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舞姬大殿之上,文帝宴請群臣,少年將軍容坐于君上左側,目光隨堂上舞姬而動。
綠腰曼妙,水袖紛飛,舞隨樂動,臺上女子或嗔或笑,身姿由慢到快,場上只見長袖紛紛,
將軍的眼再也無法動。臺上舞女名六幺,是出了名的綠腰舞姬,不知多少人以睹她一舞為幸,
而她,乃是君上的專屬舞師,除了君上,無人能 喚動她,可今日,君上卻要求她,
為凱旋歸來的少年將軍,舞上一曲。六幺的舞不負眾望,將年少將軍的心,全勾了去。
“一個伎罷,將軍喜歡,賞你便是?!睒吠?,舞姬和將軍紛紛拜謝?!爸x君上?!绷勰悄?,
二十歲。十歲入宮,二十歲她從立部伎離開,跟隨這個她心心念的人,回到了他的府上。
六幺下車抬起頭,只看到門口迎接的少婦,目光柔柔淺淺,看到她時,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郎君,這……又作何解釋?”李清婉眼里的怨毒一閃而過,抓住了尉遲容的手。
“她是君上賜的,你安排宅子罷?!蔽具t容轉身離開,再也沒有看六幺一眼,這一次,
六幺始料未及。說好了等她的,原來他,終究還是看不起她是個舞姬啊?!澳憬惺裁疵?。
”李清婉低頭掃了一眼六幺,又笑了,“六幺是吧?!薄澳慵热挥浀梦?,為什么要取代我,
為什么?”六幺抬起頭,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恨。這個女人,是她兒時最好的玩伴,
她們無話不談,如今,她卻成為了尉遲夫人?!耙驗楝F(xiàn)在的你,
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六幺,你當你華家,還是當初的那個華家?
還能為你支撐起一片天?”“你……”六幺往后退,看著李清婉,眼里都是受傷。她說得對,
她便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可以匹配尉遲容的人了。李清婉低頭,勾起六幺的下巴,“六幺,
你現(xiàn)在就是個舞姬,脫去舞姬的這層皮,你全家都被罰入了辛者庫,你說,
一個從辛者庫出來的下等奴,平時連和他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你還想妄求什么呢?
”“記住了,過去的就過去了,該翻篇了,如今的尉遲容早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傻子,
有些事情,你也不要提起了,至少,這樣你在府上,還能有個容身之所?!崩钋逋褶D身回府,
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皩α?,忘記告訴你了,我懷孕了,兩月有余,胎兒康健,
大夫說我這一胎穩(wěn)健有力,當是個男嬰,也是容的嫡長子?!崩钋逋褡吡?,六幺坐在地上,
久久未起?!澳阋院缶彤斘移拮恿T,我娘說,我這玉佩是給未來媳婦準備的,我現(xiàn)在給你,
等我滿了十六歲,我就去和娘說,我們成親好嗎?正好,等我十六歲的時候,你就十三歲了,
小六,到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成親了?!薄班??!绷厶痤^,
眼前那張稚嫩的臉越走越遠了,換上的是尉遲容越來越清晰的五官,那一年,
容第一次拜見君上,她苦苦哀求了嬤嬤半天,才得了資格躲在暗處悄悄的看一眼。如今,
她當時所愿,終歸物是人非。一只手奪走了六幺手里的玉佩?!坝行┰捳f不得,
有些東西也不該屬于你了,六幺小主,我家夫人憐你,以后,你就居于蓮院吧,蓮性高潔,
出淤泥而不染,我家夫人給你的提示,你可要記住了,是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
做什么樣的事,我們這府上,最容不得的,就是你曾經(jīng)那一套嫵媚陪笑的嘴臉,
當好好收起來,明天便有嬤嬤教你規(guī)矩,可知道了?”六幺不語,老嬤嬤一腳將她踢翻。
“怎么,六幺小主還沒進門,就想造反了不成?真以為六幺小主的出身,能當?shù)昧藢④姷逆?/p>
將軍不過是看你長得不錯,多看了幾眼,君上實在找不到東西賞賜將軍了,
把你當個玩物給將軍玩樂玩樂,六幺小主,你當真不曉得這些?”老嬤嬤的話愈發(fā)的苛刻,
六幺低頭,再無二話。是啊,沒有了爹娘保護的她,現(xiàn)在不過就是一個伎罷了,一個,
肩上刻著奴印的伎。第2章 龍?zhí)ь^二月二,龍?zhí)ь^。六幺入府半月有余,
每日里除了嬤嬤無止休的刻薄話,六幺再未見過尉遲容。丫鬟們時常在她院子周圍嚼耳根子,
說將軍夫人恩愛有加,盡管夫人懷孕三月有余,卻日日回到院里陪伴夫人,
只因一句夫人想吃鹿肉,將軍容便破了不準春獵的規(guī)矩,親自為夫人狩了鹿一只。這些,
六幺都只是聽說。主院和蓮院相去甚遠,她只聽聽,心便已經(jīng)被抽走了一半。
那邊恩愛又如何呢?六幺居于庭前,院里的殘荷這時不過才露出了三兩片新芽,
想必是太冷了罷,它們亦潛藏于泥下,不敢出來。二月二午后,將軍容的小廝來了蓮院,
他朝六幺作揖,“六幺小主,今晚上將軍和世子靖府內(nèi)一敘,
世子靖聽聞將軍得了一絕世舞姬,興奮不已,今晚,你便好好表演一番罷,記住了,
別丟了將軍的臉?!薄笆恰!绷蹜?,目送小廝遠去,又笑了。
這是她十年來第三次見將軍容,卻是要她為別人舞一曲,若是沒有世子靖,他是不是,
都不會想起他了?來這將軍府一月有余,這時,六幺才知道,她在將軍容的眼睛里,
也是個伎,只不過是一個,被君上賜婚,他甩不掉的伎。而世子靖,乃是君上的親侄子,
亦是已故二皇子唯一的遺孤,說是在這京城之中,不若說是被軟禁在君上的眼皮子下,
六幺曾見過幾面,他對她的綠腰舞,向來喜歡得緊。那天晚上,
六幺只草草準備了一番便上場了。琵琶大曲一響,綠腰身起,世子靖便拍手稱快。
“那日里我求了君上三天,君上都未曾將這舞姬賜予我,容當是好運氣,不過多看了一眼,
便得了如此絕世的舞姬?!蹦侨瘴枇T,六幺離開時,世子靖又問她,“你可愿隨我回去,
我府雖比不得將軍府笙歌燕舞熱鬧無比,可我卻獨歡喜你,去了我那,也絕不讓明珠蒙塵,
再者,這都一月有余了,想必容也從未去看過你罷,容,你可愿意賜予我?
