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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林晚星蘇冉小說 芙洛薇雅 122835 字 2025-06-16 11:5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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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四月,空氣里帶著新草與泥塵被雨水反復(fù)敲打后發(fā)酵的腥氣。顧家老宅那扇沉重的紅木大門推開時,撲面而來的卻是另一種陳腐的、用昂貴香料都難掩的暮氣與算計混合的氣味。

西廳小宴會廳的穹頂繪著浮夸的宗教壁畫,金色涂料在枝形水晶吊燈下反光刺目。空氣凝滯,細(xì)小的塵埃在光柱里浮動。

林晚星坐在靠近巨大落地窗的絲絨高背扶手椅里,脊背挺得有些僵硬,努力把自己縮進(jìn)椅背的陰影。窗外是精心修剪卻透著死寂氣味的法式花園,春日午后陽光燦爛,卻半分照不進(jìn)廳內(nèi)冷凝的空氣。她身上是蘇冉親自挑的絲絨長裙,煙灰藍(lán)的色調(diào)低調(diào)卻無比襯她的膚色和骨相,安靜得像一株被強(qiáng)行移栽到奢華溫室、卻依舊只開在幽谷里的蘭。

可安靜本身,在這觥籌交錯的虛偽場所,就是一種挑釁。

幾道或隱晦或直白、裹挾著鄙夷與探究的視線如同粘稠的蛛網(wǎng),時不時繞在她身上。有人端著細(xì)腳伶仃的香檳杯從椅后晃過,裙擺帶起一股濃烈刺鼻的香水味,伴隨著一兩聲極力壓低卻異常清晰的嗤笑:

“…顧大小姐弄個花瓶也帶來?不怕沾了晦氣?”

“…養(yǎng)女罷了,聽說還一身舊傷…”

“…看著就晦氣,老爺子居然忍了?”

林晚星的指尖在柔軟垂墜的絲絨裙擺下猛地攥緊,指甲甚至隔著布料陷進(jìn)了掌心的軟肉里。她強(qiáng)迫自己低垂著頭,視線盯著膝上被擦得锃亮的扶手刻花,好像那繁復(fù)的巴洛克線條就是唯一安全的島嶼,只是唇色又失了幾分血色。

細(xì)碎的議論聲如同蒼蠅的嗡鳴,在空氣里織成無形的網(wǎng)。直到一陣稍大的動靜從門口方向傳來。

周銘。

他換掉了那日來探望時的淺色西裝,一身墨藍(lán)色的絲絨禮服剪裁利落如刀鋒,胸口別著一枚嵌著單顆方鉆的鉑金襟針,在吊燈下閃爍著冰冷傲慢的光芒。他手里端著一份印著暗金色家徽的火漆封套請柬,指節(jié)用力到微微泛白。而在他身后半步,一個穿著黑色立領(lǐng)管家服的灰發(fā)老者面沉如水,眼神銳利如鷹隼,捧著一個蓋著深紅色絨布的木托盤——那形狀大小,像極了一個嵌著傳世珍寶的首飾盒。他正是顧老爺子心腹,顧家大管家,老莫。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針,越過人群,精準(zhǔn)地扎在角落里那片煙灰藍(lán)的脆弱身影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施壓。

周銘的腳步如同標(biāo)尺丈量過,徑直穿過或諂媚或觀望的人群,最終停在主位前方三步。

“承歡姐,”他臉上擠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略欠了欠身,將那封印著火漆的家宴請柬輕輕放在蘇冉手肘旁冰涼的白色大理石桌面上,發(fā)出輕微一聲響?!跋轮埽ロ敇?,家宴?!彼穆暰€甚至故意放得柔和了些許,“父親特意請了江南閣的師傅……”

他話未說完。蘇冉甚至連眼尾的余光都未曾吝嗇地掃過那枚華而不實的請柬。她的手指正捏著雕花水晶杯細(xì)長的腳,杯子里的純凈水折射出水晶的清冷光芒。她只是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杯身,對著身側(cè)空置杯碟旁一碟剛端上來的、切得過于細(xì)小的法式糕點。

