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歌視若珍寶地將卷軸抱在懷里，倉忙地回到月華殿時，燕安禹端正地坐在圓桌旁，正生著氣。
他猛然將筷子拍在桌上，冷著一張臉，“孤最不愛吃胡芹，這都記不住？”
宮娥被他嚇得噤若寒蟬，小聲嘀咕，“殿下兩年來的飯菜都是娘娘安排的，我們哪知道......”
許是眼睛瞎久了，聽覺便異常敏銳。
燕安禹恍然失神，沒了云舒日日來眼前叨擾，衣食住行不方便，且總覺心中空落落的。
青歌在外站定了小會兒，捂著卷軸走近，一點點將餐盤中的胡芹挑出，“殿下不惱，青歌記住了，殿下不喜吃胡芹?！?/p>
知是青歌在側(cè)，燕安禹心底的那抹悵然瞬間瓦解一空，他拉著青歌坐在自己身邊。
青歌順勢將卷軸遞上，“殿下，這是贈予皇后娘娘的生辰禮，還望娘娘能喜歡?！?/p>
畫卷在手，燕安禹很想看看，青歌兒寫的一手好字，奈何還看不真切。
他揚起了唇角，滿面寵溺，“辛苦青歌兒，孤能稍稍看見些影子，孤的青歌兒，如往年一般，瘦瘦小小，真惹人憐愛。”
青歌靠在他的肩，雖說出生卑微，自小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
但有當(dāng)朝太子的榮寵，又比那些金枝玉葉差哪了呢？
天放晴后，氣溫就逐漸暖和起來。
空氣里飄散著淡淡花香，云舒正好讓巧韻將應(yīng)季的衣裳都拿出來，在錦繡園的院子里，搭起了竹竿，晾曬一番。
錦繡園的殿門里，幾乎是重整了一遍。
沒用的，都扔了，能帶走的 ，就帶走。
意外的是，從屋子里翻出了一紙婚書，那是兩年前，燕安禹親自落筆，求娶她的物件。
云舒捧著婚書發(fā)呆半晌，當(dāng)時的喜悅，恍若昨日。
離開前，這婚書還是還給太子為好，本來，也不屬于她。
再至月華殿，青歌試著新衣，燕安禹特地找來了繡娘，為她量身定做。
“青歌姑娘，您瞧瞧，這上等的浮光錦，猶似漫天霞光披在您身上，殿下瞧見，定是一眼驚鴻?！?/p>
宮娥花樣地夸贊，青歌唇紅齒白地笑著，轉(zhuǎn)了轉(zhuǎn)圈，看著裙擺似蓮花散開，心中期待更甚，“皇后娘娘生辰宴何其隆重，我莫要失了太子府顏面就阿彌陀佛了。”
云舒早以為，無論殿下和青歌如何恩愛，她已是百毒不侵。
可當(dāng)下知曉，殿下欲帶青歌入宮，給母后慶生，她疼到麻木的心，還是禁不住一陣絞痛。
她腳步生根，青歌欣賞自己身著的裙子，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了云舒的存在，霎時面如菜色，“小姐，你......怎么來了？”
她怕云舒要回字畫，怕她將來之不易的恩寵搶回去。
云舒不予理會，徑直入了殿中，將艷紅的婚書壓在窗邊花瓶底。
待她出門時，燕安禹捏了只冰糖葫蘆來，“青歌兒，孤在早市上見了個賣貨郎，瞧瞧，給你帶了什么回來？”
云舒正面對著燕安禹，她忽然很想看看，笑起來的殿下，會是什么模樣。
這些小歡喜，是燕安禹從未給過她的。
燕安禹看著云舒模糊的輪廓，猶如一支輕薄的羽毛，還是那么溫和恬靜，她欠了欠身，連問候都沒有，便從他身旁走過。
在擦肩而過的剎那間，燕安禹手里的冰糖葫蘆往前送，她卻沒有接。
燕安禹轉(zhuǎn)過身，望著云舒模糊的背影，心里涌動著難以名狀的情緒。
“云舒？”燕安禹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以往圍著他打轉(zhuǎn)的女子，冷淡了不止一點半點。
他方提起腳尖，青歌疾步奔來，摟住了他的胳膊，軟弱無力地靠在他懷里，“殿下，奴婢今日胸悶氣短，伴著咳嗽，莫非是受了風(fēng)寒？”
頓時，燕安禹神色凝重，“這還得了，進(jìn)屋歇著?！?/p>
他帶青歌和云舒背道而馳，不忘呵斥宮娥，“去請御醫(yī)！”
云舒回了錦繡園，白日里曬過的衣裳被子，都由巧韻打包，塞進(jìn)包袱里。
“娘娘，都帶的差不多了，馬車裝一車隨行物品，到江南妥善安置沒問題?！?/p>
巧韻擦了擦額角的汗，床榻邊堆滿大包小包的東西。
云舒坐在燭臺旁，她能感受到燭火的暖意，眼前卻一派漆黑。
想到自己做夢都想嫁進(jìn)的太子府，如今竟要潦草收場，凄涼地笑了笑，“那就翌日啟程?！?/p>
云舒話音方落，巧韻就見殿門外，身高九尺的男兒，窄腰寬袖，穩(wěn)步入室。
“殿下?！?/p>
巧韻心驚，故意高聲喊，提醒云舒。
云舒不曾想到，青歌不在錦繡園的當(dāng)下，燕安禹竟會找上來，她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不知燕安禹在哪個方位，就聽燕安禹音色低沉清冽地問道，“啟程？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