”“我當聽六幺的?!睂④娙菸丛ь^,說得漫不經(jīng)心?!傲勰??”“多謝世子厚愛,
奴都聽將軍的?!薄盁o趣無趣,當真是無趣得緊!”世子靖轉身離開,
六幺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當晚,一身酒氣的將軍容闖進了蓮院?!澳愕男睦?,
是不是裝著世子靖,故今日才那般婀娜多姿,想要博得他的眼球?”將軍容抓著六幺的下巴,
六幺吃痛,淚水在眼里打轉,卻搖頭:“奴未曾想過?!薄傲?,既進了我的府上,
你當明白,你便是我的人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以后便不許對人那般,你可知?”“是。
”六幺垂眼,將軍容俯身而下,她心里卻喜了,他還是在乎她的,也便,
沒有辜負她這些年的等待了。那日后,將軍容又來了兩次,賞賜了六幺好些東西,
又安排了兩個丫鬟隨身服侍?!皩④娬f了,小主既已成了將軍的人,也當不得如此寒酸,
該有的,還是該有?!蹦侨赵缟?,嬤嬤將尉遲容的話帶給了李清婉。二月十八,
將軍府上忽多了幾分熱鬧,六幺端了茶敬主母,李清婉未曾開口,尉遲容卻先說了話。
“以后進了將軍門,當和夫人和睦相處,可知?”“是?!绷塾话?,將軍容低頭不語,
目光卻一直關照,李清婉捏碎了帕子,臉上依舊笑語盈盈?!案现挥形液兔妹脙扇?,
以后妹妹要多來我這里走動,張嬤嬤,把我給妹妹準備的羊脂玉鐲子給她戴上罷,
都是將軍的人了,以后出門也要多多打扮,不要太素凈了,這府上,
也無需六幺再整日鶯歌燕舞的,以后就隨我理家罷,我這肚子也越來越大了,
總需要個人幫忙的?!薄笆?。”六幺依舊只聽著?!澳銈兘忝煤湍?,我便放心了。
”將軍容說完便走了,六幺抬起頭,只看到李清婉眼里的怨毒似要灼傷她,
身邊滾燙的茶杯直接丟在了她的身上?!皾L出去!”六幺不語,只沉默的轉身出門,
回去處理身上的燙傷。那日,嬤嬤送了教鞭到蓮院?!傲坌≈髂苣土?,
能哄得將軍親自開口,教你上了蔣軍的床,又敬了主母的茶,
以后便是這個府上除卻主母后的第二人了,不過,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妾還是妾,六幺小主,
你可跪著聽好了,這府上的事,還輪不到六幺小主來做主,將軍是要成大事的人,
也容不得小主整日里整些吹拉彈唱吹些耳旁風,可知?”“是?!背酥?,六幺再無他語,
她亦不曾,抬起過頭。第3章 陷害三月初上,大夫給主母診平安脈,主母胎位不穩(wěn),經(jīng)查,
有人在主母身邊的茶里加入了少量的西紅花,主母府內(nèi)嚴查無果,三月初九,主母忽然見紅,
城里城外所有的大夫忙了一夜,都未能保住主母肚子里的孩子,將軍容大怒,
著人檢查整個府上,從六幺的私藏里,找到西紅花五錢,還有一錢粉末?!皩④?,不是我。
”“整個府上,除了你的園子,其他地方再無西紅花,不是你,又是誰?
”將軍容臉上都是肅殺之氣,“西紅花名貴無比,乃是天方送來的供禮,
市井之中無一處可尋,除了你從宮中帶出來,又有何人能有?”六幺抬頭去看將軍容。
容的眼里都是厭惡,她好似被那厭惡給灼傷了,頭更低了。西紅花既如此名貴,她一個舞姬,
又怎么可能有?而他,竟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如此道她。于他心里,這一份感情,
便早就該結束了吧?!皩④?,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大概是想著這西紅花名貴,給我補補,
卻不知這西紅花最是活血,于孕婦沒有半點好處,將軍不若放了她罷?!崩钋逋衲樕n白,
六幺看不見她眼里的得意,只感受到那目光之中的清冷?!澳闶钱敿抑髂?,怎能如此軟弱?
”將軍容眉頭蹙起,大手一揮將李清婉擋在了身后,“今日之事,我會徹查?!薄安閬聿槿?,
東西都已經(jīng)查出來了,何苦繼續(xù)再查下去呢?六幺,認了錯便下去吧,這春寒料峭的,
地上冷,別壞了身子,壞了身子,可就不能伺候將軍了?!薄拔覜]錯。”六幺雖然低著頭,
可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她還要開口,李清婉打斷了?!拔抑銦o錯,
你不過是愛護我這個姐姐罷了,將軍,我和妹妹情同親姐妹,我可以作證,
妹妹絕對不會有害我之心的,她也知道,我這肚子里的,可是將軍你的嫡長子,
我這嫡長子若不出生,六幺便無法為將軍誕下子嗣,六幺常年居于宮中,這點規(guī)矩,
又怎么可能不懂呢?”“她便是常年居于宮中,心思才此般歹毒罷!”將軍容打斷了李清婉,
話里多了幾分恨恨?!拔摇绷巯胍q駁,將軍容擺手,“將六幺關入家牢,聽候處置。
”一句解釋也沒有,下人拖著六幺直接進入了家牢之中??词乩伍T的兩個小廝搖搖頭,
又嘆了口氣?!斑@是第幾個了?”“第三個了罷!”“主母當真是好手段,這府里府外,
別說是女人,連只蚊子都從未飛進來過,原想著這女人乃是君上所賜,至少能在府上活著了,
依舊逃不掉那女人的手罷?!薄翱蓱z了我們的將軍喲,怎娶了如此善妒的一個女人進門,
如今成親四年有余,卻連個孩子都未見到?!毙P們的話傳入了六幺的耳里,六幺聽著,
又笑了。李清婉如此的膽大妄為,無非就是仗著將軍的寵愛罷了。是啊,將軍容最愛的,
便是李清婉,所以其他人,在或者不在,生或者死,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可是啊,
死前她就想問一問將軍容,可還記得那年院里的紅豆樹下,他給她的承諾。六幺抬起頭,
小窗外殘月皎皎,再抬頭,將軍容帶著寒風進來,站在門外看著她?!皩④?,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边@會兒,六幺又想,為自己爭取一回。尉遲容不語,只低頭看著六幺,
六幺低了頭,再不敢看。她記得入宮的第二年,她被遣去六公主的院子做事,
六公主生得明媚嬌艷,她不過多看了一眼,六公主的長鞭伺候在她身上?!澳睦飦淼馁v婢,
本宮豈是你想看就能看的,這宮里是愈發(fā)的沒有規(guī)矩了,一個辛者庫的下等奴,
難不成連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了?”從那時起,六幺便從未抬起頭過。在那深宮宅院里,
她要活著,便只能低了頭,多做事,少言語??赡翘?,將軍容離開時,
六幺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將軍,你還記得華府的那顆紅豆嗎?”“什么紅豆?