她的目光終于抬起來了一點,越過周銘的肩,落在他身后老莫手中那個被紅絨布覆蓋的托盤上。她眼神里沒有疑問,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帶著薄薄冰凌的冷嘲。

老莫面無表情,甚至微欠了欠身,如同上貢般將那托盤向著主位方向送前一步,在距離桌面十公分處穩(wěn)穩(wěn)托住。另一只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極具儀式感的沉重,掀開了那深紅色的絨布一角——

沒有光華流轉(zhuǎn)的珠寶。

沒有價值連城的契約。

甚至連一張支票都沒有。

絨布下,安靜地躺著另一份請柬。

同樣的規(guī)格,同樣的暗金家徽火漆,唯獨(dú)紙頁邊緣微微泛黃,帶著歲月沉積的沉舊感。像一個被遺忘了很久、卻又被特意翻找出來的舊物。

“老爺子說,”老莫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如同鈍器敲打在場所有人的神經(jīng),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晚星小姐也是顧家的人。這家族聯(lián)姻大禮,自然也有她的位置。舊年封存的一份,剛剛才翻出來,還請晚星小姐……莫要嫌棄?!彼哪抗饩珳?zhǔn)地射向角落里的林晚星,如同法官宣讀判決書。那句“莫要嫌棄”如同裹著蜜糖的砒霜,每一個字都砸在人心坎上。

“嗡——!” 廳堂內(nèi)瞬間爆開壓抑不住的吸氣聲!

所有人的視線如利刃般瞬間聚焦在那把孤零零的椅子上!舊請柬?!給一個才接回來幾個月、還是頂著個“養(yǎng)女”身份的女孩?!這意思……簡直是把顧家骨血未干的生肉扔進(jìn)狼群!那幾道原本只是隱晦的不屑目光瞬間變得赤裸裸的、如同看一件被拍賣的貨品!看好戲的、鄙夷的、幸災(zāi)樂禍的……

林晚星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冰冷的毒蛇勒住了喉嚨!那層用來抵御外界強(qiáng)撐的薄殼瞬間被刺穿!巨大的羞辱和冰冷的恐懼讓她臉色煞白如紙!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動,指甲死死掐進(jìn)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卻比不上那道如同看垃圾般目光帶來的萬分之一!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老莫那張刻板森冷的臉和那兩張觸目驚心的請柬!身體每一寸骨頭都尖叫著要逃離!椅子堅硬的邊緣硌著她單薄的脊骨,像是一把冰冷的鍘刀!

就在那股洶涌的窒息感要將林晚星徹底吞沒的瞬間!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幾乎震碎了空氣的粘稠!

蘇冉手中的水晶水杯猛地磕回雪白的大理石桌面!不是輕放,是砸!力道之大,杯底和堅硬的石面相撞,發(fā)出刺耳的震顫!杯體內(nèi)部的水劇烈搖晃,幾乎要潑灑出來!

巨大的動靜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整個小廳落針可聞!連周銘臉上的假笑都僵死當(dāng)場!老莫掀著紅絨布的手都停在空中!

蘇冉的手沒有離開那只幾乎炸裂的水杯。

她的另一只手——那只一直隨意搭在桌沿的手——卻如同出鞘的寒刃!動若雷霆!

不是拍案,不是摔杯。

她在水晶杯砸響、全場驚駭僵死的瞬間!那只空閑的手猛地探出!精準(zhǔn)無比地、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一把抓住了老莫手中托盤上那兩份——安靜躺著的、嶄新的、代表著家族意志和骯臟交易的——請柬!

深紅色的厚實紙張在她手中被緊攥成皺巴巴的廢紙團(tuán)!

下一秒!

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注視下!那只攥著請柬團(tuán)的手!沒有任何遲滯!帶著一股碾碎一切的暴怒!悍然揮落!

唰啦——嗤!

尖銳的撕裂聲混雜著令人牙酸的悶響!

嶄新的火漆封套請柬被硬生生撕成兩半!飛濺的火漆碎片如同破碎的尊嚴(yán)!皺巴巴的厚紙團(tuán)被狠狠地砸進(jìn)了旁邊那盤價值不菲、擺盤精美如同微型藝術(shù)品的法式細(xì)糕里!

