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晨五點的城郊魚市已經熱鬧非凡。俞小魚麻利地將最后一條鱸魚擺上冰臺,
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五十五歲的她身材微胖,眼角有著深深的魚尾紋,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是盛滿了朝陽。"小魚啊,今天的帶魚新鮮不?
"老顧客張阿姨挎著菜籃子走過來。"張姐來啦!"俞小魚臉上立刻綻開笑容,
從水箱里撈出一條銀光閃閃的帶魚,"今早剛到的,您看這眼睛多亮,腮還是鮮紅的,
絕對好吃!""就信你!"張阿姨笑著接過魚,"我家那口子就愛吃你家的魚,
說別處的沒那個味兒。"俞小魚手腳利落地稱重、去鱗、清理內臟,一氣呵成。"那是,
我俞小魚賣了三十年魚,哪條魚新不新鮮,我鼻子一聞就知道。
"魚市里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混雜著海鮮的腥味,構成了俞小魚最熟悉的世界。
雖然每天凌晨兩點就要起床去碼頭接貨,雖然長年的勞作讓她的雙手粗糙得像砂紙,
雖然絕經后的潮熱常常讓她半夜醒來一身汗——但她從沒抱怨過。丈夫早逝,
獨自撫養(yǎng)兒子長大成人后,賣魚不僅是生計,更是她生活的全部意義。"小魚姐,
給我留兩斤蝦唄!"隔壁賣菜的小王探頭喊道。"早給你留好啦,最肥的那批!
"俞小魚笑著回應。正當魚市迎來早高峰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
轉眼間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哎呀,要下大雨了!""快收攤快收攤!
"商販們手忙腳亂地收拾貨物,顧客們也四散奔逃。
俞小魚不慌不忙地拿出準備好的塑料布蓋住魚箱,又麻利地將冰臺上的魚裝進保鮮盒。
三十年的經驗讓她對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習以為常。雨越下越大,轉眼間就形成了瓢潑之勢。
魚市轉眼間空了大半,只剩下幾個動作慢的攤主還在收拾。俞小魚正彎腰鎖錢箱,
忽然感覺有人站在她的攤前。抬頭一看,是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他約莫四十出頭,
五官如刀刻般分明,濃眉下是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正微微皺起,
顯然對周遭的魚腥味很不適應。他的高級西裝已經被雨水打濕,
昂貴的皮鞋踩在魚市場的積水里,顯得格格不入。"先生,魚市要收了,
您要買魚明天請早啊。"俞小魚直起身子說道。
男人略顯尷尬:"我不是來買魚的...我在等司機,但似乎他找不到這里。
"俞小魚打量著他,忽然笑了:"您是不是祁氏集團的那位大老板?
我在報紙上見過您的照片。"男人略顯驚訝,點了點頭:"祁昊陽。""哎呀,真是您!
"俞小魚熱情地說,"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您這么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要不這樣,
我的三輪車就在后面,您先到車上避避雨?"祁昊陽皺了皺眉,他本想拒絕,
但雨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粗矍斑@個滿臉笑容的賣魚大媽,他猶豫了一下,
點了點頭:"...謝謝。"俞小魚的小三輪停在市場后面的棚子里,
雖然簡陋但好歹能遮風擋雨。她利索地打開車門:"您別嫌棄啊,我這車是拉魚的,
有點味兒,但總比淋雨強。"祁昊陽彎腰鉆進副駕駛,果然聞到一股海鮮的腥味。
他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從未坐過如此簡陋的車輛,更別說和一個賣魚的大媽擠在一起。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特別反感。俞小魚從后座摸出一條毛巾遞給他:"干凈的,
您擦擦臉。"祁昊陽接過毛巾,發(fā)現(xiàn)雖然舊卻很柔軟,還帶著陽光的味道。"謝謝。
"他頓了頓,"你認識我?""城里誰不認識您??!"俞小魚爽朗地笑道,
"祁氏集團的大總裁,報紙電視天天見。不過您本人比照片上更精神。
"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車頂上,形成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祁昊陽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沒電了,
暫時聯(lián)系不上司機,只能等待。"您怎么會到我們這個郊區(qū)的魚市來?。?俞小魚好奇地問。
"考察一塊地皮。"祁昊陽簡短地回答,隨即意識到自己語氣太生硬,又補充道,
"司機臨時有事,我讓他先走了,沒想到突然下這么大雨。
"俞小魚點點頭:"這天氣說變就變。您等著也是等著,要不我送您一段?
雖然我這車慢了點..."祁昊陽正想拒絕,突然一個炸雷響起,雨下得更大了。
他看了看表,下午還有個重要會議。"...那就麻煩你了。"俞小魚高興地發(fā)動車子,
三輪車發(fā)出吭哧吭哧的聲音,緩緩駛出魚市。路上,
祁昊陽發(fā)現(xiàn)這個賣魚大媽開車技術意外地好,在雨中也開得穩(wěn)穩(wěn)當當。"您住哪個方向???
