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島異聞海風(fēng)帶著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咸腥與濕冷,
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我乘坐的“鷺島號”渡輪的舷窗上,激起一片模糊的水霧。我叫周濤,
一個在都市水泥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的作家。曾經(jīng),文字是我的信仰,是逃離現(xiàn)實的避難所,
但近一年來,靈感枯竭得如同撒哈拉沙漠,每一個字符的敲擊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編輯的催稿電話像索命的梵音,工作室的租金賬單則像冰冷的鐐銬。
我厭倦了那種在鍵盤前枯坐整夜,卻只能擠出幾行干癟文字的絕望。我需要一個出口,
一個能讓靈魂重新呼吸的地方。鷺嶼,
這座在最新版電子地圖上都需放大數(shù)倍才能勉強尋得一個小點的偏遠海島,
便是我孤注一擲的選擇。朋友偶然提及,說那里與世隔絕,風(fēng)景原始,
或許能給我?guī)砭眠`的寧靜與創(chuàng)作的火花。我?guī)缀鯖]有猶豫,便收拾了簡單的行囊,
踏上了這趟前途未卜的旅程。渡輪在灰藍色的海面上顛簸了近五個小時,
終于在天色被晚霞染成一片濃稠橘紅時,緩緩靠向了簡陋的碼頭。
碼頭由幾排粗大的木樁和鋪設(shè)其上的厚木板構(gòu)成,常年經(jīng)受海風(fēng)侵蝕,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稀稀拉拉幾個皮膚黝黑、面容被海風(fēng)雕刻出深刻紋路的島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衫,
默默地注視著渡輪的到來。他們的眼神平靜得像深潭,不起一絲波瀾,
仿佛早已習(xí)慣了這種與外界的疏離,也習(xí)慣了迎來送往每一個帶著好奇或逃避心態(tài)的過客。
接待我的是一位頭發(fā)花白如雪的老人,他自我介紹姓林,
是島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還記得如何與外界打交道的人之一,
也是我通過朋友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的舊房子的房東。林老伯的背佝僂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縱橫交錯的溝壑,每一條都似乎在訴說著海島的古老與滄桑。然而,
他那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卻異常清亮,閃爍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睿智光芒。“周先生,
是吧?歡迎來到鷺嶼?!绷掷喜穆曇羯硢〉孟袷潜缓I炒蚰ミ^,帶著濃重的海島方言口音,
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樸拙的真誠,“這島上,別的沒有,就是清凈。希望能合你的心意,
讓你寫出好東西來?!彼珠_嘴笑了笑,露出發(fā)黃的牙齒。我隨著他,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蜿蜒起伏的石板路上。路面被海霧打濕,滑不留手。
兩旁是低矮的石頭房子,墻壁由大小不一的深色礁石壘砌而成,
縫隙間頑強地生長著墨綠色的青苔和不知名的蕨類植物。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復(fù)雜的氣味——海水的咸腥、魚干的微臭、潮濕泥土的芬芳,
還有一種淡淡的、難以名狀的植物腐敗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鷺嶼獨特的嗅覺記憶。
偶爾有幾只羽毛蓬松的母雞咯咯叫著從路邊竄過,或者一只眼神警惕的黃狗,
遠遠地吠叫幾聲,便又消失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我的住處在小島的東側(cè),地勢稍高,
是一棟孤零零的兩層高舊式木結(jié)構(gòu)房屋,孤傲地面對著一望無際的蒼茫大海。
房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木質(zhì)的墻板在海風(fēng)的吹拂下微微顫動,發(fā)出細微的呻吟。雖然陳舊,
但林老伯顯然用心打掃過,屋內(nèi)地板擦得锃亮,窗明幾凈,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艾草熏過的味道。“這房子是我阿公那輩留下來的,有些老舊了,
周先生莫嫌棄。”林老伯一邊幫我把行李搬進屋,一邊絮叨著,
“以前也有城里來的畫家、作家住過,都說這里風(fēng)水好,能出作品?!卑差D下來后,
林老伯并沒有急著離開。他熟門熟路地在堂屋那張吱呀作響的舊藤椅上坐下,
從腰間的布袋里摸出一桿銅制的旱煙袋和一小撮煙絲,慢條斯理地裝填起來,
然后用火柴點燃。裊裊的青煙升騰而起,很快便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只剩下一雙清亮的眼睛在煙霧后閃爍。“周先生,一個人跑到這么個荒島上來,
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還是就圖個清靜,好安心寫作?”他吸了一口煙,
煙絲在煙鍋里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然后緩緩地將煙霧從鼻孔中吐出?!岸加邪?。
”我苦笑了一下,在另一張略顯破舊的竹椅上坐下,“主要是想換個環(huán)境,找找靈感。
城市里太吵了,靜不下心?!蔽彝巴鉂u漸被墨色吞噬的海面,
心中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攀談生出幾分好奇,也有一絲戒備。林老伯沉默了片刻,