本將軍從未接觸過?!痹瓉?,是真忘了。第4章 孩子從那以后,將軍容再未出現(xiàn)過。
三月二十一,李清婉親自帶了大夫來家牢給六幺看診。六幺月事,已經(jīng)半月未曾來過了。
“恭喜夫人,六幺小主,有喜了?!薄巴讼掳??!崩钋逋窈韧舜蠓?,
只留了親近的嬤嬤在她身側,六幺往后退了一些,本能讓她護住了肚子。
“將軍……這是將軍的孩子?!薄笆前?,這是將軍的孩子,還是第一個孩子。
”李清婉的眼神幽遠,目光落在六幺的肚子上,深深沉沉的讓六幺不自覺往后退。
李清婉又笑了,揮揮手,嬤嬤將一碗藥放在了六幺的面前。六幺搖頭,眼里蓄滿了淚水。
這是他們的孩子,一個小生命,她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在的,只知道現(xiàn)在,
她很想把這個生命,呵護在她的手心里?!爸髂?,我求求你,留下這個孩子罷,
只這一個要求,六幺以后一定盡心伺候主母,再無僭越,也再不幻想將軍?!边@是六幺,
第一次叫李清婉主母,為留住肚子里的孩子,她把自己的尊嚴,驕傲,對那個男人的愛,
全踩在了泥下?!澳悄恪稍鴲圻^將軍?!绷勖亲?,回答得直截了當?!安辉?。
”六幺趴在地上,她聽得門外似有聲響,可她沒有抬起頭。李清婉笑了,她看著將軍容離去,
示意嬤嬤端走了藥?!傲?,看在我們曾經(jīng)姐妹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要么,
你喝了這碗藥,墮了這個孩子,你當知曉,你只是將軍府的一個妾,國有法度,家有章程,
我這主母未生,你的孩子,便生不得,也是,誰叫我這肚子不爭氣呢?孩子也未曾保住。
”六幺猛地抬起頭,李清婉依舊在笑?!皠e急,我還有第二條路給你,我可以留住你的孩子,
也可以給他榮華富貴,只不過,你要做出一些犧牲?!薄拔掖饝?,我答應你。
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我什么都答應你。”“別急著答應,先聽我說完。
”李清婉彎腰扶起六幺,“君上懷疑世子靖有謀逆之心,著將軍調查此事,
可世子靖何等精明人,少年老成,滴水不漏,這樣的人啊,偏偏對你這個綠腰舞姬念念不忘,
時纏著將軍想要來看你,只要你愿意去世子靖府上當臥底,待你孩子出生之時,
我會著人帶回來,若是兒子,我會以我的兒子,將軍嫡長子身份面于世,
讓他這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若是女兒,當是我的長女,將軍府嫡出大小姐,如何?
”歸根結底,還是要她的孩子?!傲?,你當清楚,嫡庶有別,尊卑有分,你的孩子跟了你,
無非就是一個庶出之子,尤其有你一個辛者庫出身的母親,他日長大后,無非也就是個奴才,
若是過繼到我名下,便是將軍嫡嫡親親的長子,日后是要入家廟,進族譜的,難道這一點,
你都想不清嗎?”是啊,隨了她,不過就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下人,若隨了李清婉,
就是將軍府的嫡出,她只是個奴才罷了?!芭氲们??!薄拔抑悴恍盼?,
我李清婉可以在這里對上天發(fā)誓,若違背我今日所說,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不能生,
現(xiàn)在,你可信了?!薄靶帕??!薄澳悄憧蔁o悔?”“無悔?!钡?章 忘了李清婉這才笑了。
“六幺,這就是我們女人,你當記住,女人這一輩子,身不由己多了去,可你也該知足了,
只要你好好在世子靖府上當差,日后,少不了你孩子的榮華富貴?!蹦侨绽钋逋褡吡?。
小廝嘆氣?!澳氵@是何苦,留在府上多好?”六幺臉上都是淚水,卻笑了,
“我的心他早就看不上了,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哪怕他不愛我,也想留下這個我和他的孩子,
為他做事,我無怨無悔?!碑斕焱砩?,李清婉安排了一頂青油布小轎子,從將軍府的后門,
把六幺送到了世子靖府上的后門。臨走時,李清婉親自囑咐的六幺?!坝涀×?,好好做事,
保護好這個孩子,九個月后,我會著人把孩子帶回來?!笔雷泳笇α?,想得緊,愛得深,
當晚,六幺還不曾換了身上的衣服,丫鬟們便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來了,不等綠腰說話,
便將綠腰里里外外打扮了一番,送到了世子靖的床上。世子靖笑得歡?!澳憬K究,
還是跟了我,可還愛著將軍容?”“忘了。”“那便好,六幺,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榮華富貴,本世子都給你,如何?”六幺轉過頭去,淚水沿著她的眼角落下,
可終歸沒有帶走她的屈辱?!皠e哭,你哭得本世子,心都疼了,美人的淚啊,
可是本世子心頭的罪?!崩钋逋裰徽f世子靖精明老練,圓滑世故,卻不曾告訴她,
世子靖乖戾,于某些事上,有特殊癖好。三日后,世子靖別掐住了六幺的脖子?!澳惝斦?,
要留下這孩子?”“求您……我想留下這孩子?!薄翱伤菍④娙莸暮⒆?,不是我的孩子,
你也要留下?”“是?!绷鄞贿^氣來,整張臉都成了絳紫色,
可她依舊堅持著那一抹固執(zhí)。世子靖放開了六幺?!澳且院竽??你生下這個孩子,當如何?
”六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沒有回答世子靖的話,只趴在地上,如狗般,
卻又保持著她最后的固執(zhí)。“為了一個,不惜把你送出來的男人,你可值得?”“值得。
”世子靖笑了,他起身離開了六幺的房間?!熬艂€月,孩子出生后,我不想看到他,不過,
以后你都是我的,你可愿意?”“愿意?!绷壑?,這是世子靖的底線。她無非,
只想要他們的孩子活著罷了。李清婉千算萬算,她算準了世子靖受不得綠帽,
算準了六幺的孩子留不住,卻沒算到,世子靖手段非常,不按常理出牌。九月后,
世子靖親自將六幺的孩子送到了李清婉的面前。“我憐惜六幺和將軍容的這段情,
雖六幺現(xiàn)在跟了我,可到底曾經(jīng)六幺也是真心實意的跟過將軍的,六幺說了,
這孩子夫人要當?shù)臻L子養(yǎng)的,我這一想,嫡長子,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既是要當?shù)臻L子養(yǎng)的,我也不能教六幺霸占了孩子罷,又思來想去,
將軍容年二十四不過才得了這么一個孩子,我若是太低調了,又覺配不上將軍容的身份,
故敲鑼打鼓,一路鞭炮放到了將軍府,想必現(xiàn)在整個王都,當已知曉將軍容喜得貴子,
