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老太太屋內(nèi)的光線有些昏暗。
那個男人,被易中海私下里稱作“錢先生”的,此刻正坐在小凳上,聲音壓得極低。
“老太太,事情打探清楚了。”
”軍管會那邊,這次是鐵了心要嚴(yán)辦。”
”那個姜楠,烈屬身份是板上釘釘,檔案級別不低。”
”除非他本人松口,愿意和解,否則……”男人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當(dāng)年您對家父有恩,這份情,我們家一直記著?!?/p>
“這次,能打探到的,也就這些了?!?/p>
“再往下……軍管會的人,不好碰?!?/p>
“我那點微末道行,怕是兜不住?!?/p>
聾老太太捏著紫砂壺蓋的手,停頓了一下,壺蓋與壺身輕輕磕碰,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脆響。
“知道了。”她緩緩?fù)鲁鰞蓚€字,眼皮低垂,看不出喜怒?!坝袆??!?/p>
男人起身告辭,腳步匆匆,像是生怕沾上什么麻煩。
易中海在院門外踱步,心里像揣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見那錢先生出來,他忙迎上去,可對方只是朝他擺擺手,一言不發(fā)便走了。
易中海心里一沉,快步進(jìn)了聾老太太的屋。
“老太太,怎么樣?”
聾老太太睜開眼,渾濁的眸子看向易中海:“軍管會那邊,油鹽不進(jìn)?!?/p>
“除非姜楠自己點頭,不然,誰也說不上話?!?/p>
易中海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扶著門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這……這可如何是好?東旭他……他豈不是真的要……”他聲音發(fā)顫,后面的話幾乎說不出口。
賈東旭要是真判個幾年,他易中海的養(yǎng)老計劃,就算徹底泡湯了!
【叮!來自易中海的強烈絕望、恐懼情緒+95!】
聾老太太看著易中海失魂落魄的模樣,面色依舊平靜,只是手指在炕沿上輕輕敲擊的頻率,比往??炝藥追?。
屋內(nèi)沉默了許久。
“中海,”聾老太太突然開口,“天無絕人之路?!?/p>
易中海猛地抬頭,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老太太,您……您有辦法?”
“直接撈人,是不行了?!泵@老太太慢慢說道,“但,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逼那小子松口?!?/p>
“什么法子?”易中海急切追問。
“那個姜楠,不是烈屬嗎?”
“按政策,廠里是不是給他安排了工作?”聾老太太問道。
易中海一愣,隨即眼睛一亮:“對!是有這么回事!”
“聽說分到了咱們軋鋼廠后勤處,是個辦事員的輕省活兒!他還沒去報到呢!”
“那就從這上面想辦法?!泵@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楊廠長那邊,老婆子我當(dāng)年對他有過一些……援手。”
“這份人情,他總得認(rèn)。”
易中海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您的意思是……”
“你去一趟楊廠長家里,”聾老太太語氣不容置喙。
“不,還是我親自去一趟,你跟我一起,把事情原委跟他說明白?!?/p>
“就說,那個姜楠,桀驁不馴,不識抬舉。”
“如果他肯撤案,不再追究東旭和傻柱,那后勤處那個清閑的位子,照舊是他的。”
她頓了頓,聲音冷了幾分:
“如果他非要一條道走到黑,不給我們這些老鄰居面子,也不給廠領(lǐng)導(dǎo)面子……”
“ 那廠里最臟最累的活兒,比如去掏煤灰,去清理廢渣,總得有人干吧?”
“到時候,讓他自己選。是舒舒服服當(dāng)個辦事員,還是天天一身臭汗,吃盡苦頭?!?/p>
易中海聽得心驚肉跳,又覺得這法子實在是高!
一個毛頭小子,無依無靠,工作就是他的命根子。
拿這個來拿捏他,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老太太英明!”易中海臉上重新泛起了血色,甚至帶上了一絲興奮?!斑@招釜底抽薪,肯定能成!”
