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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恨滔滔 小補丁同學 11782 字 2025-06-17 09: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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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滔滔1天還沒亮透,巷子里就響起了"鐺鐺"的磨刀聲。我縮在薄被里數(shù)著這聲音,

數(shù)到三十七下時,娘就會開始宰第一頭豬。豬的慘叫聲能穿透整條街,

但街坊們早就習慣了——就像習慣我娘是個殺豬的寡婦。"柔丫頭,起來燒水!

"娘的聲音混著豬血味飄進屋里。我揉著眼睛爬起來,看見晨光中娘掄刀的背影。

她系著粗布圍裙,胳膊上的肌肉隨著動作鼓起,一刀下去,豬頭就利落地滾進竹筐里。

血濺在她臉上,她隨手一抹,就在臉頰上拖出一道紅痕。這場景本該駭人,

可我卻覺得安心——只要娘的刀還在響,我們就有飯吃。"把下水拿去給王嬸。

"娘甩給我一個油紙包。"換點豆腐回來。"我捧著還溫熱的豬肝往外跑,

卻在巷口撞見了爹。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長衫,手里攥著本書,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成何體統(tǒng)!"他一把打掉我手里的油紙包。"姑娘家滿手血腥,以后怎么嫁人?

"豬肝掉在泥里,沾了灰,像塊爛抹布。我蹲下去撿,聽見爹對娘說。

"以后別讓孩子碰這些臟東西。"娘沒吭聲,只是把剁骨刀往案板上一插,

刀身"嗡嗡"直顫。那天晚上,娘破天荒地沒磨刀。她坐在油燈下,用皂角把手搓得通紅,

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著本《三字經(jīng)》——那是爹不要的舊書。"柔兒,識字嗎?

"她指著第一個字。我搖搖頭,她就著昏黃的燈光,

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人、之、初..."屋外突然傳來砸門聲。爹醉醺醺地站在門口,

官袍上沾著嘔吐物。"賤人!"他一腳踹翻水桶。"今日同僚笑話我娶了個屠戶,

都是你害的!"娘沉默著扶他上床,卻被他甩了一耳光。我沖上去咬爹的手,

被他拎起來扔到墻角。后腦勺撞在墻上時,我看見娘的眼神變了——像極了宰豬前的那一瞬。

但她最終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給爹蓋好被子。那夜我聽見她在后院哭,

哭聲混在豬的哼唧里,分不清是誰更痛苦。2立秋那天,縣衙的報喜鑼聲響徹全鎮(zhèn)。

娘正在給豬刮毛,滿手血污地跑出來,卻被爹攔在院門口。"進去!"他壓低聲音呵斥。

"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我扒著門縫,看見爹彎腰對報喜官差賠笑。"賤內(nèi)粗鄙,

讓大人見笑了。"官差走后,爹在堂屋坐了一夜。天蒙蒙亮時,他把一紙休書拍在肉案上,

濺起的豬血染紅了"不堪為婦"四個字。"屠戶女不配做舉人夫人。"爹的聲音像淬了冰。

娘出奇地平靜。她拿起休書對著晨光看了看,突然笑了。"陳秀才,你當年餓得吃觀音土時,

怎么不嫌我粗鄙?"爹的臉色瞬間鐵青。他抬手要打,娘抄起剁骨刀,

"錚"地一聲釘在案板上。刀身沒入木案三寸,刀柄還在嗡嗡顫動。"你敢動一下手。

"娘的聲音很輕。"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粗鄙。"爹的巴掌僵在半空。

他盯著娘青筋暴起的手臂,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最終甩袖而去。休書飄落在地,

被血水浸透了一半。我蹲下去撿,娘卻攔住我。"臟。".她把休書折成紙船,

放在門前積血的洼地里。紙船慢慢吸飽了血,沉下去時像個咽氣的紅鯉。三日后,

爹娶了縣丞的千金。迎親隊伍經(jīng)過肉鋪時,娘正在剁排骨。刀起刀落間,一節(jié)骨頭飛出去,

正好砸在花轎上。轎簾掀起一角,我看見新娘子戴著金燦燦的鳳冠,嘴唇比豬血還紅。當晚,

娘破天荒地沒做生意。她坐在油燈下,用我撿回來的半張休書糊了盞燈籠。燭光透出來時,

那些"不堪""粗鄙"的字樣全都變成了血色的花紋。"柔兒,記住。"娘突然開口。

"這世道,拿筆的不一定比拿刀的高貴。"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卻看見燈籠照不到的陰影里,