大家都等著來府上賀喜了罷?!崩钋逋裱孕﹃剃蹋睦锖迾O了這孩子,卻不得不微笑接過。
這一瞬間,李清婉想了無數(shù),希望將軍容不要看到這孩子,卻沒想到,她算計世子靖一著,
這個睚眥必報的男人,便把她的后路,堵了個干干凈凈?!鞍?,對了,
君上憐惜將軍這一個孩子來得不易,特囑咐王后娘娘多多關照,孩子的人全當由宮中安排,
每月初一,當親自帶孩子進宮與王后娘娘看看,王后娘娘對這孩子,也憐愛得緊?!薄笆?。
”李清婉咬破銀牙,依舊笑語盈盈送世子靖離開。世子靖,是在挑戰(zhàn)她,可一切,
他都已安排妥當,這個燙手的山芋,她不接,也得接。
第6章 本分世子靖將紙條放在六幺桌上,“六幺,你當知道我需要什么,
當知道自己要為我做什么?!薄芭宄??!薄跋略鲁醵?,便是龍?zhí)ь^了罷,
將軍容會來府上做客,彼時,你身體也便養(yǎng)好了,上臺給將軍容跳一段罷,
當是我感謝他把你贈我,何如?”“奴明白?!倍鲁醵?,龍?zhí)ь^,便又是一年了。
綠腰生產(chǎn)時傷了身子,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好,懷胎十月,舞技生疏得緊,她日日操練,
可遠不如從前,偏偏世子靖最愛的,便是她這一曲綠腰。丫鬟們在旁邊看著六幺舞姿曼妙,
紛紛模仿?!傲坌≈鞯木G腰舞,真真是天下無雙,即便是這么久不曾上手了,
一舞依舊顧盼生輝,美得緊!”世子妃亦站在不遠處看,六幺得了信,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笔雷渝?,綠腰抬頭,世子妃便笑了?!罢嬲媸莻€美人,
難怪世子憐愛得緊,以后你當好好伺候世子,知道嗎?”“奴謝過主母?!薄澳慵雀耸雷?,
當是世子的人,我不知將軍容夫人如何待你,但在世子府上,你需記住一點,
時刻當抬頭挺胸,不可丟了世子的臉面?!薄笆恰!笔雷渝銛[手,“你也無需怕我,
不過是一個伎罷了,本宮倒不至于,把你還放在心上?!绷鄄徽Z。她亦知,
她不過世子靖的一件所有物,是世子靖向群臣炫耀的一個舞姬罷了。只因她,
一曲綠腰舉世聞名,就連君上曾經(jīng)亦贊不絕口,
道她“越艷罷《前溪》, 吳姬?!栋桌偂贰?,每每入睡之時,便要看綠腰拂袖。她本以為,
這一生,她便要給君上舞至動不了為止,卻沒想到,君上會將她賜予將軍容。將軍容,
是當朝新貴,君上對他贊賞有加,無戰(zhàn)事時,時時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這一點,世子靖知,
每每說起又醋意盎然?!熬鲜钦鎼蹖④娙?,才舍得將你賜予她罷?!笔雷泳干裆獪y,
又近了些六幺,“你這舞技,倒是一點也不曾生疏?!薄斑@是奴的本分。”“知曉便好,
明天,將軍容便進府了,六幺,你可別讓我失望?!薄笆??!绷垡琅f低著頭,
可世子靖卻挑起了她的下巴,“明日,便這般去見將軍容,我著人給你準備了頭面,
明日記得全要戴上?!薄笆??!笔雷泳缸吡?,六幺很久都沒有低頭,很久,她又笑了,笑著,
又哭了。明日,她當以世子靖的舞姬,為將軍容跳舞??蛇@些,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今年的立春來得晚,二月二的天,還格外的涼,六幺卻不曾停,一遍一遍,一次一次。
樂師散了,只剩下缶師一下一下的擊著缶,六幺便隨了缶師的節(jié)拍,舞姿曼妙。缶停,舞止。
“我跳得,可好?”六幺問缶師?!吧鹾?,只覺得,悲了點,明日當是將軍容來府上做客,
還是喜慶點得好?!笔前?,喜慶點最好,可見了將軍容,她又怎,喜慶得來?“近日,
我常做夢,夢到了小時候,院子的角落種了顆紅豆,那日里他說以后便娶我為妻,
有那紅豆作證,我同阿娘講,阿娘說,紅豆美則美矣,可它終歸是毒,一旦入骨便無藥可治。
”六幺坐在地上,低頭喃喃?!拔覀冞@些當奴才的,不過終日忐忑等主子賞口飯吃,
又何談得上兒女情長?活著便是慶幸了,六幺小主,奴才奉勸您一句,不是你該想的,
便忘了罷?!薄澳阏f得對,不是我該想的,便忘了罷?!绷蹨\笑,
她想回頭看看缶師究竟長得如何,可缶師只留了個背影給她,從那后,
她便再不曾見過缶師了,只一次聽得人說,缶師得了世子靖歡喜,得了賞賜脫了奴籍,
自是歸去無言。第7章 傷口世子靖宴請新貴將軍容,世子妃鄭重無比,親自監(jiān)察,
宴上流觴曲水,六幺居于水中臺上。臺下,流水潺潺,石制的臺上寒意襲人,
六幺赤腳立于上,世子靖居于主位,甚是滿意。將軍容居于下,始終未曾抬頭。
“今日觥籌交錯,總覺得差了點什么,看到六幺我這才想起來,六幺綠腰名于世,身隨拍動,
只需一個眼神一個揮手,她便能曉你意,知你情,我和將軍容相識已久,
可實在不知將軍容此刻心情如何,將軍容何不以手代拍,要六幺舞出來給本世子瞧瞧,可好?
”“甚好?!睂④娙菔忠惶?,六幺身動。他的拍子不急不緩,六幺的舞姿便不快不慢,
腳下石墩寒且涼,寒氣侵體,六幺只感覺疼如針扎般,額上冷汗涔涔,她卻依舊面含微笑,
一拍一下,舞至極盡,卻無聊得緊。原來將軍容,看她不過便、是個無聊的人罷了。
“原來將軍,是這般愛得深沉,舍不得我的舞姬受苦?!笔雷泳复笮χ壅惺?。
“來我身邊罷,將軍今日煩憂,無欣賞舞姿之意?!薄笆??!绷厶ь^一步一步走下石墩,
走到世子靖的身邊,世子靖一把將六幺抱在了懷里,又將六幺的雙腳放在了他的手中,
腳寒涼無比,可世子靖的手心,卻格外的暖,他捧著六幺,如捧著一件珍寶,愛得深,
愛得切那般的珍寶。只六幺低著頭,看不到將軍容的冷,亦看不到世子靖眼里的戲謔。
“我這舞姬,舞雖然是跳得好,卻也落了些毛病,受不得寒,
可我曾聽將軍容最是喜愛這綠腰,方才要綠腰上了臺,哪知她如此受不得寒,
只這么一會就受不住了,讓將軍見笑了?!薄笆侨葜?,當喝三杯。
”六幺處在世子靖的懷里,世子靖手心的溫度暖著她的腳,世子靖的披風蓋在她的身上,
明明很暖,她的心卻如六月之寒,寒徹骨髓。她無數(shù)次看將軍容,想看看他的眼里可曾有她,
可將軍容,從未抬頭。世子靖的手,拂過她的腰,忽而輕輕捏了一下?!傲鄣难?,
傷口是如何來的?”世子靖低頭,笑著問六幺?!芭r貪玩,上山玩時被一支流箭所傷,
后來保住了命,卻留了傷疤?!蹦悄?,六幺五歲,她偷偷跑出府,經(jīng)過小山崗時,
不知哪里來的一支流箭刺中了她的腰,差一點點便穿腰而過,
是年少的尉遲容背著他去了城里,為她找了大夫拔了箭,救了六幺的命。那時的尉遲容,
才八歲。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亦有結親之意,放由他們一起玩耍,直至六幺十歲,
尉遲家上任通州刺史,同年四月,六幺家族被查,男丁流放千里,女眷肩上刻奴印,
