夜魔傳說,再次在寂靜的空氣里無聲地傳遞。他目不斜視,
徑直走向深處那標志性的、由一整塊黑色縞瑪瑙雕刻而成的吧臺。吧臺后,
一個頭發(fā)銀白、穿著考究三件套西裝的男人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個水晶威士忌杯。
溫斯頓(Winston),大陸酒店的經(jīng)理,紐約地下世界的實際仲裁者之一,
永遠像一位老派的英倫紳士,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深邃如古井?!凹s翰,
”溫斯頓抬起頭,臉上浮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既不顯得過分熱情也不失禮的驚訝,
如同見到一位久未光顧的老主顧,“你回來了?!彼穆曇羝椒€(wěn),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磁性,
卻精準地傳遞著“我早已料到”的潛臺詞。約翰停在吧臺前,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cè)。
他不需要刻意營造氣場,僅僅是站在那里,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重了幾分?!皽厮诡D,
”他的聲音低沉,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我本不想回來?!泵恳粋€字都清晰無比,
帶著沉重的分量。“我知道,親愛的孩子,我知道。”溫斯頓放下酒杯和擦布,
繞過吧臺走出來。他的步履從容,走到約翰面前,
遞過來一杯琥珀色的液體——約翰最愛的單一麥芽威士忌,不加冰?!暗虑椋?/p>
”他微微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包含了世事無常的感慨,“總是會發(fā)生的,不是嗎?
尤其是在我們這種人身上。”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約翰接過酒杯,沒有猶豫,
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帶來短暫的麻痹感。他需要這個。
他知道溫斯頓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絕非無的放矢。“他們?”約翰放下空杯,
目光如實質(zhì)般投向溫斯頓?!坝腥嗽谡夷悖睖厮诡D迎著他的目光,眼神坦然而深邃,
“而且,他們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你?!p易’這個詞,”他頓了頓,
嘴角的弧度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諷,“甚至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決心?!奔s翰沉默著。
他不需要問“他們”是誰。他的過去就是一本厚厚的死亡名冊。每一個被他終結(jié)的生命,
背后都牽連著復雜的關(guān)系網(wǎng)——憤怒的家族、失勢的幫派、被摧毀的利益鏈條。
復仇是地下世界永恒的母題。這三年的平靜,或許只是風暴眼中心的短暫安寧。
那些亡魂的詛咒和生者的怨恨,從未消散,只是在等待一個爆發(fā)的契機。而大陸酒店的金幣,
就是這個契機?!案嬖V我,是誰?”約翰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冰層下的風暴已在洶涌。
他的右手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仿佛在感受并不存在的槍柄。溫斯頓的目光掃過大堂,
確認沒有人在刻意靠近。他壓低了聲音,
那平和的聲線里透出一種罕見的嚴肅:“一個叫阿瑞斯(Ares)的人。名字很響,
野心更大。但麻煩的是,他并非單打獨斗。他的背后,
”溫斯頓的指尖輕輕在吧臺光滑的表面點了點,“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在支撐。
一個……不太遵守‘高桌’規(guī)矩的組織。他們行事隱秘,但觸角伸得很長,胃口也大得驚人。
”“阿瑞斯……”約翰在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關(guān)聯(lián)起一些模糊的信息碎片:新興勢力,
手段狠辣,以整合“混亂資源”為名不斷擴張,據(jù)說與幾個古老家族的覆滅有關(guān)。他意識到,
這可能不僅僅是個人的復仇,而是一場針對他過往地位或他所代表舊秩序的清算。
“他們已經(jīng)派人來過了,”溫斯頓繼續(xù)說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就在昨天。
非?!苯?。要求你主動去見他們,在阿瑞斯指定的地方,以‘解決歷史遺留問題’。
”他模仿著對方的語氣,充滿了傲慢?!胺駝t?”約翰抬眼,
那冰冷的眼神讓溫斯頓都感到一絲寒意。那是屬于“巴巴·亞嘎”的眼神。
溫斯頓深吸一口氣,直視約翰:“否則,他們會啟動‘全面追獵’(Open Hunt)。
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約翰。他們暗示,”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警告,
