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麗老公死后,婆婆提出讓她老公李青柏的雙胞胎哥哥李青松兼祧兩房。
“你這個克死老公的喪門星,讓青松兼祧兩房已經(jīng)是便宜你了!你還想改嫁不成?
”“我告訴你,就算改嫁了,雅秀你也別想帶走!她已經(jīng)和王瞎子訂了婚約,
她是要換彩禮的!”周文麗不愿意答應(yīng),婆婆便讓她寒冬臘月在雪地里罰跪,
沒想到竟被凍暈過去。她再次醒來,卻聽婆婆正在屋里抱怨:“本來是你哥下水救人沒了,
你為什么非要說是你自己死了?鬧出這么多事?!薄皨?,當(dāng)年如果不是哥哥突然回來了,
和艷梅結(jié)婚的就是我。現(xiàn)在我只想光明正大的和艷梅在一起。
”“那你直接以小叔子的名義兼祧兩房也一樣,還不必生這么多麻煩?!崩钋喟爻聊肷危?/p>
才說:“不一樣。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還是這種情況。我不想艷梅遭受非議?!薄皨?,
你就別管了。只要磋磨得周文麗同意兼祧兩房的事情,她又沒娘家,又不能改嫁,
只能留在家里照顧你了。我和艷梅好安心去城里過日子?!敝芪柠惒粮裳蹨I,
抱起女兒:“媽這次不給你爸守寡了,這就帶你過好日子去。
”第一章周文麗跪在雪里直打顫,但卻說不上身體和心里到底哪處更冷些。
她剛才聽得清清楚楚,為了救人丟了性命的不是她丈夫李青柏,而是大哥李青松。只不過,
李青柏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大嫂王艷梅,現(xiàn)在為了能在大哥死后,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
更是不惜顛倒兄弟二人的身份。只有她,是這場騙局里唯一的犧牲品。
一雙干枯有力的手忽然抓住她胳膊,把她從雪堆里拽出來?!把b死給誰看呢?
你還想靠著這副德行博同情?”婆婆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青松愿意兼祧是你的福氣。你若還想著你這條賤命,
就趕緊點(diǎn)頭答應(yīng)?!彼_踢了周文麗一記:“啞巴了?你不是最能鬧騰了嗎?
”周文麗身子一歪,重重撞在石階上,卻一聲沒吭。她凍得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只能低著頭牙關(guān)打顫。婆婆氣得罵罵咧咧,又上前扯她的頭發(fā),
將她的臉拽得仰起來:“你要再裝死,我現(xiàn)在就把那點(diǎn)錢收了,看你還嘴硬不嘴硬!”說著,
她轉(zhuǎn)身回屋,哐地一下從柜子里扯出一沓皺巴巴的鈔票,走回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周文麗一聽,臉色猛地變了。那是她咬著牙換來的,是她拖著虛弱的身體賣了四次血,
留給女兒雅秀的上學(xué)錢!她想撲過去去搶,剛抬起一點(diǎn)身子,就被婆婆一腳踹翻。
“你還敢搶?你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要不是看在我兒子說你可憐的份上,
你以為我還會留你?”屋內(nèi)的雅秀聽到外面的動靜,沖出來,一見母親倒在地上,
眼圈立刻紅了:“奶奶!別打我媽媽...求求你別打了...”婆婆回頭,
臉色一沉:“你這小雜種也敢管我?”“你再打她,
她會死的...”雅秀撲過去護(hù)住周文麗,這幾天她的聲音已經(jīng)哭啞了?!八懒瞬鸥蓛簦?/p>
”婆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雅秀摔到雪地里,然后一手把她拽起來,
也拖去跪在母親身邊:“你們娘倆一起跪著,好好想清楚,要不要跟我對著干!
