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夜孤燈大紅喜燭已經(jīng)燃了一半,燭淚堆積如血,在鎏金燭臺上凝固成扭曲的形狀。
楚瑤端坐在雕花婚床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繡有鴛鴦的喜帕。頭頂?shù)镍P冠壓得她脖頸發(fā)酸,
但她仍保持著最端莊的姿勢。耳邊回蕩著喜娘臨走時的話:"侯爺事務(wù)繁忙,
夫人且耐心等候。"這一等,就是三個時辰。門外終于傳來腳步聲,楚瑤心頭一跳,
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然而腳步聲卻從門前經(jīng)過,漸行漸遠(yuǎn)。"小桃。"楚瑤輕聲喚道。
一直守在門外的貼身丫鬟立刻推門進(jìn)來,臉上帶著掩不住的憤懣:"小姐...""侯爺呢?
"楚瑤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只是詢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桃咬了咬唇,
低聲道:"侯爺他...在書房。聽值夜的小廝說,侯爺自喜宴回來后就一直待在書房,
手里握著...握著枚舊玉佩。"楚瑤長睫微顫,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她早該想到的。
這門婚事本就是圣上賜婚,沈硯作為平定北疆之亂的功臣,不得不接受楚尚書的聯(lián)姻提議。
"替我卸妝吧。"楚瑤輕聲道。小桃心疼地看著自家小姐,想說些什么,
最終還是沉默地幫楚瑤取下鳳冠,解開繁復(fù)的發(fā)髻。銅鏡中映出一張清麗的臉龐,杏眼如水,
唇若點朱,只是眉宇間籠著一層淡淡的倦意。"小姐,
您別難過..."小桃終于忍不住開口。楚瑤搖了搖頭,
唇角甚至揚(yáng)起一絲淺笑:"我為何要難過?侯爺勤于政務(wù)是好事。去歇著吧,
明日還要早起敬茶。"待小桃退下后,楚瑤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院中那株開得正盛的海棠。
春夜的風(fēng)帶著花香拂過她的面頰,也帶走了眼角那一滴未落的淚。......三日后,
回門之日。沈硯終于出現(xiàn)在楚瑤面前。他身姿挺拔如松,一襲墨藍(lán)錦袍襯得面容如玉,
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冷得像冰,看不出半點新婚的喜悅。"侯爺。"楚瑤福身行禮,
姿態(tài)完美得無可挑剔。沈硯淡淡點頭:"走吧。"馬車內(nèi),兩人相對無言。
楚瑤能聞到沈硯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合著一絲酒氣。她悄悄抬眼,發(fā)現(xiàn)沈硯正望著窗外,
側(cè)臉線條如刀削般鋒利,下頜緊繃,顯然心情不佳。楚尚書府上,宴席豐盛。
楚尚書與夫人對沈硯殷勤備至,而楚瑤的兄長楚臨風(fēng)卻對這位妹夫態(tài)度冷淡。宴席間隙,
楚尚書將女兒拉到一旁。"瑤兒,侯爺待你如何?"楚尚書壓低聲音問道。
楚瑤微笑:"父親放心,侯爺待女兒很好。"楚尚書瞇起眼睛:"你要盡快生下嫡子,
穩(wěn)固地位。沈硯如今手握重兵,深得皇上信任,這門親事對我們楚家至關(guān)重要。
"楚瑤垂眸應(yīng)是,心卻一點點沉下去?;爻搪飞?,變故突生。一支冷箭破空而來,
直取楚瑤心口!電光火石間,沈硯猛地?fù)溥^來,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肩膀。"侯爺!
"楚瑤驚呼。沈硯悶哼一聲,迅速拔出腰間佩劍,將楚瑤護(hù)在身后。侍衛(wèi)們立刻圍成一圈,
但襲擊者已經(jīng)消失在街巷中。"回府!"沈硯厲聲下令,隨即眼前一黑,倒在楚瑤懷中。
......"阿寧...別走..."高燒中的沈硯喃喃低語,眉頭緊鎖。
楚瑤正為他換藥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繼續(xù)輕柔地擦拭傷口。
這是沈硯昏迷中第三次喚這個名字了。"夫人,您去歇會兒吧,奴婢來守著侯爺。
"老嬤嬤心疼地看著已經(jīng)守了一天一夜的楚瑤。楚瑤搖搖頭:"我不累。嬤嬤去煎藥吧,
這里有我。"待房內(nèi)只剩兩人,楚瑤才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疲憊。她輕輕握住沈硯的手,
發(fā)現(xiàn)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緊緊攥著那枚白玉佩,玉佩上隱約可見一個"寧"字。夜深人靜時,
楚瑤鬼使神差地走進(jìn)了沈硯的書房。借著月光,她發(fā)現(xiàn)書架后有一個暗格。
暗格中是一幅女子畫像,畫中人身著鵝黃衣裙,站在海棠樹下巧笑嫣然。最讓楚瑤心驚的是,
那女子的容貌,與她有七分相似。第二章 暗影迷情沈硯的傷好得很快。
楚瑤端著剛熬好的藥站在書房外,輕輕叩門。這是沈硯傷愈后第一次允許她送藥,
而不是由老管家代勞。"進(jìn)來。"里面?zhèn)鱽砩虺幍统恋穆曇?。楚瑤推門而入,
發(fā)現(xiàn)沈硯正伏案批閱文書。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
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幾分柔和。見她進(jìn)來,他略一抬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侯爺,
該喝藥了。"楚瑤將藥碗輕輕放在案幾上,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書房。
那幅畫像所在暗格緊閉著,看不出任何痕跡。沈硯放下毛筆,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眉頭都沒皺一下。楚瑤適時遞上一顆蜜餞,他愣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多謝。
"沈硯的聲音依然冷淡,但比之前少了些疏離。楚瑤微微一笑:"侯爺客氣了。
晚膳已經(jīng)備好,侯爺是在書房用,還是...""去花廳吧。"沈硯打斷她的話,
"你也一起。"楚瑤心頭一跳,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托盤邊緣。這是成親以來,
沈硯第一次主動邀她共進(jìn)晚膳。"是,我這就去準(zhǔn)備。"她福了福身,
退出書房時腳步比平時輕快了幾分。小桃得知后喜形于色:"小姐,侯爺終于看到您的好了!