娘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刀刃——那里缺了個小口,是上次爹摔硯臺砸的。

3我被接到爹的新家那天,正趕上冬至。新宅子雕梁畫棟,可我住的柴房比肉鋪還冷。

寒風從墻縫鉆進來,把干草堆吹得沙沙響,像無數(shù)小蟲在爬。我蜷成一團,

聽見前院傳來絲竹聲——爹和新夫人在賞梅飲酒。"姑娘,用膳了。

"一個瘦小的丫鬟推門進來,放下一碗餿飯。她手腕上有道新鮮的鞭痕,見我盯著看,

慌忙用袖子遮住。"夫人心情不好,您千萬別出聲。"我捧著碗狼吞虎咽,

突然咬到塊硬物——是半片碎瓷,邊緣還沾著胭脂。正愣神時,柴房門被猛地踹開。

"小賤人!"嫡母捏著鼻子沖進來。"我的金簪呢?"她身后跟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

二話不說就掀了我的草鋪。"我沒拿……"話音未落,一個耳光就甩了過來。我眼前一黑,

嘴里頓時泛起鐵銹味。婆子們掰開我的手指,從掌心里摳出那枚銅錢扣——娘常戴的那枚,

邊緣磨得發(fā)亮。"這不是金簪!"嫡母尖叫道。"但這銅錢定是你偷的!

"她拽著我的頭發(fā)往墻上撞。"跟你娘一樣下賤!"劇痛中,我看見爹站在廊下。

他穿著狐裘大氅,手里捧著暖爐,明明聽見了我的哭喊,卻轉(zhuǎn)身往暖閣走去。

雪地里留下一串腳印,很快就被新雪蓋住了。嫡母的瞳孔猛地收縮。她抓起銅錢扣對著光看,

突然尖笑起來。"我說怎么眼熟,這不是那屠婦的東西嗎?"她轉(zhuǎn)向門口陰影處。"老爺,

您看這是什么?"爹緩步走來,狐裘大氅掃過結(jié)霜的地面。他盯著那枚銅錢扣,

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我認得這個表情——每次娘提起當年怎么用賣豬肉的錢供他趕考,

他都會這樣。"剁她一根手指。"嫡母的聲音輕快得像在討論剪枝。"讓她長記性。

"爹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別過臉去。

這個動作讓我胃里翻涌——和當年他看著娘被醉漢拖進柴房時一模一樣。我被拖到廚房,

左手被按在砧板上。廚娘舉著菜刀的手在抖,嫡母厲聲催促:"還等什么?就當剁豬蹄!

"刀落下的瞬間,我死死盯著爹。他站在廊下,手里捧著暖爐,官袍下擺沾著新落的雪。

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但更痛的是看清他眼底的如釋重負——終于能徹底擺脫我們母女了。

血濺在雪地上,像極了娘宰豬時濺在墻上的痕跡。我疼得渾身抽搐,

卻突然笑出聲——因為我看見爹的手在抖,抖得比他寫休書時還厲害。"扔出去。

"嫡母用手帕捂著鼻子"別臟了地方。"我被丟在巷口的雪堆里,斷指處糊著灶灰。

恍惚間聽見爹對嫡母說。"這下你放心了?"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漸漸模糊,

唯有嫡母鬢邊的金簪在雪光中晃得刺眼。入夜后,我爬回柴房找那截斷指。借著月光,

我在墻上畫下第一道血痕。每疼醒一次,就再畫一道。天亮時,整面墻都是血紅的豎線,

像娘肉鋪里掛著的排骨,也像爹書房掛的那幅《寒梅圖》的枝椏。最痛的不是斷指,

是發(fā)現(xiàn)血痕旁不知被誰用炭筆畫了朵歪扭的芍藥——和娘畫的一模一樣。原來這府里,

還有記得我們母女的人。4那夜我發(fā)起了高燒。恍惚間有人往我嘴里灌苦藥,

我下意識吐出來,卻聽見"嗤"的一聲笑。"倒是個硬骨頭。"是個小丫鬟在給我擦臉。

"給,含著這個。"她塞給我一塊冰糖,甜得我鼻子發(fā)酸。三更時分,我被凍醒了。

月光透過柴窗照進來,正好落在一個油紙包上——里面是半只燒雞,雞腿上有道熟悉的刀痕。

娘每次剁雞,都會在關(guān)節(jié)處留個斜茬。我啃著雞腿,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油紙背面用炭筆畫了朵歪歪扭扭的芍藥,那是娘唯一會畫的花樣。突然,