眼神悠遠地投向窗外那片在暮色中顯得愈發(fā)深邃莫測的大海,聲音也隨之壓低了幾分,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神秘感:“這鷺嶼啊,看著平靜,其實藏著不少老故事。你們年輕人,
可能不信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但我們這些老骨頭,是打小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都說啊,
每逢月圓之夜,特別是那種又大又亮的滿月,海上就會傳來一種聲音……”他刻意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著如何描述那種難以言喻的聲響,又像是在吊我的胃口,
“一種……‘寂靜的呼喚’。那聲音啊,怪得很,說不清道不明,但聽了的人,
就像被勾了魂一樣,會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向大海深處,再也回不來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篤定。煙霧繚繞中,
他那雙清亮的眼睛仿佛也蒙上了一層陰影。我心中猛地一動。作為一名以編織故事為生的人,
我對這類帶有神秘色彩、充滿懸念的民間傳說向來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這“寂靜的呼喚”,
聽起來就像一部天然的懸疑小說開頭。但同時,我骨子里的理性又在告訴我,
這不過是些無稽之談,或許是海風(fēng)穿過形狀奇特的礁石群時產(chǎn)生的某種特殊聲學(xué)現(xiàn)象,
被島民們以訛傳訛,添油加醋,才演變成了如今這般恐怖的傳說?!芭叮窟€有這種事?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試圖掩飾內(nèi)心的波瀾,
“林老伯,您這故事可真有意思,聽起來倒是個非常不錯的寫作素材啊。”林老伯聞言,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明,像一口幽深的古井。我從中讀出了一絲告誡,
一絲憐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仿佛他曾經(jīng)親身經(jīng)歷過什么,或者目睹過什么。
“素材歸素材,周先生?!彼蛔忠活D地說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有些東西,
還是不要輕易去探究的好。這島上的水,深著呢?!闭f完,他便站起身,
將煙鍋在鞋底磕了磕,熄滅了余燼,然后向我道了聲晚安,便佝僂著背,慢慢地走出了木屋,
消失在濃稠的夜色中。夜,徹底深了。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屋下的礁石,
發(fā)出單調(diào)而持續(xù)的轟鳴,像是永恒的嘆息,又像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囈語。
我獨自站在二樓的窗前,海風(fēng)從窗戶的縫隙中鉆進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望著窗外那片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深不見底的漆黑海面,
林老伯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我耳邊反復(fù)回蕩?!凹澎o的呼喚”……這四個字,
像一顆投入我早已波瀾不驚的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懷疑與好奇,恐懼與渴望,在我心中激烈地交織、碰撞。這座與世隔絕的偏遠小島,
似乎遠比我想象中要復(fù)雜,也……危險得多。最初的幾天,
我努力讓自己沉浸在一種刻意營造的平靜中。白天,我會在島上漫無目的地行走,
用腳步丈量這片陌生的土地。鷺嶼的植被異常茂盛,
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亞熱帶植物肆意生長,巨大的蕨類植物伸展著羽狀的葉片,
古老的榕樹垂下無數(shù)氣根,像一道道綠色的瀑布。
空氣中永遠彌漫著植物的清香和泥土的濕潤氣息。偶爾,我會遇到幾個在田間勞作的島民,
他們大多只是默默地看我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xù)忙碌。
他們的生活似乎遵循著某種古老而緩慢的節(jié)奏,與外界的喧囂格格不入。夜晚,
我會坐在書桌前,攤開稿紙,試圖將白天的所見所聞轉(zhuǎn)化為文字。
但那“寂靜的呼喚”的傳說,像一根無形的魚線,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勾住宿我的思緒,
讓我難以集中精神。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那些古老的傳說、那些島民們諱莫如深的眼神,
產(chǎn)生了越來越濃厚的興趣。這興趣,已經(jīng)超出了一個作家對素材的渴求,
更像是一種……被某種未知力量吸引的本能。2 諱莫如深在鷺嶼度過了一個星期后,
我對島上的環(huán)境漸漸熟悉起來。我開始有意識地嘗試與島民們交流,
試圖從他們口中了解更多關(guān)于“寂靜的呼喚”的細節(jié)。我?guī)еP記本和錄音筆,
像一個人類學(xué)研究者一樣,記錄著島上的風(fēng)土人情,也小心翼翼地旁敲側(cè)擊,
打探那個神秘的傳說。然而,過程遠比我想象的要艱難。每當(dāng)我將話題引向“寂靜的呼喚”,
島民們的反應(yīng)都出奇地一致——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和回避。年輕一些的島民,
大多會露出茫然而無辜的微笑,連連擺手說“不知道”、“沒聽說過”,
