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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恨宋 倚窗觀雨 93591 字 2025-06-17 16: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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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高國(夏國),由黨項人建立,其先祖為活躍于吐谷渾一帶(青藏高原東北部)的游牧部落。

唐末,黨項首領(lǐng)拓跋思恭因助唐平定黃巢之亂,獲封夏州節(jié)度使,賜姓李,形成割據(jù)勢力。

大宋初年,李繼遷叛宋自立,聯(lián)遼抗宋,其孫李元昊于宋仁宗景祐五年稱帝(1038),定都興慶府,國號“大夏”。

夏國以黨項族為核心,融合漢、回鶻、吐蕃等民族,實行“蕃漢分治”,仿宋制設(shè)中書省、樞密院,同時保留部落兵制,全民皆兵,戰(zhàn)力強悍。

其疆域東抵黃河,西至玉門關(guān),南接蕭關(guān),北控大漠,轄二十二州,實力強勁。

李元昊稱帝后,宋夏戰(zhàn)爭爆發(fā)。

夏國聯(lián)合遼國,形成“西北夾擊”之勢。

三川口之戰(zhàn)(1040)、好水川之戰(zhàn)(1041)、定川寨之戰(zhàn)(1042),宋軍三戰(zhàn)皆敗,損兵數(shù)萬,被迫承認夏國獨立,并每年賜予歲幣(銀7.2萬兩、絹15.3萬匹、茶3萬斤)。

終仁宗一朝,一直在戰(zhàn)敗與歲賜中度過。

熙寧變法期間,宋軍采用“堡寨戰(zhàn)術(shù)”步步緊逼,推行“熙河開邊”,命王韶收復(fù)河湟,切斷夏國右臂,逐漸遏制夏國國的擴張野心,變?yōu)楹退纬谖鞅遍L久對峙消耗起來,永樂城之戰(zhàn)(1081)雖慘敗,但宋軍奪取蘭州、浮圖等沿邊要地邊寨,對夏國形成戰(zhàn)略壓制。

元祐三年(1088),高太皇傳令:“若夏國歸還永樂城俘虜,大宋即歸還米脂等四寨?!?/p>

結(jié)果夏國未交還俘虜,卻通過外交施壓,迫使宋軍單方面撤軍,四寨不戰(zhàn)而失。

夏國得寸進尺,要求:再割十里領(lǐng)土;恢復(fù)仁宗時期的歲賜,否則“將發(fā)大兵過界”,自己親自來取“歲賜”。

對于夏國這種反反復(fù)復(fù)的態(tài)度,一些大臣仍舊保持休養(yǎng)生息的姿態(tài),主張退地求和,反正那些荒涼地只會吞噬朝廷的賦稅,是把萬民的血汗錢活生生丟下去,見不到絲毫產(chǎn)出,還不如割舍掉,另一派則堅決反對割地求和,要采取守勢,把持住邊境上的兵力布置。

如今兩派的仍然爭論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

賀蘭山巔的積雪映著殘陽,將興慶宮的琉璃瓦染成血色。黃河水裹挾著冰凌,在宮墻外咆哮東去,好似黨項先祖策馬踏破中原的吶喊。

小梁太后斜倚在白虎皮寶座上,指尖摩挲著金刀鞘上的狼圖騰,目光掃過殿內(nèi)群臣——她的兄長梁乙逋正與吐蕃使者密語,幼帝李乾順(小兀卒)把玩著宋軍俘虜獻上的玉玨。

“太后?!绷阂义蛯⒁痪硌蚱S于案上,“宋人又來信了,求咱們歸還永樂城那八千俘虜?!?/p>

小梁太后嗤笑一聲,金刀“鏘”地劈開羊皮:“汴京那老太婆當(dāng)真癡了?用四座空寨換我大夏兒郎的血肉?”

她猛地起身,赤色袍袖卷起一陣腥風(fēng),“傳令邊境,再拔宋軍三座烽燧!讓高老婦看看,誰才是橫山的主人!”