“會無視大陸酒店的庇護規(guī)則(Sanctuary),會動用一切資源,像清除害蟲一樣,
清除你,以及任何他們認為與你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直到……你死?;蛘咚麄兯拦狻?/p>
”“無視庇護規(guī)則?”約翰的眉頭第一次真正地蹙起。
大陸酒店的“禁止業(yè)務”鐵律是地下世界賴以運轉(zhuǎn)的基石之一。敢于公然挑戰(zhàn)這一點,
意味著對方要么是瘋狂到極點,要么就是擁有足以撼動甚至打敗“高桌”權(quán)威的力量。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他面臨的不是一場簡單的復仇,而是一場戰(zhàn)爭。
溫斯頓沉重地點點頭:“這正是我所擔心的。阿瑞斯和他背后的勢力,
似乎認為自己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重新制定規(guī)則。這很危險,約翰,對所有人?!奔s翰站在原地,
沉默了十幾秒。大堂里的爵士樂依舊悠揚,周圍賓客的私語如同背景噪音。但在他耳中,
世界仿佛安靜了。只有他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有力。他知道,當那枚金幣送達時,
游戲就已經(jīng)開始了。溫斯頓的確認,只是敲響了開場的鐘聲。阿瑞斯的威脅,
無視庇護規(guī)則的狂妄宣言,徹底堵死了他任何試圖再次躲藏或談判的退路。他別無選擇。
只有一條路:迎戰(zhàn)。 將風暴,引向制造風暴的人。他抬起頭,
眼中最后一絲屬于“寵物店主約翰”的猶豫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冰冷的、屬于殺手的決絕。“地點?”他問,聲音平靜得可怕。
溫斯頓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遞了過去。“布魯克林,第17號碼頭區(qū),
舊7號倉庫。今晚午夜?!彼粗s翰,眼神復雜,有擔憂,也有一絲欣賞,“祝你好運,
約翰。大陸酒店的門,在你需要時,依然為你敞開——只要規(guī)則還在?!奔s翰接過紙條,
看也沒看就塞進口袋。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華麗而冷酷的地下殿堂,這個既是他過去一部分,
也是他此刻唯一臨時避風港的地方,然后轉(zhuǎn)身,邁著穩(wěn)定而無聲的步伐,走向旋轉(zhuǎn)門。
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紐約的夜色里,像一個投入黑暗的幽靈。溫斯頓站在原地,
輕輕嘆了口氣,拿起吧臺上的空杯,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杯壁?!帮L暴……”他低聲自語,
目光投向約翰消失的方向,“這次,會刮倒多少東西呢?”第三章:復仇的序章午夜臨近。
布魯克林第17號碼頭區(qū)彌漫著衰敗與遺忘的氣息。
巨大的、早已廢棄的工業(yè)倉庫像史前巨獸的骸骨,在濃重的夜色中投下猙獰的剪影。
海風裹挾著咸腥、鐵銹和機油腐敗的味道,嗚咽著穿過破損的窗戶和空曠的裝卸平臺。
遠處曼哈頓璀璨的燈火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幻影,與這里的死寂格格不入。
約翰的野馬如同融入夜色的魅影,
悄無聲息地滑行到距離目標倉庫——舊7號倉庫——數(shù)百米外的一個廢棄集裝箱堆場陰影里。
引擎熄滅,車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死寂。他坐在黑暗中,
只有儀表盤微弱的熒光勾勒出他冷峻的側(cè)臉輪廓。他閉上眼,深深吸氣。肺葉擴張,
吸入冰冷潮濕的空氣。他沒有祈禱,沒有猶豫。只有一種極致的專注,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刃。
過去三分鐘,
定制.44口徑馬格南左輪手槍(Smith & Wesson Model 629),
槍柄的木質(zhì)握片緊貼著他的皮膚,傳遞著冰冷的熟悉感。腋下槍套里的格洛克34,
彈匣滿倉。戰(zhàn)術(shù)匕首緊縛在小腿外側(cè)。防彈西裝的內(nèi)襯如同第二層皮膚。
每一個動作都刻在肌肉記憶里,無需思考。推開車門,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他像一道貼著地面的影子,融入倉庫區(qū)的黑暗??諝庵袕浡o張的氣息。
他能“感覺”到那些眼睛。在路邊停著的幾輛黑色凱迪拉克凱雷德SUV里,
在倉庫二層破碎的窗戶后面,在集裝箱堆垛的縫隙間。至少有七八個,訓練有素,帶著殺意。
他沒有刻意隱藏行蹤。有時候,直接走向風暴中心,本身就是一種宣告。
當他距離倉庫那扇巨大的、銹跡斑斑的卷簾門還有十米時,
一個身影從門側(cè)的陰影里分離出來。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的男人,
面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冷硬。他雙手自然垂在身側(cè),