”雪越下越大,落在雅秀稚嫩的肩頭,她凍得直哆嗦,
卻還死死抱住母親的身體想要護(hù)住母親。周文麗慢慢轉(zhuǎn)頭,
看著女兒小小的身體跪在自己身邊,眼里終于落下一滴淚。就算她現(xiàn)在揭穿那個謊言,
又能怎樣?只要李家咬死了不承認(rèn),別人就不會相信的。
她不過是個沒娘家還帶著孩子的寡婦,而且就連城里的工作,
都在生孩子前受李青柏的哄騙辭了。憑現(xiàn)在的情況,是擺不脫李家這個火坑的,
除了暫時低頭,沒有別的辦法。周文麗閉了閉眼,淚默默流下。半晌,她才緩緩點(diǎn)頭,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答應(yīng)?!逼牌胚@才冷哼一聲,把錢揣進(jìn)自己的懷里,
得意地說:“早這樣不就得了?你聽話,李家還能給你口飯吃。你們娘倆要是再不識相,
看我怎么收拾你們?!彼D(zhuǎn)身進(jìn)了屋,口中還念念有詞:“青柏說得沒錯,只要下狠手磋磨,
遲早能給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敝芪柠惐Ьo文雅,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女兒亂發(fā)上。
聲在女兒耳邊說:“媽會帶你走的...再忍一忍...”第二章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王艷梅踩著雪走進(jìn)來,聲音清亮得很,一進(jìn)門就帶著三分炫耀:“我今天請大家吃飯,
熱鍋?zhàn)佣技芷饋砹?,來來來,都別客氣!”她的聲音一貫尖利,如今得意了,
聲音更是拔高了幾分。她一邊招呼村里的幾個婦人,
一邊在門口轉(zhuǎn)圈讓人看她新買的毛呢大衣:“這料子,你們摸摸,城里人才穿得起。
青松怕我冷,非得給我買,花了足足一個月的工資?!彼呎f邊昂著下巴,
還不忘將腳下那雙亮閃閃的皮靴在雪地上踏得噠噠響。村婦們一邊夸她有福氣,
一邊跟著進(jìn)院:“哎喲,艷梅這是過上好日子了!”“這料子一看就貴,她男人疼她得緊啊。
”“聽說李青松要升副廠長了,在城里有頭有臉的,艷梅這回是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咯!
”王艷梅笑得眉眼都開了,卻故作謙虛的擺擺手:“什么好命不好命的,
還不是青松心疼我…”可一看到雪地里的周文麗,眾人都愣住了。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棉襖,
袖口打著補(bǔ)丁,腳上的千層底已經(jīng)裂開一大塊,腳趾頭都凍得發(fā)紫。雪落在她頭發(fā)上,
結(jié)成一層冰,臉凍得毫無血色,讓雅秀攙扶了好幾下都沒能站起身來?!皢眩€跪著呢?
”王艷梅掃了她一眼,眼神里沒有一絲憐憫,反倒冷笑出來:“文麗啊,你別怪嫂子嘴碎,
這事兒可是你自個兒要鬧出來的?!彼陡呱ぷ訉Ρ娙说溃骸八且p著青松兼祧兩房,
說是自己守了半年寡不甘心,一定要嫁給青松。婆婆勸不住,只好罰她跪著冷靜冷靜。
”她這一句話,立刻引來眾人目光集中在周文麗身上。“什么?她守寡才半年,
居然就把主意打到自己大伯哥身上了?”“人家李青松可是有老婆的,
這周文麗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還一直裝得多賢惠呢,原來就是想留在李家,
把全家的男人都睡個遍啊!”村民的議論越來越難聽,周文麗埋著頭,指尖冰涼,
身體瑟瑟發(fā)抖。雅秀想要開口辯駁,卻被她死死地拉住了。她不是沒聽見,
只是雅秀的學(xué)費(fèi)還在婆婆手里捏著,她不能意氣用事。而且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沒用,
如果反駁,只會被扣上“嘴硬”的帽子,像現(xiàn)在這樣沉默,也會被當(dāng)成默認(rèn)。就在這時,
李青柏從屋里走出來。他身量頎長,穿著黑呢中山裝,看起來和他哥李青松一模一樣。
難怪占了哥哥的身份活著,也沒被人識破。李青柏站在門口,看到眾人,又看到周文麗,
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他嘆了口氣,走到王艷梅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艷梅,別難過,
我心里只有你?!蓖跗G梅順勢靠在他懷里,眼角一紅:“青松,我也覺得弟妹可憐,
也同意接濟(jì)她們母女。她卻偏說你該娶她,還想在家里壓我一頭。這叫我怎么忍得下去?
”她說得泫然欲泣,眾人聽到這話,看向周文麗的眼神也越發(fā)鄙夷。李青柏看向周文麗,
眼神冷了三分:“文麗,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我弟弟是救人死了的,多少算個英雄。
你不該拿他僅剩的孩子逼我兼祧。你真帶著孩子去死,我該怎么給我弟弟交代?
