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十里，一頂白色氈帳孤零零地立在雪地上。顧昭只帶了阿依努爾和夜梟兩人，
其余人馬都留在五里之外。這是他主動提出的會面，地點由蠻族選定。攝政王真的要去赴宴？
夜梟還是有些擔心，萬一是鴻門宴......阿骨打雖然粗魯，
但還不至于在談判時下黑手。顧昭整理了一下衣襟，蠻族人最重信譽，
這點倒是比中原的某些人強。走近氈帳，兩個蠻族武士攔住去路：只能帶一個人進去。
顧昭看了阿依努爾一眼：你在外面等我。不行。阿依努爾堅決搖頭，要進一起進。
蠻族武士正要說話，帳內(nèi)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讓他們都進來吧。掀開帳簾，
里面的陳設出乎意料的雅致。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中間擺著矮桌，
桌上是烤全羊和各種奶制品。阿骨打坐在主位，旁邊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
她穿著華麗的蠻族服飾，但眉眼間透著一股與草原格格不入的文雅氣質(zhì)。顧攝政王，請坐。
女子微笑著做了個手勢。顧昭在阿骨打?qū)γ孀?，阿依努爾站在他身后?/p>
這位就是薩仁花公主？顧昭打量著女子。正是小女。阿骨打甕聲甕氣地說道，
她非要見見中原的攝政王，我拗不過她。薩仁花嫣然一笑：父親說笑了。
其實是我聽說顧攝政王文武雙全，心生仰慕，所以才斗膽請父親安排這次會面。公主過獎了。
顧昭不動聲色，在下不過是個武夫，哪里當?shù)闷鹞奈潆p全四字。攝政王太謙虛了。
薩仁花親自斟了一杯馬奶酒遞過來，昨夜火燒我軍糧草，今日又守城不失，這份膽識謀略，
薩仁花佩服。顧昭接過酒杯，卻沒有立即喝：公主邀我來，不會只是為了夸贊幾句吧？
當然不是。薩仁花收起笑容，父親，該說正事了。阿骨打清了清嗓子：顧昭，明人不說暗話。
你們現(xiàn)在的兵力，根本擋不住我三十萬大軍。識相的話，割讓燕云十六州，我們立即退兵。
阿骨打首領，您覺得可能嗎？顧昭淡淡道，別說我不會答應，就是答應了，
天下百姓也不會答應。那就是要打到底了？阿骨打眼中閃過兇光。且慢。
薩仁花按住父親的手，父親，能否讓女兒與攝政王單獨談談？阿骨打皺眉：你要談什么？
女兒自有分寸。薩仁花堅持道。父女倆用蠻族語交流了幾句，
最后阿骨打不情愿地站起身：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他大步走出氈帳，
阿依努爾也識趣地跟了出去。帳內(nèi)只剩下顧昭和薩仁花兩人。現(xiàn)在可以說了，
公主到底想談什么？薩仁花站起身，走到一個木箱前，取出一本書：攝政王可認得這個？
顧昭接過一看，竟是一本《論語》，而且批注密密麻麻，顯然是精讀過的。公主也讀圣賢書？
不瞞攝政王，薩仁花自幼仰慕中原文化。她坐回原位，十歲時偶得這本《論語》，
至今已讀了十年。所以呢？薩仁花深吸一口氣：我想去中原。顧昭愣了一下：什么？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唐突。薩仁花急忙解釋，但這是我多年的心愿。草原雖大，
卻困不住我的心。我想去看看中原的山川，讀遍天下的書籍。公主的心愿我能理解，
但這跟兩軍交戰(zhàn)有什么關系？薩仁花咬了咬嘴唇：如果攝政王能答應帶我去中原，
我可以說服父親退兵。顧昭瞇起眼睛：公主覺得，你父親會因為你一個人的去留，
就放棄到手的戰(zhàn)果？當然不會。薩仁花坦然道，但如果加上別的條件呢？什么條件？互市。
薩仁花說出了真正的目的，蠻族需要的不是土地，而是物資。茶葉、絲綢、鐵器，
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比黃金還珍貴。顧昭若有所思。確實，蠻族地處苦寒之地，物資匱乏。
如果能通過貿(mào)易獲得需要的東西，未必非要兵戎相見。可是朝廷一向禁止與蠻族通商。
那是以前的朝廷。薩仁花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現(xiàn)在做主的不是攝政王您嗎？顧昭沉默了。
這個蠻族公主，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得多。即便我同意互市，你父親也未必會接受。
這個不用攝政王操心。薩仁花自信道，父親最疼我，只要我堅持，他最終會同意的。
那么公主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游歷中原這么簡單？薩仁花搖頭：我想拜師學藝，
系統(tǒng)地學習中原文化。如果可能的話......她頓了頓，我想進入國子監(jiān)讀書。國子監(jiān)？
一個蠻族公主想進大胤最高學府？這個想法確實夠大膽的。公主可知道，此事一旦傳開，
朝野必然嘩然。所以才需要攝政王的支持啊。薩仁花眨了眨眼睛，聽說攝政王向來不拘一格，