【叮!來自易中海的扭曲興奮、算計情緒+70!】
【叮!來自聾老太太的陰冷、得意情緒+65!】
姜楠病床上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又是一筆情緒點進(jìn)賬。
很好,看來這院里的“驚喜”,還真是接連不斷。
聾老太太瞥了易中海一眼:“事情能不能成,還要看楊廠長那邊肯不肯出這個頭。”
“不過,他欠我的人情,不是小事?!?/p>
她從炕上顫巍巍地下來,易中海趕忙上前攙扶。
“你背著我去楊廠長那里走一趟?!泵@老太太拄起拐杖。
“我明白,老太太,走著。”易中海連連點頭。
軋鋼廠,廠長辦公室。
楊廠長剛處理完一份文件,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濃茶。
秘書敲門進(jìn)來。
“廠長,外面有位老太太,說是姓龍,拄著拐杖,指名要見您?!?/p>
“她說,您一聽她的姓,就知道是誰了。”
楊廠長端著茶缸的手微微一頓,眉頭不自覺地蹙了一下。
姓龍的老太太?還拄著拐杖?
他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身影。
是她?她怎么會親自上門來?
楊廠長放下茶缸,臉上神色變幻了幾下,最終沉聲道:“請她進(jìn)來?!?/p>
楊廠長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秘書引著兩個人走了進(jìn)來。
楊廠長名楊衛(wèi)民,此刻他已站起身,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心中百感交集。
“龍……老太太,您怎么親自來了?”楊衛(wèi)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
聾老太太被易中海扶著,在待客的沙發(fā)上緩緩坐下,拐杖篤地一聲杵在地上。
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先打量了一下這間寬敞明亮的廠長辦公室。
“楊廠長這里,比我那老婆子窩,亮堂多了。”
易中海局促地站在一旁,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老太太說笑了,您老能來,是我這兒蓬蓽生輝?!?/p>
楊衛(wèi)民親自提起暖瓶,給聾老太太倒了杯水,又給易中海倒了一杯。
“老易,你也坐?!?/p>
易中海這才在沙發(fā)邊緣坐下,半個屁股懸著。
“無事不登三寶殿。”聾老太太呷了口水,這才抬眼看向楊衛(wèi)民。
“今天來,是想請楊廠長幫個忙。”
楊衛(wèi)民心里“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從秘書通報姓龍的老太太時,他就隱約猜到了幾分。
能讓這位輕易不出四合院的老太太親自登門,事情小不了。
“老太太您盡管說,只要我楊衛(wèi)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楊衛(wèi)民話說得很客氣,但眼底深處卻藏著警惕。
“也不是什么大事?!泵@老太太頓了頓,渾濁的目光掃過易中海。
“中海,你跟楊廠長說說。”
易中海清了清嗓子,連忙將賈東旭、傻柱被抓,姜楠是烈屬,軍管會介入,以及姜楠堅決不松口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只是在敘述時,他刻意強調(diào)了賈東旭和傻柱的“一時糊涂”和“年輕人不懂事”。
楊衛(wèi)民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烈屬、軍管會、蓄意傷人……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分量可不輕。
“老太太,不是我不幫忙?!币字泻T捯魟偮洌瑮钚l(wèi)民便面露難色。
“這事兒,牽扯到軍管會,姜楠同志又是烈士家屬,政策上對烈屬的保護(hù)是非常明確的?!?/p>
“我一個廠長,怎么好干預(yù)公安和軍管會辦案?”
他看向聾老太太:“您也是明事理的人,這事兒,難辦。”
聾老太太聞言,臉上沒什么表情變化,只是端著茶杯的手,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楊廠長,我知道你為難?!彼従忛_口,“當(dāng)年……”
楊衛(wèi)民的心猛地一縮。
“當(dāng)年,要不是老婆子我,你楊衛(wèi)民,恐怕早就成了城外亂葬崗上的一堆白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