”村里人一片嘩然:“什么?還拿孩子逼大伯哥娶她?怎么這么不要臉?”“可不是嘛,
這年頭,寡婦最難防...”婆婆慢悠悠走出來,
臉上擺著一副長輩的慈悲模樣:“文麗這孩子,我也心疼啊。她一個寡婦,確實(shí)不容易,
也不過是想找個依靠。你們也別怪她,說到底,還是命苦。
”王艷梅立即輕輕抽泣起來:“我就是委屈。她是我弟妹啊,
可她...她如果還成了我男人的媳婦,那我以后在村里,還怎么做人?
”李青柏當(dāng)即摟緊她,拍著她的背說:“艷梅,別怕,我一定替你討個公道。
他頓了頓看向周文麗,聲音微沉:“你跪著去給艷梅負(fù)荊請罪,算是給她的賠禮。否則,
這兼祧之事,我不會答應(yīng)。”話音落下,眾人紛紛點(diǎn)頭附和?!皩︻^!
這才像個要做小的樣子嘛?!薄叭硕颊剂?,還不肯賠禮?”“艷梅才是正經(jīng)過門的媳婦,
周文麗放在解放前充其量算個小...”周文麗咬緊牙,本想拒絕,可還來不及張口。
王艷梅便一步上前,狠狠扯住她的棉襖前襟?!澳愎蛄艘矝]用!你要真要嫁給青松,
就得扒了衣服去村里跪著走一圈!讓大家都知道我王艷梅是被你逼得沒法子了,才同意的。
”她猛地一拽,周文麗那件早已洗薄的棉襖應(yīng)聲裂開,里頭只剩一件灰色薄內(nèi)衣。
刺骨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凍得她渾身一顫,腿一軟又跪倒在雪里。“讓她走一圈,
看她以后怎么做人!”“對,真不要臉!就應(yīng)該這么懲治她!
”眾人幫著王艷梅將一捆干柴枝狠狠往周文麗背上一拍,還動手將她頭上的發(fā)帶扯掉。
讓她半裸著身子,披頭散發(fā)的被壓出了院門。村里人拿出家里的爛菜葉和臭雞蛋丟在她身上。
李青柏走在前面,卻只顧著摟著王艷梅柔聲輕哄:“艷梅,別哭了。她就是個賤貨。
我是絕對不會跟她同房的。同意兼祧,只是給我弟弟一點(diǎn)面子而已。”周文麗低著頭,
雙膝緩慢地移動著,臉上全是雪水與污垢。被婆婆刁難、被王艷梅誣陷、甚至得知真相時,
她都沒有哭。但在看到李青柏如此溫柔的對待王艷梅時,她卻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和這個人十年夫妻。當(dāng)年是李青柏不嫌棄她是孤兒,不僅和她結(jié)婚,
而且始終和她相敬如賓。哪怕在他假死之后,她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諸多艱難,
她都想著一定要將孩子好好帶大。但現(xiàn)在,從他看向王艷梅的神情里,
她卻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溫柔。原來不僅他死了是騙她的,
就連十年夫妻的種種情誼也都是騙她的。第三章周文麗跪完那一圈,當(dāng)天夜里就發(fā)起了高燒。
她身上王艷梅那一捆柴枝在她背上留了幾道血印子,棉襖也被撕裂得不能再穿。
她只得用舊被單裹著身體縮在牛棚里。只有雅秀過來照顧她,
不僅從山上尋摸了一點(diǎn)草藥下來,還用發(fā)抖的小手給她換冷毛巾,偷偷抹眼淚:“媽媽,
他們說我是野種,說你是勾引小叔、克死親夫的破鞋...”這么苦熬了幾日,
周文麗才好轉(zhuǎn)了一些。但雅秀早上出門采草藥已經(jīng)好幾個小時了,還沒有回來。
她剛想去尋找,這時門口卻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鄰居嬸子一頭撞進(jìn)來,
臉色發(fā)白:“不好了!你家雅秀跟村里孩子打架,被王艷梅那兒子耀祖,推下了水塘,
現(xiàn)在不省人事了!”雅秀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不亂跑,怎么會突然跟人打架?
