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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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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臉上的時候,我正拖著一條扭傷的腿,在盤山公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

手機早就沒電了,身后是望不到頭的黑暗和能把人骨頭都吹透的山風。泥水灌進鞋子里,

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刀片上。就在我?guī)缀跻摿Φ瓜碌那耙幻?,刺眼的車燈撕裂了雨幕?/p>

像一道救贖的光,猛地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一張年輕卻過分冷峻的臉出現(xiàn)在雨簾后。

他眉頭擰得死緊,聲音比這雨夜還寒:“上車?!蔽覜]猶豫,

幾乎是爬進了那輛溫暖干燥的車里。暖風開得很足,瞬間包裹住我凍僵的身體。

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憊感襲來,我蜷在副駕駛,牙齒還在不受控制地打顫。他沉默地開著車,

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下頜線鋒利得能割傷人。

車內(nèi)彌漫著一種昂貴的皮革混合著淡淡雪松的氣息,和他這個人一樣,疏離又矜貴。

“謝…謝謝你。”我哆嗦著嘴唇,聲音細弱蚊蠅。他沒看我,只從喉嚨里“嗯”了一聲,

算是回應。車子最終停在了山腳下一處燈火通明的私人會所門口。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

很高,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氣質(zhì)卓然,

一看就和我們這種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隔著天塹。他打了個電話,很快有人撐著傘跑出來,

恭敬地叫他“周先生”。“給她安排個房間,處理一下?!彼愿劳?,視線終于落在我臉上,

但也只是極短暫的一瞥,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以后別一個人跑這種地方?!蹦茄凵瘢?/p>

沒什么溫度,卻像烙印一樣燙了我一下。后來我才知道,他就是周牧野。

周氏集團那個年輕卻手腕強硬的掌舵人。而那天,我拼命從山上跑下來,

是為了躲開一群臨時起意想敲詐勒索我的流氓。他確實救了我。只是,我當時并不知道,

這場雨夜的狼狽相遇,會是我接下來十年地獄生活的開端。十年后。我和周牧野的婚姻,

像一件放在昂貴玻璃罩里的贗品瓷器。外面看著光鮮亮麗,內(nèi)里早就爬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

他給了我周太太的名分,給了我普通人幾輩子也賺不到的優(yōu)渥生活,卻吝嗇給我一絲溫度。

他的溫柔,他的耐心,甚至他眼底偶爾流露出的那點不易察覺的柔軟,

都只屬于另一個女人——許晚螢。我的閨蜜,也是他心口那顆抹不掉的朱砂痣。

許晚螢身體不好,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周牧野對她,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今晚,是周牧野特意為許晚螢舉辦的生日宴,

地點就在我們那棟冷冰冰的、像樣板間一樣的婚房里。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冰冷的光,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許晚螢穿著一條白色的定制禮服裙,像一朵精心呵護的溫室花朵,

被周牧野小心翼翼地護在臂彎里,接受著眾人的艷羨和祝福。她臉色有些蒼白,

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周牧野低頭跟她說話時,眉眼間是我從未見過的專注和柔和。

他替她擋掉遞過來的香檳,親自給她端來溫熱的牛奶,動作自然又親昵。我像個局外人,

穿著同樣昂貴的裙子,站在角落里,看著這刺眼的一幕。心臟的位置悶悶地疼,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慢慢收緊。有人端著酒杯過來寒暄:“周太太,

周先生對許小姐真是沒話說,這么多年了,還這么上心。”我扯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指甲卻深深掐進了掌心:“是啊,牧野他一直很重情義?!敝厍榱x,只是那份情義的對象,

從來不是我沈見秋?!耙娗铮痹S晚螢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聲音細細柔柔的,帶著點歉疚,

“真是麻煩你和牧野了,為了我的生日,讓你們這么操勞?!彼f著,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周牧野立刻緊張地扶住她的手臂,語氣帶著責備,卻滿是心疼:“跟你說過不要站太久。

累了吧?我送你上去休息?!彼炊紱]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個背景板?!澳烈案?,