梁乙逋大聲贊嘆道:“四十年前,景宗皇帝(李元昊)以賀蘭為屏、黃河為刃,硬生生在宋遼夾縫中劈出大夏疆土。黨項八部歃血為盟,吞吐蕃、懾回鶻,鐵騎踏破三川口,箭雨淹滅好水川,定川寨一役更是讓趙禎(宋仁宗)夜半驚夢,懸賞萬金求景宗首級?!?/p>

“宋人總說咱們是'西北豺狼'……”

梁乙逋拎起一壇馬奶酒狂飲,酒液順著虬須滴落,“可若無這豺狼牙口,怎咬得下大好河山?”

他遙指東南,“當(dāng)年趙家小兒五路攻夏,還不是被咱們淹在黃河里喂魚!”

殿外風(fēng)雪呼嘯,似在應(yīng)和這段血色往事——元豐四年,宋軍二十萬大軍壓境,小梁太后親率鐵鷂子軍決堤放水,黃河怒濤吞噬無數(shù)宋卒,神宗聽聞敗報后都嘔血三升。

小兀卒李乾順脆聲開口:“舅舅,宋人既肯白送四寨,何不再要些歲幣?”

梁乙逋指尖劃過羊皮地圖,在橫山一線劃出血痕,“聽說那老婦連沿邊諸路的軍餉都要開不出來了,這般窮酸……”

“哈哈哈!”狂笑震落梁上積塵。

“兀卒說得對!明日便遣使去汴京——想要太平?拿銀絹百萬來換!否則……”他抽出佩刀劈向案角。

“老子讓環(huán)慶路變成鬼哭川!”

群臣轟然附和。自元祐三年宋廷單方撤軍,大夏不費一兵一卒重奪米脂四寨,邊境十里內(nèi)宋軍望風(fēng)而逃。

如今梁氏兄妹更要仿效仁宗舊例,逼宋朝歲賜翻倍——畢竟,那位“垂簾圣母”連自己孫兒的弓箭都要折斷,豈敢再戰(zhàn)?

二月十五,夏興慶府,賀蘭山大營

篝火舔舐著夜空,將賀蘭山壁映得血紅。千頂牛皮大帳如巨獸獠牙,拱衛(wèi)著中央的金頂王帳。

梁乙逋一刀劈開烤全羊的脊骨,油脂滴入火堆,爆出噼啪獰笑。

“諸位!”

他舉著血淋淋的彎刀狂吼,“宋人的關(guān)中有麥浪千頃,汴京城里金銀堆成山!太后有令——三月冰消時,馬踏橫山,劍指長安!”

“嗷——!”

帳外三千鐵鷂子齊聲狼嚎,驚起夜棲的禿鷲。黨項貴族們醉眼猩紅,鑲著寶石的刀鞘砸得案幾砰砰作響。

右?guī)娝窘y(tǒng)軍嵬名阿埋猛地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刀疤:“老子在米脂寨宰了八個宋狗!這次定要砍夠八十顆頭,串成項鏈獻給太后!”

“大夏的疆土養(yǎng)不活狼崽子了!”

野利部的族長摔碎酒碗,羊奶酒混著沙土四濺,“去年白災(zāi)部族凍死三成牛羊,兒郎們餓得啃馬鞍!”

他一把扯過瑟瑟發(fā)抖的宋人俘虜,匕首劃過咽喉,“不如殺進慶州,用宋人的血釀酒!”

青塘使者陰笑著遞上盟書:“雪域三十部愿出兵五萬,只要蘭州以西……”

“放屁!”有黨項貴族滿嘴的酒氣,一腳踹翻案幾,“蘭州是老子的!你們吐蕃蠻子只配跟在鐵蹄后撿骨頭!”