但約翰能感覺到他西裝下隆起的槍械輪廓?!凹s翰·威克?”男人的聲音很平,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確認語氣,仿佛在核對一件貨物。約翰停下腳步,微微側(cè)身,
讓自己處于一個相對開闊、不易被伏擊的位置。“我是。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碼頭區(qū)顯得格外清晰。男人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
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拔沂前⑷鹚沟氖拐撸彼晕医榻B,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想見你。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卷簾門旁邊一扇半開的小鐵門,門內(nèi)透出昏黃的光線。
“跟我來?!奔s翰的目光銳利如鷹隼,
快速掃過周圍的環(huán)境:入口位置、可能的狙擊點、后撤路線。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跟在那男人身后,走進了倉庫。門在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微弱的海風。
倉庫內(nèi)部空間巨大而空曠,高高的穹頂隱沒在黑暗中,
只有幾盞懸掛在鋼梁上的工作燈投下昏黃的光圈,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斑。
空氣里充斥著灰塵、霉菌和濃重的機油味。廢棄的機器零件和集裝箱散亂地堆放著,
形成天然的障礙物。在倉庫中央,一盞燈光最集中的地方,
擺放著一張看起來格格不入的、略顯華麗的皮質(zhì)扶手椅。一個男人坐在上面。
他看起來四十多歲,面容瘦削,顴骨高聳,深棕色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穿著一身同樣昂貴的深灰色西裝。他手里把玩著一把造型奇特的蝴蝶刀,
刀鋒在燈光下閃爍著寒光。他的眼神,如同鷹隼鎖定獵物,牢牢釘在走進來的約翰身上。
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掌控一切的自信,以及深藏眼底的、刻骨的恨意。他,就是阿瑞斯。
在阿瑞斯身后和兩側(cè)的陰影里,如同鬼魅般浮現(xiàn)出六個身影。他們穿著戰(zhàn)術(shù)背心,
手持短管霰彈槍、沖鋒槍,眼神冷酷,槍口有意無意地對準了約翰。他們就是阿瑞斯的獠牙。
“約翰·威克,”阿瑞斯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沙啞質(zhì)感,如同砂紙摩擦,
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久違了。”他停下把玩蝴蝶刀的動作,刀尖指向約翰。
“聽說你金盆洗手了?在布魯克林開了家……寵物店?”他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笑話?!霸噲D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抱著毛茸茸的小狗小貓,
假裝自己手上沒沾滿鮮血?”約翰站在原地,身體放松,
但每一塊肌肉都處于最佳的爆發(fā)狀態(tài)。他沒有回答阿瑞斯的嘲諷,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像在看一個死人。“可惜啊,”阿瑞斯站起身,緩緩向約翰走來。他的步伐很穩(wěn),
帶著一種貓科動物般的優(yōu)雅和威脅?!斑@個世界,或者說,你親手制造的那些地獄,
不會放過你。血債,只能用血償。你殺了太多人,約翰。太多不該死的人,
太多……有背景的人?!彼叩骄嚯x約翰五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如毒蛇般纏繞著約翰。
“現(xiàn)在,輪到你償還了。”空氣凝固了?;椟S的燈光下,塵埃仿佛都停止了飄動。
阿瑞斯身后的槍手們繃緊了身體,手指悄然扣上了扳機護圈。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
浸透了倉庫的每一個角落。約翰看著阿瑞斯眼中燃燒的復仇火焰,聽著他宣判般的言辭。
他知道,任何言語在此刻都是多余的。對方要的不是解釋,不是談判,只要他的命,
或者一場盛大的死亡表演。一絲極淡、極冷的微笑,在約翰·威克的嘴角稍縱即逝。
那不是喜悅,而是猛獸面對挑戰(zhàn)時,本能的、近乎殘忍的興奮?!澳蔷蛠戆?。
”約翰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與此同時,他的右手閃電般探向腰間,
握住了那冰冷堅硬的槍柄!第四章:血戰(zhàn)“那就來吧?!奔s翰話音未落,死亡之舞已然開演!
他的動作快得超越了視覺捕捉的極限。握槍、拔槍、甩臂、瞄準,一氣呵成,
流暢得如同呼吸。那把沉重的.44馬格南左輪在他手中仿佛沒有重量,
槍口瞬間鎖定目標——不是阿瑞斯,
而是阿瑞斯身后右側(cè)那個手持霰彈槍、反應稍慢半拍的槍手!“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撕裂了倉庫的死寂,如同驚雷炸響!