我沒事的……”許晚螢柔柔地推拒,眼神卻飄向我,

里面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勝利者的憐憫?!奥犜?。”周牧野不由分說,

半摟半抱地將她帶離了喧囂的宴會廳。我一個人站在原地,

周圍的歡聲笑語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罩,模糊不清。手里冰涼的高腳杯壁上,

凝結的水珠滑落,像無聲的眼淚。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我媽發(fā)來的信息:“秋秋,

你爸今天咳得厲害,體溫又上來了,38度5。藥按時吃了,但好像效果不大。

你……方便回來看看嗎?或者讓牧野幫忙聯(lián)系下中心醫(yī)院的專家?”心猛地一沉。

我爸的肺炎是老毛病了,最近天氣反復,又嚴重了。我媽一向報喜不報憂,能讓她發(fā)信息來,

情況肯定不太好。我立刻撥通了周牧野的電話。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起?!拔梗?/p>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背景里還有許晚螢細弱的咳嗽聲。

“牧野,”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我爸肺炎加重了,高燒不退,我媽很擔心。

你能不能幫忙聯(lián)系下中心醫(yī)院的陳主任?或者……”我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吧蛞娗?,

”他連名帶姓地叫我,語氣冰冷,“晚螢不舒服,我剛哄她吃了藥睡下。你爸那邊,

讓司機送他去最近的醫(yī)院掛急診。陳主任今天有重要手術,沒空。

”“可是……”“沒有可是。這點小事,別來煩我?!彼曇衾锏膮挓┖敛谎陲?,“掛了。

”“嘟…嘟…嘟…”忙音像冰冷的針,一下下扎著我的耳膜。我握著手機,指尖冰涼。小事?

我爸的命,在他眼里,只是打擾了他照顧許晚螢的“小事”。宴會還在繼續(xù),音樂悠揚,

空氣里飄蕩著蛋糕的甜膩香氣。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冷得牙齒都在打顫。我默默轉身,

離開了這金碧輝煌的牢籠。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開車去了市郊的爸媽家。凌晨三點,

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爸媽家回來。我爸打了退燒針,情況暫時穩(wěn)定了,但人還很虛弱。

我媽拉著我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聲嘆息:“秋秋,

苦了你了……牧野他……”“媽,我沒事?!蔽掖驍嗨?,強顏歡笑,“牧野他忙,抽不開身。

爸沒事就好?!被氐郊?,偌大的別墅死寂一片。宴會早已散場,傭人也休息了。

只有二樓許晚螢住的那間客房,門縫底下還透出一點暖黃的光。周牧野大概還在里面守著她。

我徑直走向書房。我需要冷靜一下,或者,找個地方舔舐一下傷口。

書桌上放著一個打開的文件袋,是周氏最近一個并購案的資料。

我隨手想把它整理好放回抽屜,卻不小心帶倒了旁邊一個不起眼的絲絨小盒子。

盒子掉在地毯上,蓋子開了。里面不是什么珠寶,而是一條折疊整齊的白色絲巾。

絲巾的一角,沾染著一片已經(jīng)變成暗褐色的血跡。我的心跳,毫無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這條絲巾……我認得。十年前那個雨夜,我獲救后,在周牧野那輛車的后座上,

見過這條絲巾。當時它被隨意扔在座椅上,一角浸透了鮮紅的血,

在一片深色內(nèi)飾里格外刺眼。我當時還以為是周牧野自己受了傷,后來看他行動如常,

才放下心,只當是別人落下的。它怎么會在這里?還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收在盒子里?

一個極其荒謬又可怕的念頭,像冰冷的毒蛇,倏地鉆進我的腦海。我猛地想起許晚螢。

她也有心臟病,身體不好,但她左耳后靠近發(fā)際線的地方,

有一道淺淺的、被頭發(fā)巧妙遮擋住的疤痕。她總說那是小時候調(diào)皮摔的。

可那道疤的形狀……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自己左側耳后同樣的位置——那里也有一道疤,

是十年前在山上躲避那些流氓時,被樹枝劃傷的,很深,縫了好幾針。后來愈合了,

也留下了一道淺痕。位置幾乎一模一樣。一個模糊的片段突然閃回腦海:車禍發(fā)生前幾秒,

混亂中,我的背包帶子斷了,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好像,有一張我的舊身份證?