仿佛那只是我這個外鄉(xiāng)人憑空臆想出來的東西。他們的眼神清澈,卻又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
讓我無法判斷他們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在刻意隱瞞。而那些年長一些的,
經(jīng)歷過更多風(fēng)浪的老人,反應(yīng)則更加復(fù)雜。他們通常會在聽到那四個字時,
臉上的皺紋瞬間繃緊,眼神中會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和哀傷,
仿佛觸碰到了某個深埋心底的禁忌。他們會立刻沉默下來,或者用含糊不清的方言岔開話題,
談?wù)撈鹛鞖狻O獲,或者島上最近發(fā)生的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有幾次,
我甚至看到有老人偷偷地在胸前劃著某種類似十字的符號,口中念念有詞,
像是在祈求神靈的庇佑。我曾試圖與一位在碼頭邊修補漁網(wǎng)的老漁夫攀談。
他看起來至少有七十多歲,滿臉的褶子像干裂的土地,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布滿了老繭和傷痕。
起初,他還饒有興致地和我聊著年輕時出海捕魚的驚險經(jīng)歷,
但當(dāng)我小心翼翼地問起“寂靜的呼喚”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手中的梭子也停了下來。他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足足有半分鐘沒有說話,
那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我的內(nèi)心。最后,他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沙啞著嗓子說:“后生仔,
有些事,不該問的就別問。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說完,便不再理我,
自顧自地埋頭修補漁網(wǎng),任憑我如何搭話,都置若罔聞。這種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
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整個鷺嶼籠罩在一片神秘而壓抑的氛圍之中。它沒有讓我退縮,
反而像火上澆油一般,更加勾起了我內(nèi)心深處那股近乎病態(tài)的探究欲。我隱隱感覺到,
這“寂靜的呼喚”背后,一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一個足以讓整個島嶼都為之戰(zhàn)栗的秘密。這天下午,天氣有些陰沉,
海面上翻滾著灰色的浪花。我獨自一人,信步走到了位于島嶼北端的一座廢棄燈塔下。
這座燈塔孤零零地矗立在陡峭的懸崖邊緣,像一位飽經(jīng)風(fēng)霜、沉默寡言的巨人,
日夜凝視著波濤洶涌的無垠大海。塔身由巨大的花崗巖條石砌成,
表面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裂痕和風(fēng)化的痕跡,藤壺和海藻在潮濕的石縫間頑強地生長著。
據(jù)說這座燈塔已經(jīng)廢棄了幾十年,在它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是進出鷺嶼的船只唯一的指路明燈,
見證了無數(shù)的悲歡離合。燈塔的鐵門虛掩著,上面銹跡斑斑,輕輕一推,
便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一股濃重的霉味和海腥味混合著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塔內(nèi)光線極其昏暗,
只有幾縷微弱的天光從高處的窄窗艱難地透射進來,
在布滿蛛網(wǎng)和厚厚灰塵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
小心翼翼地沿著布滿鐵銹的螺旋形樓梯向上攀爬。樓梯每隔幾級便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仿佛隨時都會斷裂。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仿佛預(yù)感到會在這里發(fā)現(xiàn)什么。在燈塔頂部的控制室里,空間狹小而壓抑。
曾經(jīng)的導(dǎo)航設(shè)備早已被拆除,只剩下一些銹蝕的金屬殘骸和斷裂的電線。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塵埃味道。就在我準(zhǔn)備失望地離開時,
眼角的余光瞥見角落里一個被破舊帆布覆蓋著的物體。我走過去,掀開帆布,
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遺棄的舊式磁帶錄音機,看樣式至少是三四十年前的產(chǎn)品了。
它的外殼是深褐色的塑料,邊角處已經(jīng)磨損發(fā)白,上面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像一件被時光遺忘的古董。我的心跳驟然加速。直覺告訴我,這臺看似普通的錄音機,
很可能與那個神秘的傳說有關(guān)。我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塵,
發(fā)現(xiàn)它的電池倉里竟然還有兩節(jié)早已腐蝕的舊電池。我從背包里找出備用的新電池換上,
然后深吸一口氣,嘗試著按下了那個標(biāo)有三角形符號的播放鍵。令人驚訝的是,
在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電流摩擦聲和卡帶轉(zhuǎn)動的輕微“咔噠”聲后,它居然還能工作!