"楚瑤搖搖頭:"別胡說。去把我那件藕荷色的衫子拿來,再...再熏些沉水香。
"那是沈硯常用的香料。晚膳時,沈硯話雖不多,但至少不再冷若冰霜。
他甚至還詢問了楚瑤在家時的喜好,雖然問得有些生硬。"聽說你擅長琴藝?
"沈硯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狀似隨意地問道。楚瑤點頭:"略通一二。家母生前喜歡聽琴,
我便學(xué)了些。""改日...可以彈一曲。"沈硯說完便低頭吃飯,仿佛剛才的話只是客套。
但楚瑤的心卻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她悄悄抬眼,看著燭光下沈硯的側(cè)臉,忽然覺得,
也許這段婚姻還有希望。......一個月過去,沈硯與楚瑤的關(guān)系確實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偶爾會與她共進(jìn)晚膳,甚至有一次,楚瑤彈琴時,他站在廊下聽完了整曲。這天清晨,
楚瑤在花園里剪了幾枝新開的芍藥,準(zhǔn)備插瓶。走過回廊時,
她聽見兩個老仆在假山后低聲交談。"...夫人長得真像寧小姐,
特別是那雙眼睛...""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侯爺當(dāng)年為了寧小姐差點...""唉,誰能想到寧家會落得那般下場。好好的一門親事,
就這么..."腳步聲接近,兩個老仆立刻噤聲散去。楚瑤站在原地,手中的芍藥差點掉落。
寧小姐?她想起沈硯昏迷時呼喚的"阿寧",想起那幅畫像上的女子,
想起玉佩上的"寧"字。一個模糊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形,卻又不敢深想。午后,
楚瑤"偶然"遇到了府中最年長的嬤嬤,正在曬沈硯的冬衣。"嬤嬤辛苦了。
"楚瑤上前幫忙,"侯爺?shù)囊挛锵騺硎悄蚶韱幔?老嬤嬤受寵若驚:"回夫人,
老奴伺候侯爺二十多年了,從小到大的衣物都是老奴經(jīng)手。
"楚瑤微微一笑:"那嬤嬤一定很了解侯爺?shù)南埠昧?。我初來乍到,許多事都不清楚,
還望嬤嬤多指點。"老嬤嬤面露欣慰:"夫人有心了。侯爺性子冷,但心是熱的。
只是五年前那場變故后..."她忽然意識到失言,急忙住口。楚瑤故作不知:"什么變故?
"老嬤嬤猶豫片刻,壓低聲音:"夫人既然問了,老奴也不瞞您。
侯爺年少時與寧將軍的千金寧婉清小姐有婚約。寧小姐溫柔賢淑,與侯爺青梅竹馬,
感情甚篤。誰知五年前寧家被查出謀反,滿門抄斬,寧小姐也...唉。
"楚瑤心跳加速:"寧小姐...死了?""說是投繯自盡了,尸首都沒找全。
"老嬤嬤抹了抹眼角,"侯爺當(dāng)時在外征戰(zhàn),回來時...那場景,老奴一輩子都忘不了。
侯爺在寧小姐閨房里坐了一整夜,出來時手里就拿著那枚玉佩,從此再沒提過婚嫁之事,
直到圣上賜婚..."楚瑤胸口發(fā)悶,手中的衣物不自覺地攥緊。所以,她只是一個替代品?
因為與那位寧小姐相似,才被指婚給沈硯?"嬤嬤,那位寧小姐...長得與我像嗎?
"她輕聲問。老嬤嬤一愣,隨即慌亂搖頭:"不像不像!