當時太慌亂,根本顧不上撿。那張身份證是很早以前拍的,照片上的我還很青澀,

留著厚厚的劉海。而許晚螢……她以前的發(fā)型,似乎也是那樣的厚劉海?

指尖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顫,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跌坐在寬大的皮椅里,

渾身冰冷。不,不會的。這太荒謬了??赡莻€念頭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樣瘋狂纏繞上來,

勒得我喘不過氣。我必須弄清楚。接下來的日子,

我像個幽靈一樣活在周牧野和許晚螢的周圍,不動聲色地觀察,搜集著一切可能的碎片。

許晚螢對周牧野提起十年前那場“車禍”時,細節(jié)總是模糊,語焉不詳。

她只反復強調(diào)自己當時有多害怕,多無助,以及周牧野的出現(xiàn)對她而言是多么天神般的救贖。

“牧野哥,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那條路上了……”她依偎在周牧野身邊,聲音哽咽,

眼神卻下意識地瞟向別處。周牧野則心疼地摟緊她,低聲安慰:“都過去了,晚螢。

以后有我在,絕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害?!彼聪蛩难凵?,

充滿了沉甸甸的、建立在“救命之恩”上的憐惜與責任。而我,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只能沉默地看著。心里的疑團卻越來越大。機會在一個午后到來。

周牧野陪許晚螢去市里最好的私立醫(yī)院做例行的心臟檢查。我借口約了人做SPA,

沒有同去。等他們出門后,我立刻打車去了市立圖書館的舊報刊檔案室。我憑著模糊的記憶,

搜索著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盤山公路區(qū)域的相關報道。時間一點點過去,

舊報紙?zhí)赜械拿刮冻涑庠诒乔焕?。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

一行小字猛地撞入眼簾——“……據(jù)悉,當晚十時許,XX路段發(fā)生一起車輛側滑事故,

幸未造成人員傷亡。

車主周先生及時救助了一名因躲避社會閑散人員而受傷的年輕女子……”報道很短,

沒有照片,也沒有提及被救助者的姓名。但關鍵點對上了!時間、地點、事件!

周牧野救助的人,是因為躲避“社會閑散人員”而受傷!根本不是什么車禍!

我呼吸急促起來,手指顫抖著繼續(xù)翻找。終于,在另一份不起眼的社區(qū)小報的社會新聞版塊,

我看到了一張模糊的黑白監(jiān)控截圖。畫面是深夜的公路,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彎腰,似乎在攙扶地上的人。地上那個人影很模糊,

但依稀能看到她散亂的頭發(fā),和抬起的手臂上,戴著一個編織的紅色手繩!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那個紅繩!是我外婆在我十八歲生日時親手給我編的護身符!

車禍之后,它就不見了!我以為是在混亂中丟失了!

而照片上那個被攙扶的人……她的手腕上,分明戴著我的紅繩!

截圖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說明:“熱心車主救助遇險女子(圖為監(jiān)控截圖,

人物面部已做處理)”。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轟然拼湊完整!十年前那個雨夜,

在盤山公路上被流氓追趕、扭傷了腳、被樹枝劃傷耳后、最終被周牧野救下的人,是我!

沈見秋!而許晚螢……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混亂中撿到了我丟失的舊身份證,

看到了那條報道,然后冒名頂替了“被救者”的身份!所以,她耳后那道疤,是假的?或者,

是她后來為了更像“我”,故意弄出來的?所以,周牧野這十年來,

所有的深情、所有的責任、所有的另眼相看,全都給錯了人!他像供奉神祇一樣捧在手心的,

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而我,這個真正的救命恩人,

卻被他當成一個貪圖富貴、處心積慮靠近他的心機女人,

被他冷落、被他無視、被他棄如敝履了整整十年!