入辛者庫,自此,兩不相見?!澳蔷饶愕娜?,你可知是誰?”“奴當時年紀太小,看不清,
便忘了?!绷刍卮鸬酶纱?,世子靖又笑了,“可是,我卻忘不了,小時候,我做了件錯事,
不敢出頭,請了我的摯友幫我忙,可我那個摯友啊,真不是個東西,搶了我的功勞,
偷了我的東西成全了他自己,六幺,你知道嗎?”“奴,第一次聽世子說?!薄敖欣删?,
你既成了我的人,當是和內(nèi)府里的女人一樣,喚我一聲郎君才是?!薄袄删??!绷壅兆?,
她未曾回頭,可卻感受到了身后犀利的眼光。去年的二月初二,
他一身酒氣怒氣沖沖的闖進她的蓮院,將她置于身下,待一切事成,他便勾起了她的下巴,
“喚我郎君?!薄袄删??!蹦菚r的二月二,她含羞帶怯,此時的二月二,同樣的話,卻終歸,
不再是說與他聽。他啊,眼里無他,所以便從未曾看他一眼,其實他早就該知道了,
早就該知道,結果,當是如此。六幺的心,亦如剛才的石臺,涼涼的,很快便入了心。
第8章 愿意是年九月,吐谷渾來犯,將軍容領軍上陣,世子靖親自寫了一首琵琶調,
著綠腰編舞,于城墻之上,為將軍容踐行?!傲?,明日,可會怯場?”世子靖摟著六幺,
又將六幺寒涼的小腳置于手心處?!芭?,不怕?!薄翱晌液ε??!笔雷泳妇o了緊身上的外衣,
將六幺裹得更緊一些,“這才九月,外頭秋老虎烈得很,你這身子,卻愈發(fā)的寒涼了,
我著世子妃好好給你補補身體,可是她不曾做到?”“世子妃待奴很好,日日補湯未曾停下,
是六幺無福消受?!薄澳悄惚愣帱c福氣,你當記住,本世子費盡心思才把你弄到手,
你若是敢出事,那將軍容便要出事,你的孩子,更會出事?!薄傲塾涀×恕!绷鄣皖^,
世子靖憐惜的摸著六幺的頭?!拔医袢赵绯?,
正好見了將軍夫人著奶娘抱著公子安進宮面見皇太后,他長得甚好,虎頭虎腦的,
皇太后亦愛得緊,整日里放在手里愛不釋手的,反倒是將軍夫人的胞姐容嬪似有些不喜,
有人說道將軍夫人生產(chǎn)時留下了后遺癥,再生不得,將軍容此次征吐谷渾,君上甚至看重,
他是將軍容唯一的孩子,就算是李清婉,也輕易碰不得?!薄笆雷訛榕龅?,奴都記心里。
”“記心里有什么用,本世子要什么,難不成我的六幺,還不懂?明日便是九月九了,
本世子當親自為將軍容踐行,六幺,今晚,你可心甘情愿陪本世子?”世子靖低頭,
言語綿綿。六幺抬頭,她看到世子靖的眼里,有期待。世子靖于她,已到極致。她又有什么,
不愿的呢?又怎能,不愿呢?“奴愿意?!薄拔乙犇阏f,我愿意?!薄拔以敢??!蔽以敢?,
這句話,多少年她未曾說過了,而她,等他的那句話,等了很多很多年。那年她十歲,
尉遲容問她,可愿意做他的妻,她說,我愿意。那便是她這些年來,除了今夜,
說過的最后一個我愿意。可終究,物是人非事事休,她不是將軍容的良人,將軍容,
亦早已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承諾。男人,便是此般薄情?!罢婧寐??!笔雷泳感χ?,
抱著六幺往內(nèi)走,六幺只看到這男人春風滿面,她的心卻在淌著血,這個男人,不過就是,
想要擁有她罷了。只他,在和將軍容競爭,所以,只便是將軍容的東西,他都要?!靶×?,
此去出宮,即便是跟了將軍容,你也未必能得善果,可還愿意?”“奴愿意。
”那是她在上臺前,君上問她的,君上知曉一切因果,卻終究還是放了她,是憐惜她,可她,
終究是不能得償所愿了。母親常同她說,她的舞美則美矣,卻少了些靈魂,那時六幺便想,
她已是這天下之最,談何少什么?可躺在世子靖的懷里,六幺方才知何為魂。第二日,
她淺紗覆面,城墻之上所有士兵皆已離開,只世子靖和將軍容,一桌飯菜,一名舞姬。
“容上次為我的舞姬拍掌和舞,我猶歷歷在目,欠容一場,今日容當征伐吐谷渾,
我便以箸擊杯,還容一場,當是祝容早日凱旋?!笔雷泳秆孕﹃剃?,
手中的筷子擊打著桌上的酒杯,一下一下,由慢至快,直至最后,
六幺只聽得嘈嘈切切錯錯雜雜,如大珠小珠無雜緒般落入玉盤中,她的身子便更快,更穩(wěn)健。
舞在魂在,六幺尋了半生,他尋著了,可這魂兒,卻讓她傷痕累累,看舞的人志不在此,
綠腰便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亦入不了他的眼。那一舞,后來世子靖同她說,便是舞盡了繁華,
其他的,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赡侨昭缟?,她舞,世子靖便在笑,笑得相當開懷?!叭?,
我知軍中苦,今日便將六幺送至你面前,你便帶她從軍去罷,不若這漫長的征戰(zhàn)途中,
你也了無生趣不是?”那一次,是綠腰第一次出錯。箸停聲止,可綠腰卻沒有停,
她只感覺腳下似有無數(shù)刀子,她一步一刀,狠狠的戳在她的腳心,鮮血染遍了她的舞臺。
她日夜想著他,想著孩子,想他可曾想她,想他們可會有未來,可六幺知道,他們已無可能,
她唯一想的,不過是那點執(zhí)念罷了。她想孩子,想曾經(jīng),想回到過去,回到那棵紅豆樹下,
回到十歲,告訴將軍容,為何給她承諾,卻又不遵守承諾?她沒有想到,
卻身子一個趔趄落在了將軍容的懷里。他的心跳聲蒼勁有力,他的氣息縈繞著她,
她恨不得就此一生。她的將軍容啊,還是一如既往。長劍刺穿六幺的身子,六幺想,
她已知曉結果,可未曾想到,會是他。第9章 綠腰將軍容面無表情?!按巳フ鲬?zhàn),
前路漫漫,容身邊,當不需要此般禍亂,免引得軍心不安,既世子送我,我無處安放,
不如毀了罷,也省得為一個小小舞姬操心?!绷鄄辉鴦?,亦未感受到疼痛。
將軍容抽走了長劍,鮮血噴涌而出的那一刻,六幺才感受到那徹骨的疼痛,長劍穿過她的肉,
順著她的鎖骨進出,好似有磨刀的聲音穿刺其中。這一劍穿透了六幺的心,
也穿透了六幺的魂,那一地的傷痕累累,辛者庫里的十年艱辛,隨著夢碎,一道落入了深處,
若他也沒了,那便深陷罷?!拔覀冞@些當奴才的,不過終日忐忑等主子賞口飯吃,
又何談得上兒女情長?活著便是慶幸了,該不是你想的,便不要想著罷?!蹦侨?,
六幺才明白了,這世間萬千情愛,皆有因果,她不是他的因果,卻把他當成了她的一生,
她錯了,錯得離譜,可又愛得深沉。她為他舍棄尊嚴,跪在李清婉的面前,
她為他不惜放下身段,討好世子靖,只為留下他們的孩子,她為他夜夜不能眠,
只為了今日這誓師之行上,為他舞一曲綠腰??v觀她的前半生,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他啊,
可他不懂,永遠也不會懂。那一年家宴,父親請了一位舞師入府,他坐于她身前,
看那舞師水袖漣漣,道了一句太好看,她便著娘親請了舞師教她,她日日練習,時時不忘,
只因為,當她舞動水袖時,他總會站在紅豆樹下,笑著看她?!叭莞绺?,我跳得可好?