夫人別多想..."但她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三日后,宮中舉辦賞花宴,
邀請各家命婦。楚瑤本不想去,沈硯卻破天荒地主動提出陪她一同前往。馬車上,
沈硯難得地解釋了原因:"三皇子回京了,皇上特意設(shè)宴。你身為侯夫人,應(yīng)當(dāng)出席。
"楚瑤點頭應(yīng)下,心里卻記下了"三皇子"這個名號。她曾聽兄長提起過,
三皇子與寧家似乎有些過節(jié)。宴會上,楚瑤端莊得體,與各家夫人寒暄周旋。
沈硯則被幾位大臣圍住,談笑間目光偶爾掃過她,帶著幾分審視。
"這位就是沈侯爺?shù)男路蛉税??果?..名不虛傳。"一個慵懶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楚瑤轉(zhuǎn)身,看見一位身著杏黃蟒袍的年輕男子,眉目如畫卻帶著幾分陰鷙。"參見三殿下。
"周圍命婦紛紛行禮,楚瑤也跟著福身。三皇子趙翊抬手虛扶,
目光在楚瑤臉上逡巡:"楚夫人與...一位故人真是相似。沈侯爺好福氣啊。
"他的語氣讓楚瑤后背發(fā)涼,那目光像是毒蛇的信子,冰冷黏膩。"殿下謬贊了。
"沈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楚瑤身側(cè),手臂虛環(huán)在她腰間,是一個保護(hù)的姿態(tài),"內(nèi)子靦腆,
不慣應(yīng)酬。"趙翊挑眉一笑:"沈侯爺護(hù)得真緊。放心,本宮只是...好奇罷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楚瑤一眼,轉(zhuǎn)身離去?;馗飞?,楚瑤忍不住問道:"侯爺,
三皇子與寧家...有什么關(guān)系嗎?"沈硯猛地轉(zhuǎn)頭,眼神銳利如刀:"誰告訴你寧家的事?
瑤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嚇了一跳:"我...我聽府中老仆偶然提起..."沈硯面色陰沉,
半晌才道:"不要打聽這些事,也不要接近三皇子。為了你好。
"這是沈硯第一次表現(xiàn)出對她的關(guān)心,雖然方式如此生硬。楚瑤心中微暖,
輕輕點頭:"我明白了。"......那夜,楚瑤發(fā)起了高燒。也許是賞花宴上吹了風(fēng),
也許是連日來的心事積壓,她渾身滾燙,意識模糊。朦朧中,她感覺有人坐在床邊,
用冰涼的帕子擦拭她的額頭。"婉清..."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怕,
我在這里..."楚瑤想睜眼,卻沉重如鉛。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
那觸感如此真實,又如此虛幻。"阿硯..."她無意識地回應(yīng)著夢中聽到的稱呼。
那只手突然僵住了,隨即猛地抽離。楚瑤在恍惚中聽到一聲沉重的嘆息,
然后是漸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次日清晨,楚瑤的高燒退了。小桃告訴她,
侯爺昨晚親自守了她半夜,直到大夫確定無礙才離開。"侯爺還吩咐廚房熬了燕窩粥呢!
"小桃興奮地說,"小姐,侯爺心里是有您的!"楚瑤勉強(qiáng)笑了笑,
心里卻想著那個在夢中呼喚的名字——婉清。寧婉清。沈硯看著她的時候,看到的究竟是誰?
病愈后,楚瑤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寧家的事。她發(fā)現(xiàn)沈硯每月十五都會獨自外出,去向不明。
一個雨夜,她悄悄跟著沈硯的馬車,來到城郊一處荒僻的山坡。雨中,
沈硯跪在一座無字碑前,背影孤獨而哀傷。楚瑤躲在樹后,看著他一杯接一杯地灑酒,
聽著他低聲訴說朝中近況,仿佛碑下之人能聽見一般。那一刻,楚瑤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無論如何討好,如何努力,她永遠(yuǎn)無法取代那個已經(jīng)逝去的人?;馗?,楚瑤病了一場。
沈硯派了大夫來看,卻再沒親自探望。直到楚瑤的兄長楚臨風(fēng)來訪,才打破了侯府的沉寂。
"瑤兒,你臉色很差。"楚臨風(fēng)皺眉看著妹妹,"沈硯對你不好?
"楚瑤搖頭:"兄長多慮了。侯爺待我很好。"楚臨風(fēng)冷笑:"是嗎?
那我怎么聽說他每月十五都去祭拜寧婉清的衣冠冢?