柴堆深處傳來"沙沙"聲。我扒開干草,

發(fā)現(xiàn)下面藏著把銹跡斑斑的小刀——刀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繩,正是娘當年教我刮豬毛用的。

握緊刀柄的那一刻,柴房似乎沒那么冷了。院墻外隱約傳來打更聲,

還有肉鋪方向熟悉的"鐺鐺"磨刀聲。我知道,娘也沒睡。5我被扔出府那日,

正逢元宵燈會。街上人頭攢動,我蜷在藥鋪屋檐下,斷指處已經(jīng)潰爛發(fā)黑。

賣湯圓的小販嫌我晦氣,潑了碗熱水趕我走。滾燙的水濺在傷口上,反倒讓我清醒了幾分。

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鐺鐺"聲——是娘的剁骨刀在敲擊案板。這聲音比任何良藥都管用,

我拖著身子爬過三條街,血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跡。肉鋪前,娘系著染血的圍裙,

正給客人割肋排。她下刀又快又準,軟骨分離的脆響引得路人駐足。我張了張嘴,

卻發(fā)不出聲音。直到一枚銅錢滾到我面前,娘彎腰來撿,這才看見我。刀"咣當"掉在地上。

"誰干的?"她聲音抖得厲害,手指懸在我潰爛的傷口上方,不敢觸碰。我還沒開口,

街角就傳來嗤笑聲。爹和新夫人坐著轎子經(jīng)過,嫡母掀開簾子。"喲,屠婦接回小殘廢了?

"娘的動作頓住了。她慢慢撿起剁骨刀,在圍裙上擦了擦。"回家,娘給你燉骨頭湯。

"這話說得平靜,可我看到她握刀的手暴起青筋,刀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刻痕。

轎簾猛地放下,匆匆離去。我這才發(fā)現(xiàn),轎子后面跟著個錦衣少年——是嫡母的寶貝兒子,

正津津有味地啃著糖葫蘆。那晚,娘用燒紅的匕首給我清理傷口。我咬著一塊軟木,

冷汗浸透了衣裳。她突然說。"記住,報仇要慢。"燭光下,她的眼睛像兩把淬火的刀。

"得快到讓他們來不及嚎,慢到讓他們每一刻都生不如死。"我疼得視線模糊,

卻看見娘從床底拖出個木箱。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把刀,從剔骨尖刀到斬骨大刀,

每把都泛著寒光。最上面那把最小巧的,正是我小時候用來刮豬毛的。"選一把。"娘說。

我伸出完好的右手,卻越過所有刀,拿起了箱底的一塊磨刀石。

娘突然紅了眼眶——這是爹當年中秀才時,娘用半個月豬肉錢買的硯臺,后來被他摔裂了角。

"好孩子。"娘把磨刀石浸在水里。"知道最痛的刀不是鐵打的。"窗外,

元宵的煙花在夜空炸開。姹紫嫣紅的光映在娘臉上,照見她眼角細密的皺紋里,

藏著一滴始終沒落下的淚。6五年后的立夏,林府張燈結(jié)彩。嫡姐要嫁給劉舉人了,

縣里有頭有臉的人都收到了帖子。我站在醉仙樓雅間,看著小廝們往林府抬嫁妝。

最顯眼的是那架紫檀木屏風——爹當年就是用娘賣豬肉的錢買的木料。"姑娘,都準備好了。

"丫鬟捧著錦盒進來。我掀開蓋子,里面鋪著猩紅綢緞,

上面整整齊齊碼著十根腌制過的豬手指,每根指甲都涂著蔻丹??杖钡牡谑粋€位置,

擺著那枚銅錢扣。我對著銅鏡理了理面紗。鏡中人云鬢高挽,點翠步搖在鬢邊輕顫,

任誰也認不出這是當年被剁去手指的"小殘廢"。只有我自己知道,華貴的金絲甲套下,

缺了根小指的左手此刻正在發(fā)抖。林府門口,管家見到我的名帖立刻變了臉色。

"蘇、蘇夫人到!"他喊得岔了音。滿堂賓客突然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過來——誰不知道新任鹽運使的如夫人姓蘇?正廳里,