”“小六的綠腰,是我見過最美的?!笨山K究,于他眼里,她不過是一個伎,
一個下等的奴才罷了。六幺做了一個夢,夢很長,夢里的她沒有經(jīng)歷家破人亡,十三歲,
尉遲容應聲而來,兩家談下小定,十六歲,容隨父征戰(zhàn)高句麗,兩年后凱旋而歸,
君上慎喜容,夸容年少有為,封右將軍,常奉于身側。那年紅豆結得正盛時,
她著紅豆繡于嫁衣之上,掀開蓋頭時,他們相視一笑。青梅與竹馬,兩小共無猜。第二年春,
她有了喜,年底之時,誕下了他們的長子,容抱著孩子在屋內(nèi)歡呼,取名安,愿他有所為,
保家衛(wèi)國天下安。安兒?;秀遍g,六幺好似感受到一陣奶味兒在她的身邊,她伸出手想去抱,
卻又離得遠了?!傲?,我曾說過,你安好,容便好,你的孩子便好,你可是,忘了我的話?
”不忘,不曾忘,亦不敢忘,她的安兒,便是她最多的牽掛。六幺睜開眼,
世子靖的手里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剛學會走路,在世子靖的身上踩來踩去,他忽而回頭,
朝六幺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六幺跟著笑,孩子忽然張開手臂往六幺身上靠。
“良……良……”“這是公子安第一次叫娘?!蹦棠镆荒槡g喜,世子靖也跟著笑?!傲?,
你可聽見了,公子安,第一次叫娘?!绷畚凑f話,只安靜的看著孩子在她身上翻滾,
奶娘要抱開,世子靖擺手?!霸偻嬉粫T?!薄傲肌??!惫影菜平猩狭税a,
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六幺,喊了足足十幾次,待能完完整整的喊出一句娘了,
這才被奶娘抱了起來,世子靖丟了個香囊給奶娘,那袋子沉甸甸的,
奶娘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拔視扇藦拿艿浪湍慊貙m,你當知道如何回?
”“老奴知道的?!闭f罷,奶娘抱著孩子走了,六幺伸出手,世子靖攔住了六幺。
“他終歸有他的歸處,六幺,你醒來了便好,以后若想見公子安,便乖乖的,
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片好心?!薄芭懒??!薄叭绱吮愫??!笔雷泳皋D身出了房間,
只剩下六幺躺在床上,腦海里是公子安一次又一次的喊著娘親,她不自覺笑出了聲。
第10章 桃夭和吐谷渾的戰(zhàn)爭,從九月持續(xù)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五月鶯飛草長,
彼時吐谷渾正是兵強馬壯之時,又占著我朝兩大關隘,和將軍容的軍隊形成了拉鋸之勢,
邊關糧草告急,世子靖入宮面見君上,得了押送糧草的職。那日,李清婉給六幺下了帖子,
她說,要同六幺說說公子安。六幺找世子妃批了假,又一個人出了門。她記得,
最后一次出門,是去年重陽將軍容離都征戰(zhàn)之時,將軍容的長劍刺穿了她的身子,
她現(xiàn)在想起來,仍心有余悸。那也是她生下公子安后,第一次見到公子安,第一次見面,
公子安便聲聲喚她娘親,聲聲喚猶在六幺的耳邊縈繞,她坐在馬車里,
嘴角又禁不住勾了起來?!肮影?,我很快,又可以見到你了?!绷叟踔∫路⌒?,
這些,都是她為公子安準備的?!靶×氵€記得那年春天嗎?你邀請我去府上玩,
我們坐在一起,忽然我就想,問問容,在他心里,我和你都是什么樣子的。
”李清婉并沒有教六幺去府上,而是在京城的一家叫做醉月樓的酒樓,酒樓取名醉月樓,
乃是因酒家最擅長的,便是那醉鵝,亦是李清婉桌上的常備食物。“他說啊,
你是那水上青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任爾雨打風吹依舊不折不彎,我啊,
是那俗世里的芍藥,便是那點點春雨,都經(jīng)不得,那會兒,我總覺得,他在保護我,
因為我啊,需要保護起來,至于你,立在那淤泥之上,誰又能靠近你呢?
”李清婉親自給六幺夾了醉鵝?!昂髞砦也胖?,原來,他將軍容要的,
是那清冷出塵的荷花,不是我這人間的富貴花,說到底,經(jīng)不得風吹雨打,
注定就配不上他將軍容,誰教他將軍容,愛的就是那鐵馬冰河呢?”“你同我說這些,
不過都是年少的事情罷了?!绷鄄辉ь^,她亦無多少起伏。世人只道將軍容重情重義,
拋卻當時的國公府嫡出小姐不要,娶了一個小小五品官家女兒,自此夫妻和睦,家宅安寧,
可世人卻不知道,這小小的官家五品女兒啊,不過就是個欺世盜名之輩罷了,
她不過就是搶走了別人的東西,爾后向全世界炫耀著他們青梅竹馬的感情?!疤抑藏?,
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钡鴾\的歌聲,從樓上傳來,箏聲清脆,琵琶暗鴉,
那樓上的歌姬唱得幾分喜,幾分哀怨,還有幾分愁。六幺聽著,就入迷了。那時,
她在辛者庫,撐不下去了,便是一遍又一遍的唱著這支《桃夭》,伴著節(jié)奏跳綠腰。
只因這曲兒,便是將軍容同他說的,亦是她等了很久的。她等他一句好,等他十年,
卻終究沒等到她想要的結果。紅豆年年在開,可不是為了她和他開。綠腰淺淺,長袖當舞,
陣陣鼓點隨著樂聲起,六幺聽得樓上腳踩著木板舞動,歡聲笑語間,
她聽得有人感嘆:“論這綠腰舞,我見過最好看的,便是君上曾經(jīng)最愛的舞姬六幺,
那身材曼妙,尤其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身隨音動,舞隨腰動,當真是天下一絕,可惜了,
將軍容勝仗歸來,君上便將那舞姬賜予了將軍容,從那以后,
便再沒見過那般繞梁三日不絕的舞了?!绷鄣皖^。那般美妙的舞啊,她終歸,
也是跳不出來了罷?!靶×?,世人對你,還真是贊不絕口呢!”李清婉再一次為六幺夾了肉,
又笑了,“我聽宮中的舞姬說,小六你為了保持身材跳綠腰,從來是過午不食,肉不沾口,
今天,可是我讓你破例了,你若是不喜的話,不吃便是。這些年,我掌中饋,時常想,
將軍帶我相敬如賓,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我是主母,將軍的心思我猜不透,可那日里,
我見將軍帶著你回來,我才知,他的心里,一直裝的都是你?!薄澳阏f,和我說說公子安,
讓我見見,為何我卻沒有見到?”六幺抬起頭,打斷了李清婉的嘮嗑。
第11章 目的“瞧我,光顧著和你說說我們小時候的快了事情,都忘了正事兒了。
”李清婉扶額淺笑,“安兒很好,這會兒大抵奶娘剛喂了飯,正在休息罷,我已和奶娘說了,
待安兒醒了便帶他過來,安兒對我這個娘親,黏得很?!薄笆欠蛉撕駩邸!绷垡琅f淺淺,
李清婉的聲音卻提高了,“六幺,你莫不是忘了,你的主母當是誰?你又可知,
世子妃乃是高門嫡女,當初可是實實在在的看上了將軍,只差一點,她便是今日的尉遲夫人?