"楚瑤手中的茶盞一顫:"兄長也知道寧小姐?""朝中誰不知道?"楚臨風(fēng)壓低聲音,
"瑤兒,聽兄長一句勸,別太親近沈硯。五年前寧家的事沒那么簡單,牽扯太大。
你...最好保持距離。"楚瑤想問清楚,楚臨風(fēng)卻不肯再多說,只叮囑她照顧好自己,
臨走時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楚家永遠(yuǎn)是你的后盾。
"送走兄長,楚瑤站在廊下出神。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謎團(tuán)的邊緣,
而謎底可能會毀了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但有些事情,明知危險,卻不得不查。
第三章 雨夜真相雨水拍打在窗欞上,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手指在輕輕叩擊。楚瑤躺在床榻上,
額頭滾燙。自那日從城郊回來,她便染了風(fēng)寒,高燒不退。小桃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連換了三個大夫,藥灌下去一碗又一碗,熱度卻始終不退。"小姐,
再喝一口吧..."小桃端著藥碗,聲音里帶著哭腔。楚瑤虛弱地?fù)u頭,
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她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
恍惚間似乎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怎么回事?"一個低沉冷冽的男聲在房中響起。
楚瑤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中看到沈硯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他穿著墨色錦袍,
肩頭還帶著雨水的濕氣,眉頭緊鎖地盯著她。"侯爺..."楚瑤想撐起身子行禮,
卻被一陣眩暈擊倒,重新跌回枕上。沈硯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指尖微涼的觸感讓楚瑤不自覺地蹭了他的手掌。沈硯的手頓了頓,沒有立即抽回。
"燒了幾天了?"他問小桃,聲音比平時低沉。"回侯爺,三天了。"小桃抹著眼淚,
"大夫開的藥都喝了,可小姐就是不退燒..."沈硯皺眉:"去請陳太醫(yī)來。
就說是我說的。"小桃一愣,隨即眼睛一亮:"是!奴婢這就去!"房間里安靜下來,
只剩下雨聲和楚瑤急促的呼吸聲。沈硯在床邊坐下,拿起濕帕子擰干,
輕輕擦拭楚瑤滾燙的額頭。"侯爺不必...親自..."楚瑤聲音細(xì)如蚊蚋。
沈硯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他的手法出奇地輕柔,與平日冷硬的形象截然不同。
楚瑤恍惚間想起小時候生病,母親也是這樣照顧她的。"婉清..."沈硯突然低聲喚道,
手指輕輕拂過楚瑤的臉頰,"別怕..."楚瑤渾身一僵。這個名字像一把鋒利的刀,
刺穿了她朦朧的意識。她想開口告訴沈硯自己不是寧婉清,卻發(fā)不出聲音。
而沈硯似乎也沉浸在某種回憶中,目光越過她,看向某個遙遠(yuǎn)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
小桃?guī)е愄t(yī)匆匆趕來。沈硯這才如夢初醒,猛地收回手,起身退到一旁。
陳太醫(yī)診脈后開了新方子,說楚瑤是郁結(jié)于心加上外感風(fēng)寒,需要靜養(yǎng)。
沈硯親自送陳太醫(yī)出門,在廊下低聲交談了幾句。
楚瑤只隱約聽到"憂思過度"、"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幾個詞。那夜,楚瑤的高燒終于退了。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有人坐在床邊守了很久,但清晨醒來時,房間里只有小桃在打盹。
......病愈后,楚瑤變得沉默了許多。她不再刻意討好沈硯,
而是將更多時間花在研讀醫(yī)書和整理賬目上。沈硯似乎也恢復(fù)了往日的冷淡,
兩人除了必要的家事交流,幾乎不再有其他交談。但楚瑤注意到,
沈硯開始派人定期送來各種補(bǔ)品,有時是一盒上等血燕,有時是幾味珍稀藥材。東西送到,
卻從不附言。楚瑤收下,也不特意道謝。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轉(zhuǎn)眼又到月中。
楚瑤記起上個月跟蹤沈硯去城郊祭拜的事,心中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十五這天,
她早早等在府門附近的亭子里,果然看見沈硯獨自騎馬出門,方向仍是城郊。這一次,
楚瑤沒有跟上去。她回到書房,翻出了自己陪嫁帶來的幾本朝中記事。
父親楚尚書在朝為官二十余載,每年都會記錄一些重要事件。楚瑤從前不感興趣,
現(xiàn)在卻想從中找出關(guān)于寧家的蛛絲馬跡。翻到五年前的記錄,楚瑤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那一年的記載有幾頁被撕去了,只留下殘破的邊緣。她仔細(xì)辨認(rèn)前后內(nèi)容,
發(fā)現(xiàn)被撕去的部分正好是寧家被抄前后的記錄。"為什么父親要撕掉這些?"楚瑤喃喃自語。
正當(dāng)她沉思時,小桃匆匆跑來:"小姐,大少爺來了!"楚瑤連忙合上記事本,剛走出書房,
就看見楚臨風(fēng)大步走來。與上次不同,這次兄長臉色凝重,眼中帶著焦慮。
"兄長怎么突然來了?"楚瑤迎上去。楚臨風(fēng)看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進(jìn)去說。
"關(guān)上房門,楚臨風(fēng)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瑤兒,你看看這個。"楚瑤展開信紙,
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語:"寧氏女未死,三日內(nèi)抵京。""這是...?"楚瑤手指微微發(fā)抖。
"我安插在三皇子府的眼線截獲的。"楚臨風(fēng)面色陰沉,"瑤兒,寧婉清可能還活著。
"楚瑤眼前一黑,扶住桌沿才沒跌倒。寧婉清還活著?那沈硯每月祭拜的是誰?
那幅畫像上的女子又是誰?"兄長確定這消息可靠?""不確定,但寧家當(dāng)年確實有疑點。
"楚臨風(fēng)猶豫片刻,"瑤兒,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五年前寧家被抄時,
并未找到寧婉清的尸首。只有一條染血的裙子和一封絕筆信。
"楚瑤心跳如鼓:"那為何都說她死了?""當(dāng)時寧家謀反證據(jù)確鑿,滿門抄斬。
寧婉清作為寧家嫡女,就算當(dāng)時沒死,也難逃一死。所以朝廷直接宣布她已自盡。
"楚臨風(fēng)嘆了口氣,"但現(xiàn)在看來...""兄長上次說寧家案另有隱情,是什么意思?
"楚瑤敏銳地抓住關(guān)鍵。楚臨風(fēng)神色一變:"你不要多問。這事牽扯太大,
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安全。""可這關(guān)系到我的一生!"楚瑤聲音提高了幾分,
"我有權(quán)知道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別人的替代品!
"楚臨風(fēng)震驚地看著妹妹:"你...都知道了?