帳外忽起騷動。一隊騎兵押著百名俘虜闖入,哭喊聲刺破夜空。

梁乙逋的臉上浮著殘忍笑意:“拿這些賊子祭旗!砍下的頭顱壘成京觀在南人城門口,讓南人軟羊望風(fēng)而降!”

他金刀指天,刀尖挑著一顆宋軍斥候的頭顱:“四十年前,景宗皇帝殺得宋人奉上歲幣!今日我大夏鐵騎,要飲馬黃河,踏碎汴京!”

“飲馬黃河!踏碎汴京!”

狂熱的吼聲震得篝火搖曳。潑喜軍統(tǒng)領(lǐng)拽過一架旋風(fēng)炮,將燃燒的巨石轟向模擬的宋軍木寨:“先破環(huán)慶,再取延州!讓宋人的血澆灌咱們的沙地!”

陰影中,漢臣薛元禮攥緊袖中的儒家經(jīng)典,低聲嘆道:“如此窮兵黷武,只怕……”

“閉嘴!”梁乙逋的彎刀已架上他脖頸,“你們這些酸儒懂什么?大夏的江山是馬刀劈出來的!不是什么狗屁的道德文章。”

“殺!殺!殺!”

野利部的族長野利榮仁許是海碗喝得不夠過癮,干脆一腳踢翻了酒壇,酒液潑灑在沙地上,瞬間被饑渴的土壤吞噬。他拔出彎刀,刀鋒在火光下泛著冷芒,獰笑道:“宋人的血,比這酒更解渴!”

“嗷嗚——!”

帳外,一群黨項武士正圍著一頭純白的公羊,羊的雙眼被黑布蒙住,四蹄捆縛,跪伏在祭壇中央。

大巫師嵬名那征披著狼皮斗篷,手持骨笛,繞著白羊跳起古老的戰(zhàn)舞,沙啞的嗓音吟唱著黨項先祖?zhèn)飨碌膽?zhàn)歌:

“賀蘭山下的雄鷹?。 ?/p>

“你的利爪將撕碎南人的城墻!”

“黃河水染紅時——”

“大夏的兒郎將踩著宋狗的尸骨,登上汴京的龍椅!”

“噗嗤!”

嵬名那征的骨笛猛地刺入白羊的咽喉,滾燙的羊血噴涌而出,濺在祭壇四周的狼頭旗上。鮮血順著旗桿流淌,滲入沙土,仿佛大地也在饑渴地啜飲。

“吉兆!”嵬名那征高舉染血的骨笛,狂吼道,“白羊血濺狼旗,此戰(zhàn)必破宋軍!”

“破宋軍!破宋軍!”

三千鐵騎齊聲咆哮,聲浪震得篝火搖曳。

右?guī)娝窘y(tǒng)軍嵬名阿埋赤著上身,胸口刀疤猙獰,他抓起一壇烈酒,仰頭痛飲,酒液順著胡須滴落,混著沙土黏在肌膚上。

“哈哈哈!”野利榮仁拍案而起,“宋人那老太太,怕是要嚇得屁滾尿流!”

“屁滾尿流?”

仁多保忠的手里把玩著一枚從宋軍俘虜身上剝下的銅印,冷笑道,“我要讓她跪在大白高國的宮殿面前,獻上宋人疆土!”

帳內(nèi)外哄然大笑,狂亂的戰(zhàn)鼓聲驟然炸響。

潑喜軍的統(tǒng)領(lǐng)拽過一架旋風(fēng)炮,將燃燒的巨石轟向遠處的木靶,火焰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夜空。

“先破環(huán)慶!再取延州(延安)!”

梁乙逋的金刀指向東南,刀鋒寒光凜冽,“讓宋人的血,澆灌咱們的沙地!”

“宋人占著中原沃土百年了,也該換主人了!”部落大酋們一腳踩在案幾上,鑲著狼牙的酒碗晃出琥珀色的馬奶酒。

“呸!”