”“那于我,有何干?”六幺抬起頭看李清婉,李清婉的心頭,好似被什么東西敲打了一下。
六幺長大了。不,她只是不是那個,不敢抬頭看人的歌姬了?!昂?,也是,伎就是伎,
脫下你這張嫵媚的臉,你不過就是個下等的伎罷了,你說,你這要是袒露肩膀出去,
又幾人看得起你呢?又有誰,不會對你肩上的奴印指指點點呢?”“六幺,你是奴,
這輩子洗不去了,可公子安,是我的兒子,可人人皆知,他是世子靖抱回來的,
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日,若是有人問起,安兒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我卻不知,
是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可有些人不一樣,有些人,是會告訴他的,告訴他,安的親生母親,
不過一個下等的辛者庫奴才,肩上是刻著奴印,這輩子都洗不去的。
”李清婉的手拂過六幺的肩膀:“那時,安兒便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說他的親生母親,
是個奴才?!绷壑皇前察o的坐著。李清婉的手段,她太熟悉了。說這么多,
無非就是要她做事罷了??伤裁靼?,李清婉這一棒子不打完,她又怎會開口呢?
“我從未想過,要認公子安,只是今日夫人說讓我見見,我便想,不若趁此機會,再見一次,
從此斷了念想?!绷鄣皖^,她說的是承諾,亦是實話,她和公子安,便再不會見面了罷。
“我曾想,將軍容心里到底是裝著誰,后來我無意進入他的書房,見他的墻上掛著一幅畫,
那畫上女子躲在暗處偷偷往外看,嘴角含笑,粉目含春,那時,
我想大概……是你入辛者庫的第三年罷?”李清婉走到六幺的身后,
她的雙手狠狠的捏住了六幺的肩膀。六幺感覺肩膀有些疼,卻并未開口,
只待李清婉松開了手,才舒了口氣,可肩膀,卻更加的疼了。
自從將軍容那一劍刺穿她的身子,她的肩膀,時時的總泛著隱隱的疼,世子靖請了太醫(yī)來,
太醫(yī)說是劍上可能留下了些許東西在她的肩膀里面,故而總會疼痛。若是想要治愈,
便要重新割肉拆骨,可那會兒,六幺便再跳不得綠腰舞了,故,六幺便放棄了,疼著,
便疼著罷,更何況,不是時時刻刻的疼,只偶爾的陰雨天,才會隱隱的疼。
可六幺從未感覺哪一天有今天這般疼,一抽一抽的,好似要鉆進她的骨髓里面,難受得緊。
“六幺,我知你是個聰明人,你當也知道,我今日找你所謂何事,那我也便說了罷,
將軍容出事了?!崩钋逋竦穆曇舨桓撸蹍s愣了一下?!皩④娙?,被敵方擒住了,
對方有備而來,為了逼將軍容,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我只知這一切是廟堂上有人安排好的,
可卻不知是誰,竟對將軍容下得這般狠手,六幺,我要你幫我,把將軍容帶回來。
”六幺沒有動,李清婉卻拍拍手。她聽得簾子拉開的聲音,緊接著,是稚兒羸弱的哭聲,
六幺只感覺心都揪了起來,再抬頭,卻見公子安在乳娘的懷里哭著,有氣無力?!肮影?。
”六幺起身,李清婉卻抓住了六幺的手?!傲?,你當知我需要什么。”李清婉的眼神銳利,
“一切,我都已安排妥當,若是你不從?!崩钋逋袼﹂_六幺,她緩緩走到乳娘的面前,
示意乳娘將公子安放在地上,“安兒,今日,當和母親請安了。
”軟軟糯糯的孩子有氣無力的跪下,額頭緊緊的貼著李清婉的鞋子,李清婉轉頭看六幺,
臉上依舊在笑,卻比冬日寒?!傲?,公子安現(xiàn)在無需入宮了,你能否做到,
便決定了公子安能否活下來,你當清楚,若將軍容回不來,那公子安,便活不下去,可知?
”“知。”六幺再一次,低下了頭。她知,李清婉說到做到。這個女人的目的性,
從來都很強。第12章 離開“將軍夫人,臨走之前,我可問你一句話?
