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恐地將脖子縮緊,手中的古書也攥得更緊了些。那些繭仿佛感受到我的動靜,微微晃動起來。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仔細觀察周圍的一切。
忽然間,一道幽光從我懷里的古書中散發(fā)出來,它緩緩飄出一張黃符,那黃符自動朝著洞壁上的符文飛去。當(dāng)兩者相觸之時,一陣耀眼的光芒爆發(fā)而出。伴隨著光芒,那些眼睛狀的凸起物像是受到極大的痛苦一般扭動起來,啼哭似的尖叫愈發(fā)刺耳。
而洞頂?shù)睦O也開始劇烈搖晃,一只蒼白的手從其中一個繭里伸了出來。此時黃符燃燒殆盡,光芒消失,洞穴又恢復(fù)了昏暗。但我清楚地看到,更多的手從繭里伸出,似乎有東西即將破繭而出。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咬咬牙,強忍著尾椎骨的疼痛,朝著洞口跌跌撞撞地奔去,背后不斷傳來怪異的聲響,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我逃跑的背影。相機閃光燈照亮洞壁的剎那,那些暗紅色眼睛突然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我后背撞上濕滑的石壁,尾椎骨磕在凸起的石塊上,疼得眼前發(fā)黑。手指下意識撐住墻面,卻摸到滿手黏膩的液體——像是隔夜的豬血混著蜂蜜的觸感,腥甜中帶著詭異的滑潤。
手機電筒抖動著照向掌心,暗紅液體里竟浮著細碎的金粉。光束上移的瞬間,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擠出的嗚咽。整面洞壁都在滲血,成千上萬只眼睛狀的凸起物布滿巖層,每只"眼睛"中央的瞳孔都是個扭曲的梵文。血液順著刻痕匯聚,在地面形成六道盤旋的符文,與我懷中古書里夾著的黃符紋路完美契合。
"滴答。"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進后頸。抬頭望去,洞頂?shù)箲抑苊苈槁榈睦O狀物,半透明的膜衣里裹著蜷縮的人形。最近的繭突然破裂,腐綠的汁液兜頭澆下。我踉蹌后退時踩中個軟物,手電光里赫然是具新鮮的女尸——她穿著九十年代的碎花襯衫,右手無名指戴著與我包中相同的金鑲玉戒指。
巖壁上的血符突然開始游動,像無數(shù)條交媾的赤蛇。女尸的眼皮猛地彈開,灰白的瞳仁映出血符倒影。那些流淌的血液竟在她眼球表面重組,幻化成我家族祠堂供奉的祖宗牌位。第三排最右側(cè)的靈位突然裂開,掉出半張泛黃的婚書,新郎姓名處洇開的墨漬像極了我的筆跡。
"咔嚓!"
相機自動拍攝的聲響在密閉空間里炸開。閃光燈掠過洞頂?shù)乃查g,我親眼看見那些繭中的人形齊齊轉(zhuǎn)頭。它們脖頸發(fā)出竹節(jié)爆裂般的脆響,裹著胎衣的手掌撕開薄膜,上百根青灰色的食指同時指向我站立的位置。
血液符文此刻已蔓延到腳邊,金粉在血泊中聚成箭頭,直指洞穴深處。我踩著自己粘稠的血腳印前行,手電光束突然被什么反光物彈回——二十步外的石臺上,立著尊等身銅鏡。鏡面蒙著層血膜,隱約照出個穿中山裝的人影,正將尖刀刺入新娘心口。
指尖剛觸到鏡面,那層凝血突然沸騰。銅鏡背面?zhèn)鱽碇讣鬃下?,鏡中新娘的臉突然變成1999年墓碑上的少女。她破碎的嘴唇一張一合,噴出的血沫在鏡面組成三行字:
**陳氏飼陰燈**
**七代血肉烹**
**快門斷長生**
銅鏡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片中夾著片褪色的相紙。那是張民國時期的全家福,坐在太師椅上的祖父懷里抱著個襁褓,裹布縫隙露出半截青紫色的嬰兒手臂——腕間胎記與我鎖骨下的印記分毫不差。
暗河嗚咽聲不知從何處涌來,血泊水位開始上漲。那些游動的符文突然纏住腳踝,金粉灼燒皮肉的焦糊味中,巖壁上的眼睛接連爆裂。每只瞳孔碎裂時都迸出團磷火,幽綠光暈里浮現(xiàn)出不同年代的死亡場景:穿長衫的男人被紅綢勒斃在花轎中、中山裝青年遭活埋進青銅棺、戴紅領(lǐng)巾的男孩被釘在貼滿囍字的槐樹上……
手機突然震動,母親發(fā)來張老照片。畫面里五歲的我正在祖宅天井玩耍,背景窗欞后赫然站著個蓋紅蓋頭的女人,她垂在窗沿的右手無名指上,青玉戒指正泛著血光。我瞪大雙眼,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般泛濫。來不及細想照片之事,腳下的血水已快沒過膝蓋。那些符文越纏越緊,似要將我拖入深淵。
我咬緊牙關(guān),舉起古書用力砸向纏著腳踝的符文。古書散發(fā)出一陣微弱的藍光,符文稍稍松開。趁著這間隙,我奮力朝洞口游去,血水灌入口鼻,但求生的欲望驅(qū)使我拼命掙扎。
好不容易游到洞口附近,卻發(fā)現(xiàn)洞口不知何時被一塊巨大的巖石堵住。絕望之際,我想起古書中還有一頁未曾查看。急忙翻開,上面畫著一些奇怪的手勢和符號。我按照圖中所示,雙手結(jié)印,口中念念有詞。
忽然,一道金光從手印射出,射向堵路的巖石。巖石慢慢出現(xiàn)裂縫,最后轟然而碎。我顧不得許多,連滾帶爬地逃出洞穴。身后傳來陣陣怒吼,但我再也不敢回頭,向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心中想著一定要解開這背后隱藏的家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