"俞小魚問。"市中心,祁氏大廈附近。""那可有點遠,我這車開過去得一個多小時呢。
"俞小魚想了想,"要不我先送您到地鐵站?"祁昊陽點點頭:"可以。"車內的空間狹小,
祁昊陽能清晰地聞到俞小魚身上淡淡的海腥味和另一種奇特的香氣——像是陽光曬過的棉布,
溫暖而踏實。他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只很舊的手表,表面已經泛黃,但被她擦得很干凈。
"您賣魚多少年了?"不知為何,祁昊陽主動開口問道。"整整三十一年啦!
"俞小魚眼睛一亮,"我丈夫去世得早,留下這個魚攤給我,我就靠著它把兒子拉扯大。
現(xiàn)在兒子在外地工作,就剩我和這些魚作伴嘍!"祁昊陽有些驚訝。在他的世界里,
女性要么是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要么是精致干練的職業(yè)女性。
像俞小魚這樣獨自經營魚攤三十年的女人,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類型。"很不容易。
"他真誠地說。俞小魚笑了笑:"嗨,生活不就是這樣嘛!有魚賣魚,有笑就笑,
有淚...等沒人的時候再流。"這句話不知為何擊中了祁昊陽內心某個柔軟的角落。
作為商業(yè)帝國的掌舵者,他早已習慣了隱藏真實情感。而這個素昧平生的賣魚大媽,
卻活得如此通透坦率。到了地鐵站,雨勢稍緩。祁昊陽下車前,
俞小魚突然從后座拿出一個塑料袋:"祁總,這個給您!"祁昊陽接過一看,
是一條新鮮的鱸魚。"這是...?""避雨費??!"俞小魚頑皮地眨眨眼,
"我自己挑的最好的那條,清蒸可鮮了!"祁昊陽愣住了,隨即失笑。
他這輩子收到過無數(shù)貴重禮物,卻從未有人送過他一條魚作為"避雨費"。"謝謝。
"他鄭重地說,"改天我會來你的魚攤買魚。""那敢情好!我給您打折!
"俞小魚爽朗地笑著,揮揮手發(fā)動了三輪車。祁昊陽站在原地,
看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漸漸消失在雨幕中,手里還提著那條用報紙包好的鱸魚。他忽然覺得,
這個雨天似乎沒那么糟糕了。第二章俞小魚把三輪車停穩(wěn)在魚市的老位置,揉了揉酸痛的腰。
連續(xù)幾天的陰雨讓她的關節(jié)隱隱作痛,絕經后的身體似乎比天氣預報還靈敏。"小魚姐,
今天生意怎么樣?"隔壁賣菜的小王遞過來一杯熱茶。"還行吧,
就是這天兒..."俞小魚接過茶杯,溫熱瞬間傳遞到指尖,"謝謝啊,小伙子。
"她呷了一口茶,目光掃過略顯冷清的魚市。雨后的市場人流量少了許多,
攤主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俞小魚正準備收拾攤位提早收工,
一輛锃亮的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了魚市入口。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年輕男子走了下來,皮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終鎖定了俞小魚的魚攤,徑直走了過來。"您好,請問是俞小魚女士嗎?
"年輕人彬彬有禮地問道。俞小魚愣了一下,下意識擦了擦手上的魚腥味:"我是,
您有什么需要?""我是祁氏集團總裁辦的助理,我姓陳。"年輕人遞上一張名片,
"我們集團想與您建立長期合作,定期采購鮮魚供應員工食堂。"俞小魚接過名片,
上面燙金的字體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她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祁氏集團?
就是...那個祁氏集團?""是的。"陳助理微笑,"祁總特別指定要您的魚。
"俞小魚腦中立刻浮現(xiàn)出那個雨天偶遇的英俊面孔。她本以為那只是一次萍水相逢,
沒想到對方竟然記得她,還派人來買魚。"這...太突然了。"俞小魚有些手足無措,
"我這只是個小攤子,怕是供應不了大公司的需求...""您不用擔心,
"陳助理似乎早有準備,"初期我們每周只需要五十斤左右的各類鮮魚,品種由您決定,
只要保證新鮮。價格按市場價的120%計算。"俞小魚瞪大眼睛。這條件優(yōu)厚得不像話,
而且五十斤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如果沒問題的話,
明天上午十點我們會派車來取第一批貨。"陳助理補充道,"這是采購合同,您過目一下。
"俞小魚接過合同,手指微微發(fā)抖。雖然她不識字不多,但基本條款還是看得懂的。
這確實是一份正規(guī)的采購協(xié)議,蓋著祁氏集團鮮紅的公章。"好...好的。"她點點頭,
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比平時工整許多。陳助理收起合同,禮貌地告辭。
直到那輛黑色轎車駛離視線,俞小魚還站在原地發(fā)愣。"小魚姐,你攀上高枝啦!