爹正在炫耀新得的名畫。我故意從畫前經(jīng)過,廣袖拂過硯臺。"嘩啦"一聲,墨汁潑了滿畫。

"放肆!"嫡母揚手要打,我輕輕摘下面紗。爹的酒杯"當啷"落地。

五年時光在我身上刻出的變化,遠勝過在他們臉上的痕跡。

嫡母保養(yǎng)得宜的臉此刻扭曲得可怕,而爹的官袍下擺正在微微發(fā)抖。

"聽說今日是大小姐喜日。"我笑著遞上錦盒,"特備薄禮。"嫡姐好奇地打開,

突然尖叫著扔了盒子。十根豬手指滾落在地,

最粗的那根還戴著個玉扳指——和爹手上的一模一樣。賓客們倒吸冷氣,

有人認出了銅錢扣:"這不是當年……""諸位見笑。"我拾起銅錢扣,輕輕別在衣襟上。

"家母的一點心意。"宴席不歡而散。我臨走時,聽見爹在書房摔東西,

嫡母歇斯底里地咒罵。只有那個錦衣少年——如今已是個瘦弱書生,

蹲在墻角好奇地戳弄地上的豬手指?;馗I子上,我取下甲套,發(fā)現(xiàn)掌心被銅錢扣硌出了血。

這枚浸透娘血汗的銅錢,終究也染上了我的血。遠處傳來喜樂聲,明日嫡姐就要出嫁了。

我摩挲著缺指的手,突然很想看看,新娘子穿著繡鞋的腳,能不能邁過擺在喜轎前的豬頭。

7知府大人來肉鋪那日,正值三伏天最熱的時辰。娘在案前剁排骨,

汗珠子順著她脖頸往下淌,在鎖骨處積成小小的水洼。我蹲在屋檐下穿銅錢,

把娘這些年攢的每一文錢都用紅繩串起來——從爹中舉那年開始,足足串了七串。"小娘子,

給本官切二斤里脊。"陰影像座山似的壓下來。我抬頭看見知府肥胖的身軀堵在肉鋪門口,

他腰間玉帶上的貔貅正對著我齜牙。娘放下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大人要嫩的還是老的?

"知府沒答話,綠豆眼直勾勾盯著我雪白的后頸。

他忽然伸手捻起我一縷頭發(fā):"這般好顏色,埋沒在肉鋪可惜了。"汗?jié)竦氖种概龅狡つw時,

我胃里一陣翻涌。娘提著刀從后院沖出來。知府嚇得后退兩步,

又強裝鎮(zhèn)定:"本官抬舉她做姨娘,是你們的造化!"刀尖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我看見娘手臂上的肌肉繃緊,那是她宰殺最難纏的公豬時才有的架勢。但最終,

她只是把刀狠狠剁進案板:"柔兒,去換身衣裳。"里屋彌漫著血腥味和草藥香。

娘從床底拖出個樟木箱,取出件素白中衣——料子比我見過的任何布料都細膩,

卻帶著淡淡的霉味。"這是……"我摸到衣襟內(nèi)側(cè)繡著個"陳"字。"你爹中舉那年,

我扯布給他做的。"娘的聲音像鈍刀磨石。"他嫌有豬油味,一次沒穿。"我換上衣裳,

從枕下摸出個小布包。五年前那截斷指已經(jīng)風干發(fā)黑,像根枯萎的樹枝。

娘看著我把它縫進香囊,突然說:"帶上這個。"她遞來一把小巧的剪刀,

刀柄纏著褪色紅繩——正是當年我學刮豬毛用的。知府在門外不耐煩地咳嗽。

我最后看了一眼娘,她站在肉案前磨刀,背影和五年前一模一樣。唯一的區(qū)別是,

她鬢邊多了許多白發(fā),像豬皮上沒刮凈的細毛。當夜,知府的臥房傳出駭人慘叫。

下人破門而入時,只見知府捂著血流如注的下體在床上打滾。我倚著雕花床柱,

正在用白帕子擦剪刀。"大人不是說喜歡烈性子嗎?"我晃了晃兇器,

知府突然瞪大眼睛——剪刀柄上的紅繩,和肉鋪案板上那把剁骨刀的一模一樣。

家丁沖上來時,我淡定地亮出鹽運使府的腰牌。知府疼得臉色煞白,

卻不得不擺手示意下人退下。他這才明白,我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屠戶女?;馗飞?,