深紅色的紙屑混著昂貴的淺色奶油!飛濺上雪白的桌布!奶油噴了周銘半個袖子和手臂!墨藍(lán)色絲絨瞬間變得骯臟不堪!一塊沾著紅紙屑的糕點甚至彈跳起來,砸在他僵硬的嘴角!

而那另一份被老莫特意強(qiáng)調(diào)過的、帶著羞辱意味的“舊請柬”……則被蘇冉那只如同鐵鉗般的手,連帶著整個托盤底部都被帶歪!厚重的請柬紙頁猛地拍在老莫托盤的邊緣!

噗!噠噠噠——

杯碟撞擊!托盤上的骨瓷咖啡杯傾倒!冒著滾燙熱氣的、深褐色的液體全部潑在了那本代表“位置”的舊請柬上!深褐色的污漬如同丑陋的瘡疤瞬間在古舊泛黃的紙頁上蔓延開來!滾燙的咖啡濺落在老莫一絲不茍的黑色立領(lǐng)管家服袖口!

濃郁的黑咖啡氣息瞬間壓過了香水和香料的甜膩!

死寂!

絕對的死寂!如同真空降臨!只有咖啡汁液滴滴答答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回響!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片狼藉!看著周銘墨藍(lán)絲絨上的奶油污跡!看著老莫袖口的咖啡燙痕!看著那深褐色液體里泡著的、象征“位置”的、正被迅速摧毀的“資格”!

蘇冉在這一切發(fā)生的瞬間,已經(jīng)站起了身!

她甚至沒有看一眼那兩個如同被釘在原地的恥辱雕塑!

她只是猛地轉(zhuǎn)過身,兩步便跨到了那排如同擺設(shè)的絲絨高背椅前。

林晚星在巨大的驚嚇中猛地抬起頭,撞進(jìn)一雙如同燃燒著千年寒冰、卻又沉淀著熔巖般風(fēng)暴的眸子里!那雙眼睛里此刻沒有半分溫柔和戲謔,只剩下一種要把所有試圖染指她珍寶的臟東西徹底焚盡的、絕對冷酷的暴戾!

“啪!”

那只剛剛才砸過杯、撕過請柬的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悍力道,猛地覆蓋住了林晚星還死死攥著裙擺、掐進(jìn)掌心的那只冰冷的手!

溫?zé)岬?、帶著?qiáng)勁力量和尚未平復(fù)怒意的灼燙體溫!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覆蓋了冰層!

然后——

蘇冉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手腕猛地發(fā)力!力量大到甚至讓林晚星纖細(xì)的手腕瞬間被拽離了扶手椅的支撐!身體毫無防備地離開了椅背的禁錮!

嘩——

椅背高聳的絲絨椅墊發(fā)出巨大刺耳的摩擦聲!椅子被巨大的力量帶得向后猛烈滑動了一小段距離!

林晚星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身體已經(jīng)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扯得向前踉蹌半步!隨即落入一個帶著冷冽雪松香氣和滾燙怒氣的懷抱!溫?zé)岬?、堅韌的身體瞬間取代了冰冷堅硬的椅背,成為了她背后唯一的支撐!

蘇冉的手臂圈過林晚星的肩背,不是擁抱,更像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強(qiáng)硬的保護(hù)與控制的姿態(tài)!她的力量巨大,幾乎將她整個身體重量和那份巨大的恐慌都強(qiáng)硬地壓向自己!林晚星的后背被蘇冉溫?zé)岬男靥磐耆N住,甚至能感受到那胸腔深處尚未平息的劇烈心跳和壓抑的火焰!

蘇冉低下頭,鼻尖幾乎蹭過林晚星耳廓旁濕漉漉的鬢角,灼熱的氣息帶著一種宣告般的重量,砸在她因驚恐而失溫的耳膜上:

“星星怕涼?!?/p>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地穿透了整個死寂一片、如同墳場般的西廳小宴會廳!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不容置疑的荒謬絕倫!