周文麗腦子嗡一聲炸開,顧不得自己虛得走不動路的身體,連滾帶爬的從牛棚里沖出來。
院子里果然圍了不少人,雅秀被人從塘里撈出來的時候渾身濕透,嘴唇發(fā)紫,眼睛緊閉著,
連氣都快沒了。她撲過去抱起女兒,一邊用自己的棉被包住她,一邊顫聲哭喊:“誰有車,
誰能帶我去鎮(zhèn)上!孩子耽誤不得呀!求你們了..求你們了...”但人群里卻一片沉默。
一個男人低聲說:“誰敢?guī)退??她的名聲都臭?..誰愿意沾這身臟水?
”另一個女人跟著附和:“她就是克人的命,不僅丈夫沒了,我看這下女兒也要叫她克死,
不怕死的才敢搭她的事?!北娙四憧次椅铱茨?,誰也不肯動。周文麗抱著女兒跪下來,
額頭抵著地面磕得青紫:“求你們了,她還這么小,還在發(fā)燒...只要救她,
叫我干什么都成!”但村里人反而急急忙忙的全部散開了,連過路的都繞開走。
就在她幾乎失去希望時,村口的赤腳醫(yī)生老林悄悄過來,低聲說,:“我不能送你去鎮(zhèn)上,
這是退燒藥粉...不值幾個錢,其他的就看雅秀的造化了。
”他偷偷把藥粉放到周文麗身邊,又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眼:“你別說是我給的,王艷梅說了,
誰管你們母女她找誰算賬呢?!敝芪柠惡瑴I點(diǎn)頭,將藥粉緊緊攥進(jìn)掌心??蛇€沒走進(jìn)屋,
婆婆就出來了。她一眼就看到那藥粉,氣得臉都歪了,一腳踢上來,
連人帶藥都踹倒在地:“你還想治那小雜種?她就是來耗我們李家福氣的!”藥粉撒了一地,
被雪融成一灘褐泥。周文麗趴在地上,
啞聲道:“她是你孫女...她是你親孫女啊...”婆婆吐口唾沫:“命賤的女娃子而已!
還打了我大孫子!就該讓她受受罪,長個記性?!崩钋喟卣帽е孢M(jìn)了門。
耀祖只是手上擦破了點(diǎn)皮,嘴里正嚼著李青柏買的糖豆,一臉得意。
李青柏眼神掠過周文麗和她懷里奄奄一息的雅秀,卻沒有一絲動容:“雅秀敢打耀祖,
那病著就病著吧,也算個教訓(xùn)。免得她這么沒教養(yǎng),還敢欺負(fù)弟弟?!敝芪柠愡@才知道,
這世上真有親生父親能把孩子的命當(dāng)草芥。她咬著牙,裹起破棉襖,將女兒背上,出了門。
山路泥滑,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踏進(jìn)積雪,往鎮(zhèn)上走去。雅秀在她背上輕輕喘著氣,
嘴唇越來越白:“媽,我是不是活不成了?也好,媽媽,沒了我拖累你,
你一定能活得更好一些…”周文麗一聽,只能抹著眼淚安撫女兒:“媽在呢,不怕。
媽一定能救你!”走了兩里地,從背后駛來一輛黑色的車。周文麗認(rèn)出上面的是李青柏,
他一手開車,一手剝好橘子遞給副駕上的耀祖。耀祖一看到她和雅秀,眼睛一亮,
忽然拉下車窗,對著她吐了口口水:“野種!克星!”李青柏沒有停下車,
只冷漠的看她們一眼之后,摸了摸耀祖的腦袋:“兒子乖,手收進(jìn)來,咱們還要去鎮(zhèn)上包扎,
現(xiàn)在別弄到傷口。”車窗升起,車子飛快地駛離,連讓周文麗求他的機(jī)會都沒給。
第四章周文麗踏進(jìn)鎮(zhèn)衛(wèi)生所時,腿腳早已麻木,棉褲上沾滿了雪泥,
只有被破棉襖牢牢裹住的雅秀還有些溫度。前臺的護(hù)士嚇了一跳,剛要開口,
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熟悉又刺耳的聲音:“喲,這不是我那位弟妹嗎?
