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裂魂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層冰冷的膜,裹著陳默的肺腑。
距離那場幾乎將他碾成肉泥的車禍已經(jīng)過去六個月,
肋骨斷裂的刺痛感仍像幽靈般在陰雨天徘徊,更痛的是顱骨深處,那道看不見的裂痕。
鏡子里的男人,32歲,曾經(jīng)是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私家偵探,
以觀察力入微和近乎強迫癥的細節(jié)控著稱?,F(xiàn)在,他眼窩深陷,
瞳仁里漂浮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陰冷?!瓣惸?/p>
你今天的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毙睦磲t(yī)生林薇推了推眼鏡,筆尖在記錄板上劃過,
“你說昨晚又出現(xiàn)了‘記憶斷片’?”陳默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僵硬得像石膏?!安皇菙嗥?/p>
林醫(yī)生。是……有人在我腦子里說話。”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一個……很不耐煩的聲音。
”林薇的筆尖一頓:“能描述一下嗎?聲音的特質(zhì),說了什么?”“冰冷,像是金屬摩擦。
”陳默閉上眼睛,眉頭緊鎖,“昨晚我在看張啟明案的資料,他突然說:‘蠢貨,
線索就在你眼皮底下,那不是鏡像,是 fucking 審判?!睆垎⒚?,
本市小有名氣的廣告商,死在自家客廳?,F(xiàn)場被布置成詭異的鏡像:家具倒置,衣物反穿,
鐘表指針逆時針固定在午夜十二點。警方定性為謀殺,但死因成謎,現(xiàn)場無任何暴力痕跡,
仿佛死者自愿配合這場荒誕的“儀式”。林薇放下筆,眼神嚴(yán)肅:“陳默,
這可能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伴隨的幻覺,也可能是……”“人格分裂?!标惸驍嗨?,
語氣平靜得可怕,“我查過資料,腦外傷是誘因之一?!彼犻_眼,
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像毒蛇的信子,“林醫(yī)生,你我都清楚,
那不是幻覺。他很真實,而且……他懂犯罪。”恰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蘇晴站在門口,一身利落的警服襯得她身形挺拔,只是臉色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慮。
她是市刑偵支隊的骨干,也是陳默曾經(jīng)的搭檔,更是……他車禍前試圖靠近的女人?!瓣惸?,
”蘇晴的目光掠過他,落在林薇身上,“抱歉打擾,張啟明案有新情況,需要你幫忙。
”林薇點點頭,起身道:“今天就到這里,陳默,記住我們的約定,
不要擅自接觸過于刺激的案件資料?!碧K晴等林薇離開,才走近,
將一份新的尸檢報告放在桌上:“張啟明的指甲縫里,檢測到微量的皮膚組織,
不屬于他自己。另外,我們在他書房的暗格里找到了這個?!彼七^來一個證物袋,
里面是一本包裝精美的筆記本,封面燙金,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劃痕,
像是被狂怒的指甲抓撓過。陳默拿起證物袋,指尖隔著塑料觸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跡,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翻開筆記本——第一頁,只有一行用紅墨水寫的字,歪歪扭扭,
充滿了壓抑的憤怒:“他們都該死,因為他們不懂‘完美’?!钡诙?,
是一幅用鉛筆繪制的素描,線條粗糙卻極具沖擊力:一個倒置的房間,
中央躺著一個扭曲的人形,周圍站著幾個模糊的身影,手里拿著尺子和圓規(guī),
像是在丈量什么。陳默的腦袋突然劇痛,眼前一陣發(fā)黑?!皣K,總算有點像樣的東西了。
”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愉悅,“看看這筆觸,這憤怒,
張啟明不是第一個‘作品’,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這個畫家,是個強迫癥晚期的控制狂,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修正’這個骯臟的世界。”陳默猛地一顫,差點捏碎手中的證物袋。
“你怎么了?”蘇晴連忙扶住他,“臉色這么差?”“沒什么。”陳默深吸一口氣,
壓下翻涌的惡心感,“這個筆記本……讓我想到了一些東西?!彼痤^,眼神卻有些飄忽,
一半是陳默的疲憊,一半是某種陌生的銳利,“蘇晴,張啟明的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
特別是那些被他用商業(yè)手段打壓過的對手,再查一遍,重點查那些有‘完美主義’傾向,
或者有過精神疾病史的人。”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這讓蘇晴微微一怔。以前的陳默,總是溫和而謹(jǐn)慎的?!昂茫荫R上安排。”蘇晴點點頭,
“不過陳默,你真的沒問題嗎?要不還是先休息……”“沒時間休息?!标惸驍嗨?,