“……這破石頭椅子,冰得扎手!”

話音落下的瞬間!

蘇冉圈著林晚星的手臂猛地收攏!帶著懷中這具單薄的、還在細(xì)微顫抖的身體!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再看一眼身后那片混亂的狼藉和那一張張因驚駭而扭曲的臉!邁開腳步,步伐堅定、沉重如同拓印!一步!一步!帶著身后那片粘稠驚悚的空氣,朝著敞開的大門!朝著門外那片真正灑滿陽光的花園!

她的背影挺拔如山,深色西裝如同戰(zhàn)袍。林晚星幾乎是被她半攬半挾持著、腳步踉蹌地被動拖行。少女蒼白的臉頰被迫緊貼著蘇冉深色西裝的挺括肩線,纖細(xì)的手腕被那只灼燙的手死死攥著,掙脫不得。身后,那扇沉重的雕花門框內(nèi),是凝固的驚駭和一片粘膩狼藉的奶油咖啡渣滓。

門外陽光刺眼,春風(fēng)裹挾著真實的草葉氣息席卷而來。

蘇冉的腳步停在老宅門廊的廊柱陰影下。她甚至不需要等待安迪。因為就在她們踏出那扇象征著權(quán)力與腐朽大門的同一時刻——

一輛線條流暢冷硬的黑色跑車如同蟄伏的猛獸,猛地撕破老宅門前的凝滯空氣,穩(wěn)穩(wěn)地剎停在數(shù)步之外!

車門如同羽翼向上揚(yáng)起!副駕駛位上,安迪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如同冰山,膝蓋上穩(wěn)穩(wěn)放著一臺已經(jīng)打開的定制超薄筆記本。

蘇冉松開圈在林晚星肩上的手臂。力道一撤,林晚星踉蹌一步,下意識地想扶住廊柱站穩(wěn)。那只剛剛被她灼燙手掌攥過的手腕,如同被烙鐵燙過般殘留著巨大的存在感。

蘇冉卻沒有再握她的手。

她只是伸出兩根手指——修長、干凈、骨節(jié)分明、沒有任何飾物——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精準(zhǔn)無比的掌控力,捻住了林晚星那只手腕的袖口邊緣。

捻住的是那片煙灰藍(lán)色絲絨的褶皺。動作輕得像捻起一片薄雪,卻又帶著不容掙脫的意志,輕輕一引。

林晚星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那微妙的力量牽引著,挪向了開敞的副駕駛車門方向。

她幾乎是被蘇冉用兩根手指捻著衣袖的力道,如同設(shè)定好角度的提線木偶,無聲地塞進(jìn)了車?yán)锉涞恼嫫ぷ卫?!后背撞上冰冷的椅背,帶來瞬間的回神!

安迪幾乎在同時合上了膝蓋上的筆記本,動作快得如同預(yù)設(shè)好的機(jī)器,將旁邊一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深藍(lán)色硬殼文件夾,從開著的車窗縫隙里,精準(zhǔn)地塞進(jìn)了匆匆追出門外、試圖挽回些什么的老莫管家懷里!文件夾封面上用加粗黑體清晰地印著:

「「星歡」餐飲企業(yè)管理有限公司——獨(dú)立法人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書(控股90%)」

“啪嗒!”

輕響中,安迪按下了跑車的車窗控制按鈕。深色玻璃迅速升起,隔絕了老莫驚愕鐵青的臉,隔絕了那棟巨大而腐朽的牢籠,也隔絕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世界瞬間被隔絕在車窗外。

車內(nèi)空間狹小密閉,只剩下頂級皮革、清冽雪松香氛和一種奇異的、緊繃的沉寂。林晚星僵硬地靠著冰冷的椅背,心臟在胸腔里撞擊耳膜,手腕被捻過袖口的觸感依舊清晰,仿佛還殘留著那帶著怒火余溫的力道。

蘇冉繞過車頭,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jìn)去。她沒有立刻發(fā)動引擎。真皮方向盤在她手指下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她甚至沒有系安全帶。

