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流螢與蟬鳴,碎裂的夢那年夏天,蟬鳴聒噪,
空氣里彌漫著梔子花和泥土的濕熱氣息。十七歲的林深覺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莫過于傍晚時分,騎著單車,載著蘇清顏,穿過種滿香樟的老街,去江邊看落日。
蘇清顏坐在后座,纖細(xì)的手臂輕輕環(huán)著他的腰,臉頰偶爾會蹭到他被汗水浸濕的襯衫。
她的聲音像山澗清泉,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林深,你看,那邊有螢火蟲!
”林深放慢車速,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暮色四合的草叢里,幾點(diǎn)微弱的綠光忽明忽滅,
像散落的星辰。他笑了笑,停下車:“下來看看?”蘇清顏雀躍著跳下來,
白色的連衣裙在晚風(fēng)中像一只展翅的蝶。她追著螢火蟲跑,銀鈴般的笑聲灑在夏日的黃昏里。
林深靠在單車上,看著她的背影,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蘇清顏是鎮(zhèn)上最美的女孩,
不僅因為她的容貌,更因為她眼睛里有光,那是對未來的憧憬,對藝術(shù)的熱愛。
她畫得一手好畫,夢想是考上中央美院,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而林深,
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是她口中“最討厭又最離不開”的青梅竹馬。他們的青春,
本該像所有俗套的言情故事一樣,充滿陽光、汗水和懵懂的愛戀。直到那個夏夜。那天,
林深的父親又喝醉了酒,在家大發(fā)脾氣,砸了東西。林深從小就怕父親的暴戾,
那天更是被嚇得躲在房間里瑟瑟發(fā)抖。蘇清顏聽到動靜,偷偷從窗戶爬進(jìn)來,
拉著他跑了出去?!皠e理他,我們?nèi)ソ?。”她握著他的手,手心溫?zé)幔瑤е矒岬牧α俊?/p>
江風(fēng)很大,吹亂了他們的頭發(fā)。蘇清顏看著遠(yuǎn)處城市的燈火,輕聲說:“林深,
等我們考上大學(xué),離開這里就好了。你可以學(xué)你喜歡的建筑,我學(xué)畫畫,
我們都會有很好的未來?!绷稚羁粗伙L(fēng)吹拂的側(cè)臉,心里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成績不好,考大學(xué)對他來說是奢望,而蘇清顏,是注定要飛走的鳳凰?!扒孱仯?/p>
”他聲音有些沙啞,“我……”“噓,”蘇清顏打斷他,轉(zhuǎn)過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不許說喪氣話。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圓。”她仰著頭,月光灑在她臉上,美得像一幅畫。
林深的心跳得飛快,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擁抱她。就在這時,
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晃悠著走了過來,看到江邊的蘇清顏,吹起了口哨。“喲,
這妞長得不錯啊?!绷稚钅樕蛔?,立刻把蘇清顏護(hù)在身后:“你們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領(lǐng)頭的黃毛青年痞笑著,伸手想抓蘇清顏,“跟哥哥們玩玩唄?!薄皾L開!
”林深怒喝一聲,揮拳打了過去。他從小瘦弱,哪里是這些人的對手,幾下就被打倒在地。
蘇清顏嚇得尖叫起來,轉(zhuǎn)身想跑,卻被另一個青年抓住了手臂?!跋肱??沒那么容易!
”林深看著蘇清顏被拉扯,恐懼和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他看到旁邊地上有一塊掉落的磚頭,
幾乎是本能地,他爬過去,抄起磚頭,狠狠地砸向了那個抓著蘇清顏的青年的頭。
“砰”的一聲悶響,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所有人都驚呆了。那個青年晃了晃,
軟軟地倒了下去。黃毛青年一看出血了,也慌了神,罵了一聲“媽的,下手這么狠”,
帶著其他人倉皇而逃。江邊只剩下林深和蘇清顏,以及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林深握著磚頭的手還在顫抖,鮮血染紅了他的指尖,也染紅了那個夏夜的月光。
蘇清顏呆呆地看著他,又看看地上的人,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林深……你……你做了什么……”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那是一種林深從未見過的、對他的恐懼。很快,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
那個被砸的青年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造成了重傷,構(gòu)成了故意傷害。林深因為未滿十八歲,
加上對方也有過錯,最終被判了緩刑,但留下了案底。這件事,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
徹底打碎了他們原本可能美好的未來。林深的父親因為這件事,酒喝得更兇,
家里徹底沒了生氣。林深輟學(xué)在家,每天面對著父親的打罵和鄰居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
曾經(jīng)的少年意氣消失殆盡,只剩下滿身的戾氣和自卑。而蘇清顏,
受到的打擊遠(yuǎn)比林深想象的要大。那天晚上的驚嚇,加上后來作為證人出庭,
以及周圍人異樣的眼光,讓她患上了嚴(yán)重的心理創(chuàng)傷。她開始失眠、做噩夢,害怕黑暗,
害怕陌生人,甚至不敢再拿起畫筆。她的成績一落千丈,那年的高考,她名落孫山。
中央美院的夢想,碎了。更嚴(yán)重的是,她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
后來被診斷出患有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和抑郁癥。她不再出門,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昔日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片死寂。蘇清顏的父母帶她去了很多醫(yī)院,吃了很多藥,
但效果甚微。曾經(jīng)那個追著螢火蟲跑的女孩,消失了。林深得知這一切時,
正在家里幫父親干著粗活。他手里的工具“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他知道,是他。那年夏夜,
他因為自己的懦弱和沖動,不僅毀了自己的前途,更重要的是,他親手毀了蘇清顏的一生。
她的夢想,她的笑容,她眼中的光,都因為他,永遠(yuǎn)地失去了。2 第二章:遠(yuǎn)走與沉淪,
刻骨的悔緩刑期結(jié)束后,林深離開了那個充滿傷痛記憶的小鎮(zhèn)。
他無法面對蘇清顏父母怨恨的眼神,無法面對鄰居們鄙夷的目光,
更無法面對那個被他毀掉的蘇清顏。他去了南方的大城市,像一顆隨波逐流的塵埃,
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里掙扎求生。他做過工地小工,送過外賣,當(dāng)過保安,生活在社會的底層,
嘗盡了人間冷暖。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內(nèi)心的痛苦。
但每當(dāng)夜深人靜,那年夏夜的場景就會像夢魘一樣纏繞著他。蘇清顏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
地上的鮮血,以及她后來空洞無神的樣子,反復(fù)在他腦海里回放。他不敢打聽蘇清顏的消息,
卻又忍不住偷偷托以前的鄰居詢問。每次聽到的消息都讓他心如刀割。
“清顏還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不肯見人?!薄八謰岊^發(fā)都白了,唉,真是造孽。
”“聽說她有時候會半夜哭,喊著什么‘別過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插在林深的心上。他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沖動,恨那個夏天的自己,
為什么不能更冷靜一點(diǎn),為什么不能用更好的方式保護(hù)她。他開始酗酒,
試圖用酒精來忘記一切。但酒醒之后,是更深的絕望和悔恨。他的生活一片狼藉,
如同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他也曾想過回去,想過道歉,想過彌補(bǔ)。但他拿什么彌補(bǔ)?