"楚瑤苦笑:"沈硯書房里有寧婉清的畫像,與我七分相似。他高燒時喚的是她的名字。
兄長,我還不至于愚鈍至此。"楚臨風(fēng)長嘆一聲,在房中踱了幾步:"罷了。我告訴你一些,
但你必須保證不再深究。"他壓低聲音,"寧家謀反案,背后有三皇子的影子。
當(dāng)時邊關(guān)告急,寧將軍手握重兵,三皇子想拉攏不成,便設(shè)計構(gòu)陷。
""那與沈硯有什么關(guān)系?""沈硯當(dāng)時與寧婉清有婚約,又是寧將軍的得意門生。
寧家出事后,他本應(yīng)受牽連,但恰逢北疆大捷,圣上特赦了他。"楚臨風(fēng)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
"后來有人說,沈硯能脫身,是因為...交出了寧家的秘密軍報。
"楚瑤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沈硯背叛了寧家?""不確定。但寧家覆滅后,
沈硯確實得到了原本屬于寧將軍的兵權(quán)。"楚臨風(fēng)搖頭,"瑤兒,無論真相如何,
如果寧婉清真回來了,你的處境會很危險。她恨所有與寧家案有關(guān)的人,包括沈硯,
更包括...楚家。""楚家?"楚瑤心頭一震,"父親參與了寧家案?
"楚臨風(fēng)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重地說:"當(dāng)年的事很復(fù)雜。總之,你要小心。
如果寧婉清真回來了,不要接近她,也不要相信沈硯會保護(hù)你。在仇恨面前,
夫妻情分算什么?"送走兄長后,楚瑤獨自坐在窗前,思緒萬千。如果沈硯真的背叛了寧家,
為何每月還要秘密祭拜?如果寧婉清回來了,沈硯會如何選擇?而楚家,她的娘家,
又在寧家悲劇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最讓她心碎的是,無論真相如何,
她與沈硯之間本就脆弱的感情,恐怕會在這場風(fēng)波中被撕得粉碎。窗外,暮色四合。
楚瑤做了一個決定:她要查清五年前的真相,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沈硯。
那個在雨夜孤獨祭拜的男人,眼中藏著的究竟是愧疚,還是未了的深情?
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那里或許已經(jīng)孕育了一個新生命。如果真有了孩子,
她至少要為他或她爭取一個明明白白的出身。"小桃,去打聽一下,
最近有沒有從南邊來的車隊入京。"楚瑤輕聲吩咐,"特別是...與三皇子府有關(guān)的。
"第四章 生忌孤影五月初六,沈硯的生辰。楚瑤天未亮就起身了。過去一個月,
她暗中籌備了許久。從江南運來的鰣魚養(yǎng)在后院池中,窖里藏著從父親那討來的二十年陳釀,
廚房里新做的壽桃點心散發(fā)著甜香。
她還親手繡了一對鴛鴦戲水的枕套——雖然知道沈硯未必會用,但她還是想送。"小姐,
侯爺會回來用膳嗎?"小桃?guī)统幘U發(fā)時憂心忡忡地問。
楚瑤對著銅鏡抿了抿唇上的胭脂:"會吧。"她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一個月前兄長帶來的消息像一把刀懸在頭頂。寧婉清可能還活著,而且即將回京。
但奇怪的是,這一個月風(fēng)平浪靜,沒有任何關(guān)于寧家小姐的消息。
楚瑤甚至開始懷疑那封信是不是三皇子故意放出的假情報。"去問問侯爺今晚何時回府。
"楚瑤吩咐小桃。小桃很快回來,臉色不太好看:"侯爺一早出門了,
說...說今日軍務(wù)繁忙,讓夫人不必等他用膳。"楚瑤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帕子。
她早該料到。沈硯從不慶祝生辰,往年這一天他都會獨自去城郊祭拜。只是今年,
她傻乎乎地以為或許會有所不同。"把飯菜分給下人吧。"楚瑤輕聲說,"我有些累,
先去歇息了。"入夜后,楚瑤輾轉(zhuǎn)難眠。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瓦片上,
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腳步聲。她起身推開窗,雨絲帶著涼意拂過面頰。遠(yuǎn)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
已是子時。沈硯還沒回來。一個念頭突然闖入腦海:他是不是又去了那座無字碑前?
楚瑤披上蓑衣,悄悄出了門。雨中的京城空蕩蕩的,她雇了一輛馬車,直奔城郊。
心跳隨著馬車顛簸越來越快,她知道自己或許會看到不愿看到的場景,
但某種執(zhí)念驅(qū)使著她前進(jìn)。山坡上,那座無字碑在雨中顯得格外孤寂。
碑前果然跪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筆直挺拔的侯爺姿態(tài),而是佝僂著背,
手中握著一個酒壺。楚瑤輕輕走近,
聽到沈硯低聲呢喃:"婉清...五年了...我..."雨聲淹沒了后面的話。
沈硯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酒液順著下巴滴落在前襟。他看起來已經(jīng)醉了,眼神渙散,
面色蒼白如鬼。"侯爺。"楚瑤輕聲喚道。沈硯猛地轉(zhuǎn)頭,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
眼中閃過一絲恍惚:"...婉清?"這個稱呼像一把刀刺進(jìn)楚瑤心臟。她蹲下身,
為沈硯撐起傘:"是我,楚瑤。雨太大了,回去吧。"沈硯的眼神漸漸聚焦,看清是楚瑤后,
臉色驟然陰沉:"你來干什么?""今日是侯爺生辰,我...""跟蹤我?