我摸到袖袋里有東西。掏出來看,是塊帶著體溫的磨刀石——娘不知何時塞進來的。月光下,

石面上那些細密的紋路,像極了娘掌心的老繭。8知府家的后院起火那夜,我正在描眉。

銅鏡映出窗外的火光,把半邊天都染成了橘紅色。我蘸著新制的胭脂點唇,瓷盒里膏體猩紅,

是用朱砂和雞冠血調(diào)的色。知府貪污的賬冊應該已經(jīng)燒得差不多了,

還有爹當年中舉時寫的那篇《君子遠庖廚》——真是諷刺。"姨娘!走水了!

"丫鬟驚慌地拍門。我慢條斯理地戴上金絲甲套,對著鏡子抿了抿唇。鏡中人眉眼如畫,

誰能想到這個嬌弱美人袖中藏著把淬毒的簪子?知府踹開門時,我正往眉心貼花鈿。

他一把掐住我脖子:"賤人!是不是你放的火?"他手上還沾著墨跡,

想必是急著搶救那些見不得光的文書。"大人說笑了。"我掰開他的手指,

簪尖在他掌心劃了道口子,"妾身整晚都在試新得的胭脂。"他突然瞪大眼睛。

我唇上的胭脂不知何時蹭到了他臉上,在火光映照下像道血痕。更可怕的是,

他掌心的傷口開始發(fā)黑潰爛——簪子上淬了娘特制的藥,用的是肉鋪里腐敗的豬膽汁。

"毒婦!"知府踉蹌后退,撞翻了妝臺。胭脂盒滾落在地,鮮紅的膏體濺在白色中衣上,

像極了當年娘被爹打傷時嘴角的血。三日后,知府渾身流膿而死。

臨終前他瘋狂抓撓自己的臉,把皮肉都撕了下來。城里人都說是冤魂索命,只有我知道,

是那些年在肉鋪后廚,娘教我認的每一種毒草起了作用。出殯那日,我往火盆里扔了張紙。

紙上是爹的筆跡,抄錄著當年那封休書?;覡a騰空時,隱約現(xiàn)出個提刀的女人輪廓。

回到鹽運使府,管家說有人送了禮來。打開描金漆盒,里面整齊碼著十二把嶄新的刀,

從剔骨尖刀到斬骨大刀一應俱全。最上面放著把小巧的剪刀,刀柄新纏了紅繩。

盒底壓著張字條,是娘歪歪扭扭的字跡:"用趁手的。"我撫過那些刀刃,

突然想起五年前被剁掉手指那晚,娘在油燈下對我說:"這世道,

拿筆的不一定比拿刀的高貴。"如今我終于明白,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鐵打的。

9嫡弟滿六歲生辰那日,我托人送了支骨雕的哨子。哨子做工精巧,尾端系著個純金鈴鐺。

嫡母起初不敢收,直到驗貨的銀匠說鈴鐺足有一兩重。"算那小賤人識相。

"她得意地給嫡弟掛在頸間,"這可是純金的!"當夜,林府響起詭異的哨聲。

那調(diào)子七拐八拐,像極了垂死豬仔的哀嚎。嫡弟魔怔似的吹個不停,嘴角都滲出了血沫子。

丫鬟們嚇得不敢近前,都說聽見哨聲里有女人在哭。"快扔掉!"爹搶過哨子要砸,

卻在月光下看清了骨頭上細細的紋路——那是人的指骨,刻著一圈圈年輪般的血絲。

最駭人的是,骨管內(nèi)側(cè)用朱砂寫著"血肉償"三個小字。嫡母連夜請來道士。老道掐指一算,

嚇得拂塵都掉了:"此物怨氣沖天,需用至親之血化解!"爹硬著頭皮割破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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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7 09:2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