側(cè)過身。她的臉在窗外斜射進(jìn)來的、被玻璃染成深色的光線下,五官輪廓被切割得如同雕塑,鋒利異常。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星有些失焦的臉上。

然后,她伸出手。

那只剛剛才砸了杯、撕了請柬、捻了衣袖的手。此刻,指節(jié)舒展。

沒有落向林晚星顫抖的手腕。

沒有觸碰她殘留著羞恥紅暈的臉頰。

她的目標(biāo),是林晚星裙擺下方、因坐姿而滑落在真皮座椅上、如同蒙塵花瓣般蜷曲著的一只——赤著的足。

纖細(xì)的腳踝在深色皮椅的映襯下白得晃眼。足弓瘦長,腳背肌膚薄得能看見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腳趾因為車內(nèi)空調(diào)的微涼而微微蜷縮著。

蘇冉的指尖帶著車內(nèi)空調(diào)微涼的觸感,輕巧地落在了那小巧的腳腕內(nèi)側(cè)。

不是撫摸。

不是安撫。

她的手指如同把玩一件新到手的瓷器玩具,極其自然地、帶著些許好奇的審視意味,用指腹輕輕劃過那片冰涼光滑的腳腕內(nèi)側(cè)皮膚。

動作舒緩,如同測量最精密的尺寸。

目光沉靜,如同匠人在尋找下筆的點。

林晚星猛地倒抽一口涼氣!身體如同被電流擊中!驟然緊繃!那只腳趾瞬間蜷縮得如同握緊的拳頭!一股巨大的戰(zhàn)栗從尾椎骨順著脊椎瘋狂上竄!她的臉頰猛地扭向車窗外!試圖躲避這過于侵略性的觸碰!

就在林晚星扭開臉的瞬間——

啪嗒。

一聲極輕微的卡扣響聲。

蘇冉那只在腳腕內(nèi)側(cè)丈量流連的手,極其自然地滑向了旁邊車門內(nèi)側(cè)的控制面板。按下了座椅電熱加熱的按鈕。

橘黃色的指示燈無聲亮起。

如同信號燈。

真皮座椅細(xì)微的加熱元件開始緩慢地散發(fā)熱量。

“先暖著。” 蘇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語氣平靜得聽不出情緒,仿佛剛才老宅廳堂里掀桌子砸人的不是她。仿佛給一只冰涼的腳開啟座椅加熱,是再自然不過的晨間準(zhǔn)備程序。

她的目光終于從那只依舊緊繃蜷曲的腳上移開,重新落回前方。黑色的方向盤如同船舵,被她的手指輕松掌控。同時,另一只手摸上了冰冷的檔位桿,動作流暢地切向后擋。

低沉的引擎咆哮聲在車內(nèi)狹小空間嗡鳴,如同猛獸蘇醒前的低沉呼吸。

她的目光掃過后視鏡里林晚星依舊僵硬的側(cè)臉線條,和那只因為驟然加溫而愈發(fā)顯得突兀無助、蜷縮在加熱皮椅上的赤足,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嘴角極其細(xì)微地向上牽動了一個近乎消失的弧度:

“帶你去看看鋪子。”

“星…歡……”

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城市光影明明滅滅地打在林晚星蒼白的臉頰上。這個從冰冷喉嚨艱難擠出的名字碎片,如同試探著念出一個陌生的魔咒。

蘇冉的食指指節(jié)有節(jié)奏地、極其篤定地敲擊了一下光滑的木紋方向盤邊緣。

“嗯。糖罐子?!?/p>

她的唇線在光影中抿直,側(cè)臉輪廓深邃而堅定,如同淬火歸鞘的利刃。引擎的聲浪將最后兩個字的尾音吞沒在速度的流線里。

城市霓虹如同流星向后飛逝,車輪碾過夜色初生的街道,載著一對名字寫在同一張執(zhí)照紙上的人,奔向那個尚未點亮招牌的嶄新戰(zhàn)場。舊世界的泥濘與金粉被疾馳的車輪甩在身后,前方,只有還未亮起的霓虹燈牌,等待著在黑暗中劃開一道名為“星歡”的銀河。


更新時間:2025-06-16 11:5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