巨大的后坐力被約翰鋼鐵般的手臂完美吸收。槍口焰光一閃即逝,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
被瞄準的槍手整個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胸口炸開一團恐怖的血花,霰彈槍脫手飛出。
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完整的慘叫,身體便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地上,
鮮血迅速在骯臟的水泥地上蔓延開。槍聲就是信號!倉庫瞬間化作沸騰的殺戮熔爐!
“殺了他!”阿瑞斯驚怒交加的嘶吼被淹沒在爆豆般的槍聲中。他本人反應極快,
在約翰拔槍的瞬間就猛地向后翻滾,狼狽地躲向一個巨大的廢棄齒輪組后面。
剩下的五名槍手在短暫的驚愕后,訓練有素地同時開火!
短管霰彈槍噴射出致命的扇形鋼珠風暴,沖鋒槍的子彈如同潑水般掃射過來!
密集的火力網(wǎng)瞬間覆蓋了約翰剛才站立的位置,子彈打在水泥地上濺起無數(shù)碎石和火星,
打在廢棄的機器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但約翰早已不在原地!在扣動扳機后的瞬間,
他已如同鬼魅般側(cè)撲翻滾,動作迅捷而精準,利用一堆銹蝕的鋼板作為掩體。
霰彈槍的鋼珠“噼里啪啦”打在鋼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凹坑。
沖鋒槍子彈呼嘯著從他頭頂和身側(cè)掠過。翻滾停止的剎那,約翰的身體如同彈簧般彈起,
左輪手槍再次轟鳴!“砰!”又一個槍手捂著脖子倒下,動脈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
染紅了旁邊的集裝箱。約翰沒有停頓,身體緊貼著一根粗大的混凝土立柱移動,
利用立柱和廢棄機器的復雜地形作為掩護。他的大腦高速運轉(zhuǎn),如同精密的戰(zhàn)場計算機,
計算著每一個敵人的位置、火力間隙、移動軌跡。每一次探身、每一次射擊都精準致命,
絕不浪費一顆子彈?!八谧筮呏?!” “交叉火力!壓制他!” 槍手們咆哮著,
試圖用火力封鎖約翰的移動空間。兩把沖鋒槍的火舌持續(xù)噴吐,壓制著約翰藏身的區(qū)域。
一個槍手試圖從側(cè)翼包抄,霰彈槍槍管探出掩體。就在他露頭的瞬間,
約翰如同預判般從立柱另一側(cè)閃出半個身體。格洛克34不知何時已握在左手,
槍口穩(wěn)定如磐石?!班坂坂郏 比朁c射,聲音短促而沉悶。格洛克高效的射擊下,
那個槍手的腦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開,紅白之物濺滿了身后的集裝箱壁。
霰彈槍無力地掉落。約翰立刻縮回掩體,幾發(fā)沖鋒槍子彈狠狠釘在他剛才的位置。還剩三個!
火力暫時減弱。約翰知道對方在換彈匣。這是機會!他猛地從立柱后沖出,不再尋求掩體,
而是以一種近乎自殺的直線沖刺,撲向最近的一個掩體——一個半人高的廢棄油桶!
子彈追逐著他的腳步,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犁出一道道火星。他一個滑鏟,
身體緊貼著地面滑入油桶后。幾乎在身體停穩(wěn)的同時,他手中的馬格南再次發(fā)出怒吼!“砰!
”一個正從集裝箱后探身射擊的槍手胸口如同被重錘擊中,整個人被打得離地飛起,
撞在集裝箱上,軟軟滑落,留下觸目驚心的血跡。阿瑞斯躲在齒輪組后,
聽著手下接連不斷的慘叫聲,看著同伴一個個倒下,眼中充滿了驚駭和瘋狂。
他低估了“巴巴·亞嘎”!嚴重低估了!這根本不是人,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復仇魔神!
他再也顧不得形象,對著僅剩的兩個槍手嘶吼:“上!一起上!他只有一個人!殺了他??!
”最后兩名槍手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恐懼,但更多的是亡命徒的兇狠。他們知道,
不殺死約翰,自己必死無疑!兩人同時從掩體后躍出,一人手持霰彈槍瘋狂前沖掃射,
另一人則舉著沖鋒槍試圖從側(cè)面壓制。約翰眼中寒光一閃。他等的就是這個!