”王艷梅正坐在衛(wèi)生所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李青柏站在她身邊,
拿紙巾小心擦拭耀祖額角的汗。乍一看,儼然是溫馨的一家三口?!把判氵€沒死?。?/p>
賤皮子就是命硬?!蓖跗G梅瞥了一眼她懷里的孩子,語氣輕飄飄地說:“不過你這副德行,
能付得起藥費(fèi)?別耽誤人醫(yī)生接診其他病人。”李青柏也皺了皺眉:“有什么好治的,
不就是落了個水嗎?你還非得大張旗鼓的跑到鎮(zhèn)上?!敝芪柠悡Ьo自己懷里氣息微弱的女兒,
又看了看只是擦破一點(diǎn)皮的耀祖,不由覺得諷刺。但醫(yī)生一時為難,望了望李青柏,
卻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耀祖的頭:“別看我,她們醫(yī)藥費(fèi)我是不會給的。
我只結(jié)耀祖的賬?!敝芪柠惒⒉焕龝?,只是將女兒輕輕放在診臺上,
手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塊小小的東西。那是一塊溫潤的白玉,
也是她幼時從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出來時,院長塞給她的唯一隨身物,說是她親生母親留的。
這些年她一直掛在貼身口袋里,未曾拿出來過。她雙手遞給醫(yī)生,
聲音顫著:“這個...我拿它抵醫(yī)藥費(fèi),求您...先救孩子一命?!贬t(yī)生正要伸手接過,
王艷梅忽然上前,一把奪了過去。她翻來覆去看了兩眼,喜笑顏開的說:“這玉還挺好看。
我看適合耀祖帶?!敝芪柠愊乱庾R一把拽住王艷梅,緊緊抓著她拿玉佩的手,
想要將玉佩奪回來:“那是我的...”啪!她話沒說完,
李青柏的巴掌已經(jīng)扇到了她臉上:“你敢跟艷梅動手?!”周文麗被打得一個趔趄,
摔坐在地上。李青柏的語氣卻帶著明顯的厭惡:“別裝了!一個玉佩而已,艷梅要,就給她,
你還在這鬧什么?”“你沒把女兒看好,推傷了耀祖,這塊玉就當(dāng)是賠償。
”王艷梅冷笑一聲,將玉佩往耀祖脖子上一掛。
耀祖立馬高興的在衛(wèi)生所的椅子上蹦跳:“我的咯!”醫(yī)生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
走到周文麗面前,將她從地上扶起。他低聲說:“孩子的命比什么都要緊。我先墊上錢,
你帶她去里間,不然真來不及了?!蓖跗G梅撇撇嘴,卻也沒再攔:“真是愛管閑事。
”周文麗紅著眼眶,聲音已經(jīng)啞到幾乎聽不見:“謝謝您。”第五章雅秀燒退了,
醫(yī)生說孩子脫離了危險,但身體還很虛,要多躺幾天觀察。屋里靜悄悄的,窗外雪還在下,
周文麗坐在床邊,輕輕替女兒掖好被角后,獨(dú)自前往醫(yī)院的公用電話亭,
撥通了報警電話:“我在鎮(zhèn)衛(wèi)生所,被人搶劫了私人貴重物品?!彼呀?jīng)看清楚了,
李青柏和王艷梅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她可以忍受他們對她的欺辱,
卻不能接受她們一而再再而三威脅女兒的生命。警察到得很快。王艷梅一聽是來調(diào)查她的,
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大聲:“哎喲,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受害人了?我說你報案之前,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個什么身份?!彼龑χ鴰讉€警察揚(yáng)聲道:“警察同志,
這可是我們李家的家務(wù)事。你們想管,可以啊。她一個破鞋,勾引大伯哥,搶嫂子男人,
還讓她閨女推了我兒子。你們不該先把她抓起來嗎?”李青柏嘆口氣,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
走上前來:“同志,周文麗丈夫死后,她精神最近一直不太穩(wěn)定。她想男人得緊,
非要嫁給我,可我是有家室的...你們也知道,女人嘛,
有時候難免嫉妒的情緒上來就...”“好了?!逼渲幸粋€警察打斷他:“具體的,