"沈硯冷笑一聲,搖搖晃晃站起來,"楚尚書教的好女兒,果然精通窺探之術(shù)。
"楚瑤被他話中的譏諷刺得后退半步,但仍堅持舉著傘:"侯爺醉了,我扶您回去。
"沈硯一把打掉她的傘:"不必假惺惺!你們楚家..."他突然停住,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你們楚家...""我們楚家怎么了?"楚瑤追問,雨水順著她的發(fā)絲流下,模糊了視線。
沈硯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你知道嗎?我每次看著你的臉,
都以為是婉清回來了。你們真像啊...特別是眼睛。"他伸手撫上楚瑤的臉頰,手指冰涼,
"但你不是她。永遠(yuǎn)不是。"楚瑤渾身發(fā)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那句話。
她早知道自己是替代品,但親耳聽到沈硯說出來,還是痛得呼吸都困難。"我知道。
"她輕聲說,"我一直都知道。"沈硯似乎被她的平靜激怒了,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你為什么還要嫁給我?為了楚家的權(quán)勢?為了侯夫人的位置?
""因為圣旨不可違,因為..."楚瑤抬頭直視沈硯的眼睛,"因為我以為,或許有一天,
你能看到真實的我。"沈硯愣住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雨越下越大,兩人渾身濕透,
卻誰都沒有動。"侯爺,寧小姐已經(jīng)死了。"楚瑤狠心說出這句話,"無論您多么思念她,
都...""她沒有!"沈硯突然暴怒,"她沒有死!她...她..."他的聲音低下去,
變成了痛苦的呢喃,"她恨我...她一定恨我..."楚瑤心頭一震。
沈硯的話證實了兄長的猜測——寧婉清可能真的還活著。而沈硯,似乎早就知道。"侯爺,
回去吧。"楚瑤再次勸說,伸手去扶他。沈硯甩開她的手:"滾!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眼中滿是醉意與瘋狂,"你以為精心準(zhǔn)備一頓飯、繡幾個枕頭就能取代她?
你不過是...不過是她的替代品..."這句話終于擊垮了楚瑤。她后退幾步,
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侯爺說得對。是妾身僭越了。"她轉(zhuǎn)身走向馬車,背影挺得筆直,
沒有回頭看一眼雨中踉蹌的沈硯。回府后,楚瑤發(fā)了一夜高燒。小桃急得直哭,要去找沈硯,
被楚瑤死死拉住。"不準(zhǔn)去。"楚瑤的聲音沙啞卻堅定,"從今往后,我的事,
不必再麻煩侯爺。"天亮?xí)r分,燒退了些。楚瑤剛合眼,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夫人!夫人!"管家在門外高喊,"侯爺請您立刻去前廳!"楚瑤撐起身子,
強(qiáng)忍頭痛更衣梳妝。推開前廳門時,她看到沈硯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冷峻模樣,
絲毫看不出昨夜的狼狽。廳中還有幾位將領(lǐng),個個面色凝重。"邊關(guān)急報。
"沈硯看都沒看楚瑤一眼,直接道,"北狄偷襲被擊退,俘虜中有一女子,
自稱...寧婉清。"盡管早有心理準(zhǔn)備,楚瑤還是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椅背,
強(qiáng)自鎮(zhèn)定:"侯爺打算如何處置?""我已派人去接。"沈硯的聲音冷靜得可怕,
"七日后到京。你準(zhǔn)備一下,把東邊的清漪園收拾出來。
"楚瑤指甲掐進(jìn)掌心:"侯爺確定是她嗎?萬一是敵國細(xì)作...""我自有判斷。
"沈硯打斷她,終于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像冰,"這段時間,你不要插手任何事。
"楚瑤垂下眼睛:"妾身明白。"將領(lǐng)們退下后,沈硯也要離開。楚瑤突然開口:"侯爺。
"沈硯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昨夜您問我為何嫁給你。"楚瑤輕聲道,"其實答案很簡單。
因為在六年前的春日宴上,我看到一個少年將軍為救一只落水的小狗跳進(jìn)冰湖。那一刻,
我就...""夠了。"沈硯厲聲打斷,"那些往事,不必再提。"楚瑤苦笑:"是啊,
不必再提。"沈硯大步離去,背影決絕。楚瑤站在原地,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
忽然覺得無比寒冷。六年前那個春日,沈硯救起小狗后對她微微一笑的場景,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記得。而如今,那個會為弱小生靈跳進(jìn)冰湖的少年,
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滿心只有仇恨與執(zhí)念的男人。......接下來七天,侯府上下忙碌異常。
清漪園被重新修葺,種滿了海棠花——楚瑤打聽得知,那是寧婉清最愛的花。
沈硯幾乎不歸家,整日在軍營和宮中奔波。楚瑤表面上平靜地處理家務(wù),
暗中卻派小桃去打探消息。據(jù)小桃從馬夫那里聽來的傳聞,
那位"寧小姐"被找到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身上滿是傷痕,說是這五年被北狄人囚為奴隸。
"還有人說..."小桃猶豫著,"寧小姐一聽到侯爺?shù)拿志涂蘖耍?/p>
說...說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他。"楚瑤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顫:"她受苦了。
"小桃瞪大眼睛:"小姐,您還同情她?她要是回來了,您怎么辦?""該來的總會來。
"楚瑤輕聲道,"去把我那對珍珠耳墜拿來,再備些上好的衣料。寧小姐初來,
想必缺許多東西。"小桃氣得跺腳:"小姐!您怎么還...""去吧。"楚瑤擺擺手,
等小桃離開后,她才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脆弱,手指緊緊攥住衣襟,
那里疼得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第七日清晨,楚瑤正在檢查清漪園最后的布置,
沈硯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佩劍,像是要出征的將軍。
"我要親自去接。"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明日午時到府。你...不必出來迎接。
"楚瑤平靜地點頭:"好。"沈硯似乎沒想到她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
皺眉看了她一會兒:"你有什么要說的?"楚瑤想了想:"只有一句——請侯爺確認(rèn)清楚,
她真的是寧小姐嗎?這五年,發(fā)生了什么?為何突然出現(xiàn)?