他猛地將身前的油桶向前用力一踹!沉重的油桶帶著刺耳的摩擦聲滾向正面沖來的霰彈槍手,
逼迫對方下意識地閃避和抬高了槍口。就在這一瞬間,約翰如同獵豹般從油桶后竄出,
身體幾乎貼著地面,手中的格洛克連續(xù)點射!“噗噗噗!”精準的三連發(fā)。
霰彈槍手大腿、腹部、胸口爆開血洞,慘叫著栽倒。
側(cè)面沖鋒槍手的子彈擦著約翰的后背飛過,灼熱的氣流燙傷了他的西裝外套。約翰落地翻滾,
沒有絲毫停頓,右手馬格南在翻滾中抬起,看也不看,憑借感覺和聲音鎖定方向,扣動扳機!
“砰!”巨大的槍聲在倉庫中回蕩。沖鋒槍手剛剛調(diào)轉(zhuǎn)槍口,
一顆.44馬格南子彈就擊中了他持槍的右臂。那力量是如此之大,整條手臂瞬間被撕裂,
沖鋒槍連同斷臂一起飛了出去!槍手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倒在地上翻滾。
倉庫內(nèi)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濃重的硝煙味、刺鼻的血腥味,
以及瀕死者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呻吟。約翰緩緩從地上站起,動作沉穩(wěn)。他扔掉打空的格洛克,
左手從腋下槍套迅速拔出一個備用彈匣,為馬格南左輪重新裝彈。
冰冷的金屬碰撞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身上的黑色西裝沾染了灰塵和幾處擦痕,
但整體完好。只有額角被飛濺的碎石劃開一道小口,滲出一絲血跡,更添幾分肅殺。
他邁開腳步,踩過地上的血泊和尸體,靴底發(fā)出粘稠的聲音。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
掃視著倉庫深處那個巨大的齒輪組。他知道,阿瑞斯就躲在那里,像一只受驚的老鼠。
他走到齒輪組前,停下。里面?zhèn)鱽泶种囟謶值拇⒙?。“出來,阿瑞斯?/p>
”約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死神的低語。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阿瑞斯的身影顫抖著從齒輪組后面挪了出來。他昂貴的西裝沾滿了油污和灰塵,頭發(fā)凌亂,
臉上再無半分之前的傲慢和掌控,只剩下極度的恐懼和絕望。
他看著約翰手中那支黑洞洞的、仿佛還在冒著硝煙的馬格南槍口,
看著地上手下橫七豎八、死狀凄慘的尸體,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你……你以為你贏了嗎?”阿瑞斯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最后的虛張聲勢,
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暗影議會’(The Shadow Conclave)不會放過你的!
他們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他們會……”約翰沒有讓他說完。他一步上前,
左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扼住阿瑞斯的喉嚨,
將他狠狠地按在冰冷的、布滿鐵銹的齒輪組金屬框架上!阿瑞斯的雙腳離地,徒勞地蹬踹著,
窒息讓他眼球凸出,臉色迅速漲成豬肝色?!安?,
”約翰的臉貼近阿瑞斯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聲音低沉、冰冷,如同北極吹來的寒風,
“我只是來送你上路?!彼难凵裰袥]有憤怒,沒有快意,只有一種執(zhí)行程序的絕對冷漠。
阿瑞斯的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哀求,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約翰的右手穩(wěn)穩(wěn)抬起,冰冷的馬格南槍口,抵在了阿瑞斯劇烈起伏的額頭上。“砰——!