到派出所再說?!蓖跗G梅眼一瞪:“你們還真管?”警察板著臉說;“有人報案,就得受理。
”派出所里,筆錄剛開了個頭,
李青柏就迫不及待地把王艷梅撇得干干凈凈:“我親眼看見她把那塊玉佩遞給耀祖,
艷梅不小心撿起來,她就嚷嚷著說是搶了她的。她是我弟弟的遺孀,我真的是為難。
但我說的,全是實(shí)話?!本烀碱^緊皺,正欲再問,門外卻忽然響起一陣雜亂腳步聲。
“棉紡廠長來了!”有人在門口低聲喊。來人身穿灰呢大衣,五十多歲,面容端嚴(yán),
眉宇之間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所長連忙引他進(jìn)屋。李青柏一見,忙迎上去,
點(diǎn)頭哈腰的說:“哎喲,廠長,您怎么親自來了?這事兒小,我正要跟同志們解釋清楚呢。
不用您過來幫我…”棉紡廠是最早改為私營的廠子。這年頭,萬元戶都金貴,
但周愛國的身家卻有數(shù)十萬不止,說是市里的首富都不為過。
李青柏兄弟全靠能在廠子里混得不錯,全靠得廠長器重,才能這么風(fēng)光。
周愛國這次卻沒有搭理李青柏,只是皺眉發(fā)問:“那塊玉佩在哪兒?”王艷梅一愣,
下意識地縮了縮手:“我...我拿給警察了。”警察從旁邊的袋子里取出那塊玉,
小心地遞過去。周愛國一眼看到玉佩,臉色瞬間變了,腳下一晃,手指微微顫抖地接過去,
喃喃道:“果然是它...這是我家的東西?!崩钋喟乜礆夥詹粚ΓX子飛快轉(zhuǎn)動,
瞬間指著周文麗說道:“就是她偷的。難怪還想塞給我老婆孩子,栽贓給他們。
”周愛國本是看著玉佩發(fā)怔,聽到這句話卻猛地抬頭,目光落在周文麗臉上。他怔了怔,
嘴唇動了動,失聲問:“你...你叫什么名字?”周文麗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聲音低低的:“周文麗?!敝軔蹏廴λ查g紅了,
往前一步:“你左腰上...是不是有一顆小痣?”周文麗愣住了,良久才點(diǎn)點(diǎn)頭。下一秒,
那位剛才還氣場逼人的大周愛國,竟一下子撲跪下來,雙手顫著捧起她的臉,
眼淚滾滾而下:“女兒啊...你就是我那丟了二十年的女兒??!
”周愛國哽咽著:“你出生沒多久就被拐走...你媽為了找你瘋了一樣,
連命都搭進(jìn)去了...只有這塊玉,是她留給你的。我們找了二十年,誰能想到,
你竟受了這么多苦?!北娙诉€沒回過神來,
一個警察又捧著李青柏摁了指印的筆錄走了進(jìn)來:“你說你是李青松?那為什么指紋對不上?
”警局的燈光明晃晃的,周愛國紅著眼圈,還沒有從認(rèn)回女兒的沖擊中緩過來,
他握著周文麗的手,掌心都是汗。他強(qiáng)行忍住心里的激蕩,
轉(zhuǎn)頭看向警察:“我女兒在這件事里肯定是受害者,既然筆錄都已經(jīng)做完了。
我希望能夠先帶她回去。”“這塊玉佩的價值大約為兩千元,既然被搶了,
我們肯定是要追究責(zé)任的。如果證實(shí)是這個王艷梅同志拿走的,我希望能夠從嚴(yán)處理。
”王艷梅臉色煞白,剛想開口辯解,李青柏卻先一步將她護(hù)在身后說:“不是她,是我。
是我拿了玉,是我說玉是我兒子的...她不知道,這塊玉是我從周文麗那里搶來的。
”周文麗已經(jīng)見慣了李青柏對王艷梅的袒護(hù),她也早對這個男人失望透頂了,
心里根本沒有波瀾。但周愛國卻冷冷一笑:“警察同志,
我懷疑有人冒名頂用我廠內(nèi)工人李青松的身份進(jìn)行詐騙。希望你們能夠進(jìn)行處理。
”所長皺了皺眉,神色凝重起來:“冒名頂替?你們廠子效益好,工資也高。如果時間長了,
那詐騙的金額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李青柏此時臉色也難看得緊:“興許是剛剛的小同志看錯了指紋了。不信的話,
你們可以核對照片這些。冒名頂替這事情也太荒唐了。”周文麗忽地上前一步,
直直看著警察,一字一頓地說:“他是李青柏,李青松的雙胞胎弟弟。
為了和大嫂王艷梅在一起,才在李青松救人死亡后,頂替了他的身份。”警察的眼神也變了,
低聲跟旁邊同事說了兩句,便有人立刻出去找起了李青柏的檔案袋。
所長也是頭一回聽見這么離譜的事情,拿著下屬送來的檔案袋仔細(xì)比對,
確認(rèn)眼前之人就是李青柏之后,忍不住敲桌子:“這么大的事,你們以為是鬧著玩嗎?