目光重新落在那本筆記本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這個兇手,
不會給我們時間。他追求的是‘完美’,而完美的犯罪,需要……觀眾?!彼脑捯袈湎拢?/p>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都冷了幾分。蘇晴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一種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陳默沒有注意到蘇晴的異樣,
他的意識正與腦海中的那個“存在”激烈交鋒。“你到底是誰?”他在心里低吼?!拔沂悄?,
陳默。”那個聲音輕笑,“是你不敢承認(rèn)的那部分,是你在車輪碾過來時,
為了活下去而催生的……保護者?;蛘哒f,是審判者?!薄皩徟姓??”“不然你以為,
為什么你能一眼看穿那個鏡像現(xiàn)場的本質(zhì)?”聲音帶著嘲諷,“因為我們骨子里是同類,
陳默。我們都能嗅到罪惡的氣味,甚至……享受它?!薄白】冢 标惸偷剡o拳頭,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讓他暫時奪回了一點控制權(quán)。他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清楚,
從車禍醒來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經(jīng)分裂成了兩半。一半是試圖維持正常的陳默,
另一半,是從深淵里爬出來的“影”。而現(xiàn)在,這個“影”,似乎對追逐罪惡,
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2 完美的獵物張啟明案的調(diào)查陷入僵局。按照陳默的建議,
警方排查了所有可能的“完美主義”對手,卻一無所獲。兇手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沒有留下任何實質(zhì)性的線索,只有那個充滿儀式感的現(xiàn)場和一本語焉不詳?shù)墓P記本。
陳默坐在自己昏暗的工作室里,工作室是他車禍前的偵探事務(wù)所,如今落滿了灰塵,
只有一張舊書桌和滿墻的案件資料還保持著“秩序”。他面前攤開著張啟明案的所有資料,
照片、報告、證人筆錄,像一幅破碎的拼圖?!疤耍惸??!庇暗穆曇粼谀X海中響起,
帶著不耐煩,“你在等什么?等兇手給你寄一封‘下一個就是我’的明信片嗎?
”“我在找邏輯鏈。”陳默揉著眉心,“張啟明的死,現(xiàn)場的布置,筆記本里的內(nèi)容,
一定有某種內(nèi)在聯(lián)系?!薄斑壿嬫湥俊庇班托?,“對于這種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的兇手來說,
邏輯是服務(wù)于他扭曲的世界觀的。你覺得他在乎什么商業(yè)恩怨?
他在乎的是‘不完美’的存在本身!張啟明或許只是他隨機選中的第一個‘瑕疵品’,
用來測試他的‘完美儀式’?!薄半S機?”陳默皺眉,“不可能,
連環(huán)殺手很少隨機選擇目標(biāo),除非……”“除非他享受那種掌控感,
那種在茫茫人海中挑選獵物的快感。”影的聲音變得低沉,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奮,
“想象一下,陳默,走在人群中,看著那些行色匆匆的‘螻蟻’,在心里默默給他們打分,
標(biāo)記出‘不合格’的,然后在某個深夜,像收割麥子一樣,把他們帶走,
按照自己的規(guī)則‘修正’……多么美妙?!标惸械揭魂噽汉S暗拿枋鎏^生動,
仿佛他親身經(jīng)歷過一般?!澳愕降字朗裁矗俊标惸瑓柭曉谛睦飭?,“車禍那晚,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影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種詭異的語調(diào)說:“車禍?呵,
那不是意外,陳默。但現(xiàn)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看看窗外,你的下一個‘觀眾’,來了。
”陳默猛地抬頭,看向窗外。蘇晴的車停在樓下,她快步走了進來,
臉色凝重得像暴風(fēng)雨前的天空。“又死了一個?!彼崎_門,聲音沙啞,
“手法和張啟明如出一轍,現(xiàn)場同樣被布置成鏡像,死者叫李建國,是個退休的數(shù)學(xué)老師。
”陳默的心一沉。果然,影是對的,這是一場連環(huán)獵殺?!艾F(xiàn)場有沒有留下什么?”“有。
”蘇晴遞過來一個新的證物袋,里面是一張A4紙,上面打印著一行字:“錯誤的方程式,
需要用死亡來配平?!薄皵?shù)學(xué)老師……方程式……”陳默喃喃自語,
腦海中影的聲音立刻響起:“看到了嗎?他在給我們出題。張啟明是‘廣告商’,
代表著虛假和混亂;李建國是‘?dāng)?shù)學(xué)老師’,代表著秩序和規(guī)則,但在他眼里,
都是‘錯誤’的。他在用職業(yè)身份來定義‘瑕疵’。”“那下一個目標(biāo)會是誰?
”蘇晴急切地問?!安恢溃覀兛梢栽O(shè)個局?!标惸难凵裢蝗蛔兊娩J利,
那是屬于影的、帶著捕獵者光芒的眼神,“兇手享受掌控和‘表演’,
他一定在暗中觀察我們的反應(yīng)。我們需要給他一個‘完美的獵物’,
一個能讓他無法抗拒的‘瑕疵品’,同時……一個陷阱。”蘇晴看著陳默,
感覺自己像在和一個陌生人對話。眼前的他,冷靜、果斷,甚至帶著一絲冷酷的算計,
完全不同于那個溫和的前偵探。但此刻,她沒有時間猶豫?!霸趺醋??
