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初帶著安安下了樓，攏了攏安安的羊絨圍巾，攔下的士鉆入寒夜。車窗外的霓虹在雨霧中暈開，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盤。
“我們?nèi)ツ?？”安安呵出的白氣氤氳在玻璃上?/p>
“秘密。”張初指尖輕點她鼻尖。
的士停在“三城羊莊”鎏金招牌下，透過洇滿水霧的落地窗，可見觥籌交錯的人影在蒸騰熱氣中晃動。
推門的瞬間，羊肉香混著人聲鼎沸撲面而來。
“先生，兩位嗎？”
“依山望月”
服務生耳麥閃爍："依山望月包廂客人到齊！"
二樓盡頭包廂門牌泛著幽光，安安駐足："就我們兩人..." 話音未落，黑暗里亮起了無數(shù)根彩色的熒光棒。602宿舍眾人唱著生日歌從陰影里躍出。
燈光亮起，張初手捧一大束碎冰藍玫瑰站在安安面前——那清冷夢幻的藍色花瓣上沾著水珠，閃著出細碎的光芒，像極了安安澄澈的眼睛。
"安安，生日快樂。"他將花束遞到她面前， "這是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愿往后的歲月里，年年歲歲都有你相伴。"話音未落，周圍已經(jīng)響起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安安這才恍然——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接過那束碎冰藍玫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臉頰浮現(xiàn)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張初適時舉起酒杯，笑容滿面："多謝大家來給安安慶生，今晚不醉不歸！"玻璃杯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映著包廂暖黃的燈光，像是碎了一地的星星。
正說著，敲門聲響起。服務員推門而入，兩大鍋冒著熱氣的羊蝎子清湯鍋被端上桌，濃郁的骨湯香氣彌漫了整個包廂。
大家紛紛落座，碗筷叮當作響，談笑聲此起彼伏。
張初今天訂了全羊宴，不一會兒，服務員又陸續(xù)送來滋滋作響的碳烤羊排、冒著油光的手抓羊肉，還有一碟碟配著孜然辣椒面的蘸料。
男生們推杯換盞喝著白酒，女生們則小口啜飲著匯源果汁，包廂里笑語喧嘩。陳默湊到張初耳邊，壓低聲音："兄弟，這排場可不小啊，中彩票了？"
張初拍拍他的肩膀，神秘一笑："回頭細說。"
"有發(fā)財?shù)穆纷涌蓜e忘了兄弟！"陳默擠了擠眉毛。
張初抿了口白酒，笑而不語。
這頓飯從傍晚六點吃到八點，足足吃了兩個小時。
隨后眾人轉(zhuǎn)場去了KTV。安安并不喜歡這般嘈雜的場合，可她理解青春的年齡里，對喧囂和放逐的渴望。
包廂里，男生們喝著啤酒劃拳，女生們則爭搶著麥克風。五彩的燈光在每個人臉上流轉(zhuǎn)，青春的氣息如此鮮活。
安安不擅長唱歌，總是找不準調(diào)子。當《喜歡你》的旋律響起時，張初接過話筒，緩步走到安安面前。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沙?。?細雨帶風濕透黃昏的街道..."每個字都像被溫柔浸透，在包廂里緩緩流淌。唱到"喜歡你"時，他的目光愈發(fā)深邃，仿佛歌詞就是他想說的情話。
一曲終了，掌聲、口哨聲和歡呼聲瞬間爆發(fā)。陳默甚至跳上沙發(fā)鼓掌，郭菁菁則捂著嘴，眼里閃著感動的淚光。
安安微醺地望著眼前深情款款的張初，恍惚間像是穿越時光，看見了前世那個與她一別永遠的少年。眼眶漸漸泛起霧氣，好在——今生還能重逢。
歌聲剛落，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門口處，一個瘦高的服務員推著餐車進來，上面擺著個三層生日蛋糕。包廂里頓時安靜下來，酒杯和飲料杯都暫時擱置了。
女生們圍上去幫忙插蠟燭，點燃最后一支蠟燭，燈光熄滅了，《生日快樂》的旋律在黑暗中響起。