”槍聲在空曠的倉庫內(nèi)產(chǎn)生了巨大的回響。阿瑞斯的后腦猛地撞在金屬框架上,
紅白之物如同炸開的煙花,噴濺在銹跡斑斑的齒輪上,然后順著冰冷的金屬緩緩流淌下來。
他凸出的眼球瞬間失去了所有神采,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徹底癱軟。約翰松開手,
任由那具失去生命的軀體滑落在地,在血泊中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看也沒看地上的尸體,
只是垂下握槍的手臂,槍口還飄散著淡淡的青煙。倉庫內(nèi)徹底死寂。
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硝煙味彌漫在空氣中,
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警笛聲——這里的槍聲終于驚動了地面世界的執(zhí)法者。約翰站在原地,
環(huán)視著這片由他親手制造的修羅場。六名槍手,加上阿瑞斯,七具尸體。
鮮血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xiàn)出暗紅的色澤,匯聚成小小的溪流。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guān)。他緩緩抬起左手,抹去額角那道微不足道的血跡。指尖沾染的鮮紅,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斑@只是開始?!彼吐曌哉Z,
聲音在死寂的倉庫里清晰地回蕩,如同為這場血戰(zhàn)畫下的句點,
也為即將到來的更大風暴拉開了序幕。他收起馬格南,轉(zhuǎn)身,踩著血泊,
頭也不回地走向那扇半開的小鐵門,身影迅速融入門外的黑暗夜色之中。身后,
只留下一個被死亡和復仇徹底浸透的煉獄。第五章:新的敵人大陸酒店大堂的寧靜與奢華,
如同一個不真實的夢境,將約翰身上殘留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暫時隔絕在外。柔和的燈光,
舒緩的鋼琴曲,彬彬有禮的賓客,一切都與他剛剛離開的布魯克林碼頭倉庫判若兩個世界。
然而,那些無形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這一次,
帶著更深的敬畏、忌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他身上那尚未散盡的殺伐之氣,
如同實質(zhì)的寒流,讓周圍的空氣都降低了幾度。溫斯頓依舊站在那標志性的瑪瑙吧臺后,
手里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酒液,似乎在等他??吹郊s翰毫發(fā)無損(至少表面如此)地走進來,
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被更深的憂慮取代。他放下酒杯,快步迎了上來?!凹s翰,
”溫斯頓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沉重,“你殺了阿瑞斯?!边@不是問句,
是陳述。大陸酒店的情報網(wǎng),總是快得驚人。約翰走到吧臺邊,沒有坐下。他需要保持警惕。
“他死了?!彼幕卮鸷啙嵉嚼淇?。“但他的死,只是撕開了一道口子,而非縫合了傷口。
”溫斯頓的表情異常嚴肅,他示意酒保給約翰倒上一杯威士忌,但約翰抬手拒絕了。
“阿瑞斯背后那個組織——‘暗影議會’(The Shadow Conclave),
他們不會因為一個執(zhí)行者的死亡就停止運作。相反,這只會激怒他們,
讓他們將你視為必須徹底清除的頭號威脅?!睖厮诡D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們視規(guī)則為無物,約翰。阿瑞斯威脅要無視庇護規(guī)則,絕非虛張聲勢。他們有能力,
也有瘋狂,去嘗試這么做?!奔s翰沉默地聽著。倉庫里的血腥味似乎又縈繞在鼻尖。
他當然知道,殺死一個阿瑞斯,不過是斬掉了一條伸向他的毒蛇的頭部,蛇身依舊在扭動,
甚至可能更加狂暴?!拔抑??!彼穆曇粢琅f平靜,但這份平靜下蘊藏著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我沒有退路了?!彼逦仃愂鲋@個事實。從收到金幣的那一刻起,或者說,
從他拿起槍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要么殺光所有敵人,要么被殺。
溫斯頓看著約翰眼中那熟悉的、屬于“夜魔”的冰冷火焰,知道任何勸阻都是徒勞。
他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笆堑?,孩子,退路已經(jīng)燒毀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下一個決心,“你需要幫助。孤狼再強,也抵不過一群鬣狗,
尤其是一群無視規(guī)則的瘋狗?!彼麖奈餮b內(nèi)袋里,鄭重地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
遞到約翰面前。“去找她?!奔s翰的目光落在紙條上,沒有立刻去接?!罢l?