"沈硯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你什么意思?""沒什么意思。"楚瑤迎上他的目光,
"只是關(guān)心侯府安危。若有人假冒...""沒有人能假冒婉清。"沈硯冷冷道,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楚瑤不再多言,福了福身退下。走出清漪園時,她回頭看了一眼。
沈硯站在海棠樹下,伸手輕撫花瓣,眼神溫柔得令人心碎。那是他從未給過她的眼神。
回到自己院中,楚瑤從妝奩最底層取出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她及笄那年,
在一個古董攤上偶然買到的,上面刻著一個"寧"字。當(dāng)時只覺得玉質(zhì)溫潤,現(xiàn)在想來,
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寧婉清..."楚瑤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將玉佩放回原處。明日,
這個名字就將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闖入她和沈硯之間,徹底改變他們的生活。而她,
除了接受,別無選擇。第五章 歸人驚變午時的陽光灼熱刺眼。楚瑤站在廊下陰影處,
望著府門方向。沈硯說不用她迎接,但她還是來了。不是為討好,而是想親眼看看,
那個讓沈硯念念不忘五年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樣。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三騎快馬駛?cè)敫T。
為首的沈硯一身墨色騎裝,俊朗眉目間透著罕見的急切。他身后跟著兩名親衛(wèi),
中間護(hù)著一頂輕紗小轎。楚瑤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沈硯利落下馬,幾步跨到轎前,
親手掀開轎簾。一只纖細(xì)蒼白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接著,一個身著素白裙衫的女子緩步而出。
那一瞬,楚瑤仿佛看到了畫中走下來的人。寧婉清比畫像上還要美三分。瓜子臉,柳葉眉,
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含著淡淡愁緒。她比楚瑤稍矮一些,身姿纖弱如風(fēng)中蘆葦,
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最驚人的是,她與楚瑤確有七分相似,只是楚瑤的氣質(zhì)更端莊,
而她更顯柔弱。"硯哥哥..."寧婉清輕喚一聲,聲音如清泉擊玉,帶著微微顫抖。
沈硯渾身一震,眼中情緒翻涌:"婉清...真的是你。
"寧婉清眼中瞬間盈滿淚水:"是我...我回來了..."話音未落,她身子一晃,
軟軟倒向沈硯懷中。"婉清!"沈硯一把抱住她,臉色大變,"快叫太醫(yī)!
"楚瑤快步上前:"侯爺,先送寧小姐去清漪園吧,太醫(yī)已經(jīng)候著了。
"沈硯這才注意到楚瑤的存在,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但很快被焦急取代:"帶路。
"清漪園內(nèi),太醫(yī)診脈后說是長途跋涉加上情緒激動所致,并無大礙。沈硯坐在床邊,
緊握著寧婉清的手,眼神是從未給過楚瑤的溫柔。楚瑤靜靜站在一旁,
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如此多余。"侯爺,寧小姐需要休息,妾身先告退了。"她輕聲說。
沈硯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倒是寧婉清虛弱地睜開眼,
看向楚瑤:"這位就是...楚夫人吧?"她的目光清澈柔和,
但楚瑤分明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銳利。"寧小姐好生休養(yǎng),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
"楚瑤福了福身,維持著完美的禮儀。寧婉清微微點頭,隨即輕咳幾聲,
沈硯立刻緊張地俯身查看。楚瑤悄然退出房間,關(guān)門的剎那,
她聽到寧婉清帶著哭腔的聲音:"硯哥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廊下,
楚瑤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五月的陽光那么燦爛,她卻感到刺骨的冷。
......接下來的日子,侯府上下都圍著寧婉清轉(zhuǎn)。沈硯告了長假,
寸步不離地守在清漪園。太醫(yī)每日進(jìn)出,各種珍貴藥材如流水般送入園中。
楚瑤恪盡主母之責(zé),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自己卻一次都沒踏入清漪園。直到第五天,
沈硯突然出現(xiàn)在她院中。"婉清想見你。"他開門見山地說,語氣比往日平和了些。
楚瑤正在繡一幅海棠圖,聞言手指一頓,針尖刺入指尖,滲出一粒血珠。