燭光搖曳，安安閉上眼睛許愿，然后深吸一口氣，吹滅了跳動的火焰。
安安向來覺得生日蛋糕是種浪費——除了小朋友，真正愛吃的人并不多。
果不其然，那個三層蛋糕最終剩下大半，奶油玫瑰漸漸塌陷，像過了季的花。
安安卡著時間在十點鐘之前結束了今天的活動，超過十點半，宿舍就會關門。
否則，這么多男生女生在一起，不好安排，安安也不相信這些青春年齡里全身暴走的荷爾蒙。
作為一個一百多歲記憶的靈魂，自然是不愿意讓意外發(fā)生，不想有人日后為一時激情而后悔，也不想有人為一時腦子發(fā)熱而買單，畢竟這個時候還沒有后來大學允許結婚生子的政策。
更何況，在安安看來，當一個人連自己的方向都迷茫不清時，就拉著另一個人沉溺于動物本能的激情，不過是無處安放的青春在肆意宣泄。等到曲終人散，留下滿地的悔恨與怨懟。
張初招手示意買單，服務員卻笑著走過來："先生，您的賬單已經(jīng)結清了。"
"結清了？誰結的？"張初一臉詫異。
"一位先生買的。"
"總共消費多少？"張初追問道。
"八百六！"
在江州認識的學生里，能隨手拿出這筆錢的...安安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身影。
"不管誰付的，退回去。"她利落地抽出銀行卡，指尖在柜臺敲了敲，"我們自己結。"
服務員為難地搓著手："女士，那位客人沒留聯(lián)系方式，早就離開了。我們實在沒法退款..."
安安收回銀行卡，轉(zhuǎn)而從錢包里數(shù)出九張百元大鈔，利落地夾在賬單里。眾人收拾東西離開了KTV，夜風卷著未散的歌聲在夜色里回蕩。
二樓某間包廂，窗簾被掀起一角。一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安安一行人離去的背影。手中的紅酒杯輕輕搖晃，他仰頭抿了一口，薄唇不自覺勾起："善良又果決，聰慧又理智...真是個讓人著迷的女孩。"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他放下酒杯，聲音不疾不徐。
"小楊總，對不起..."服務員聲音發(fā)顫，雙手捧著那疊鈔票，"您交代的事沒辦好，這是那位小姐給的現(xiàn)金。"
楊柳接過錢，擺擺手："不怪你。"
服務員如蒙大赦，倒退著挪到門口。門把手剛轉(zhuǎn)開，她就閃身出去，寒冬臘月里，她的額頭竟?jié)B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回到麗影小區(qū)的公寓，張初替安安解下圍巾，摘掉手套。暖黃的燈光下，他突然抬頭："安安，你知道是誰結的賬嗎？"
安安搖搖頭，發(fā)絲在燈光下泛著柔光："只是有個猜測。"
"是他，對不對？"張初的聲音沉了下來，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只是猜測。"安安將手套掛好，"我們認識的人里，能隨手拿出這筆錢的，除了楊柳，我想不出第二個。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沒占這個便宜。"
張初從身后環(huán)住她，下巴抵在她肩頭："安安..."他的聲音悶悶的，"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安安撫上張初冰涼的臉頰："自信一點。"她的聲音溫柔卻堅定，"我們無法左右他人，但能守住自己的心。愛情不是競賽，而是兩個成熟靈魂的彼此成就。"
她指尖輕輕描摹他的輪廓："真正的對手從來不在外面——是那個拒絕成長的自己。"
張初將臉埋進安安的發(fā)間，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他無限感慨——這就是他的安安，不慕浮華，永遠清醒，好似能看透歲月長河里的每一處暗礁。
他深深吸氣，嘴唇輕輕貼上她的額頭。吻帶著夜風的涼意，卻比任何誓言都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