”“只要你愿意去做,你問我什么,我都當回答你?!钡昧肆鄣拇饛停钋逋衲樕系男θ?,
真誠了幾分,“六幺,你說吧?!薄白叩浇裉爝@步,你可曾后悔?”“后悔?”李清婉嗤笑,
復又搖頭,“六幺,你可知,后悔這種東西,從不是我李清婉要的,你也當知,比起你們,
我對將軍容,愛得更深,當年,明明是我先看見了將軍容,可他呢?可他偏偏就是愛上了你,
尉遲家滿意你,他們都想著,要你做他們的媳婦,妻子,可他們不曾想過,我對將軍容的愛,
半分不少,甚至比你更多?!薄拔依钋逋襁@輩子,要的是人上人,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我這人間的富貴花,天生便是要富貴來陪襯的,可我只一個小官家的女兒,我要往上走,
談何容易?可將軍容不一樣,他年少有為,他是全京城女子的夢想,將軍容我要,尉遲家,
遲早也當只有我這個主母才是?!蹦鞘橇勐牭搅?,是最能寬容李清婉的答案。
李清婉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甚至……扼殺了她的家族。那她呢?六幺緊了緊手中的東西,
她抬起頭望天又深呼吸,又笑了。她還能怎么做呢?所有的一切,世子妃都應了她,
她來這里,只不過是為了看一眼公子安罷了,她只想知道,公子安過得好不好而已。
他過得不好,所以她,更要走?!傲?,這當是當初你華家遭難的一切,當初,
是同為同僚且好友的李家告了你華家,使得你父親兄長流放千里,母親女眷打入辛者庫,
今日之事,是我個人委托,不過,你若愿意,我知你父親兄長健在,家中女眷俱在辛者庫,
我愿保他們平安?!绷刍剡^神來,世子妃的話依舊在她的腦海里縈繞。
“我會想辦法將你母親等人從辛者庫你提出來,讓她們不再受奴役之苦,六幺,你當只我,
我若應了你,便絕對不會反悔?!薄傲勰茉偾笫雷渝患聠??”“你說。
”“六幺有一子,名公子安,六幺不敢奢求其他,只求世子妃能否為六幺上書,
教將軍容夫人月月帶他進宮與皇后娘娘相看,可好?”“好?!眮碇?,
她便已經(jīng)做好了要去的準備。為了家人,為了公子安,亦為了他。她六幺,
從不虧欠別人什么,將軍容亦是,她欠他一條命,這一次,便將命給了他罷,自此,
他們便兩不相欠。六幺上了馬車,馬車“吱呀吱呀”往城外走?!靶≈?,到了都門口了,
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返,小主可要看看?”“直接走罷?!绷畚丛崎_簾子。她這半生,
從未曾踏出過都城半步,小時最遠的,也不過到郊外的廟里上柱香,后來進了宮,
她便連郊外的那條路,都記不得太清楚了。如今,卻要一個人只身前往吐谷渾,那里,
又是什么樣的呢?六幺心里想,卻總只記得王宮里辛者庫那院門口的那株桃花,
桃花不知道在那多少年,老干虬勁有力,可有一年,司天臺的大人說那桃樹沖撞了六公主,
管事嬤嬤便帶她們砍了那桃樹。六幺從自己的夢里驚醒,她聽得馬車聲停了,
車夫和人交談了幾句,飯盒送進了馬車里,還有一整套的衣裳,以及被褥套件。
“世子妃和小的說,小主懼冷,今晚過去,沿途怕是沒了店家,
只能請小主在馬車上將就一個晚上了?!薄摆s路要緊?!币蝗詹坏?,她的心,亦放不下。
第13章 要去馬車日夜兼程,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方才到邊關。那邊早有人在等著了,
便等著六幺就進城。世子靖押送糧草,一個月的時間,糧草卻未到邊關,世子妃同六幺說,
一要解救將軍容,二,找到世子靖。世子妃說,他太心急了。
六幺不知道世子靖到底是什么心急,可她知,世子靖從來都有野心和野望,他想要做的事情,
沒有人可以阻止,可是,世子妃要阻止。六幺下馬車時,世子靖便陰晴不定的站在那里,
他暗沉沉的看著六幺?!傲?,你當真要去?”“當真要去?!绷刍卮鸬弥苯亓水敚?/p>
她不得不去?!皩④娙?,在你心里,就這么重要嗎?”“是,奴離不得他。
”“他明明……”“奴五歲便識得他,除了奴自己,奴這輩子,只愛過一個人,便是將軍容,
如今他有難,奴……不得不去?!笔雷泳搁L劍戳著六幺,氣得雙腿打顫,“六幺,
你當真要此般犯賤?哪怕是將軍容要殺了你,你也依舊要去?”“是,依舊要去。
”六幺不敢抬頭看世子靖,她知道世子靖此刻的怒火足以扼殺她,可是她也知,她不能退。
愛是什么呢?六幺想,她一直都會愛的,在辛者庫的時候,是對將軍容的愛,
所以才支撐著她走到離開那座皇宮,得償所愿,可后來,她才知道,那不是愛,
那是她的執(zhí)念,現(xiàn)在呢?將軍容的長劍刺穿她的身子的時候,她想不通,
想不通他為什么要那么做,為什么要將她扼殺在他的劍下。將軍容啊,漫漫十年,
他到底是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她的心,疼得緊,可她亦沒有辦法。為了公子安,
她要去,為了世子靖,她要去,為了償還當初欠將軍容的,她更要去?!凹偃?,
假如將軍容便是害死你全家的兇手,你也要去?”“是,要去。”“六幺,你當如此犯賤?
”“是,奴便是此般犯賤,教世子您看錯了?!薄傲?,你說的,可都是心里話?”“是。
”“那你抬起頭看著我,告訴我,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世子靖的聲音冷冽又帶著幾分磁性,
可六幺知道,他生氣了,只有生氣的時候,世子靖才會用如此平靜的語氣,和她說道。
六幺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告誡自己,然后深呼吸,抬起頭看著世子靖?!笆雷?,
奴說的都是心里話,奴至始至終,愛的都是將軍容,所以,奴才愿意鋌而走險,去救將軍容。
”那一刻,六幺感覺自己的心抽抽的疼。世子靖眼里最后的一點火焰熄滅了,
他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了一聲,然后讓開了路。六幺上了馬車,
馬車夫一揮馬鞭,馬車便咕嚕嚕的往前跑, 六幺坐在馬車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落,
她似乎聽到了后面世子靖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六幺緊了緊手里的東西。那是臨走前,
世子妃給她的。世子妃說,這是她最后的節(jié)操,如果失敗了,就吞下它,她便不會受苦了。
她懷著必死的心來,就沒想過要回去,所以,何必回頭看呢,惹了傷悲,不就更不好了?
“六幺小主,你當真不回去看看世子靖嗎?”車夫似乎有些忍不住,六幺卻擦去眼淚,
又笑了?!拔覀冞@些當奴才的人啊,一輩子本來就不值錢,世子的身邊,
以后會有千千萬萬個六幺,我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罷了,卑微如塵,總有一天,
世子會忘記的?!薄翱墒侨?,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他原來的地方去的?!避嚪騾s嘆了口氣,
馬鞭一揚,速度便更快了。第14章 碧湖關車夫的馬車,在一個晚上,
從偏門進入了碧湖關。吐谷渾來勢洶洶,一南下就占據(jù)了我朝兩大關卡,
更將碧湖關作為了他們新的王都所在地,王室遷移到了碧湖關,而前面的陽關,
則是和將軍容的軍隊相持的地方。這場戰(zhàn)爭你奪我取將近一年的時間,最后的勝利者,
其實是吐谷渾。吐谷渾卻一直都沒有退出陽關,而將軍容,再一次戰(zhàn)斗中,
被吐谷渾的將軍抓住,帶入了碧湖關。碧湖關之所以稱作碧湖關,是因整個城圍湖而建,
西北水草向來稀少,可碧湖關卻水草豐盛,是西北地區(qū)難得的富饒之地,
也是吐谷渾看上碧湖關最主要的原因。這里富饒,吐谷渾王室霸占著這一塊富饒之地,
再也無需擔心冬日的糧草問題。這也是吐谷渾縷犯中原的癥結之所在,邊關外風沙漫天,
黃沙漫過了他們原來的地方,很多地方開始寸草不生,他們需要新的地方來安家,
需要新的地方,安營扎寨。碧湖關,便是這上上之選。六幺下馬車的時候,
是在一紅塵的院子里,院子里的胡女穿著大膽,目光切切的看著下馬車的六幺。
“我當這天下第一綠腰舞姬當是什么絕世之姿,原來不過如此!”“和那些中原女子,
沒有什么不同罷了!”胡女們話里都是嫌棄,目光在六幺的身上打轉。
車夫不知從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只缶,輕輕的敲打了幾下?!傲坌≈??!避嚪蛞宦暫?,
六幺回過神來。給六幺伴奏過的人有很多,六幺全部都記得。
每個樂師的身上都有他自己的特點,這位缶師也是,他擊缶時總有一種灑脫,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