怎么能想出這么荒唐的主意!”王艷梅立即就慌了:“青柏,你想想法子,
咱們可不能被抓啊?!彼胱ダ钋喟氐母觳?,卻被他一把甩開?!皠e拉我!
不是你讓我干的嗎?你非要我頂著這身份跟你過日子?現(xiàn)在全讓我想法子,
我能想到什么辦法?”王艷梅回過神來,嗓音尖銳:“你愿意的!你早就不甘心你哥搶走我!
你不是說你才是最該娶我的人?我怎么知道會鬧到這里來!”“夠了?!敝軔蹏宦暠┖?。
他攙著周文麗坐下,像護(hù)著什么寶貝似的,語氣里卻透著涼意:“我女兒這些年吃的苦,
我一筆筆都會記清楚?!彼D了頓,看向警察:“這件事就麻煩你們了,我先帶女兒回去。
”所長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同意。周愛國親自開著車,將周文麗送回了廠里家屬區(qū),
又將雅秀從鎮(zhèn)衛(wèi)生所也帶了過來。把他們母女安置在家屬區(qū)最好的一套房子里。
這套房子外頭種著月季,屋里有暖氣,收拾得干凈整潔。雅秀抱著熱水袋躺在沙發(fā)上,
第一次有了真正家的感覺。晚飯后,周愛國輕聲敲門,
手里端著一碗燉得香濃的紅棗蓮子羹:“吃一點(diǎn)。你瘦得厲害?!敝芪柠愲p手捧著碗,
半晌聲音低低的開口:“爸...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有家了…”“您還記得我小時候嗎?
我想聽您講講?!敝軔蹏劭粢患t:“我記得你手很小,喜歡咬自己手指頭。你睡覺不老實(shí),
翻來翻去。我和你媽經(jīng)常夜里醒來給你蓋被子?!薄澳銒屓ナ狼斑€抓著我手,
說一定要找到你。她說她夢見你受苦,夢見你一直在哭。
”周文麗眼淚終于落下來:“是我沒有福氣能伺候媽媽。”周愛國握住她的手,
聲音帶著哽咽:“你能活著回來,就是天大的福氣。以后你不是孤兒了?!钡谄哒碌诙?,
警察打來電話通知周愛國:因?yàn)槔钋喟乇救艘彩敲藜弿S的職工,
而且職級待遇和哥哥李青松差不多。主觀上不存在詐騙錢財?shù)膼阂?,罰拘留七天。
至于王艷梅搶玉佩,這嚴(yán)格意義上算家務(wù)事,所以性質(zhì)不好界定。
周愛國征求了周文麗的意見,最終決定同樣以拘留七天作為結(jié)果。兩個人身上都背了案底,
在這個年頭也基本上沒有什么前途可言了。這兩人從拘留所放出來的當(dāng)天下午,
廠子就在周愛國的示意下張貼出了公告:“李青柏,
因身份造假、個人作風(fēng)差、破壞廠內(nèi)風(fēng)紀(jì),正式開除。取消一切退休、分房等福利待遇。
不得再次進(jìn)入廠區(qū)?!惫緳谇叭祟^攢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我就說嘛,
他那嘴臉不像個好人?!薄霸缇吐犝f王艷梅跟他不清不楚,
沒想到還能做出頂替大哥身份霸占嫂嫂,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薄皣K嘖,周文麗才是可憐,
一個好女人差點(diǎn)毀在他們手里?!薄叭思业母庠诤箢^呢,這下被周愛國認(rèn)回去了,
算是成了金鳳凰了?!崩钋喟鼗亓思依锏睦戏孔?,捏著那張褶皺的除名通知,
看了好幾遍都沒眨眼。屋里冷得厲害,爐子早就滅了,灰渣結(jié)了一層薄冰。王艷梅坐在一旁,
穿著她那件原本最得意的藏藍(lán)毛呢大衣,此刻卻沒了光彩,眼底浮著厭煩:“你打算怎么辦?
”李青柏此刻頭發(fā)凌亂,胡茬密布,眼圈發(fā)青,半天都沒吭聲。
王艷梅看到他這幅窩囊樣就來氣,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我不能一直陪你過窮日子。
你現(xiàn)在連廠子都回不去了,還有什么出路?”李青柏猛地抬頭,嗓音沙?。骸澳憔瓦@點(diǎn)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