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芬下午才去國營飯店結(jié)工錢，這臨時工干不長遠(yuǎn)。她把磚瓦廠的活兒讓給老大后，就一直沒個正經(jīng)營生，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打零工。
張?zhí)毂Ｔ诩揖邚S做木匠，眼下腿摔斷了，得窩在家里養(yǎng)傷，短時間上不了工。
養(yǎng)幾個孩子，都讀書，還要給兒子娶媳婦，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
李翠芬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最糟糕的，80年代還有很多機(jī)會。
心里琢磨著怎么去掙錢，她要給自己攢夠養(yǎng)老錢，還要去外面走走。
“媽，我酒席到底啥時候辦？”張家康杵在跟前，急得直搓手。
“早說好了過幾天就辦！還有彩禮錢，趕緊給唐家送過去?！?/p>
他倆是偷摸領(lǐng)了證。
上輩子李翠芬咋都想不通，唐家怎么就肯先領(lǐng)證后辦酒，后來才曉得唐曉梅肚子大了，唐家怕丟人現(xiàn)眼，才讓張家康瞞著。
那孩子都不是張家的種！
這傻大兒子還傻乎乎的幫人養(yǎng)兒子。
想到上輩子那事，李翠芬冷笑一聲：“你倒說說，為啥偷拿戶口本領(lǐng)證？既然領(lǐng)證都不跟家里吱聲，辦酒的事兒，找你老丈人商量去！你跟老大一個德行，眼里就剩外姓人了！咱家就這2000塊，給你1500，剩下的擺酒，老三老四的學(xué)費咋辦？”
張家康支支吾吾：“媽，你當(dāng)時不是挺高興我領(lǐng)證的嗎？那天情況特殊，曉梅爹媽好不容易松口，我不得趁熱打鐵？”
“你還說沒錢就去借！”
“我結(jié)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彩禮、酒席一樣不能少！等我發(fā)了工資，一準(zhǔn)還上！”
他會還錢？
上輩子李翠芬信了這話，借了一屁股債，最后全是自己咬牙還的。
說好工資交一半，唐曉梅一撅嘴，張家康就一個子兒沒拿回來。
她怕老大知道了挑刺，偷偷墊錢，結(jié)果小兩口還嫌她偏心。
“你愛找誰借找誰借！誰借的誰還！”李翠芬眼睛一瞪，她要是再管這破事，就白活一世了。
“翠芬……別說了。”張?zhí)毂？戳搜蹆鹤?，眉頭微蹙起，“要不算了，我找大哥借點兒？”
“不行！”李翠芬一拍桌子，“老二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兒自己扛！他娶媳婦，當(dāng)?shù)鶍尩木吞?00，剩下的讓他自個兒想辦法！不然你打算管他一輩子??！”
也不看他，那心老早就飛到了唐家。
以后就是跟老大一個德行。
“我養(yǎng)大兒子不是為了孝敬別人的，既然都吃里扒外，我倒不如生個棒槌也不生他們幾個?！?/p>
張家康眼眶通紅：“媽，我是撿來的吧？大哥結(jié)婚，彩禮錢家里全包；到我這兒，就成后娘養(yǎng)的了？”
李翠芬看了眼老大，“你大哥結(jié)婚才花300！再說人家提前跟我商量了！你倒好，啥事都跟老丈人家合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倒插門了！你咋就不心疼心疼你爹媽？”
張家富剛想偷著樂，一聽這話，脖子一縮，不敢吭聲。
因為他跟老二半斤八兩。
“行吧！我自生自滅！彩禮酒席錢，我就是去要飯，也不用你們管！”張家康紅著眼眶，氣沖沖摔門就走。
李翠芬理都沒理，扭頭進(jìn)屋。
張?zhí)毂Ｗ愤M(jìn)去：“你怎么轉(zhuǎn)性子了？平時最疼孩子的人……老二媳婦城里人，彩禮高點兒也正常?！?/p>
“疼？我疼他們，誰疼我？你住院那幾天，他們來看過一眼沒？這些小兔崽子，一個個精得跟猴兒似的，早沒了小時候的貼心勁兒！我再不給自己留條后路，老了喝西北風(fēng)去？”
張?zhí)毂竦溃骸澳哪苣?？錢的事兒我來想辦法……”
“拉倒吧！你愛借就借！以后家里錢歸你管，我掙的錢，誰都別想沾！”李翠芬把鑰匙和一沓大團(tuán)結(jié)甩桌上。
張?zhí)毂Ｉ笛哿耍骸按浞?，你別鬧……老二這事兒，真不管了？鬧大了多難看！”
“他自己闖的禍自己兜著！”李翠芬心里窩火，瞅著男人就來氣。
他是當(dāng)過兵，在部隊待過的人。
說話做事跟別的泥腿子不一樣，有時候文質(zhì)彬彬，從不跟她大聲說話。
李翠芬知道他打心眼里不想娶自己的，所以對幾個孩子，他都是漠不關(guān)心。
想想就心累，有機(jī)會她要跟他離婚。
正說著，老大跑過來：“爸，老二去唐家了。”
“隨他去！先把墻砌完再說！”張?zhí)毂Ｐ睦餆┰辍?/p>
中午開飯。
老三煮的卻是飯夾生。
“老三，你煮的啥玩意兒？石頭子兒？”
張家安撓著頭賠笑：“太久沒下過廚，手生了！大哥要不滿意，晚上你掌勺？我?guī)桶制鰤θ?。?/p>
張家富也不喜歡進(jìn)廚房，瞥了眼張寶蘭：“老四，晚上你做飯。”
“我今兒得喂豬！”張寶蘭頭都不抬，喂豬能騰出空來看書，做飯又累還得洗碗，她才不干！
吳麗紅抱著孩子，喝了口沒鹽的寡湯直皺眉。
往常李翠芬做的飯噴香，寶珠做的也不差。
“要不還是讓寶珠做？”
眾人齊刷刷看向李翠芬。
李翠芬往湯里撒了把鹽：“不會做就學(xué)著點兒！多練幾次就會了！”
“這不是浪費糧食嘛！”張家富嘟囔。
李翠芬斜了眼張家富，“浪費糧食？那就扣他的糧票！在學(xué)校少吃一頓！”
什么？
張家安聽了瞬間氣炸，要跳起來，“媽！”
他可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張家安不信李翠芬會真的扣他糧食，“沒有糧食票，我餓肚子了，還怎么讀書?。 ?/p>
“再嚎一嗓子，連這頓都別吃了！”李翠芬筷子一摔，嚇得屋里沒人敢吱聲。
媽，這是怎么了？
幾個人都相互看著對方，腦子里冒出大大的問號。
晚上，老二回來了。
還有他的老丈人一起來的。
進(jìn)屋寒暄了一下，李翠芬泡了糖水給他們當(dāng)茶喝。
“親家，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唐曉梅的媽田小菊端著搪瓷杯喝了口水，笑道。
李翠芬看了眼唐曉梅，她肚子有點鼓了，因為已經(jīng)快四個月。
她等著他們開口。
“我們曉梅懷了，你家老二的種了。”
啥？
除了李翠芬，其他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