"小王湊過來,滿臉羨慕,"祁氏集團可是大客戶!"俞小魚搖搖頭,
心里隱約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那個祁總,為什么偏偏找上她?第二天凌晨,
俞小魚比往常更早起床,特意去了更遠的碼頭挑選最新鮮的漁獲。
她選了最肥美的鱸魚、帶魚和黃魚,小心地裝箱加冰,確保送到客戶手中時依然鮮活。"媽,
您今天怎么這么講究?"兒子打來視頻電話,看到母親異常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接了個大單子,得給人家最好的。"俞小魚抹了抹額頭的汗,對著手機鏡頭笑了笑,
"你在那邊怎么樣?吃飯了嗎?""吃過了。您別太累著,我這周末回去看您。"掛斷電話,
俞小魚繼續(xù)埋頭處理魚獲。她決定親自送貨,順便...或許能再見那個人一面。上午九點,
俞小魚換上了自己最體面的一套衣服——一件淡藍色的棉布襯衫和黑色長褲,
雖然陳舊但洗得干干凈凈。她還特意擦了擦那雙穿了多年的皮鞋,
把花白的頭發(fā)整齊地挽在腦后。"喲,小魚姐今天打扮這么漂亮?"魚市的熟客們紛紛打趣。
"去大公司送貨,總不能太寒酸。"俞小魚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她小心翼翼地把裝魚的保溫箱搬上三輪車,向市中心駛去。祁氏大廈是城里的地標建筑,
高聳入云的玻璃幕墻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俞小魚停好車,抱著箱子走向大廈入口,
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前臺小姐打量著她,
目光在她樸素的衣著和手中的泡沫箱上停留了幾秒。"我是來送魚的,給食堂。
"俞小魚解釋道,"祁氏集團采購的。"前臺小姐皺了皺眉:"有預約嗎?""有的,
陳助理昨天來簽的合同。"俞小魚急忙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名片。前臺接過名片,
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撥通了內線電話。俞小魚站在原地,
感覺周圍白領們投來的目光像針一樣扎人。她的舊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顯得格外突兀,
手上的泡沫箱還在滴水,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灘水漬。"不好意思,"前臺掛斷電話,
語氣冷淡,"陳助理正在開會,您可以把東西放在這里,他會下來取。
""但這魚得盡快放冰箱..."俞小魚為難地說。"那您就在這等吧。"前臺不再理她,
轉向下一個訪客。俞小魚抱著沉重的箱子退到一旁,感覺手臂開始發(fā)酸。十分鐘過去了,
陳助理依然沒有出現(xiàn)。冰在融化,水從箱底滲出,滴在她的鞋子上。"需要幫忙嗎?
"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俞小魚轉身,差點撞上一堵"人墻"。抬頭一看,
是那張熟悉的面孔——祁昊陽今天穿著一件深灰色西裝,襯得他的輪廓更加分明,
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古龍水香氣。"祁...祁總。"俞小魚結巴了一下,"我來送魚,
但陳助理在開會..."祁昊陽的目光掃過前臺,后者立刻低下頭假裝忙碌。
他伸手接過俞小魚懷里的箱子:"跟我來。"俞小魚跟著祁昊陽走向專用電梯,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驚訝目光。電梯門關上后,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一箱魚的腥味。"抱歉,
味道有點重..."俞小魚不好意思地說。祁昊陽搖搖頭:"新鮮的魚腥味不難聞。
"他頓了頓,"沒想到你親自送貨。""第一次合作,我得確保魚的質量。
"俞小魚認真地說,"都是今早剛上岸的,我特意挑了最好的。"電梯直達頂層。
祁昊陽領著俞小魚走進一間寬敞的辦公室,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全景。
俞小魚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她從沒見過這么豪華的地方。祁昊陽按下內線電話:"陳助理,
來我辦公室一趟。另外,通知食堂把這箱魚收好。"很快,陳助理匆匆趕來,
看到俞小魚時明顯愣了一下:"俞女士?您怎么...""是我請俞女士來的。
"祁昊陽打斷他,"合同執(zhí)行得怎么樣?""一切順利,祁總。"陳助理迅速恢復專業(yè)態(tài)度,
接過魚箱,"我這就安排下去。"陳助理離開后,辦公室里只剩下俞小魚和祁昊陽兩人。
俞小魚站在地毯邊緣,不敢向前,生怕自己鞋上的水漬弄臟了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手工地毯。
"坐。"祁昊陽指了指沙發(fā)。俞小魚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覺身體陷進了柔軟的真皮里。
她環(huán)顧四周,辦公室的裝修低調奢華,墻上掛著幾幅抽象畫作,
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她看不懂的外文書籍。"您...為什么找我買魚?
"俞小魚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祁氏集團完全可以找更大的供應商。"祁昊陽走到窗前,
背對著她:"因為你的魚新鮮。""就因為這個?""還因為..."祁昊陽轉過身,
目光直視她,"我想再見到你。"俞小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今年五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