”“索菲亞·卡洛斯(Sofia Kallas)?!睖厮诡D清晰地念出這個名字。
約翰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他刻意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漣漪。
索菲亞……那個在中央公園勸誡他“普通人”是奢望的女人,
那個同樣行走在刀鋒之上、眼神銳利如刀的女人。他以為她早已遠遁,
消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八鞣苼??”約翰的眉頭蹙起,帶著一絲困惑和警覺,
“她怎么會……卷入這種事?”他記得索菲亞的驕傲,她從不依附于任何組織,
只為自己和某些原則而戰(zhàn)?!八莻€老朋友,也是個可靠的盟友,這點你我都清楚。
”溫斯頓打斷他的疑問,語氣不容置疑,“更重要的是,
她擁有你我現(xiàn)在急需的東西——情報網(wǎng)。
她的觸角伸向一些……連大陸酒店都難以輕易觸及的灰色地帶。而且,
她最近似乎也在關(guān)注‘暗影議會’的動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需要她,約翰,
現(xiàn)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睖厮诡D將紙條塞進約翰的手里,眼神懇切而堅定:“去吧,約翰。
去找索菲亞。她或許是你在這場風暴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奔s翰低頭,
看著手中那張薄薄的紙條。上面是一個地址:西57街,
雅典娜古董書店(Athena Antiquarian Books)。
他沉默了幾秒鐘。索菲亞的名字勾起了他刻意遺忘的片段:并肩作戰(zhàn)的默契,
短暫卻深刻的信任,還有……中央公園長椅上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去找她,
意味著將另一個人拖入這場致命的漩渦。但他也明白溫斯頓是對的。
面對一個無視規(guī)則、隱藏在暗處的龐大組織,單打獨斗無異于自殺。他需要情報,需要盟友,
需要跳出棋盤成為棋手的視野。他收起紙條,塞進西裝內(nèi)袋,動作干脆利落。他沒有道謝,
只是深深看了溫斯頓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對信息的確認,對風險的認知,
以及一種“我明白”的決絕?!氨V?,溫斯頓?!奔s翰的聲音低沉?!澳阋彩牵s翰。
”溫斯頓看著他,“記住,大陸酒店的門依然為你開著,但規(guī)則……正在被挑戰(zhàn)。務必小心。
”約翰點了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華麗而危機四伏的避風港,然后轉(zhuǎn)身,
再次走向那扇旋轉(zhuǎn)門。黑色的身影融入紐約的夜色,目標明確:西57街,雅典娜古董書店。
尋找索菲亞·卡洛斯。新的篇章,新的盟友,新的敵人,以及更深邃的黑暗,
都在前方等待著他。復仇的火焰已經(jīng)點燃,而這場火,注定要燒得更旺,吞噬更多。
(后續(xù)章節(jié)從這里開始)第六章:雅典娜的陰影西57街的雅典娜古董書店,
夾在一家高級畫廊和一家定制西裝店之間,門面并不起眼。深色的木質(zhì)櫥窗里,
陳列著幾本厚重的、燙金封面的古籍和一些泛黃的航海地圖,
透露出一種與時代脫節(jié)的沉靜氣息。黃銅門鈴在約翰推門而入時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書店內(nèi)部比外面看起來要深得多。高高的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各種語言、各種年代的書籍,
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皮革裝訂和淡淡灰塵混合的獨特氣味。燈光柔和,
營造出一種靜謐、私密的氛圍。一個戴著老花鏡、頭發(fā)花白的老者坐在深處的柜臺后,
正用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著一本古籍的書脊。約翰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店內(nèi)。
沒有其他顧客。他的視線落在柜臺后的老者身上,但直覺告訴他,索菲亞不在這里。
他走到柜臺前,手指輕輕敲了敲光滑的木質(zhì)臺面。老者抬起頭,透過老花鏡片打量著他,
眼神平靜,帶著書卷氣的溫和?!跋壬惺裁纯梢詭湍??”他的聲音很輕,
仿佛怕驚擾了沉睡的書魂?!拔艺宜鞣苼啞た逅埂!奔s翰開門見山,聲音不高,
但在安靜的書店里格外清晰。老者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聽到了一個普通的名字。
他放下小刷子,慢條斯理地用一塊絨布擦了擦手?!翱逅剐〗??她今天不在店里。
”他語氣平和,“或許您可以留下姓名和聯(lián)系方式?等她回來,我轉(zhuǎn)告她。
”約翰知道這是試探。大陸酒店的情報不會錯,溫斯頓更不會在這種時候出錯。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告訴她,約翰·威克來了。
為了‘暗影議會’的事?!彼桃饧又亓俗詈髱讉€字。聽到“暗影議會”的名字,
老者擦拭絨布的手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他抬起眼皮,再次仔細地審視了約翰幾秒鐘。
那溫和的書卷氣似乎褪去了一絲,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銳利的光,如同藏在古籍中的刀鋒。
“約翰·威克……”老者緩緩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仿佛在確認一段塵封的記憶。