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甚至自身難保。他怕自己的出現(xiàn),只會再次刺激到蘇清顏,
給她本就破碎的生活再添一層傷害。就這樣,幾年過去了。林深從一個青澀的少年,
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眼神陰郁的男人。他換了很多工作,最終在一個裝修公司穩(wěn)定下來,
憑借著肯吃苦和一點(diǎn)小聰明,慢慢做到了項目經(jīng)理的位置,生活稍微有了一點(diǎn)起色。
但他內(nèi)心的空洞,從未被填滿。蘇清顏的影子,始終是他生命中無法抹去的烙印。
3 第三章:重逢如刺,冰封的心一次偶然的機(jī)會,林深因為工作原因,
不得不回到那個闊別已久的小鎮(zhèn),負(fù)責(zé)一個老城區(qū)改造項目。踏上故土的那一刻,
熟悉的街道,斑駁的墻壁,都讓他感到一陣窒息。他刻意避開蘇清顏家的方向,
每天埋頭工作,只想盡快結(jié)束項目離開。然而,命運(yùn)似乎總愛開玩笑。那天,
他去鎮(zhèn)上的建材市場買東西,路過一家小小的畫材店。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目光落在櫥窗里擺放的顏料和畫筆上。就在這時,畫材店的門開了,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林深的呼吸瞬間停止了。是蘇清顏。她比以前更瘦了,穿著一件寬大的素色連衣裙,
長發(fā)簡單地束在腦后,露出蒼白瘦削的臉龐。她低著頭,手里拿著一個畫夾,
腳步有些遲疑地往前走,眼神依舊是那種空洞的、缺乏焦點(diǎn)的狀態(tài)。幾年不見,
她似乎一點(diǎn)都沒變,又似乎完全變了。曾經(jīng)的靈氣和光彩消失殆盡,
只剩下一身的疲憊和疏離。林深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中,疼得他幾乎彎下腰。他想上前,
想叫她的名字,想跟她說一聲“對不起”,但雙腳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他怕,
怕她抬起頭,用那種陌生而恐懼的眼神看著他,怕她再次被自己嚇到。就在他猶豫之際,
蘇清顏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緩緩地抬起了頭。四目相對。蘇清顏的眼神先是茫然,隨即,
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瞳孔猛地收縮,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手里的畫夾“啪”地掉在地上,顏料和畫筆散落一地?!鞍 ?!
”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轉(zhuǎn)身就想跑?!扒孱?!”林深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同時追了上去?!皠e過來!你別過來!”蘇清顏一邊跑一邊哭喊,
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她跑得并不快,甚至有些踉蹌。
林深很快就追上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扒孱仯俏?,林深……你別怕,
我不是故意的……”林深的聲音也在顫抖,充滿了愧疚和慌亂。蘇清顏被他抓住,
身體瞬間僵硬,然后開始瘋狂地掙扎,用手捶打他:“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討厭你!
我恨你!”她的力氣不大,捶打在林深身上卻像刀割一樣疼。更疼的是她的話。“我恨你!
”這三個字,像最鋒利的匕首,刺穿了林深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周圍的路人紛紛側(cè)目,
對著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這時,蘇清顏的母親匆匆趕來,看到眼前的情景,臉色一變,
趕緊跑過來,把蘇清顏護(hù)在身后,對著林深怒目而視:“林深!你回來干什么?!
你還嫌害她不夠嗎?!”林深看著蘇母蒼老的面容和怨恨的眼神,嘴唇動了動,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有的辯解在“毀了她的一生”這個事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媽……”蘇清顏躲在母親身后,依舊渾身發(fā)抖,不敢看林深,只是低聲啜泣著?!澳阕撸?/p>
我們不想再看到你!”蘇母指著林深,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清顏好不容易才稍微穩(wěn)定一點(diǎn),
你別再來刺激她了!”林深看著蘇清顏蜷縮在母親懷里,像個受傷的孩子,
心中的悔恨和痛苦達(dá)到了頂點(diǎn)。他慢慢松開手,后退了幾步,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