右?guī)娝窘y(tǒng)軍嵬名阿埋吐出口中羊骨,“那趙頊(宋神宗)用什么姓王的當(dāng)官,搞什么保甲法、將兵法,害得咱們折了多少兒郎!”

他再次猛地撕開衣襟,露出胸口蜈蚣般的箭疤,“好在老天開眼,讓這短命鬼早死!”

帳內(nèi)爆發(fā)出一陣野獸般的哄笑。

小兀卒李乾順脆生生道:“朕聽說汴京皇宮的屋檐都包著金箔?”

“何止!”

“中原的麥田一望無際,漢人的女子皮膚比羊脂還白——”

“這些本該是我們的!”

......

禁苑今日無雨,趙煦握著先帝用過的柘木弓,呵出的白氣在眉睫結(jié)了一層薄霧。

教習(xí)武官燕正則剛要上前指點站位,內(nèi)西頭供奉官張茂則已捧著暖爐踱進場來,皂靴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跡。

“官家仔細凍著。”

張茂則嘴上說著,身子卻故意擋在靶道中央,“慈圣讓臣提醒,當(dāng)年仁廟日射不過三十矢,余時皆在崇政殿讀書。”

趙煦沉默地搭箭開弓,這張弓的牛角弰明顯被人調(diào)換過,原本光滑的握把處新纏了粗礪的麻繩——定是尚方署按張茂則吩咐做的。

“嗖!”

羽箭歪斜著扎進靶邊木框。張茂則立刻撫掌:“官家這手'白矢'已得仁廟遺風(fēng)!當(dāng)年仁廟射落殿前銅鈴時曾說...”

“張供奉?!?/p>

趙煦冷著臉打斷,“《周禮》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如今正值冬狩時節(jié),朕若連三十矢都不習(xí),來日如何告慰祖宗?”

張茂則一時語塞。

他雖是太皇心腹,卻也不敢明著反駁祖制。

正躊躇間,忽見殿前司都指揮使燕達帶著皇宮禁衛(wèi)巡至苑外——這位西北老將是神宗朝留下的少數(shù)邊帥之一,向來不摻和朝爭。

燕達抱拳行禮:“臣奉旨巡視禁中防務(wù)?!蹦抗鈪s掃過趙煦凍裂的虎口。

“官家這張柘木弓似乎該上弦油了?!?/p>

“燕卿來得正好?!壁w煦順勢道,“朕記得元豐年間你隨王樞密(王韶)取熙州時,曾一箭射穿夏賊大纛?”

燕達眼中精光一閃即逝:“臣不敢當(dāng)。不過當(dāng)年先帝親自校閱禁軍,三日一習(xí)射...”

“燕指揮!”張茂則尖聲打斷,“慈圣有旨,官家當(dāng)以圣學(xué)為重。那些熙寧舊事,不提也罷。”

趙煦趁機取下扳指,露出掌心被麻繩磨出的血痕:“張供奉說得是,只是這弓弰...”

燕達大步上前,解下自己的麂皮護腕:“請官家暫用臣的舊物。”

轉(zhuǎn)身時壓低聲音,“尚方署庫里存著神廟用過的射天狼,弓弰是犀角制的?!?/p>

張茂則的吊梢眼瞇了起來:“燕將軍今日話倒是多?!?/p>

“末將是個粗人?!毖噙_抱拳退后,“只曉得祖制不可廢?!?/p>

趙煦戴上護腕再次開弓。這次朽壞的弓弦“啪”地斷裂,在他虎口又添一道新傷。

“定是尚方署那幫殺才偷懶!”張茂則假意驚呼,“臣這就回稟慈圣...”

“不必?!?/p>

趙煦取過另一張弓。這張樺木弓的弭上刻著“元豐二年制”的字樣,當(dāng)他拉滿弓弦時,似乎聽見垂拱殿前閱兵的鼓聲穿透風(fēng)雪而來。


更新時間:2025-06-17 16: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