他點了點頭,不再多問。“請稍等?!彼麖澫卵?,在柜臺下摸索著什么,
然后拿出一個老式的黃銅鈴鐺,輕輕搖了一下。清脆的鈴聲在書店深處回蕩。片刻之后,
一個穿著深藍色絲絨長裙、氣質(zhì)沉靜的中年女人從一排高大的書架后轉(zhuǎn)了出來。
她對老者微微頷首,然后目光平靜地落在約翰身上。“請跟我來,威克先生。
”女人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引導力。她轉(zhuǎn)身,走向書店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約翰跟了上去。女人在一排標注著“古希臘文宗教典籍”的書架前停下,
手指在書脊上看似隨意地拂過幾本厚重的書籍。隨著一聲輕微的機括聲響,
書架悄無聲息地向內(nèi)滑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狹窄石階通道。
通道內(nèi)壁是粗糙的石塊,壁上鑲嵌著昏暗的壁燈,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八谙旅娴饶恪?/p>
”女人側(cè)身讓開通道。約翰沒有絲毫猶豫,邁步走下石階。身后的書架在他完全進入后,
又無聲地合攏,隔絕了書店的靜謐。石階向下延伸了大約十幾級,通向一個不大的地下室。
這里的空氣更加陰涼,帶著泥土和石頭的味道。
地下室布置得像一個私密的書房兼會客室:一張寬大的胡桃木書桌,幾把舒適的皮椅,
墻壁上同樣擺滿了書籍,但更多的是卷宗、地圖和一些奇特的古董器物。
一盞造型古樸的臺燈在書桌上投下溫暖的光圈。索菲亞·卡洛斯就站在書桌旁。
三年時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她依舊高挑、挺拔,
穿著剪裁合體的米白色亞麻襯衫和深色長褲,栗色的長發(fā)松松挽起,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天鵝般的脖頸。她的面容依舊精致,只是眼角多了幾道極淡的細紋,
眼神也更深邃、更沉靜了,如同經(jīng)歷過風暴洗禮的海灣??吹郊s翰走下臺階,她轉(zhuǎn)過身,
臉上沒有任何驚訝,只有一種了然于心的平靜,如同早就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凹s翰。
”她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
目光在他臉上那道細小的劃痕和沾染了灰塵的西裝上停留了一瞬?!氨任蚁胂蟮膩淼每煲恍?/p>
看來阿瑞斯沒能給你造成太大麻煩?!彼脑捴苯拥媒趵淇?,沒有絲毫寒暄。
約翰走到房間中央停下,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著。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復雜的氣息:舊日的信任、分別的時光、彼此心知肚明的危險處境。
“溫斯頓說你能幫我。”約翰同樣直接,目光如炬,審視著索菲亞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關(guān)于‘暗影議會’?!彼鞣苼啗]有立刻回答。她繞過書桌,走到一個小酒柜前,
拿出兩個水晶杯和一瓶琥珀色的烈酒——不是威士忌,
而是一種氣味更辛辣、更凜冽的希臘茴香酒(Ouzo)。她倒了兩杯,
將其中一杯遞給約翰。“坐下說,約翰?!彼恼Z氣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命令,
“你看起來需要一杯。而關(guān)于‘暗影議會’的故事,很長?!彼约合仍谝粡埰ひ紊献?,
姿態(tài)放松,卻帶著獵豹般的警覺。約翰接過酒杯,冰涼的觸感透過杯壁傳來。他沒有坐,
只是倚靠在書桌邊緣,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帶來一種熟悉的刺激感。
“他們是什么?”他問。索菲亞晃動著杯中的酒液,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
“他們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組織?!涤白h會’更像是一個……聯(lián)盟。
一個由舊秩序的殘渣、失勢的貴族、被‘高桌’排擠的野心家,
以及一些純粹追求混亂和權(quán)力的瘋子組成的聯(lián)盟。他們的核心成員很神秘,
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彼此之間也只用代號聯(lián)系。他們信奉的是‘混沌即階梯’,
認為‘高桌’的規(guī)則已經(jīng)腐朽僵化,阻礙了‘進步’。”她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阿瑞斯是他們推在前臺的打手?”約翰問?!笆?,也不是?!彼鞣苼喎畔戮票?,
“阿瑞斯有野心,有手段,是條不錯的瘋狗。但他也只是議會中某個派系的執(zhí)行者。
他負責整合資源,清除障礙,為議會攫取利益。而你,約翰,”她直視著約翰的眼睛,
“你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僅僅是因為你過去的殺戮,
更因為你是‘高桌’舊秩序的象征,是‘巴巴·亞嘎’這個活著的傳奇。除掉你,
既能震懾舊勢力,又能向整個地下世界宣告‘暗影議會’的崛起和無所顧忌。
阿瑞斯主動請纓,想用你的人頭作為他晉升的投名狀??上?,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
”約翰沉默地聽著。索菲亞的情報印證并補充了溫斯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