”“我們需要一個‘演員’,”陳默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個身份特殊、自帶‘不完美’標(biāo)簽,并且能吸引他注意的人。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蘇晴,眼神復(fù)雜難辨:“蘇晴,你愿意扮演這個‘獵物’嗎?”蘇晴一怔,
隨即明白了陳默的意圖。這太冒險了,但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拔倚枰趺醋觯?/p>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昂芎唵?,”陳默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你需要在公眾面前,
刻意制造一些‘不完美’的‘錯誤’,越顯眼越好。同時,我會放出消息,
說警方已經(jīng)鎖定了一個‘完美主義’的嫌疑人,正在全力追捕。”“這是雙重誘餌,
”蘇晴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一方面刺激他,讓他覺得我們在污蔑‘同類’;另一方面,
用我這個‘不完美’的目標(biāo),引誘他出手。”“聰明?!标惸c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但那贊賞很快被冰冷覆蓋,“但有一點你必須清楚,蘇晴?!薄笆裁??”“這個兇手,
沒有底線?!标惸穆曇粝袷菑谋牙飩鱽?,“一旦他決定對你下手,就不會有任何憐憫。
我們設(shè)下的陷阱,也可能變成你的墳?zāi)??!彼脑捳Z里沒有絲毫溫度,
仿佛在談?wù)撘患c己無關(guān)的物品。蘇晴看著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眼前的陳默,
讓她感到陌生,甚至……恐懼。但她還是咬了咬牙,點頭道:“我明白。為了抓住他,
值得冒險?!标惸粗龍远ǖ难凵瘢X海中影的聲音響起:“有意思,
她比你想象的更勇敢,或者說,更愚蠢。不過,這正是完美獵物的特質(zhì)——明知危險,
卻自愿踏入陷阱?!标惸瑳]有回應(yīng)影,只是對蘇晴說:“好。計劃開始。從現(xiàn)在起,
你需要按照我的指示,一步步‘暴露’你的‘瑕疵’。而我,
會負(fù)責(zé)編織那張捕捉‘完美獵手’的網(wǎng)?!彼难凵衤湓趬ι弦粡堒嚨湰F(xiàn)場的照片上,
那是他唯一保留的、關(guān)于那場災(zāi)難的記錄。照片上,扭曲的車身,飛濺的玻璃,
以及……角落里一個模糊的、似乎在觀察著什么的黑影?!坝?,”陳默在心里低語,“這次,
你我必須合作。但記住,獵物是兇手,不是蘇晴?!庇皼]有回答,只是在他意識深處,
發(fā)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冰冷的輕笑。陳默知道,這場與深淵的共舞,已經(jīng)正式開始。
而他自己,既是獵手,也是……被影子操控的木偶。3 影的游戲蘇晴的“表演”開始了。
她故意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布一些“失誤”:穿錯警服配飾出席公開活動,
在新聞發(fā)布會上“不小心”念錯嫌疑人姓名,甚至在一次抓捕行動中,
“不慎”讓嫌疑人的重要物證受到污染。這些“瑕疵”被陳默通過匿名渠道放大,
很快在業(yè)內(nèi)和網(wǎng)絡(luò)上引起了討論?!八遣皇菈毫μ罅??”“蘇警官這次失誤有點低級啊。
”“聽說張啟明案讓她受了不少打擊,看來影響到狀態(tài)了?!迸c此同時,
陳默通過“線人”放出消息,稱警方已掌握關(guān)鍵線索,
正在追捕一名患有嚴(yán)重完美主義強迫癥的男性嫌疑人,此人可能與藝術(shù)或設(shè)計行業(yè)相關(guān)。
誘餌已經(jīng)拋出,接下來就是等待。陳默的工作室成了臨時指揮中心,
貼滿了蘇晴的“失誤”記錄、兩名死者的資料、以及各種關(guān)于完美主義人格障礙的研究文獻。
他坐在桌前,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霧繚繞中,眼神時而疲憊,時而銳利?!八谟^察,
像蜘蛛在觀察落網(wǎng)的蒼蠅?!庇暗穆曇粼跓熿F中響起,“他很謹(jǐn)慎,也很享受這種貓鼠游戲。
”“他在等什么?”陳默吐了個煙圈,看著煙霧在空氣中扭曲、消散?!暗纫粋€‘契機’,
一個讓他覺得‘非你不可’的理由。蘇晴的‘失誤’很有趣,但還不夠‘致命’。在他眼里,
那只是‘小瑕疵’,還不值得他親自出手‘修正’。”“那我們需要給他一個‘致命瑕疵’。
”“沒錯。”影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一個能觸動他核心價值觀的‘錯誤’。
比如……質(zhì)疑他的‘藝術(shù)’?!标惸偷靥ь^:“你的意思是?
”“讓蘇晴公開質(zhì)疑張啟明和李建國案的現(xiàn)場布置,”影的聲音冰冷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