巨大的荒謬感和滔天的憤怒、委屈瞬間將我淹沒。我扶著冰冷的書架,才勉強站穩(wěn),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十年。整整十年。我的婚姻,我的感情,我的人生,

原來都建立在一個卑劣的謊言之上!周牧野,你瞎了眼!

我拿著那份復印的舊報紙和放大的截圖照片回到家時,整個人都是飄的。

憤怒像巖漿一樣在血管里奔涌,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疼。客廳里,許晚螢正坐在沙發(fā)上,

小口吃著傭人切好的水果。周牧野坐在她旁邊,低頭看著平板電腦處理公務,

姿態(tài)放松而閑適。多么“溫馨”的畫面。我的出現(xiàn),打破了這份平靜?!耙娗?,你回來啦?

SPA做得怎么樣?”許晚螢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慣常的、無懈可擊的溫柔笑容。

周牧野只是抬了下眼皮,目光又落回了平板上,仿佛我只是空氣。我一步步走過去,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又空洞的回響。我把手里的東西,“啪”一聲,

用力拍在了周牧野面前的茶幾上。巨大的聲響讓兩人都是一驚。

“牧野哥……”許晚螢有些不安地看向周牧野。周牧野皺著眉,放下平板,

目光銳利地掃向我,帶著被打擾的不悅:“沈見秋,你又發(fā)什么瘋?”“我發(fā)瘋?”我笑了,

笑聲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刻骨的恨意,“周牧野,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看看你捧在心尖上十年的‘救命恩人’,到底是個什么貨色!”周牧野的眉頭擰成了死結,

視線終于落在那幾張紙上。當他看清那張舊報紙的報道內(nèi)容和那張模糊卻關鍵的截圖時,

他臉上的不耐瞬間凍結,隨即化為驚愕和難以置信。他猛地拿起那幾張紙,

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目光死死盯著那張截圖,反復確認著那個紅繩。許晚螢也探頭去看,

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那張截圖和報紙時,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身體控制不住地開始發(fā)抖?!安弧皇堑摹烈案纾?/p>

你聽我解釋……”她慌亂地想去抓周牧野的手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敖忉??

”我盯著許晚螢,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解釋你是怎么撿到我的身份證?

解釋你是怎么看到那條報道,然后處心積慮地冒名頂替?解釋你耳后那道疤,

是不是為了更像‘我’才特意弄出來的?嗯?許晚螢,我的‘好閨蜜’?”“你閉嘴!

”許晚螢尖叫起來,眼神怨毒得像毒蛇,“沈見秋!你血口噴人!

牧野哥救我那天……”“那天被流氓追趕、受傷、最終被周牧野救下的人是我!

”我厲聲打斷她,指向那張截圖,“那上面戴著我外婆給我編的護身紅繩的人,是我!

不是你許晚螢!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偷!騙子!”“不是!是我!是我!

”許晚螢崩潰地哭喊,撲向周牧野,“牧野哥!你相信我!真的是我!是她嫉妒你對我好,

她偽造了這些東西來陷害我!是她!”周牧野的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他猛地揮開許晚螢抓過來的手,力氣之大,讓許晚螢直接跌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總是冷靜自持、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里有震驚,有混亂,有被欺騙的暴怒,

還有一種……讓我感到快意的、世界崩塌般的茫然。“沈見秋……”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像砂紙磨過喉嚨,“這些東西……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周總神通廣大,自己去查??!

”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只覺得無比諷刺,“查查十年前市立醫(yī)院急診科的記錄,

看看那天晚上除了你送去的‘許晚螢’,還有沒有一個叫沈見秋的,

因為躲避流氓扭傷腳踝、耳后被樹枝劃傷縫針的病人!或者,查查許晚螢的身份證更換記錄!

看看她是不是在十年前那個時間點后不久,就‘恰好’換了新證!舊證‘丟失’了?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周牧野的心上,也砸在許晚螢身上。許晚螢癱在地上,

面無人色,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的反應,已經(jīng)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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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6 04:5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