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本不想回家,可總覺得要離開薛家的應該另有其人。
光是莫名其妙娶了個娘子,他就已經(jīng)被鏢局上下侃了兩天。
被調(diào)侃對他來說還是小事,娶的是吳婉之這白眼狼,那才是真正讓他不快的大事。
吳婉之不是個好的,在他家多留兩天,恐怕就哄得他娘頭腦發(fā)昏,不知哪個才是她親兒子。
薛良策馬到家時,已經(jīng)過了飯點。
吳婉之端藥去西廂給吳氏,母女倆不知他回來,留在屋里說了好一陣體己話。
吳弘之和靈靈也窩在旁邊湊熱鬧。
薛氏從正屋出來,見薛良腰間挎著柄刀回來,揚聲說道:“喲!這誰??!”
薛良腳步微頓,知他娘是在氣他,也不惱,“娘,有飯嗎,餓死了?!?/p>
“餓死活該?!?/p>
薛氏嘴上不饒人,轉(zhuǎn)身卻領著薛良往廚房去。
她從熱水保溫的灶上撿了碟菜和大缸飯,剛擺上桌,薛良就抓筷子狼吞虎咽,活像餓死鬼投胎。
把最后一根魚骨剔出,薛良對薛氏豎起大拇指,“好吃?!?/p>
“婉之做的?!?/p>
“怪不得這么難吃?!毖α紤B(tài)度大拐彎。
“你就貧吧,怪不得沒人喜歡?!?/p>
薛良早都對薛氏的批評免疫了,只是問道:“她全家呢?”
“西側(cè)那屋,沒看見燈火?”
薛良被她娘連沖幾句,又不能反駁,有些煩躁地揉太陽穴,“您瞧,引這窩蛇鼠進來,他們沒過幾天就把這里當自己家了?!闭f罷起身就往西廂去。
薛氏看他那陣仗是要發(fā)神經(jīng)了,趕緊追出去,可薛良大步流星走得快,她硬是沒追上。
“你干什么你!里頭有病人!你踹一腳試試!”
薛氏在薛良動粗前一瞬拽住他。
薛良收回踹門腳,回頭對上薛氏,表情陰郁,“病人?明天再不走就是死人?!?/p>
薛氏二話不說給了他一掌。
薛良沒躲,挨了訓,抬手又要拍門板,那門卻“吱呀”一聲從里頭打開。
薛良的巴掌差點落在吳婉之的面門上。
吳婉之脖子一縮,被嚇著了,但臉色很快又恢復如常。
“你回來了?我以為你不回。還好給你留了飯?!?/p>
“你是不是沒弄清楚,這是我家,我想回就回?!?/p>
薛良巴巴地收回手掌,手掌握在刀柄上摩挲,大喇喇地站她面前。
吳婉之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盯著他手上的動作問道:“你是回來和薛嬸商量退婚的?”
“婚書都沒簽,退個屁的婚。我白天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還敢舔著臉賴在這?!?/p>
“薛良,大晚上你別發(fā)瘋。”薛氏把薛良推開兩步,“你一身酒味你聞不到?趕緊收拾好自己,有什么話明天來找我說。”
薛良繃著嘴角,根本沒理薛氏,盯死吳婉之,似在警告她別不知好歹,趁他沒動手前趕緊滾蛋。
吳婉之也抿著嘴,目光堅忍,一臉任他要殺要剮的模樣。
氣煞他了。
薛良忽覺有股悶氣堵在心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
“讓你滾蛋,看不懂臉色是不是?”薛氏又推了兩把薛良。
薛良這回一步都沒退,只是瞅著他娘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回東廂。
薛氏見這混子作罷了,才對吳婉之說:“你也收拾收拾,回東廂睡?!?/p>
吳婉之想回頭望西廂里的家人,被薛氏推了一把,“這邊有我,你去就是。他還能吃了你?”
吳婉之本還想說,今晚和吳弘之湊合一晚。
當下也不能再說出口,只好點點頭。
薛良已經(jīng)趁著這個空檔從井里撈了兩桶水,倒自己屋的浴桶了。
吳婉之靠近時,他剛好把水桶從屋里甩出來。
“哐哐”兩聲,木桶刮著吳婉之的側(cè)臉砸落在地,巨大的震響在她耳邊炸起。
吳婉之短促地尖叫,心臟瞬間狂跳起來。
木桶殘余的井水濺到她臉上,冰涼冰涼的。
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覺得薛良真的會打她。
“薛良你是不是有病。別這么幼稚成不成?”
薛氏跑到東廂,大門已被薛良拴住,她用力地拍打門扉,沉聲道:“開門!”
拍了好幾下,薛良才開門,不過沒留半點余光給門外的人,扭頭又回屋去。
薛氏一把將驚恐的吳婉之推進去,把門關(guān)起,囑咐道:“栓好門,早睡。”
————
吳婉之剛站定,薛良便兀自脫了外衣要到屏風后沐浴,衣服隨手扔在屏風上頭。
只是他一抬眼,手臂便僵在半空,眼底重新浮起冰冷的煞氣。
只因那屏風上頭,還掛著一根女子的腰帶。
那腰帶灰舊,但兩端繡的幾朵桃花此刻卻分外顯眼。
腰帶本來靜止垂順,眼下被他甩上去的衣裳掀動,孤零零地晃了幾下。
薛良不想用都知道是誰的。
吳婉之的目光從門栓上移開,她沒聽薛氏的話栓好門。
要是待會薛良看她不順眼要打殺她,她還得從這門逃出去。
她心思如此,再回頭便見薛良背對著她僵立在屏風前,順著薛良的視線去望,見著自己掛在屏風上的腰帶,心猛地墜下。
她今晚洗完澡,吳弘之在院子里拿蟋蟀把靈靈嚇哭了。
她急著哄孩子,匆忙把衣物收去雜物房,等著明天一起洗。
走得太急,沒撈上這條腰帶。
吳婉之即使不看薛良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十分氣憤,趕忙解釋道:“我只是掛在那,沒用你的浴桶。我自己拿了另外的木桶裝水。”
吳婉之的解釋沒讓薛良心情好半分。
他伸手把吳婉之的腰帶扯在地上,回頭給了她一記戾氣十足的眼刀。
吳晚之連忙扭頭不看他,一是因為實在尷尬,不想面對他的眼神;二是薛良如今只穿里衣,她與對方不熟,心里有男女之防。
薛良以為她是心虛,勾起個冷笑,扭頭去衣柜找替換的衣裳,一眼瞥見衣柜旁邊的地上,躺著個散開的包袱。
那包袱里放著首飾盒、寫著名字的木牌,以及幾件女人衣衫,最隱私的衣物在底下露出一角。
“……”
“我也沒用你的衣柜?!眳峭裰穆曇魪谋澈髠鱽怼?/p>
他的屋子出現(xiàn)了厭惡之人的貼身衣物。
吳婉之乘虛而入的行為已經(jīng)令他很是不悅,當下聽她猶在詭辯,薛良心里一陣鬼火起。
他回頭冷聲譏諷:“你要真有理,那破腳就別來沾我家的地,你也別吸我薛家的空氣。
如今鳩占鵲巢至此,再假惺惺說這些有什么意思,我該夸你體貼是不是?”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我還給你好臉,你就該閉嘴,待一邊當個死人別礙我眼?!?/p>
吳婉之沒覺著薛良給她“好臉”,只是知曉自己說再多,在薛良眼里都是言行不一、滿腹奸計,不愿再觸他霉頭,便垂眸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