一陣令人不安的靜默之后,錄音機里緩緩傳出了一段斷斷續(xù)續(xù)、模糊不清的聲音。
那聲音極其低沉,帶著一種非人間的詭異頻率,不像是任何我聽過的自然之聲,
也不像是人類的語言。它仿佛來自遙遠而幽深的海底,又像是從另一個維度滲透過來的囈語,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蠱惑力,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小手,在輕輕搔刮著我的耳膜,
讓我頭皮陣陣發(fā)麻,心神不寧,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沖頭頂。
“嗚……嘶……咔……咕嚕……嘶啦……”聲音時斷時續(xù),夾雜著大量的雜音和海浪聲,
但那核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調(diào),卻清晰可辨。雖然模糊不清,但我?guī)缀蹩梢钥隙ǎ?/p>
這就是林老伯口中,以及島民們諱莫如深的——“寂靜的呼喚”!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般瞬間將我淹沒,我的四肢變得僵硬,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我猛地伸出手,重重地按下了停止鍵,那詭異的聲音戛然而止,
控制室里恢復(fù)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海風(fēng)的呼嘯。
我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仿佛要跳出喉嚨。這聲音太詭異了,
僅僅是隔著幾十年的歲月,通過一臺破舊的錄音機播放出來,
就讓我感到如此強烈的不安和恐懼。如果,
如果親耳聽到那原初的、未經(jīng)任何介質(zhì)過濾的呼喚,又會是怎樣一種毀天滅地的體驗?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潮濕的墻壁,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島民們的恐懼并非空穴來風(fēng),也絕非簡單的迷信。這“寂靜的呼喚”,
絕不僅僅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它是一種真實存在的、能夠?qū)θ说男闹钱a(chǎn)生強烈影響的……東西。我顫抖著手,
將那盤同樣古舊的磁帶從錄音機中取出,緊緊地攥在手心。這盤磁帶,
或許就是解開鷺嶼所有秘密的關(guān)鍵。
3 塵封的往事那盤從廢棄燈塔中找到的、記錄著詭異呼喚聲的磁帶,像一根無形的刺,
深深扎進了我的心里,日夜撩撥著我的神經(jīng)。
我開始更加迫切地想要揭開“寂靜的呼喚”背后隱藏的真相。我知道,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
很難有什么突破。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線索。于是,
鎖定在了島上唯一可以稱之為“文化中心”的地方——一間由舊祠堂改建而成的小型圖書館。
圖書館的管理員是一位年過六旬、戴著一副厚厚的圓形老花鏡的溫和老人,姓陳。
陳管理員是島上為數(shù)不多的讀書人,據(jù)說年輕時曾在大陸的某個城市當(dāng)過教師,
后來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回到了鷺嶼,便一直守著這個小小的圖書館,
與滿屋的書籍為伴。起初,當(dāng)我向陳管理員提出想要查找一些關(guān)于鷺嶼歷史,
特別是與“寂靜的呼喚”或任何神秘失蹤事件相關(guān)的資料時,
他的反應(yīng)與其他島民并無二致——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然后便以資料匱乏、年代久遠等理由婉言謝絕。但在我連續(xù)幾天登門拜訪,
并向他展示了那盤從燈塔中找到的錄音帶,表達了我作為一個作家對探尋真相的執(zhí)著(當(dāng)然,
我隱瞞了錄音帶中那令人不安的內(nèi)容,只說是對海島的聲景感興趣)之后,
他的態(tài)度終于有所松動。他取下老花鏡,用衣角仔細地擦了擦,然后重新戴上,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說道:“周先生,你是個外鄉(xiāng)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也許更好。
鷺嶼這地方,看起來風(fēng)平浪靜,但水面下的暗流,兇險得很吶?!彼穆曇舻统炼徛?,
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滄桑。最終,他還是拗不過我的堅持,從一個上了鎖的舊木柜里,
取出幾本用牛皮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紙張早已泛黃發(fā)脆的線裝書和一些手寫的筆記。這些,
便是鷺嶼僅存的、關(guān)于它自身歷史的零星記載。在他的講述和那些幾乎要散架的故紙堆中,
我逐漸拼湊出一段被歲月塵封、令人不寒而栗的往事。大約在四十多年前,確切地說,
是四十二年前的一個農(nóng)歷七月十五,傳統(tǒng)的“鬼節(jié)”,
也是一個海面平靜如鏡、月光明亮得有些詭異的滿月之夜。
島上的一艘名為“鷺鳴號”的中型木質(zhì)漁船,
在離島約十海里的近海區(qū)域進行夜間捕撈作業(yè)時,
船上的七名船員——包括經(jīng)驗豐富的船長老王,他的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