她不動聲色地抿掉血珠:"好,我這就去。""等等。"沈硯叫住她,"她有話單獨對你說。
無論她說什么...都別刺激她。這五年,她受的苦太多了。
"楚瑤胸口一陣發(fā)悶:"侯爺放心,妾身明白。"清漪園比上次來時更精致了。
回廊上掛上了輕紗,院子里移栽了幾株名貴海棠,連石階都鋪上了軟墊。沈硯的用心,
可見一斑。寧婉清坐在臨窗的軟榻上,一襲淡粉衣裙,墨發(fā)松松挽著,
比初見時氣色好了許多。見楚瑤進(jìn)來,她微微一笑:"楚夫人來了,請坐。
"楚瑤行禮后坐下,丫鬟上了茶便退下了。房中只剩兩人,一時靜默。
"楚夫人不好奇我這五年去了哪里嗎?"寧婉清率先開口,聲音輕柔。
楚瑤抬眼:"寧小姐若愿說,妾身自當(dāng)聆聽。"寧婉清望向窗外,
眼中泛起淚光:"那夜寧家被抄,我被家將拼死救出,卻在逃亡途中被北狄探子擄走。
這五年...我生不如死。"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猙獰的疤痕,"好幾次想一死了之,
但想到硯哥哥...我咬牙活了下來。"楚瑤心頭一震。那些傷痕做不得假,
寧婉清確實受過非人折磨。"寧小姐受苦了。"她真心實意地說。
寧婉清突然抓住楚瑤的手:"楚夫人,我知道我的出現(xiàn)讓你為難。但請你理解,
硯哥哥與我...我們曾有婚約,若非那場變故...""寧小姐不必多說。
"楚瑤輕輕抽回手,"您與侯爺?shù)那檎x,妾身明白。""不,你不明白。
"寧婉清眼中淚光閃動,"我想說的是...我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硯哥哥身邊。
哪怕為奴為婢..."楚瑤心中警鈴大作。寧婉清這話看似退讓,實則以退為進(jìn)。果然,
門外傳來腳步聲,沈硯推門而入,正好聽到最后幾句。"胡鬧!"沈硯大步走到榻前,
握住寧婉清的手,"你怎么能為奴為婢?你是我沈硯未過門的妻子!
"寧婉清淚如雨下:"可是...可是你現(xiàn)在有了楚夫人..."沈硯轉(zhuǎn)向楚瑤,
眼中滿是決絕:"楚瑤,我們談?wù)劇?......書房內(nèi),沈硯背對著楚瑤站在窗前,
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卻照不進(jìn)兩人之間的冰冷距離。"我要納婉清為平妻。
"他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盡管早有預(yù)料,楚瑤還是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椅背,
強(qiáng)自鎮(zhèn)定:"侯爺決定了?""她為我受了五年苦,我不能負(fù)她。"沈硯轉(zhuǎn)身,
眼中是楚瑤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但你仍是正妻,這點不會變。"楚瑤忽然想笑。正妻?
一個空有名分的傀儡嗎?"侯爺可否容我問幾個問題?"她聲音平靜得自己都驚訝。
沈硯皺眉:"說。""第一,侯爺確定她就是寧婉清嗎?可有憑證?""我認(rèn)得她,
不需要憑證。"沈硯語氣冷硬。"第二,她這五年在北狄,為何突然能回來?
誰幫她逃出來的?""你什么意思?"沈硯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她歷盡千辛萬苦才...""第三,"楚瑤打斷他,"侯爺可曾想過,
若寧小姐真是被北狄所擄,如今突然歸來,會不會有人起疑她通敵?
"沈硯臉色驟變:"楚瑤!你竟敢污蔑婉清!"楚瑤不卑不懼:"妾身只是為侯府考慮。
寧家案尚未平反,寧小姐仍是罪臣之女。侯爺貿(mào)然納她為妻,恐惹圣怒。"沈硯沉默片刻,
突然冷笑:"你說了這么多,無非是不想我娶她。""侯爺錯了。"楚瑤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妾身可以接受侯爺納平妻,但有三個條件。"沈硯顯然沒料到這個回答,
愣了一下:"什么條件?""一,我保留正妻名分和掌家之權(quán);二,每月十五,
我有自由出入侯府的權(quán)利;三,"楚瑤頓了頓,"侯爺需給我一紙和離書,
但由我決定何時使用。"沈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要和離書做什么?""自保。
"楚瑤簡短地回答,"侯爺若答應(yīng),妾身絕不為難寧小姐。
"沈硯深深看了她一眼:"前兩條可以,第三條...和離書我會寫,
但要等婉清身體好了再說。"楚瑤知道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福身行禮:"謝侯爺。
若無其他事,妾身告退。"走出書房,楚瑤才發(fā)現(xiàn)后背已被冷汗浸濕。三個條件中,
最重要的是第二條——每月十五的自由權(quán)。那天是沈硯祭拜無字碑的日子,
也是她調(diào)查真相的最佳時機(jī)。至于和離書...那是她最后的退路。
......平妻之禮定在十日后。雖然沈硯說不必大辦,但侯府上下還是忙碌起來。
楚瑤親自督辦各項事宜,從寧婉清的嫁衣到宴席菜單,事無巨細(xì)。小桃氣得直跺腳:"小姐,
您怎么還幫著那個寧婉清??!她分明是來搶侯爺?shù)模?楚瑤正在整理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